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軍出征需要配備塘騎兵, 每塘五人,共計二十四塘。
塘騎兵要負責的就是偵查,並及時將所有信息最快傳遞回統帥的將領那兒, 讓人可以最快做出決斷。如果距離遠, 他們傳遞信息時靠的是旗槍和信炮,如果距離近,靠的就是口口相傳。
容寧出發考慮人數有限,暫時隻精簡設置了十二塘,每千人中有二十人負責塘騎兵的任務, 每人之間相距一裏,先行在前方觀測有無異常。
旗顏色極多,紅色說明遭敵襲,黃色說明碰見敵人, 白色說明敵人很少, 青色說明敵人很多, 黑色說明前方有地勢問題。一旦發生重大問題, 這幾個騎兵可以直接來向她匯報。要是遭遇敵襲敵人太多, 這些騎兵也被允許告知大軍信息後快速逃離戰場。
逃離戰場的塘騎兵, 隻要給出了消息, 回營後依舊能直接計斬首領的大功。
人命隻有一條, 如果不允許人逃跑,誰樂意在前麵用生命去探敵情?
即便如此, 容寧還是感覺到西北大漠探查的不易。到了大漠中,漫天都是沙漠,此起彼伏的沙丘可以告訴人風向, 卻很難告訴人更細致的方向。
頭頂的太陽可以指一個大概方向,不可能指出敵軍方向。看似筆直在朝前去, 走到半路道上還是會產生一些自我懷疑:真的該往這個方向行進麽?
地圖上標注的水源所在,其實每年都會有所變化。
容寧隻能盡可能讓三千騎兵帶足糧食和水,讓他們能更多靠隨身帶著的東西,去探索這一片黃沙地,而不會輕易陷入到瀕危境地。
沙漠晝夜溫差很大,白天日曬時,穿著輕薄裏衣都會覺得熱。不過不能脫,脫了必然會曬傷。晚上夜宿則將所有衣物套上還會覺得冷,必須要想辦法聚集在一起取暖。
行軍的將士們趕路時沉默無言,到晚上休整的時候一個個皮癢。
沒辦法,什麽樣的頭就有什麽樣的兵。
容寧能抱著碗筷一邊凍得瑟瑟發抖,一邊到每個鍋裏去蹭一口飯,並且依次點評:“哎,你這個麵粉有點夾生啊,不好吃。我宣布今天是三小隊的飯最好吃。”
士兵們便能不服:“我不信,我嚐嚐。”
嚐是沒嚐到,一個不慎為了誰的飯更好吃打了起來。
打架的很快被容寧罰著去檢查騎兵們的帳篷以及喂馬,有幾個臉上腫著卻安分得半點看不出一個個年紀都比容寧大。
當三支隊伍在半廢棄小城碰頭,容寧得到了兩張新的地圖。她將兩張地圖和自己那張拚在一塊兒,匯成了一張更新更全麵的地圖,謄繪後由一個小隊專門負責送到定國公容將軍手裏。
將任務完成一部分,容寧帶著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帶上後勤兵和千戶長:“走,咱們去花錢!”
眾人:“?”
容寧花了點錢補充了一下糧草和水,很快又光顧了一下當地部落的攤子,買了一堆“禮物”。
她儼然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帶著自己三個千戶長,把每個攤子都逛了。她學了一點部落的語言,用半聽不懂的話和人溝通:“這個,布,帶毛!好看!”
她掏錢買了,丟給一個下屬:“送你了。”
年紀輕輕但已經成婚,孩子都有了的下屬緊張且懵逼:“啊?這不太好吧。”
容寧擺手:“沒事,我有錢。”說著又翻出兩件土黃色帶毛皮的大披風,丟給另外兩個下屬:“來,送你們。跟著出門來怎麽能不買東西啊!不得給家裏郵點東西?”
小攤販傻愣在那兒,拿了錢後都沒能回過神,最後和隔壁的攤販麵麵相覷。
部落裏布很難得,肉、毛料以及乳味的東西反而更多。當然,這種帶毛皮的大披風哪怕用的是拚接的碎皮,實際上也實在不便宜。
攤販們不是沒能看出麵前的人肯定是當兵的,但他們普通老百姓,最多能做的事也隻有讓小孩子往裏躲好點,緊張用結巴且帶口音的官話和容寧做生意:“您,要這嗎?”
年紀輕輕的容寧仿佛一個紈絝敗家子掃視了一下:“要吧。哎,這個是獸牙嗎?看上去有點意思。挺好的,也買了。”
如此這般,容寧一口氣買了不少東西,雀躍全讓下人給搬回去。
暗處兩個明顯棱角分明眼窩深凹的異族人,悄然對視一眼。一個異族人很快離開,匆匆跑去一棟屋子後麵,騎馬離開。
容寧招搖過市足夠,帶著人折返。
她把東西全部分下去:“來,每隊的塘騎兵都拿上,回頭就裝作部落人。旗子武器都給我藏好一點。整頓好了分成兩隊出發。這兩個點要是到了,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快些撤。探到了消息就是勝利。”
三個千戶長很是聰明,一下子明白了容寧的意思。部落沒有長城關口等防禦措施,他們為了防止被攻打,多是留下眼線。部落是可以突襲的遊牧,禦敵中將探查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這種廢棄小城肯定有“眼線”在。
容校尉是預判了敵人的預判!
三人欽佩容寧,按照原計劃留了一部分人在小城中,聽從軍令分為兩組,以撤返當掩護,離開小城,繞路前去探下一個水源聚集點。
被預判的異族人很快趕到地方,真快馬加鞭將消息送了上去。
帳篷內剛轉暖,很多保暖的獸皮還沒撤下。坐在中央的青年眼眸狹長,頭上辮子紮成一股又一股,用帶著色彩的布條裝飾。他胸前掛著一圈野獸牙齒的裝飾,脖頸處還有一道極為顯眼如蜈蚣一般的陳年傷疤。
他聽著人說著關於“容校尉”的消息。
帳篷裏一群人很是想不明白:“容家不是就剩一個殘疾和一個女娃。他們還真的讓一個女娃娃上了戰場?”
“帶了上千的騎兵,也是膽子大。”
“哈哈哈哈才十六歲,出來一趟也隻知道買東西,哪能知道打仗!怕不是得了誰的眼,過來混點功績。”
“他們女子不能當官,混什麽功績?最後還不是得乖乖回去生孩子。”
一群人哄笑起來,對這位容校尉沒有絲毫看得起。
“他們在探路。”羅卜藏青一開口,哄笑聲便戛然而止。
他的聲音放得和緩,如同水中蓄勢待發的毒蛇,一點點嘶嘶準備吞下數倍於他的獵物:“容靖虎打算攻打我們,讓騎兵先行探路。今年夏或明年夏,就是他探到足夠消息,大舉進攻的時刻。”
容校尉是男是女不重要,幾歲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軍即將來襲。
羅卜藏青看著帳篷裏這些看似魁梧,實際上多盲目自大的家夥:“殺了他女兒,一旦他下令有誤,就會被認定是喪女冒進。你們,誰去?”
一位絡腮胡,頭上圍著寬布條的壯士出列:“臣懇請出戰!”
羅卜藏青微點頭,冷聲殘酷:“要是連一個女子都打不過,不用回來了。”
壯士咧嘴:“是!”
容寧是負責探路的,也不是沒想到對方要是發現他們,直接帶兵來打他們。隻是對方如果想要奇襲,必然想不到會和她半路撞上。
到時候毫無準備的人,是對方。
當瞅見遠方舉起的黃色和白色旗子,容寧揚起唇角:“下令,全軍出擊。”
早做好戰鬥準備的騎兵們,雙腿一夾,在前方領兵下快速衝向了舉旗的方向。日夜練兵大半年的將士們,終於再一次見了血。
黃沙遍地,滴血落在上方發出滋滋聲。容寧取下了背上的弓箭,居於遠處狠狠拉開長弓,朝著人群中最為顯眼的敵方旗子射去。
“咻——”長箭破空,竟直接折斷敵旗,更射向了後方的異族人馬。
容寧收回弓箭,手持銀槍:“殺——”
失去一枚戰旗,如同被絞殺了一次士氣,這哪能抵擋得住一群渴求功冠全軍的野心騎兵。一千五的騎兵直接將異族隊伍衝散。
容寧用的銀槍,出槍收槍比旁人用刀劍更為便利。她從來不會以弱點對抗別人強處。用刀劍力氣一旦過大,收刀劍時所需要的力氣隻會更多。
銀槍不同,最適合她。
她看見了其中的領兵,那體型比她大一倍幾乎能壓垮戰馬的壯士。她吼了一聲:“開道!”
一群騎兵手上動作比腦子還快,幾乎硬生生給容寧用刀壓出了一條快速通過的道路。
容寧和那位壯士幾乎進入到一對一的騎馬對衝。她雙手持槍,對方雙手持著一把巨大的彎刀。雙方衝幾乎交錯的瞬間,容寧的槍竿與彎刀撞上。
她幾乎是眼內閃過了一絲笑意,任由慣性將她與戰馬分離。
沒人知道她是怎麽用力的,隻見她身子一扭,硬生生旋轉銀槍借著力攀上了敵人戰馬,取出腰間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人抹脖殺。
鮮血噴濺在她臉上,而敵人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容寧把沉重的屍體往地上一推,把敵人的戰馬騎回自己老家。她一聲口哨,把自己衝到敵軍處的愛馬呼喚回來。
如此一來,戰局已分明。
容寧高興喊著:“敵首已滅!清場!投降不殺!”
騎兵們跟著吼:“投降不殺!”
很快這一支人數並不算多的異族兵,並想要戰功的騎兵們殺得殺,抓得抓。容寧讓七百騎兵壓著這些俘虜清掃戰場並回去,帶著餘下八百騎兵去繼續完成探查任務。
太過高興,她親自跑在前麵探查,混入了塘騎兵之間。
當她到了點,隔著大老遠發現隱隱約約帳篷的時候,內心“哇哦”了一聲。這不得燒個糧草助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