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陣風

◎人生匆匆數十載,總要盡興而歸。◎

他們的衣物被程如珩整齊地疊放在洗手台上。

那一大麵鏡子, 分明是向楠的照妖鏡,照得她儀態畢現。美的,醜的, 沉淪的,片刻清醒的。

浴室裏自帶混響效果。

他們清晰地聽到彼此的聲音, 被放大數倍, 渾濁得不堪入耳。

程如珩什麽也沒說,隻是沉默地將掌心貼在她的後頸, 他用了勁, 半握著,再轉半掌的距離,就是她的咽喉。

蛇拿七寸, 他可以在她極樂之際,將她扼死,像那部電影裏的一樣。

伸出信子的卻是她,微微偏過頭去,舌尖輕點, 在他的腕內側, 勾走幾粒鹹澀的汗珠。

然而她的神情, 就像她獲得的**不是汗。

距離下午泡溫泉, 已經過去了三四個小時。

就在半個多小時前, 五個人同坐一桌,向楠和程如珩麵對麵。在無人可見的桌底,她伸出腳,貼在他的小腿邊, 一下下地蹭, 還肆無忌憚地衝他笑:“程老師, 我想吃那個蝦,你幫我剝一下。”

她那個眼神,像是想把他剝了。

剝雞蛋那樣,敲碎外麵的殼,流出澄清的蛋清。

程如珩麵色沉靜,不見異常,他戴上一次性手套,耐心地剝出蝦肉。

程嫻從未從弟弟那兒得過這樣的待遇,調侃兩句,她也無法得知,他忍無可忍地夾緊了腿,桎梏住了向楠。

向楠成了無足的鳥,再怎麽撲騰翅膀,也跳不起來。

程如珩剝出一小碟,蘸上醬汁,夾到她碗裏,眼裏似在警誡:老實吃飯。

看到程如珩麵不改色吃下一隻炭烤扇貝,程嫻頗為驚訝:“你什麽時候這麽能吃辣了?”

他說:“被她帶的。”

程嫻越發難以置信,對向楠說:“老秦也吃辣,但我吃不了,這麽多年,他怎麽帶也帶不動,你好厲害,真的。”

原本,向楠想掙出來,話題轉到她身上,頓時就不動了,說:“主要是程老師遷就我。”

程嫻問:“你總叫如珩老師,是什麽情趣嗎?”

“程老師教我尊師重道。”向楠一本正經,程如珩睨她一眼,哪個尊師的學生會這麽用腳撩撥他?

她臉皮多厚啊,信口胡謅:“這是我為了表達對程老師難以言表的尊敬之情。”

程嫻看破不說破,笑說:“嗯,挺好的。”

大老遠跑來,當然不止泡溫泉這一項活動。

晚上有表演,他們去看熱鬧,沒多會兒,人就走散了,向楠和程如珩悄沒聲地回了房間。

如果他們覺得無聊,時刻有可能回來。尤其是秦明荃,一進門,他就會聽到不該屬於這裏的動靜。

向楠卻不想催促程如珩,她巴不得他做久一點,讓她快樂得久一點。

最令人興奮的是什麽?

使聖潔者的白羽沾上汙穢,讓禁欲者的信仰發生傾塌,將程如珩的麵具徹底撕碎。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是這樣嗎?

是這樣附在她的耳邊,送去他難以忍耐的喘聲和氣息嗎?

是這樣掐著她的腰,在欲蓋彌彰的水聲裏,試圖讓她叫出來嗎?

向楠不會矜持,咿咿呀呀地叫給他聽,不僅要叫,她還要問:“程老師,好聽嗎?”

她喜歡給予回應,不管是好是壞,她需要讓對方明確體會到她的情感。

同樣,她也需要得到,那是她的動力。

在追程如珩的那段時間,如果他從頭到尾冷淡,對她視而不見,她堅持不下來。

他給她一點點反應,她就會開心,就會繼續。她喜歡的東西,她總能投以很高的熱情。

程老師程老師,她故意在這種時候叫得婉轉,挑戰他的底線。

“好聽,”程如珩咬牙切齒,不是恨,是用力造成的,“好聽得想讓你走不出這扇門。”

這或許是他對她說過做粗魯的話,做過最粗魯的動作。

她的目的達到了。

浴缸的水已經滿了。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地麵積了一層水,水又順著下水道排出。

通氣扇盡職地運作著,空氣被水果香氣盈滿。濃鬱得,好似深秋的果園,飽滿的果子接二連三受重力掉落在地,果肉爆開。

程如珩懶散地向後靠,身前的向楠在玩他的喉結,對女生來說,那大概是個新奇的玩意兒。

她也有,隻是摸不太出來。

“本來我想的是,在跨年那晚,我們可以一直做到新年。”

他問:“這有什麽特別的寓意嗎?”

向楠想想,“以前跨年有在街頭,有在喝酒,還有在山上看星空,但是沒試過做|愛。”

程如珩已經習慣她時不時蹦出一句驚世駭俗的話,她又說:“不過未來我們還有很多年,我們可以慢慢試。”

她的耳垂偏厚,老一輩人說這樣的人福澤深厚,他揉著,“隻要你不玩什麽跳傘蹦極接吻之類,都隨你。”

向楠笑,“別說你,我也不敢啊。”

她趴在他的胸口,抬頭啄啄他的下巴,“程老師。”

“嗯?”

“我小學一個對我影響很大的老師,她跟我們說,要勇於表達喜歡,熱愛是一切的先行者。從那以後,我想要什麽,想做什麽,我都會讓我身邊人知道。所以,我好愛你哦。”

這點上,程如珩的確很佩服向楠。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分享自己的熱愛,或者說,敢於分享。

她從不覺得,喜歡是一件令人羞愧的事。

喜歡程如珩就大大方方追,喜歡跟他做|愛就讓他知道。人生匆匆數十載,總要盡興而歸。

隔著水,程如珩撫她的背,“我也愛你。”

所餘的生命隻有那麽長,如果知道世上有這麽熾熱的愛,卻沒有遇到,他想,他一定會遺憾。

他們相擁著泡了一會兒,所幸洗手台的衣服沒有沾濕,向楠穿上。

回到自己房間,過了好久,程嫻和周悅然才回來。

她已經換上自己長袖長褲的睡衣,躺在**玩手機,並借口說,覺得太吵,她先回來了。她們沒有發現異常,抱怨著天氣這麽冷,外麵人還那麽多。

雖然他們沒有在跨年夜做,但上班之前的一天,又做了兩次。

向楠精力旺盛,也不會覺得累,神清氣爽去上班,美滋滋地等放假——程如珩要去她家哎。

祁大的考試安排緊密,一月四號,向桐考完最後一門馬原,買票回家。

向楠沒空去送他,就說:“到家記得給我報個平安。”

向桐嗤之以鼻,“我一個大男人,還能在路上丟了不成?”

“我是怕你又出去鬼混。”

“知道了知道了。”

程如珩也很快放假,學校的課程是結束了,但他留在祁州還有事,索性一起留下來等程嫻一家。

向楠有空就去他家蹭飯,沒空就自己在家隨便做點吃的敷衍肚子。

時間一晃而過,臨近年關。

最近天氣很是糟糕,整日地刮著寒風,天空陰沉沉的,沒有太陽光,又濕又冷。

程嫻一家三口準備好年貨,打算開車回南町,程如珩便跟他們的車一起。

從祁州回青杉十分快捷,程如珩開車送向楠去高鐵站。

春運期間,車站人特別多,連坐的位置都沒有,向楠坐在行李箱上,鋁合金邊框,足以承載她的重量,“程老師,你什麽時候過來?”

程如珩牽著她的手,“天氣允許的話,應該年初一就過去。”

她點頭說好,他看看時間,說:“你該去排隊檢票了,到家給我發消息。”

安檢口排起一溜長隊,向楠踮腳親親他,拖箱子去過安檢,邊走邊對他揮手。

搭電梯上樓時,向楠就給程如珩發消息說自己到了,又問他幾點到南町。

程如珩:估計得天黑之後了,現在高速上有點堵車。

過年總是車禍頻發,向楠叮囑他們千萬注意安全。

向楠開門,大喊道:“親愛的趙蘭芳女士,向景先生,我回來啦!”

向景出來迎,“來來來,讓爸爸看看你瘦了沒。”

“沒瘦,還被養胖了點呢。”

趙蘭芳說:“喲,瞧你這驕傲的,看來那個程老師對你挺好啊。”

向楠回房間放了行李箱,又脫下帽子和外套,“怎麽就不能是我對我自己好啊?”

“我還不知道你,能吃些什麽有營養的,沒時間就隨便搞兩片麵包吃了。”

知女莫若母也。

向楠“嘿嘿”地笑,“他是好,老讓我去他家蹭飯,向桐也去蹭過,他手藝可好了,是吧向桐?”

過年前搞衛生是傳統,向桐被使喚擦玻璃、貼福字,他敷衍地應著:“是啊是啊,賽過米其林三星級廚師,重點是秀色可餐。”

聽到這話,趙蘭芳小聲問道:“楠楠啊,你還小,你們沒……”

向楠忙說:“你放一百個心,我們有做措施的。”

趙蘭芳一下急了:“我是說你們別著急,這事結婚後再說,你也別住到人家裏去了。”

……晚了。

“那你之前說讓我保護好自己?”

“知人知麵不知心,你沒談過戀愛,讓你別被騙錢騙感情了啊!”趙蘭芳戳戳她的腦門,“你也真是。”

向楠捂著被戳的地方,怪委屈的,嘀咕:“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婚後才能同床……”

趙蘭芳說:“算了算了,現在說你也沒用了,你自己選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廚房裏的向景叫道:“你們娘兒倆說什麽呢?蘭芳,來幫我打個下手。”

他已經提前備好食材,等向楠一回來就能開始做了。

向楠晃過去看向桐忙活,還指點江山,這兒那兒的,向桐說:“光說不幹假把式,有本事你搭把手啊。”

“爸媽叫的又不是我,好好幹,小夥子將來指定有出息。”

她拍了拍他的肩,跟程如珩打電話去了,也沒管他在背後假模假式揚起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