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蘇越指尖微動了一下,他沒有去拔出匕首,而是垂眸道:“如果是從那些資料裏麵尋求真實和虛假的可能性,我相信你說的是對的。”

他頓了頓,道:“因為我反複細查了不止三遍,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麽。”

趙青沒有想到這點,他原以為鸚鵡隻是抱著一絲資料被作假了的奢望,沒動手是打算多留出時間來確認。

趙青道:“已經確認過的現實,你不相信?”

蘇越淡笑了一下,反問道:“團長很希望我相信嗎?”

趙青輕輕揚眉,道:“我更希望這件事情從未發生過,最好智腦提醒我資料拿錯了,這些都是有人胡編亂造,混淆視聽的,但事實就是事實,哪怕我再不願麵對,也依舊是發生過了的證明。”

蘇越沉默了幾秒,道:“我已經不記得父母了,也不記得過去發生的事情,我追尋真相不隻是為了複仇,而是想要一個明明白白的交待。”

趙青總結了一下,道:“意思是你找到仇人,光是複仇不夠,得把心中的鬱氣出了,不僅要殺,還要虐殺?”

蘇越想到的是育才中心那些和他有著同樣經曆的孩童們,大家前後一起被收養,一起在那個小小的房間中長大,一起並肩作戰,一起苟延殘喘。

當時和他差不多時間一批進入天星帝國武裝部的小孩有多少?兩百多個?還是三百多個?不太記得了,最終活下來的隻有不到十人,這還是有史以來存活率最高的一批。

周教授曾經斥責過他,因為最後一次考核時,他獨自把幾個危險的任務都做完了,導致了一些本該淘汰掉的廢物存活下來,極大地浪費了組織的資源。

如果換成之前的批次,最終考核結束後能活下來拿到武裝部正式成員身份的人不超過三個,因為天星帝國的習俗裏“三”是一個很吉利的數字,為了討一個好兆頭,周教授特別喜歡將幸存者湊個數,多餘的找理由剔除掉。

有一些本該能活下來的孩子,就這樣莫名其妙被陣亡淘汰了。

蘇越沒有理會那種無稽可笑的傳統,他隻是用盡全力去通關最終的考核,結果是被狠狠訓誡了一番,今後藥量加倍,以告誡其他人不要挑戰組織的權威和規矩。

上輩子蘇越去做臥底後,就沒有再被允許回過育才中心,也和那些人從此斷了聯係,後麵在他亡命群星,四處逃竄時,更不會有人過來相幫。

蘇越並不介意孤身奮戰,一人做事一人扛,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被出賣和追殺,但總歸沒必要拖其他人下水。

隻是他希望那些同伴是因為各種理由不來,哪怕是嫌棄麻煩,不想趟渾水也好,都不要是因為大家都死了,剩下的全是新一批的“英才”。

這輩子有機會走到了這一步,可以重新接觸育才中心的人,也能找機會去南星實地調查,蘇越不想隨隨便便殺個人,毀個團就算了。

他不願錯過任何能揭露真相的機會,即便是暗鴉下的手,他也要順藤摸瓜,將背後下發任務的人找出來,再一並算賬。

由始至終,蘇越的確不僅僅是要複仇,他想要的是一個交待,一個對他而言可以接受,對那些死去的孩子們也能接受的交待。

趙青見鸚鵡保持沉默,就當他是默認了,聲音中帶著幾分低沉道:“難怪你之前就很喜歡玩一些特別的姿勢,你可以嚐試殺我,能不能虐到就看你的本事了,但我不會束手就擒。”

蘇越略微無奈,他開口否認了這個不良習慣,道:“我沒有那種虐人的習慣,不管**還是床下。”

趙青不信地笑了一下,他繼續道:“當年的事情我沒有參與,所以並不能親眼所見事實真相,特意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脫罪,後麵有類似的清除任務我是參與了的。”

“暗鴉是一個兵團不是個體,動手的人無論是誰都是聽命行事,團長擁有權利的同時也要承擔責任,你恨我很正常。”

他認真地說道:“我隻是想表明一下,如果你確實需要再次確認,不急著動手,我可以去問上一任的團長。”

蘇越瞳孔微微一凝,暗鴉的上一任團長?

這是上輩子沒能見到的人物,居然還活著嗎,蘇越發現他的路走窄了,因為傭兵團的團長在卸職換任後,是不會幹預傭兵團的任何活動,也不會用曾經的名號出現人前,往往是改名換姓,安穩避世。

Hela

有一些可能會成為其他組織的座上賓,但那也同樣要舍棄之前的身份,並且做好隱蔽工作。

他竟是沒能想到這一點,按照年齡和時間來計算,即便趙青沒能參與到當年那一次的南星行動中去,當時的暗鴉團長必定是掌控了第一手的資料和信息,這些記錄說不定也是那人流傳下來的。

他立即道:“你什麽時候可以幫我問?”

趙青心裏估算了一下,道:“大概要下周才能聯係上,不過這些信息隻能口頭轉述,不能用通訊器發文件。”

蘇越想想出發去南星的時間,完全來得及,並沒有衝突,他微微頷首,道:“那就麻煩團長了。”

眼見氣氛就這樣緩和了下來,趙青是沒有想到的,他以為今天的見麵就算不是血流成河,也得是劍拔弩張,誰知道和鸚鵡聊了幾句,就把導火索引到了前任團長的身上。

趙青不確定鸚鵡會不會動手搏殺,就像他不確定自己在反擊的時候會不會動殺心一樣,沒有發生的事情都是未知的,等到了緊急的關頭,人心就會發生變化。

他定定地看著鸚鵡,仿佛想要在所有事情塵埃落定之前多看一會,如果前任團長也對這個事實真相蓋章定論,那他們就絕無可能回到過去的相處模式了

他明明沒有打算傷害鸚鵡,也沒有想成為這名男人的仇敵,這件事情就算是打過一場,雙方僥幸都能活下,最終的結局也注定是他不願見到的。

本是可以糾纏在一起的人生命運,陰差陽錯之下竟是即將成為兩條平行線,無論是死是活,永生永世,永不交集。

蘇越見事情談得差不多了就準備回去休息,明天醒來還能和其他兩位副部長聊聊天,再詢問一下秦羽那邊的進度如何。

周立言不在了,胡魁和方長青必定要瓜分走一些權職,針對暗鴉的調查要繼續,針對武裝部的調查也不能鬆懈,這或許會是個撬開隱秘的好機會。

無奈是蕭遠,胡魁,還是方長青,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會參與到南星的事件中去,若說他們之中有人不知情,蘇越是定然不會相信的。

他妥善地安排好了一切,和團長說了聲晚安,轉過身就要離開。

趙青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名男人的背影,他竟是要直接走了?

在這樣的對峙當中,哪怕是有了緩和的理由,但怎麽能就這樣走了?

他就不想多說點什麽,多問點什麽,多做點什麽嗎?

趙青按耐住起起伏伏的心緒,單手將鸚鵡拉著衣領按到了牆角去,在他略微訝異的眼神之中撕咬上了那雙薄情的雙唇。

血腥味縈繞鼻尖,蘇越眉心輕皺了一瞬,猝不及防被人按住,他的心裏是惶恐的,難道團長真的準備先下手為強了?

這麽近的距離,匕首似乎占據優勢,但先動手的人更占據優勢,難道他不該心存妄想,認為團長會給個機會,不會一槍斃命?

結果下一秒,雙唇被咬住,熟悉的溫度被擁入懷中,陰影裏看不清神情的團長正想把他連皮帶骨地啃食幹淨。

一直壓抑在心中的情緒不禁悉數爆發了出來,蘇越本不想衝動,但他沒得選。這裏是走廊,旁邊還有窗戶不太方便,蘇越將人拉入了他的房間裏,這是為數不多的讓團長進屋的時候。

一名臥底有著太多太多的秘密要隱藏了,單人宿舍裏邊能不進人就不進人,之前的秦羽已是例外。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在露出仇恨的端倪,揭露起真相的一角時,還會有心情、有膽量將趙青放進房內。

直到夜更深時,兩人相擁在**,蘇越揉了下團長微紅的眼角,任憑溫暖的被子將兩人包裹在那張不算大的宿舍**。

他想起了一個曆經幾天依舊埋藏在心裏的疑惑,原以為不會有機會問出,此時不禁低聲問道:“當時在別墅的時候,你見我手中拿著槍,怎麽不躲開?”

周立言喊出那個秘密的時候,蘇越下意識地看了趙青一眼,他以為趙青會第一時間迅速找到隱蔽物藏起,再隔空和他對話分辨。

沒想到那人不躲不閃,就這樣站在那裏,仿佛是初次見麵的時候趙青朝他射擊,他也紋絲不動似的。

趙青輕輕喘息著,敏感的身體還在回味著餘波,他道:“就算讓你開槍,我也能躲開致命處,這條命不能輕易給你,但是血可以流一些,勉強算是個賠償,也算做個了斷。”

當時如果開槍,現在就是不同的局麵了。

蘇越怔了一瞬,而後低聲笑道:“我要你流血做什麽?”

他的聲音悅耳而富有磁性,附在趙青的耳畔道:“團長這麽想提前補償我,就多流點別的吧。”

趙青聞言忍不住腿部微顫,他啞聲道:“沒想到挑明了我們之間可能有仇,你竟是比以往還要主動了。”

蘇越微微一笑,道:“大概是希望團長看在我現在賣力伺候的份上,在真正發生衝突後不會太過步步緊逼?”

趙青抬眼看向了鸚鵡,身體力行地讓他體驗到了什麽叫步步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