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後半夜,湖麵上的水霧開始散去,蘇越睜開雙眸醒來,他不確定是否曾經睡著過,但現在已到了該外出巡邏的時間。
將團長搭在他腰部的手拉開,蘇越低頭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眼神裏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情緒。
他換上了質感柔韌的襯衫和長褲,穿好一雙星獸皮革特製而成的戰地筒靴,在俯身整理穿著的時候,他的手輕輕掠過了大腿處綁著的刀鞘。
一把鋒利的銀光匕首靜靜地躺在裏邊,隨時等待染血出鞘。
蘇越又回頭看了眼**的男人,他睡得有些深沉,也許是做了什麽好夢,舒展了眉心,柔和了陰森,像是穿過了戰火紛飛的沙場,在一片和熙的日光中慵懶地休憩。
蘇越的手在刀鞘處停留了幾秒,在幾個呼吸之後才緩緩移開,他站起身來披上掛在架子上的黑色風衣,推門踏入了屋外的一片黑夜之中。
霧氣越來越濃,讓人的呼吸都有了些滯帶,整個森林籠罩在黎明前的極暗之中,死寂的天空讓人不禁惶然質疑光明是否存在。
蘇越往前走了十幾步,來到濕漉漉的湖畔上,他邁開步子沿著水邊走了一圈,巡查各個隱蔽之處有沒有人潛伏,有沒有被設下陷阱,有沒有出現意外情況。
不出意料的話,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將不斷地巡查這片土地,認真做好分內的工作,努力確保暗鴉兵團據點搬遷事項順利進行。
趙青從**起身的時候,沒有看見鸚鵡,他推開門站在門口向四周眺望,也沒有找到鸚鵡的蹤影。
大概是執行巡邏任務去了,他不緊不慢地洗漱著,費勁地用打開通訊器屏幕進行緊急辦公,他準備在這裏守到中午,陪鸚鵡吃頓飯才離開。
但是一直等到了太陽高照的正午時分,鸚鵡都沒有再在這個木屋內出現過。
趙青沒有多餘的時間繼續等待了,他給鸚鵡發去信息詢問,得到的回複是正在巡邏,他沒有多想,新人在巡邏的時候總是很容易走遠,以便觀測到更大的安全範圍。
鸚鵡以前沒有幹過這活,表現得活潑了點也正常,趙青在通訊器上和他打了聲招呼,方才離開了這裏趕回去工作。
蘇越就站在湖水的另外一邊,神色不變地著看那座隔著一整個湖,在視線中隱隱約約的小木屋。
等團長走了後,他才慢慢地走回了這個臨時住所,把裏麵用過的被套床單、水杯牙刷、拖鞋浴巾等等帶有趙青氣息的物品,全都收拾起來扔進了智能垃圾桶裏,點了下銷毀的按鍵。
這種垃圾桶工作的聲音很小,幾乎靜音,蘇越站在床邊,回味著昨天等待團長到來時的心情,沉默地把那個咖啡杯也當做廢品處理了。
他打開那疊厚厚的資料,進行第三遍細看。
別人需要耗費一周甚至更多時間才能查閱完的情報信息,經過專門鍛煉的他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吸收和記憶完畢。
這是一個很省時間的技能,除了之前在訓練的時候不背下來就不給吃飯,因此弄壞了胃後比較難熬外,總體來說這個技能還是比較實用的。
更何況,當年擁有A級潛力的強悍體質,讓他得以在胃部損失和複原之間來回切換,不會留下多少暗傷和隱患,這也是周教授十分看重他的一點。
周立言常說,隻有用這種能隨意**又不怕玩壞的東西,才能改造出最符合心意的作品,物以稀為貴,所以才更要物盡其用。
過了一段時間,蘇越從容地關閉了通訊器屏幕,半靠在牆壁上輕輕閉上了雙眼,大腦在飛速地運轉,勾勒出這些情報交織的信息網。
層層疊疊,千絲萬縷,所有的關鍵性證據都指向了南星,那個他出生和成長的地方,也是夭折和死去的地方。
蘇越當時隻有幾歲,或許還沒開始記事,又或許早已懂事了,隻是被破壞的記憶困擾著他的思維複蘇,不管怎麽用力去回憶也找不到半點父母殘留的印象。
那些藥物對他的身體損害很大,尤其是針對腦部,這也是他後期寧願活活痛死,也不願舒服地被控。
蘇越分析完了目前所得到的所有信息後,緩緩睜開了雙眼,他該親自去一趟南星了。
幾日後,武裝部內。
方長青剛從蕭遠的辦公室出來,夾著一份文件快步離開,路上撞見了過來匯報工作的胡副部長,被胡魁用一雙小小的眼睛盯著,看得他渾身發毛。
胡魁挺著圓潤的肚腩,道:“老方,我看你這段時間挺忙的,部長把這麽多重要的工作都交給你負責了,還真是看重啊。”
方長青實誠地笑道:“我隻是幫忙跑腿打雜,處理一些對外的小事而已,哪裏比得上胡副部長這手握實權的大內主管呢。”
胡魁眉眼抽搐,那些跑腿打雜的小事全都在他這,方長青明擺著睜眼說瞎話,他不忿地說道:“那你要不要和我換一換?我正想學習接觸一下外邊的事情,幹脆把這大內主管的職位讓給你?”
方長青擺了擺手,道:“這怎麽行呢,我也是奉命行事,職位範疇變更的事情還要蕭部長拿主意,你我都做不了主的。”
胡魁沒好氣地說道:“之前蘇越在我手下的時候,這一部分工作也有我的份,別忘了他開始可是我的人!”
方長青憨厚地笑了笑,卻是反駁道:“如果要論他的最初出生,那分明要問周教授才對,育才中心出來的精英隻是借給你用用,怎麽就成你的人了?”
胡魁皺著眉,心想他該找機會再去育才中心挖幾人過來充當門麵,既能給他做下任務跑跑腿,又不用付出多少報酬,隻需要給他們記一下廉價的功勞就好。
那些人大部分都沒有拿功勞消費的意識,被培養得忠於帝國,忠於武裝部,絕無二心,全身心奉獻,除了蘇越那個小白眼狼,那就是個養不熟的禍害。
他嘲諷了一句:“周立言不過是個被狗拋棄的主人,現在都自身難保了,就是因為他沒把人訓好,才讓我之前丟了臉麵。”
方長青笑笑不說話,胡魁也不準備耽擱時間,他正要撞開方長青往前走去,沒想到有人聽了這句話後朝這邊走了過來。
周立言穿著一件過膝的白大褂,長長的發絲簡單地合攏紮起,鬆散地垂落在身後,衣服上邊的口袋中夾著一支新的鋼筆。
他雙手插在兜裏,漂亮的眼角往上輕挑,道:“沒想到胡副部長這麽關心我,為何在醫院修養的時候沒見到你過來探病呢?”
胡魁沒想到說人壞話,會被事主逮個正著,額頭不禁滲出了幾滴冷汗,他低聲諾諾地說道:“周教授,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太為你抱不平了,都是蘇越的錯,他居然敢背叛你!”
周立言微笑著看著他,目光陰涼無比,武裝部內任憑誰都不敢再提起他的那些醜事。
胡魁果斷禍水東引,故意輕罵道:“也不知道蘇越用了什麽花言巧語,竟是搭上了老方的路子,讓老方在蕭部長麵前將他力保了下來,不然按我的想法,他就該讓周教授領回去重新教做人才對。”
周立言長歎了口氣,道:“我也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剛好巧遇了方副部長,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
方長青這段時間是專門避開周立言走的,沒想到還是被逮住了,什麽巧合遇見?都是刻意盯梢。
他隱晦地看了眼蕭部長辦公室的方向,朝周立言老實回道:“我也是沒法子,蘇越他主動找到我,說出了你對他用藥的事情。那孩子也是被逼急了才慌不擇路,為了不讓他繼續逆反下去,我隻能將計就計,先把人穩住了再說。”
周立言對這個解釋不說滿意,也不說不滿意,他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道:“那按你這話的意思,是無心和我搶人了?”
方長青心裏鬆了口氣,應付地笑道:“當然了,我怎麽會奪人所好,誰不知道他是周教授你最傑出的作品,等找理由把人安撫好了,我就說服蘇越回育才中心去。”
周立言挑了下眉,意味深長地說道:“不用了,蘇越已經找過我了,在誠懇道歉後,他說今天會來我的辦公室一趟,隨我怎麽處置都行。”
方長青瞳孔一縮,第一時間反應是不可能,蘇越不可能專程來找死,難不成他會相信周立言願意握手言和,不計前嫌?
如果蘇越真的這麽蠢,那他根本不可能作為臥底活到現在。
就連胡魁都懷疑要麽是周立言神經錯亂了,要麽是蘇越腦子被藥物侵蝕瘋掉了,他都不敢想周立言會怎麽對待曾經背叛過他的人。
方長青保持住平和的麵容,帶著幾分驚訝道:“他願意回去你那了?這孩子怎麽沒和我說過,難道還怕我不肯放人嗎?”
周立言淺淺一笑,說道:“也許是愧疚吧,他把你當成擋箭牌用完就扔,這實在是不太像話了,我代替他向你說句抱歉。”
周立言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另外我也奉勸你一句,下次別去撿別人的東西了,明白嗎?”
方長青喉嚨動了動,聲音發啞。
他和蘇越的交流過程都有安全保護,也很注意消除掉所有的證據,不留任何把柄在對方手中,就算事發也牽連不到他。
許久後,他回道:“周教授放心,我以後會注意回避的。”
蘇越是一個很好用的棋子,拋棄了實在可惜,他的大業需要有人來協助完成,可一枚棋子若擅自行動,也就失去了作為棋子的資格,注定有來無回。
方長青很想知道,蘇越究竟在想些什麽?
此時,蘇越提前抵達武裝部基地,他站在周立言的辦公室內,四周熟悉的家具和擺設讓人頗有一種故地重遊的感覺,上輩子的記憶一波一波地襲來,不怎麽好看,也沒什麽價值。
都是活受罪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