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電話
【唐芷剛想開口回答, 陸言就被警察壓著離開。
身後的火星飄落出來,燙到了她的手心。
她看著陸言離開的背影,恍惚之間又想起了五年前那個第一次牽手的夜晚。
而她沒能說出那一句:我很想你。】
……
劇本殺結束, 女嘉賓們或多或少都有些觸動。
顧漾掉了幾滴眼淚,駱曼神色有些鬱悶, 蘇悅是哭得最慘的一個,用掉了一整盒的抽紙,還在一抽一抽地擤鼻涕。
沈茹菁遞了幾張紙給蘇悅。
蘇悅抱著沈茹菁的手, 聲音鼻音很重:“嗚嗚嗚嗚陸言真的好慘啊, 都怪那些霸淩的人,不然他跟唐芷本來應該幸福地從校服走到婚紗的……”
沈歸逸在一旁感歎:“沒想到蘇悅平時看著大大咧咧的,居然是最感性的。”
蘇悅:“什麽意思, 我們e人就不能感性了嗎!”
沈茹菁無奈地拖著蘇悅往前走,她平時偶爾也會玩劇本殺,但很少因為劇本裏的故事而掉眼淚。
這個本子,故事情節也算不上多麽有新意, 沈茹菁甚至在一開始讀到關於唐芷對陸言的印象描述時,就猜到了結果。
然而,她還是有些恍惚。
不是為故事, 而是為念台詞的那個人。
那一刻, 好像不是陸言在問唐芷, 而是他在借台詞之由,問她一樣。
無論是她, 還是唐芷, 都沒有機會光明正大地說出口。
眾人收拾好情緒, 吃了午飯,又午休了一會兒。
下午是鬼屋逃脫, 相當於於結合了密室逃脫+鬼屋兩種元素,考驗智力,也考驗膽量。
這次節目組並未分組,而是直接將八個人一起關進了鬼屋裏。
鬼屋整體曲徑複雜,環境幽暗,通道很多,但是正確的路隻有一條。
嘉賓們需要依靠腦力和觀察力,找到正確的路,逃離這裏,其餘不做設限。
【節目組真的會,搞吊橋效應是吧,因為恐懼而心跳加速被幻視成心動】
【已經開始期待女嘉賓or男嘉賓們因為害怕然後撲進旁邊人的懷裏了嘎嘎嘎】
【啊啊啊啊好期待!!!】
不得不說節目組的氛圍感營造得很足,道具也很逼真。
鬼屋中心的房間被打造成古代時祭奠的模樣,四周牆壁上都是陰暗的血漬,猙獰而又可怖,還有幾個手抓印。
陰森幽涼的風不知道是從哪裏吹來的,將牆上貼著的各類符咒黃紙、祭奠白花吹起,吹得人小腿發jsg冷。
音響裏還放著似有若無的淒慘□□聲,如同遭受了什麽酷刑。
陰森森的詭異燈光四處遊離,蘇悅害怕得想尖叫,然而想到還在錄節目,隻能緊緊攥著沈茹菁,聲音帶著哭腔:
“嗚嗚嗚媽媽我想回家。”
沈茹菁:“……”
她向來不信鬼神,膽量也算大,不怕黑,因此沒什麽感覺。
她伸手反握住蘇悅的手,溫聲安慰:“別怕,都是假的。”
遲遲沒有人行動邁出第一步,沈茹菁轉過頭,打量了下其他人,任暄和沈歸逸的臉上都有些心悸和恐懼。
【笑死,大家都在瑟瑟發抖的感覺】
【女一好溫柔啊好有安全感啊我真的好喜歡她啊!!恨我自己是個女生不然哪還有男嘉賓的機會!!】
【怎麽感覺男嘉賓們比女嘉賓們更害怕啊,等會不會是男生們哭著撲進……?】
【救命!!已經有畫麵感了!!笑死hhh】
【史上最恐怖戀綜沒意見吧?我現在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
【這個音響效果要不要這麽好……】
【蘇悅也太真實了吧,這不就是去鬼屋玩的我嗎TVT】
【這不是表現的絕佳機會嗎?男士們怎麽不衝!!】
蘇悅哭喪著臉:“這也做得太真實了……”
往日一向落落大方的顧漾也難得地後退了幾步,躲在男嘉賓們的身後,輕聲道:“我們怎、怎麽辦啊……”
沈茹菁環顧四周,前方綠光幽幽,似乎有三條岔口分路,看不清終點,卻隱約傳來幾聲似獸非人的嘶鳴。
看大家都在原地躊躇,沈茹菁索性道:“不如我先去探探路?如果路不通的話我再轉回來?”
蘇悅:“……!!!”
蘇悅:“菁菁,你真勇。我沒膽子,在這裏等你回來。”
沈歸逸忽而出聲:“沈老師一個人去,是不是不太好?”
蘇悅:“那你也一起?”
沈歸逸:“……也,不是不行。”
語氣很勉強。
蘇悅了然了,“你怕黑?”
沈歸逸咳嗽一聲,徹底不說話了。
沈茹菁:“沒關係,我自己去也可以,如果我五分鍾沒回來,就是路是正確的,你們可以跟上,如果走到死路了,我會及時回來的。”
謝硯辭點點頭:“好的,我們相信沈老師。”
交待完畢,沈茹菁隨便選了條綠幽幽的、黑暗的路,走了進去。
【破案了,女一才是真正的T,她真的好勇。】
【女一好帥,愛了】
【臥槽她真的好勇,這都不帶猶豫的??】
【在線圍觀菁菁男友力爆棚的瞬間!!】
沈茹菁剛走出一段距離,就已經看不到身後了,四周都是黑霧似的暗。
一路上,她成功躲避掉了妄圖抓她褲腳的白發女鬼npc、青麵獠牙衝她吐氣的惡鬼、拿著洋娃娃從腳下窗口探過來問她的小女孩。
哪怕膽子大如沈茹菁,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冒了些冷汗。
她開始慶幸蘇悅沒有跟她一起來,不然蘇悅保準被嚇得撲到她身上死也不放手。
鬼屋的隔音做得很好,前方的道路卻越來越狹窄,七拐八扭,卻也不算死路。
可視度極低的情況下,沈茹菁摸索著,一點一點緩慢前行。
約莫已經走出五分鍾了,也不知道後麵的人有沒有跟上來,濃稠的黑暗中看不清身邊的任何東西,隻能用腳一步步探尋。
腳下是髒汙的黏膩觸感,空氣裏都是陳舊的灰塵味道。
幽涼的風吹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死寂裏,水滴滴落的聲響清晰,像是不明物體的竄動。
沈茹菁暗自腹誹,不知道節目組從哪裏找了個這麽老舊的房屋,臨時改造成了鬼屋。
她一邊摩挲著牆壁,一邊判斷著方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然而剛踏出下一步,沈茹菁忽而察覺到哪裏不對。
腳下的磚塊是鬆動的,應當是觸發了什麽機關。
沈茹菁不敢再動,保持著那條腿的動作,黑暗裏伸手摸著右側粗糙的牆壁,想要去尋找機關的關閉按鈕。
背後突然傳來嘎吱嘎吱的輕響聲,如同尖銳的物體刮擦過黑板,像是有什麽經年失修的東西即將落下來,沈茹菁脊背發麻,頭皮一涼。
她剛想要滾過去,前方頭頂卻突然傳來利器刺破空氣的鶴唳聲響。
兩麵夾擊,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沈茹菁身體因恐懼,而戰栗僵硬的刹那——
猝然被擁進了一個炙熱溫暖的懷抱。
寂靜黑暗裏,重物砸在人體身上的沉悶聲響,如一道驚雷,在沈茹菁耳邊轟然炸開。
炸得她肝膽俱裂,靈魂出竅。
淡淡的血腥味,在滿是灰塵的窄小空間,彌散開來,嗆人極了。
而後,一股粘稠腥熱的**,順著她的頭頂流了下來。
不是她的血。
那隻能是……
沈茹菁心跳狂飆,身體的腎上腺素也分泌到極致。
在這個用力到窒息,淡淡清冽香氣的懷抱裏,她的手無法抑製地顫抖。
理智讓她按響了節目組給的意外警報器。
刺耳尖銳的警報聲響起,安全燈也打開,她終於看清四周的環境。
原本布置在周圍的裝飾和道具掉了下來,一個長達三米、布滿灰塵的沉重棺木,橫插在窄小的空間裏,重重壓壓在眼前人挺拔筆直的脊背上。
眼前人一隻手抱緊她,將沉重的棺木擋在身後。
另一隻手則護住她的頭,旁邊都是散落的刀具。
手裏還攥著一把從她頭頂掉下來的刀。
按理說綜藝裏會出現的刀具都是裝飾性的,不開刃的。
可他手上抓的那把,卻是寒光鋒利,輕易地割破了他的皮膚。
觸目驚心的血液,汩汩地從他的掌心流出。
沈茹菁盯著那雙流血的手,刺眼的鮮紅傾瀉,她渾身都在顫抖,仿佛被撕裂成千萬片,渾身的血液也在此刻湧至大腦。
耳邊雜音嗡嗡作響,似乎有工作人員驚慌失措地呼叫聲、對講機的電流聲、而後是導演的斥罵訓責,混亂一團。
耳鳴貫穿了耳膜,而後化作虛無死板的盲音。
世界在此刻變為無聲世界。
她什麽都聽不到。
隻有眼前的一幕,充斥了視野。
滾燙的**從眼眶溢出,模糊了眼前的無聲世界,連帶著對方的麵容也看不清了。
沈茹菁滿腦子想的都是——
他是歌手,同時也是作曲者,編曲者。
那雙手寫得一手遒勁利落的好字,同時也彈得一手鋼琴。
她見證過他高考時的意氣風發,也目睹過他低頭彈琴時的無雙才華。
而此刻,那隻骨節分明,脈絡清晰的右手,掌心卻被一道縱橫的傷口橫穿,皮肉翻卷。
如一根針刺入她的眼球。
他卻好似察覺不到任何痛感,沒事人一樣將手掌合攏,放在身後。
他低頭看她。
沈茹菁看著那雙唇線優美的薄唇一張一合,清冷低沉的聲音,模糊得像是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
“別哭。”
他說。
時隔七年,沈茹菁第一次顫聲叫出那個人的名字:“……宋洵?”
這句久遠的稱呼,經年後再度從口中說出。
如同兩千多個日夜都被重疊,時間在那一瞬失去了原本的延展度和長度。
一切的一切如同老舊電影裏的慢放鏡頭。
倉促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工作人員們手忙腳亂地一起合力將棺木搬開。
視野中的雨水模糊了眼前人的麵容,畫麵充滿了顆粒感和老舊的味道。
耳膜裏的盲音和轟鳴消失,沈茹菁的世界也從無聲世界變回有聲。
她卻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張了張口,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工作人員們將兩人扶到鬼屋外的空地,節目組之前就備著的私人醫生在此刻派上了用場。
醫生打開急救包,開始簡單地給宋洵手上的傷口進行應急處理。
導演組也是紛爭混亂,眼下這種突**況發生,綜藝肯定是暫時無法繼續錄製了,隻能先緊急切斷直播頻道。
節目雖是直播形式,但是是有一定延時的。
因此正看得起勁兒的觀眾們隻發現屏幕畫麵頓住,而後開始播放廣告,右下角閃出一行小字:
因不可抗的技術原因,直播頻道暫時中止,具體恢複時間請關注官方賬號@100%戀愛。
【什麽情況???為啥從女一選了條路走之後畫麵就卡住了?】
【哈??技術原因,你搞笑呢蘋果台,這麽大一個電視台還會有技術原因?!!】
【什麽鬼啊啊啊啊啊我剛逃課回來看直播你就給我看這個??】
【真的無語,不會是因為觀看人數jsg太多崩盤了吧?早該升級一下了,這麽高的熱度不知道升級一下設備?】
觀眾們怨聲載道,錄製現場也是紛亂龐雜。
整個節目組的幾十號人員都圍著宋洵那邊,場麵一時間極其混亂,電話聲、溝通聲、呼叫聲此起彼伏。
導演組的副導此刻也是焦頭爛額,作為今天鬼屋逃脫錄製現場的負責人,無論如何他肯定是要被蘋果台的管理層問責的。
當務之急是控製好事態、不讓輿論發酵出去,以及和宋洵那邊的團隊協商好賠償和條件,否則這檔節目能不能照常播出還是一回事,光是宋洵的幾千萬粉絲就能把他撕得粉碎。
再想起宋洵的背景,副導演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一個搞不好他可能就要被留職察看……不……甚至可能會被辭職或者封殺。
他兢兢業業這麽多年,一著不慎就朝不保夕。
這個鍋總得有人背,副導演的額頭上已經無聲地滲出了汗,秋日的天,硬生生汗如雨下。
一片混亂中,唯有一個女性工作人員過來詢問過沈茹菁有沒有受傷。
沈茹菁搖了搖頭:“我沒事,先看宋老師那邊吧。”
工作人員鬆了口氣,也走向另一圈人最多的地方去了。
沈茹菁看著被層層人群圍繞著的宋洵,知道對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應急處理,她不是專業人士,也就沒有湊過去,平白增加負擔。
她靜靜地坐在鬼屋旁邊空地的椅子上,目光有些遊離,無數的碎片閃回而過。
全是蒙塵的記憶碎片,一點點地展開。
她高中時生物學得很好。
她記得教科書上寫,人類保護自己的潛意識行為,是不需要學,刻在骨子裏的先天性行為。
可他怎麽敢?
怎麽敢用手去擋那些刀?
又怎麽敢去擋那麽重的棺木?
如果棺木砸到宋洵的頭上……沈茹菁打了個冷戰,不敢再想,冰冷的寒氣如藤蔓纏繞上小腿。
她想起宋洵那句褪去平日冷淡散漫,低沉呢喃般的‘別哭’,鼻尖似乎還縈繞著淡淡微澀香氣,清冽而又溫柔,一陣恍惚。
臉頰上的淚被風吹幹,一陣生疼。
上一次哭是什麽時候?是沈麗華被查出腦瘤的時候?還是七年前那個雷雨陣陣的雨夜?
她記不清了。
一杯水突然出現在身側。
沈茹菁緩緩抬起頭。
是謝硯辭。
他臉上的關切和擔心不似作假,聲音溫和,像是怕驚擾到了她:“你還好嗎沈老師?”
在所有人都圍著這檔節目的收視主力、地位最高的頂流焦急萬分時,隻有他注意到了這邊像是被嚇呆了的沈茹菁。
沈茹菁出竅的靈魂終於回到軀殼裏。
她接過水,放在手裏,沒有喝。
半晌,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勉強露出一個笑,幹澀道:“沒事。”
“沒事就好。”謝硯辭仔細觀察著她的神色,又拿出一包紙遞給她,“擦擦吧。”
一如既往的情緒穩定和沉穩柔和。
而另一邊,一圈圈人圍繞著的最中心。
醫生先用清水清洗了一下傷口,而後仔細觀察了一下傷口的深度和長度。
“不是很深,但是需要馬上去醫院清創縫合。”
旁邊立馬有工作人員回應:“已經打了120了!”
“不過最近的醫院大概都要5、6公裏,大概需要二十分鍾,宋老師感覺怎麽樣?還撐得住嗎?”
在工作人員的匯報聲中,醫生一邊觀察,一邊用碘伏消毒,再用紗布按住傷口,加壓包紮止血。
大片大片的血液隨著用力進一步湧了出來,很快將紗布浸透。
宋洵眉頭都沒皺一下,“沒事。”
他聲音平靜,神色疏冷,恍若掌心不曾有這樣一道瞧著嚇人的傷口。
目光卻看向層層人群外麵。
鬼屋入口的旁邊,沈茹菁臉色蒼白地坐在椅子上,臉上沾了幾道灰痕,衣角也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劃破了。
看著淩亂而又狼狽,像是被嚇壞了。
而她的身側,是笑容溫和安撫的謝硯辭。
謝硯辭遞給她了一杯水,她接了過來,拿在手裏,而後抬頭衝謝硯辭笑了笑。
原本一直沒什麽感覺的掌心,在此刻猛烈地疼痛起來。
宋洵麵無表情地收回視線,將合攏的掌心攤開。
原本堪堪止住的傷口,鮮紅再度湧了出來,絲絲縷縷的豔紅色順著紗布蔓延,如同被撕裂的花瓣。
收到消息趕過來的小助理恰好看到這一幕,驚呼出聲:“……老板!”
宋洵淡淡睨了他一眼,小助理不再說話了。
旁邊圍著的工作人員也都下意識地噤聲,空氣猝然落至零度以下。
醫生再度換了張紗布,血漸漸止住了,醫生也鬆了口氣:“剩下的送到醫院縫合處理就好了,記得注射破傷風抗毒素針。”
小助理在旁邊忙不迭地點點頭。
很快,救護車的警鳴音從遠到近,宋洵身邊趕來的兩個助理和經紀人焦急地簇擁著他上了車。
導演組的負責人也想跟著過去,被鍾琳一個冷冷的眼風逼退了。
“建議節目組還是先想好怎麽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鍾琳強忍著火氣,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語氣冰冷:
“我的藝人在你們錄製場地遇到這樣大的安全問題,很懷疑貴節目組到底有沒有完備的安全措施和設備,建議節目組先想好怎麽處理後續事故。”
負責人頭大,卻知道確實是他們失責在先,隻能大汗淋漓地賠著笑,不斷地鞠躬道歉:
“不管緣由如何,是我們的工作失誤,我們一定會調查追究清楚,給宋老師一個交代的。”
“包括後續的賠償條件,一切都好說,有任何問題我們也可以配合進行說明。”
鍾琳冷嗤一聲,“你最好祈求他沒事。”
她不再多言,徑直上了救護車。
車裏的醫生和護士漠然地看了負責人一眼,關上了門,警鳴聲逐漸遠去。
沈茹菁看著漸行漸遠的紅藍光,端起紙杯,緩緩喝了一口水。
甘甜**入口,衝洗掉了喉嚨裏充斥著的血腥味和被刀割嗓的幹澀。
從始至終,她隻來得及顫聲喊出那一句宋洵,緊接著就被急匆匆趕過來的工作人員分開了。
就像她與他之間的距離,一直是天塹溝壑。
鍾琳焦灼地跟著救護車將宋洵送進了最近私立的醫院。
私立醫院的保密性極強,她也提前打了招呼,除了一開始去急診的時候引起了一些年輕護士的驚呼,其餘的處理都很平靜而專業,沒有引來聞風而動的狗仔抑或媒體。
在縫合包紮了傷口、又注射了破風針之後,鍾琳堅持著又給宋洵做了個全身檢查,拍了CT和核磁共振。
“那麽重的棺木砸下來,雖然我聽現場的人說的是砸的背,但是萬一呢,萬一被波及到了,腦震**了怎麽辦,我怎麽向你的粉絲交代。”
宋洵勾了勾唇角,有點冷嘲:“我怎麽覺得砸到的是你的腦子?”
鍾琳:“……”
宋洵:“砸到哪裏,看來你比我這個當事人還要清楚。”
鍾琳:“……”
一個小時後,結果出來了,好在沒有腦震**,隻是背部有一些血肉淤青,最嚴重的還是手上的傷口,整整縫合了十幾針。
不幸中的萬幸,隻是皮肉傷,沒有傷到骨頭或者筋脈肌腱之類的。
醫生表示慢慢靜養兩周左右就好了,期間傷口不要沾水。待傷口愈合結痂之後再來拆線。
結果出來,鍾琳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放下心來。
她手機調出一個PDF,遞給宋洵看,“這個是團隊商量出來的條件,節目組那邊理虧,表示會盡量滿足一切條件,你看有沒有什麽需要補充的。”
“沒有需要補充的話,就按照這個條例去辦了。”
宋洵視線移過來,掃視了一下。
跳過前麵的長篇大論,他目光落在那行‘我方藝人將以行程衝突緣由退出節目錄製,甲方不得……’
“這條刪掉。”他嗓音輕而淡。
“哪條?”鍾琳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最後一條?”
宋洵點頭。
鍾琳瞬間失語。
她懷疑是自己看錯了或者聽錯了,然而定睛一看,沒錯。
忍了忍,她沒忍住:“宋洵你有病嗎?這都還要繼續錄,這破綜藝到底是給你下了什麽降頭?”
“隨你怎麽想。”宋洵神情無所謂,“這檔節目我準備錄到結束。”
“你瘋了嗎?你手都傷成這樣了還要繼續錄,我知道你一直很敬業,但一檔對你事業毫無益處、反而是吸你血的綜藝,還出了這樣的紕漏,需要你這麽敬業嗎jsg?!”
鍾琳想到最近的熱搜和傳聞,神色突然變得古怪起來,“難不成你是為了顧漾?”
宋洵輕輕地笑了下,唇角弧度譏諷:“為了她?”
“那就不是了。那究竟是誰給你下了降頭?”
鍾琳仔細觀察著自己藝人的神色,有些探究。
合作的三年來,她自認為還算了解宋洵的性格。
冷淡、不馴、看似禮貌疏離,實則骨子裏很傲,帶著身為天之驕子和資產階級天生的距離感。
對什麽事都是興致缺缺,不太在意,金錢權利名聲,於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東西。
唯一能讓他情緒波動的,她一直以為隻有音樂。
——而現在,他居然會幫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嘉賓擋刀?甚至用身體去保護?
鍾琳她對宋洵的過去一無所知,對方也從來沒提起過。
她暫時也觀察不出來,隻能試探道:
“不會是那個你保護的女嘉賓吧?”
宋洵沒說話,隻是眉梢微抬。
鍾琳內心的猜測有了一點證實,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哪怕是有好感,也不至於你以身犯險吧。你知道當時有多危險嗎,那個棺木足足幾百斤,如果砸到你頭上,你現在應該在ICU裏,而不是還能在病房裏跟我說話。”
鍾琳忍不住語帶譏諷。
宋洵垂眸,看著被紗布包裹的掌心,沒說話。
哪怕她喜歡的人不再是他。
哪怕他們其實真正在一起的時間隻有四個月。
保護她卻仍是他的本能。
一種淩駕在自身安全之上、與人性潛意識對抗的本能。
最終是鍾琳屈服了,歎口氣:“行,就按你說的來。”
她又開始發愁,“萬一你手上留疤怎麽辦。”
宋洵雖不是愛豆,但手上有疤痕也很影響形象價值和商業價值。
宋洵沒說話,隻將右手掌心合攏,貼在胸口。
離他心房最近的位置。
-
錄製現場,藝人統籌組的人,十分歉意地過來一一對嘉賓們道歉,說應該是道具組的工作人員出了紕漏。
再三保證,又承諾接下來會出示公告、加強安全措施相關的管理,總算是將眾人安撫下來。
素人們這邊都好說,倒是任暄和顧漾那兩人的藝人團隊不太好搞。
工作人員將嘉賓們送回了戀愛別墅,表示今天就先休息,具體後續的話得等通告下來才知道如何。
沈茹菁和蘇悅都點了點頭,很是理解和配合。
打工人何苦難為打工人。
蘇悅拉著沈茹菁去廚房簡單做了點菜當晚飯吃,發生了這種事,大家都沒什麽胃口,也異常的安靜。
蘇悅突然小聲地湊過來,在沈茹菁耳邊道:“菁菁,雖然節目組說是NPC失誤,操作的時候沒有將棺木固定穩,但是我聽說——”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下四周,確保此刻沒有鏡頭會拍到或者其他人聽到。
沈茹菁微怔:“……你是說?”有人故意的?
“嗯,我聽說的是好像有NPC不小心將裝飾性的塑料道具和美工刀還是什麽刀搞混了。好像是臨時的工作人員了?沒有培訓好就急匆匆上崗了,估計要被開除和賠償。”
蘇悅憂心忡忡,“還好你沒事。就是跟在你身後的宋神倒黴了。”
沈茹菁抿了抿唇,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她,宋洵是因為保護她才受傷的。
她思考了兩秒,輕聲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去醫院看望一下他啊?”
“工作人員說明晚可能會組織大家一起過去看望。”蘇悅努力回想的樣子,“現在好像醫院那邊封鎖了,不準任何無關人士去探望。”
無關人士。
沈茹菁靜默一瞬,輕輕地嗯了一聲。
“知道了。”
暮色四合,夜幕降臨。
工作人員將手機發還給了她們,並且表示今天情況特殊,錄製中斷,直到重啟錄製之前,手機都會發還給她們。
沈茹菁接過手機,匆忙地跟其他人打了個招呼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將門反鎖上。
靠著門緩緩滑落,坐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心髒砰砰直跳,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緊張。
沈茹菁開機,沒有看湧進來的無數紅點消息,也沒管那些未接電話或者朋友親戚同事的探尋。
社交軟件都炸開了鍋,觀眾們網友們都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急於求證一個答案。
沈茹菁看也沒看一眼,直奔電話欄。
那一串數字,她早已爛熟於心。
隻是不知道,這麽久了,他有沒有換過號。
沈茹菁深深呼出一口氣,平穩自己的心跳節奏和呼吸頻率。
而後伸出手,一個一個地輸入數字。
她的指尖都在輕輕顫抖,輸錯了好幾個數字,刪掉再重新輸入。
凝視著那一串數字良久,沈茹菁按下撥通鍵。
如同等待落下的審判。
“嘟——嘟——”
規律而富有節奏的撥打聲傳來,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
世界在此刻安靜無聲到極致。
沈茹菁看著窗外的夜色,夜風徐徐而又溫柔,窗簾在風裏翻舞翩躚,如同下一秒就要羽化而去。
三樓的位置可以遙望到遠方的萬家燈火,也可以看到近處靜謐而優美的聯排別墅,庭院一隅裏的白薔薇開到荼蘼。
她安靜地等待著,等著一秒一秒的時間流逝。
不是空號,但沒有人接。
沈茹菁雙腿並攏收緊,把頭深深地埋在膝蓋裏。
就在鈴聲即將結束的下一秒。
電話被接通了。
她聽到電話那邊也是一片如水的安靜,唯有輕淺而沉穩的呼吸聲,順著電波傳來。
一下一下,撩動著她的心弦。
沒有人說話,房間裏依然很靜謐。
直到冷淡低啞的嗓音從那頭傳來。
“……沈茹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