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陣風
◎要嗎?◎
向楠的確手癢, 要來采一采祁大這枝花。
——長在溫室裏,被灌以最高級的養料和水,悉心嗬護, 長勢最喜人的那一朵。天生就是等著人去觀賞,奈何被套上保護罩, 唯有緣人得以采擷。
領帶綁得不緊, 以一個成年男人的力量,幾秒就可掙脫開, 但程如珩甘心做出被束縛得動彈不了, 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
為了滿足向楠那奇奇怪怪的想法。
在這樣的前提下,他的那聲威脅沒有半點危險性。
向楠用冷水泡過手,冬天水冰, 一時半會,她的手回不了暖。
他則是正常的體溫,她讓他如墜冰窟。
她的指尖在頂端輕輕地刮過,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更明顯了。
像什麽呢?
像大旱的天,嚴重缺水的土壤, 幹得龜裂開, 露出枯樹的根, 在地表盤根虯結著。
他完全地立起來了。
而她完全地坐下去了。
向楠說:“程老師, 你把我填飽了。”
她是行動派, 心急,盛宴已經上桌了,她當即就要動刀叉享用佳肴美饌。
白襯衫用的料子上乘,不能手洗, 向楠舍不得把衣服攥皺了, 一手攬他的脖頸, 一手撐著床麵,腰在用力。
新換的床單,是程如珩的風格,簡約,沒有多餘的紋路。鋪得沒有一絲褶皺,上麵還有洗滌劑的淡香。
然而空氣中漸漸彌散的,卻不同於此。
程如珩說:“所以你為什麽讓我這麽穿?”
“帥啊。”向楠伸了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噓,別說話,你是被做的人,沒有提意見的餘地。”
嗯,對,作為被“做”的人,程如珩隻能乖乖地配合。
她愈發熟稔,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也摸清他喜歡的點。她上半身微向後傾,腰彎出彎刀一樣的弧度,又狠又厲。
向楠比他先到,她趴在他肩頭,又喘又笑,上氣不接下氣,“程老師,你這輩子有被女孩這麽欺負過嗎?”
“別說女生,男生都沒有。”
班上被欺負排擠的,往往膽怯、懦弱、處於弱勢,程如珩是強大的,誰會這麽欺他?
向楠不怕。
她完全是過河拆橋,用完他,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其實領帶已經鬆了,程如珩抽出一隻手,掐住她的腰,粗魯得她疑心,他是不是被其他人附身了。
他說:“你就是欠的。”
向楠收不住笑,“欠什麽?”
她夾夾他,像得到某個潮流新玩具,想找出它所有的玩法,“說啊,欠什麽?”
程如珩不作聲了,暗自較勁,想把她逼得說不出話來。
但向楠別的不行,執著起來是一頂一的強,哪怕話音破碎,她都要得到答案,“程老師,我欠什麽?嗯?”
好新奇啊,程如珩說髒話。
他是程如珩哎,從小受各種規矩的約束,從不超出家庭、學校給他劃分的界限,規矩得像機器人。
但也有不規矩的時候。
他在她耳邊吐出那個字,明明是極髒極穢的字眼,她卻覺得動聽極了。
“我愛聽,多說點。”
程如珩死活不肯再說,肉眼可見,他耳根熱得發紅,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許他說這種話,更別提是對女孩子。
他以沉默應答她所有的調戲和揶揄,管她是抓是咬還是掐,反正怎麽都不開口了。
論忍,她是比不過他的;論耐力,他也比不過她。
這是一場持久戰。
每次打到最後,總要有一個人投降或者戰敗的,這回是向楠認輸,她要是再追迫,她的腿就要青了。
結束的時候,程如珩身上的衣服還是好端端的。
向楠推了把他,他順勢躺到旁邊,光對著眼睛刺,生理性淚水快流出來,他下意識地橫過手臂擋住。
他皮膚白,還有她抓出來的紅印。
她感覺磨得有些疼,扭頭,聲聲控訴:“你隻知道做,都沒親過我,男人果然是這樣。”
好一頓倒打一耙。
程如珩抽了幾張濕巾,給自己擦,又幫她。的確有些磨得紅腫了,但老天可見,絕不是他不憐香惜玉。
他蹲下來,抬起眼看她,因為不久前的荒唐,眼尾是淡淡的紅,“要這樣嗎?”
向楠抿住了唇,緊緊地,沒吭聲。
驚大過於喜。程老師是純潔無瑕,如謫仙般的人物,竟然問她,要不要這樣。
要嗎?
他捧了她最珍貴的珠寶,無聲的眼神沉沉如海,仿佛在問:要嗎?
珩是玉。
玉終究是跌入水窪,沾上了水汙。
今夜是第幾次了?向楠咬住自己的指節時,不由得想這個問題。她真是個貪得無厭的女人呢。
然後程如珩離開了,站起來,抹了抹唇角,也在問:“舒服了嗎?”
她點點頭,又憂心地說:“程老師,快去漱口,髒的。”
入睡前,他們才真正地接上吻。
他口裏是辛辣的漱口水氣味,她覺得倦了,在他唇上啄了幾下,翻了個身睡去。
春節假一晃而過。
程如珩回學校籌備開學事宜。
向桐也返校了,向景開車送他來的,順便和趙蘭芳去看望向楠。
程如珩得知,請他們來家裏吃飯。
“小程,你這麽多書啊?”趙蘭芳打量著他的房子,“不愧是文化人哈。”
“也沒什麽,就是一點小愛好而已。”
周末向楠沒上班,陪著一起來了,不意外地被趙蘭芳說了:“以前讓你多讀書,跟要你命一樣,多沾沾小程的文氣也好。”
她撇撇嘴,“術業有專攻嘛,他研究的那些我都不感興趣。”
趙蘭芳又問:“那要是你以後要買房的話,這些書也得都搬過去,挺折騰的吧?”
程如珩知道她的意思,說:“辦法總比問題多,慢慢搬,費點時間罷了。”
他看了眼向楠,“這兩年暫時也不打算搬,在攢錢,等存夠首付,再買套大點的。”
她的心思沒放在他們的談話上,也就沒注意聽。
倒是趙蘭芳放了心,就知道他是個聰明人,把她想聽的說出來了。
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房子就是人落根的地兒,沒有房,他們在這座城市,終究是漂浮的。
程如珩自己一個人,其實並無太大所謂,隻是書逐漸多起來,嫌搬家麻煩。因為有了向楠,必然要考慮到她的家庭。
還沒到談婚論嫁的時候,這麽一提,隻是安對方的心——他有為他們的未來打算。
程如珩還請程嫻來家裏和向父向母見麵,長姐如母,這算是簡單的雙方家長的初次見麵。
吃過飯,程嫻邀趙蘭芳去逛街,為她挑選衣裳。程嫻也是出手大方的人,試衣服送護膚品的,不用說太多花言巧語,她溫柔和氣的性子,就很討長輩的喜歡。
而程如珩喝不了酒,就陪向景去公園,那裏是退休人員聚集地,下棋、打太極、耍花槍的,各式的把戲,多的是。
姐弟倆把二老哄得開開心心,次日再將他們送回青杉,還說下次再來祁州,直接來找他們即可。
趙蘭芳回去後,給向楠打電話,讚不絕口地說:“小程這女婿真是好啊,楠楠,你千萬把他拿住了,別甩了人家啊。”
向楠當然知道他好,她說:“我愛他還來不及呢,甩什麽甩。”
還是越來越愛的那種。
趙蘭芳說:“你媽媽我見過的人海了去了,小程那樣式的,我還頭回見。”
談戀愛隻需要看對方個人,結婚就要考慮家庭關係了。
程如珩父母雙雙健在,不太幹涉兒女的私人生活,沒外債,自己有積蓄、退休金,顧得上自己的生活,無須兒女操心。
他唯一的姐姐,更不用說,有穩定的工作,以及好丈夫、乖女兒。
這樣的人上哪兒找去啊?
二月中旬的一天,向楠得到房東的消息,她訂的半年房租到期了,需要決定是否續約。
她還有錢,但她在思考,他們兩個人租兩套房,是不是太浪費錢了。
這周六,吃飯時,向楠想試探一下程如珩的態度。
“明景小區那套房子,房租不便宜,也小,”她咬著筷子尖兒,看他,“你說我要不要換個地方?”
程如珩問:“明天我有空,我去幫你搬東西?”
向楠裝傻道:“重新落腳的地方都沒找到,搬哪兒去啊?”
“哦,是嗎?”他淡淡地說,“我以為你是習慣蹭吃蹭睡,還想來蹭個房。”
“哎呀,女孩子需要矜持一點,這種話怎麽好直說的嘛。不過你既然提出來了,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吧。”
他說:“能迎向楠殿下移駕寒舍,是鄙人的榮幸。”
她那低得沒救的笑點,讓她笑得埋下頭去,臉差點栽進碗裏。
距離到期還有一段時間,但一口吃不了個胖子,東西不是一天兩天搬得完的。
不收拾不知道,向楠這才發現短短幾個月,她東西那麽多,等再運到明嘉庭苑,歸納好,又是一項大工程。
程如珩索性說:“等我平時有空,我就去你那兒幫你收,缺什麽,列個單子給我,我去買,你別管了,安心上班吧。”
“嗚嗚嗚。”向楠感激涕零,“程老師,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你還是我的再生父母。”
“……”
等到清空東西,房東太太來看房子狀況,問向楠:“你是找著更便宜的房了?”
“沒,搬去我男朋友那兒了。”
房東笑了笑,“那也不錯,女孩子獨居不安全,開銷也大。”
向楠把鑰匙還給她,又留了一個水果籃,當初租房,砍了點價,還幫她免去了水費,說是跟她投緣。
房東太太說:“那就祝你和你男朋友和和美美,有情人終成眷屬。”
“會的。”
向楠回程如珩家,哦不,現在應該說他們的家。
經過這段日子,屋子已經發生了大變樣,什麽都成了成雙成對的,牙杯、拖鞋、毛巾、衣服……原本像書店一樣的家,有真正的家的樣子了。
程如珩在書房裏,向楠叫他:“小珩子,還不快出來接駕?”
她現在越發的沒大沒小,她已經不記得他比她大七歲,還尊師重道,這樣的稱呼都出來了。
他在忙,沒理會。
向楠也無所謂,像隻撲棱蛾子一樣撲過去,“程老師,您最可愛的女朋友回來了哦,現在她將為您提供兩項服務:一,給你做一碗雞湯麵,用中午剩的雞湯;二,一枚帶著可樂味的香吻。”
為了防止筆戳到她,程如珩下意識抬起胳膊,說:“我可以加第三嗎?讓我將這篇文獻看完。”
“三個願望,一次滿足。”向楠在他臉上、嘴上,狠狠啵了幾口,“我去下麵條。”
她心情好得不得了,蹦跳著出去。
知道的,當是她剛解決完搬家這樁瑣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討媳婦兒了。
他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