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陣風
◎衣服之下,任我造作,是吧?◎
程如珩摘下用過的這一個, 手握住,用平時的節奏上上下下,再換上新的, 緩緩地推入。
目光透過薄薄的鏡片,凝住她的眼。
他看見她眼裏兩簇狂亂的小火苗, 隨著動作飄忽著, 叫她:“向楠。”
她攀著他的肩,他們後脖頸都出了汗, 還有脊背, 一觸,滿手的滑,幾乎抓不住, 像下雨後的泥潭,捉泥鰍,捉也捉不到。
伸手摸著他的眉心,他鼻頭上的小痣,本陷在情歡之中的臉, 因此多了幾分俏皮, “嗯?”
“和我談戀愛這段時間, 你開心嗎?”
他聲音沉沉, 染著幾分喑啞之色, 像一段音符在空腔裏的嗡鳴。
感情不是做學術研究,方向錯了,還可以即時調整。他們沒那麽多試錯的機會。
受著向楠的推動,發展得太快, 他心裏始終沒底。好比一篇論文, 倉促寫就, 交上去審查,總疑心是否漏洞百出。
主觀情感上,他是想和她這麽一直談下去的,一切穩定的時候,順理成章走向婚姻。客觀現實呢?
“開心啊。”向楠笑著,看了他的表情,說,“程老師,你是不是沒有安全感啊?”
程如珩以沉默作答。
她又問:“你是不是受向桐的影響了?”
“我生活很單調,幾乎是學校家裏兩點一線,我隻有書,也許你會覺得無聊。”
晚上在餐桌上,向桐講了很多向楠過去的事,那些程如珩不為所知的,豐富多彩的經曆。
高中畢業,她就和幾個朋友去西藏旅行,她去過酒吧、迪廳,去攀岩館,去射擊場,甚至還嚐試過蹦極,盡管那次她被嚇得臉都白了。
在學校裏,她經常和男生一塊兒打球,她一米七二的個子,不比那些男生矮多少。
後來大三課少,她偶爾還會去短途旅行,去徒步爬山,去騎行。
得虧家裏經濟條件過得去,不然真經不起她這麽造。
向桐說,要不是她這麽好玩,也不至於考個那麽普通的本科,一次獎學金都沒拿過,哦,還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向楠覺得他是揭她的短,程如珩卻覺得,她所處的那個世界,是五光十色,是生機勃勃的。
他們之間像有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好似西王母拿金簪劃的那一道天河。本該是全然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因她的主動,有了他們如今這麽緊密相連的關係。
太過相似的人不適合在一起,太過迥異的人也同樣不適合在一起。
“說歸說,程老師,你別停啊。”
向楠扭著腰胯,急促地喘了幾下,“誰說你無聊的?你這裏,”她點點他的心口,“這裏,”到了太陽穴,“有的是乾坤,精彩著呢,我羨慕還來不及,怎麽會嫌你無聊?”
“我沒你那麽會說大道理,但是我知道的是,我很喜歡你,如果‘喜歡’這個詞不夠有力度,那就是我愛你。”
對於情緒的表達,向楠很大方,她的喜怒哀樂,總是願意和人分享。
她又說:“向陽處的老板和老板娘,也不是一掛人啊,他們倆感情就好極了。”
她知道,程如珩就是會在想多,她神經粗,可他是敏感的人。
不應該是她想東想西,然後他安慰她嗎?怎麽他們倆好像掉了個個兒。
程如珩抱著她,沒有回答,或者他的行動其實就是答案,他緊緊抱著她,一下下地往深處鑿。
空氣之中浮動的氣味愈發濃烈,像經過盛夏陽光催發的花香。
“說你愛我,”向楠說,幾乎是命令式的,“程如珩,我要你說你愛我。”
他的唇貼著她的耳垂,親密得宛如共生,嗓音是酒釀數年般的醇厚,“向楠,我愛你。”
淩晨時分,向楠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到一陣溫熱,她以為是做過兩次愛後的餘韻,初時也沒在意。
可它還在汨汨地往外流。
她伸手一摸,濕濕的,遞到鼻下一聞,有淡淡的血腥味。
向楠一激靈睜開眼,血腥味?!
借稀薄的月光看,指腹沾著深色。她急忙起身,按亮燈,還沒等她叫程如珩,他已經被她的動靜驚醒了。
“我我我,我提前來例假了。”
她掀被,想看床單有沒有被她弄髒,結果看見他腿上也沾了血跡。
那麽髒的東西,沾到他身上,她簡直要暈過去。
怎麽這麽巧?大半夜的,又在他家,一點應對措施都沒有。
“沒事,”程如珩抽紙擦了擦,下床穿褲子,“我去幫你買,你把你常用的品牌和規格發給我,你先清理一下。”
“好。”
他走後,向楠連忙把床單拆下來,萬幸,發現及時,床墊沒髒。
她在桶裏放滿水,把床單團成團,浸進去,泡一會兒,血跡一搓就掉了。
明嘉庭苑地理位置不錯,附近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程如珩跑過去。值班的是個年輕女孩,看到一個一身黑的男人推門闖進來,嚇了一跳。
“請問有這個嗎?”他將手機拿過去。
女孩看清他,認出來,偶爾值白班會見到他,因他長得帥,有了深刻印象,當時還和同事開玩笑,說要找他要微信。
她又將目光移去屏幕上,大半夜買衛生巾,一看就是幫女朋友或者妻子跑腿,心裏遺憾,嘴上說:“這個品牌的衛生巾我們店裏沒有,拿其他的夜用款可以嗎?”
程如珩說:“可以,勞你幫忙選一款最好的,我不太了解。”
“好的好的。”
女孩走到貨架,拿了幾包,回頭對他說:“護墊、日用我都幫你拿了,整個月經期都用得到的。”
程如珩頷首,“謝謝。”
頓了頓,又說:“麻煩你再拿一包一次性**。”
他結完賬,匆匆離去,女孩看著他的背影,不由羨慕起他的女朋友來。
程如珩又跑回,還喘著氣,把袋子遞給向楠。
她說:“程老師,你跑這麽急幹什麽呀,又不會一直流,這會兒已經停了。”
進廁所換上,還說著:“之前我看網上有男生問,女生來月經一直流血,不會貧血頭暈嗎?給我笑得。”
程如珩看看桶裏的布料,問:“床單你洗了?”
向楠出來,“把髒的地方洗了,還得用洗衣機洗一遍。”
“明天我下課回來洗。”
程如珩去衣櫃裏找幹淨床單,鋪上,被向楠從背後抱住腰,她的腦袋探出來,“程老師,有人說過你很賢惠嗎?”
他捏了下她的鼻子,“我也沒像這樣照顧過誰了。”
“思思也是嗎?”
“我跟她不睡一張**。”
向楠笑了,攀著他的背,踮腳,在他側臉親了親,“睡覺,晚安。”
兵荒馬亂的一晚過去,翌日醒來,向楠還是挺神清氣爽,不然聊齋誌異裏怎麽說采陽補陰呢。
程如珩送向楠回家換衣服,又送她去上班,自己才去學校。
已經到了下半學期,課程任務快結束了,要布置結課作業,或者結課考試。
低頭翻看講義時,光照在程如珩的脖子上,有人眼神尖,“噓”起來,跟旁邊的人咬耳朵,差點壓抑不住喉嚨裏的興奮。
他聽見動靜,抬眼看過去,“有什麽事嗎?”
那女生頓時訕訕,“沒什麽。”
“有什麽問題,直接提出來,或者下課問我,不要在課堂上交頭接耳。”程如珩點點桌子,“你這個反應會讓我以為我拉鏈沒拉,為師也要麵子的。”
班上同學頓時被逗笑。
女生的膽子因此大起來,說:“程老師,你女朋友知道你這麽要麵子嗎?”
程如珩不明所以。
其他摸魚的人也抬起頭來,女朋友?程老師有女朋友了?
女生指了指脖子,隱晦地提醒。
雖然看不見,他也反應過來,估計是昨晚向楠留下的,他沒有對鏡仔細梳妝的習慣,容易忽略掉。
被學生調侃,這是頭一次,程如珩麵不改色:“馬西裏奧·斐齊諾提出柏拉圖式愛情,表明心靈應該摒絕肉|體而向往真理,實際上這種思想源於基督教禁欲主義,其信仰者認為這玷汙了文明社會的純潔道德。但我以為,在男女雙方平等,不違反道德底線的前提下,性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所以,你們沒必要大驚小怪。”
他沒有將這種事敷衍掩蓋,而是搬到台麵上來,堂皇地分析。
學生縱是想調侃,也沒了由頭,反而會覺得自己低俗。
試問,誰會把自己和女朋友一點的小情趣,上升到反柏拉圖式愛情的觀念上去?
等他們反應過來,他完全畩澕獨傢是轉移話題,模糊重點時,他已經開始講課了。
男洗手間,洗手台前有一麵鏡子,程如珩拉下衣領,別過頭,上麵有一枚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紅色印記。
關於它怎麽留下的,他依稀有些印象。
起初,向楠是將手指按在他的頸側,說:“之前我看過一部電影,在做|愛的時候,女人將男人割喉,血噴了她一身一床,給我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那裏是大動脈,短則幾分鍾,人就會徹底喪失性命。
然而,她低下頭,在靠下的位置,輕輕嗦了一下。
彼時意亂情迷,他沒有阻止。
一時的疏忽,釀作大錯。他向來衣冠楚楚,差點被學生揶揄。還好反應快,編出那一套說辭糊弄過去。
隔幾天再看到向楠,脖頸上的印記已經淡得幾不可見,她抱住他,抱怨這幾天工作累,又訴說著對他的思念。
然後暗示意圖極其明顯地告訴他,她的例假已經徹底走幹淨了。
程如珩也留下了心理陰影,在她脫掉他的毛衣,去解他襯衫頂上的兩粒紐扣時,他義正言辭:“不要再在可見範圍內留下痕跡。”
向楠眨眨眼,不解。
他將那天的事說與她聽,成功把她逗笑到趴在他身上起不來。
向楠笑得喘不過氣,他的尷尬成了她的笑料。
她揉搓他的臉,“我的天,程老師,你怎麽這麽可愛啊?”還對著他的嘴狠狠親了幾口。
不用照鏡子,也能想象到自己的臉已經變形成什麽樣,程如珩說:“如果你不這麽使勁,我可以更可愛一點。”
“比如呢?”
“比如提醒你,前麵那句話的意思是——”
向楠明白了,“衣服之下,任我造作,是吧?”
權當是吧。
作者有話說:
柏拉圖式愛情那一段借鑒網上資料,提到的電影是《消失的愛人》。
盡量這周寫完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