第73章

錦衣衛要被叫去夏天下田, 真當錦衣衛是幫工了!

徐繆淩是憤怒過去,憤怒回來。

寶坤指揮使身為指揮使,和這些小官吵這麽個事情, 實在覺得不如拔刀。他竟是和人說, 一切煩人的事全找徐繆淩。

未避免血案發生,徐繆淩隻能過去露個臉,當場冷臉嗬斥一下知府的廢物,再嗬斥一遍其它營地侍衛的廢物。

錦衣衛和其他幾個營地,本來就不是全然友善的好兄弟關係。

他們貧寒出身的人多, 和其他營不一樣。

徐繆淩回來時,天色已晚。

他看見了正在帳篷前麵兜悠轉動著的婉兒公主。婉兒公主匆匆趕過來沒有休息過,正在努力學著如何施粥。她碎碎念著:“成年人拿著碗過來,可以要一勺粥。小孩和女子來要粥, 必須當場喝下半碗, 另半碗可以拿走。”

邊上的宮女鈴音跟著一起記:“對對。是為了防止有些人喝得多, 不給孩子和妻子。”

婉兒公主握拳替她自己打氣:“好, 走, 我們現在就去煮粥的地方!”

鈴音:“好!”

徐繆淩沒有跟上去。他回到帳篷中, 發現容寧維持著單手托腮, 單手翻書的狀態。她眉頭緊鎖, 似乎是有哪裏想不通。

“寶坤指揮使不知道跑哪裏去忙了。明明白天還早。”他拿起一本空閑著,一起翻看起來, “從字跡和書寫的用詞,可以看出是哪裏人麽?”

容寧對這塊一竅不通:“這怎麽能分辨?他們文科科舉難道不是統一的字嗎?我記得春闈的字有要求的,不然會讓人靠字跡辨認出來誰是誰。”

徐繆淩攻擊起容寧:“你過來還不如找個懂文的過來。朝中官員這麽多, 非要你一個武將過來幹什麽?到現在沒有查出來這兩個人具體名字叫什麽。”

容寧一腳踹過去:“你不也是武舉出身?五十步笑百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初堅定要跟著我混, 就是因為不想念書。他主仆用的是假名啊,一個叫秋露,一個寒霜。這主仆名字哪能相對的!”

徐繆淩擋了一下:“後來我不還是念書了!指不定還有人知道他們真名!是你問的人太少了。”

容寧:“那是因為沒有文化的武將,沒有腦子。心髒不過別人。話說有本事你去問啊,你不還被拖在這裏,哪裏都去不了。”

兩個人吵著吵著,差點在帳篷裏真打起來。

到後來,兩人不爭以前的事,主要說這對主仆。容寧對他們充滿困惑:“照理來說,這麽特殊一對主仆,不可能一直默默無聞。你看他們不管是見到了誰,包括洪老、三婆婆、呂鵬。他們都可以對著這兩人說上一二。”

徐繆淩:“但他們也都說不出更多。不知道他們從哪裏來,不知道他們到哪裏去。就好像平時洪老、三婆婆和呂鵬但凡和他們說話,是說得多,聽得少。”

容寧翻到一頁說石窟的:“這個女子很懂人心,擅於傾聽。她必然念過多年書,隻是想要見識更多。尤其是見人。”

兩個人商量著,一點點將這麽一對主仆推測出來。

人不是憑空石頭裏蹦出來的。她能夠念書,必有一個很好的家庭。這家庭能樂意讓女子讀書,能樂意讓女子遠行。當然不排除鬧翻了遠行。

她穿著很是隨意,對吃食穿著不是很講究,但對頭發一定很在意。頭發想要一隻烏黑靚麗,是要勤洗頭用發油維護的。

容寧身為容家人,知道嫂嫂和娘親都用發油。容府裏種的花,一大去處就是拿去釀造製成發油。

容寧理不清思緒,煩惱的很。

她幹脆問徐繆淩:“你有沒有發現知府有問題?”

徐繆淩搖頭:“沒有。他現在隻是盡可能的在做好知府的事,到時候被問責起來,好能將功贖罪。至於對那個標記,我隨手畫了中間那個十字,他沒有反應。這種畫法很少見。四角紋一般而言,要是放在邊邊角角,都會配得上祥雲一類。但這是左右短,上下長,四角頗厚,如同星星。”

就是少見,所以和這對主仆相關,還畫了出來,就顯得……

容寧看向徐繆淩:“……總不會是刻意引我和錦衣衛來的吧?”

這話一落,兩人對視,心頭發顫,且很快渾身泛麻。

如果說是一切全部都在這個女子籌劃之中。她先是假設容寧當年從羅卜藏青那裏收繳到了信件,並且知道這個標記。

在容寧回到京城後,這位“秋霜”讓山西的人分批出山西,結伴上京城,再通過領頭的洪老暴露她自己,展露在錦衣衛下,讓天子知道。

當老百姓從京城折返時,他們主仆早就離開,再次不見蹤影。

就算容寧不來,錦衣衛也一定會過來順手查一下。

容寧喃喃自語:“要是我和錦衣衛都沒來,說明我們沒有人在意當年羅卜藏青那兒的信件。但是我來了你也來了。她如果知道這一點,就明確知道羅卜藏青的信件暴露。那個標記也暴露了。”

徐繆淩起身,翻起了紙筆:“……我把這件事告知陛下。你拿的這幾本書要看快點看,明天一早讓人送去京城。我們猜不出來,陛下未必。”

容寧將頁麵再次翻到“大槐樹”。

“那她接下來要做什麽?”容寧自言自語,問著這個問題,“她不像是在找東西。找東西的人一般不會那麽漫無目的。”

而且跟著商行,明顯找起東西來更方便。她不需要自己和仆從走南闖北。山西就似乎是她沿途路上隨意找到的一個點,用來印證她想知道的事。

人在民間,出手便引動朝廷。

容寧:“蒲先生會知道麽?”

徐繆淩看向容寧。

容寧:“蒲先生自陛下上位後,也喜歡到處走走。他們的愛好有一些相同。蒲先生帶了淩子越,這位女子帶了一個會武功的仆從。”

徐繆淩提醒:“蒲先生裝不了女人。我見過他,就算是易容,他那個脾氣也做不到天天做女子。而且陛下不可能真不知道蒲先生在哪裏。隻是有時候消息沒那麽快到京城,會有一些偏差。”

他想了下:“我覺得,這位“秋霜”或許會放棄掉寫那封信的人。前提是她不是寫信的人,也知道這些信是誰寫的。”

容寧雙手放在腦袋上一陣搖晃:“動一動腦子,說不定能夠想出新的東西來。”

徐繆淩:“……”動腦子不是這麽動的,這樣會傻掉!

容寧將腦袋擱到帳篷內的矮桌上。

“他要是在,現在一定能猜出來。”

她嘟囔:“他能夠猜出來我要到山西來,知道那麽多消息後,肯定能猜出來。”

徐繆淩內心想說,倒也沒必要這麽盲目相信陛下。但想想剛才先提陛下的是他,幹脆作罷不提。

他拿著紙筆,快速寫著他們調查到的消息,再另外起了一封,寫了山西這邊的狀況。寫山西這封信等下要給寶坤指揮使過目,寫查案的這封則不用。

容寧留下了書,搖頭晃腦思考著出門:“我吃個飯,晚上去三婆婆那兒睡覺。說不定還能有什麽新的發現。”

徐繆淩頭也不抬:“好。”

苦惱的容寧吃了一頓大鍋飯,到了三婆婆那兒。婉兒公主沒睡屋子在睡帳篷,她反而沒去和秦婉兒擠帳篷。

三婆婆張望沒見到公主,倒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念叨了兩聲:“果然公主住不慣我這種地方。還以為能見著人呢。”

容寧表示宮女先睡屋子,是替公主感受一下床:“下回她住,下回她住。”

晚上,夜幕很快降臨。

容寧洗漱好躺在**,抬眼看著陳舊的房頂。

她思考的時候沒有碎碎念的習慣。今天也隻是在腦子裏想著所有查到的消息。這麽多年來關於這事的小消息,被她一點點從腦中犄角旮旯裏挖出。

如果她一切都是計劃好的,那她會不留下更多的信息嗎?

這人膽子很大,大到蔑視朝堂,蔑視錦衣衛。她必然是了解朝堂,了解錦衣衛的人。她肯定不是出生京城,就是身邊有人與京城人有瓜葛。

如果說羅卜藏青是其中一環。

那麽舉國上下,深處潛藏著的那些標記,難道從未被錦衣衛發現過麽?她就不怕一牽二,二牽三……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被挖出來麽?

要是不怕。

要麽置生死與度外,要麽……她有信心一直不被抓到。

所謂的普通麵容,指不定是易容的。

容寧將自己代入到女子“秋霜”,居於這屋子中同樣的位置。她模仿“秋霜”的行為,想象“秋霜”會怎麽思考。

而在她想象到,“秋霜”與秦少劼如同兩個落子的棋手,居於棋盤兩邊時,容寧猛然起身。

她發現了一個很恐怖的事情。

秦少劼,不一定要拿到她這兒的消息,才能夠猜得到一些事情。他知道的消息遠超過徐繆淩這個錦衣衛。就像徐繆淩有些事不能告訴寶坤指揮使,而要直接上稟告訴秦少劼,寶坤指揮使會有更多從先帝那兒得到的消息,隻會告訴秦少劼。

秦少劼很聰明,知道她一旦知道,必來山西。

那他很可能是要支開她。

她為什麽留在京城?是為了保護帝王安全。

現在的京城,京營調出了兩撥人,全部轉向山西,解決石炭一事。常年跟在帝王身邊的指揮使不在,原先的大太監何祥不在,新出現負責保護帝王安全的她也不在!

現在的京城依舊有很多守備,秦少劼身邊也還有侍衛保護。

但……

指揮使不見了。

寶坤,是回京了!他在看到她和徐繆淩到來的瞬間,就做好了回京準備。無聲無息走人,快馬加鞭回朝。

容寧憤怒站起來,罵咧咧推開門,迎來了新一天的太陽:“秦少劼,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