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陣風

◎生命在於靜止,長壽在於懶散。◎

向楠這人, 不少時候都比較衝動,興趣轉移得快,屬於多血質的人。

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 但從小到大,不管吃了多少苦頭, 行動還是會比腦子快一步, 還好,她運氣不錯, 沒出過大事。

隻是在年紀稍長之後, 偶爾能冷靜一點點,停頓一會兒,再行動, 再繼續摔跤。

南牆長什麽樣,她還真不知道。

但想見程如珩的這股衝動,向楠不需要多做猶豫,直接行動了。

也許愛情需要小心,需要謹慎, 可她不一樣, 她有一股年輕無畏的大膽, 在未表陳心意之時, 她的喜歡早已無處遁形。

她行走在陽光之下, 磊落跌**,光明正大,問心無愧。

為什麽要藏?

周悅然、向桐、趙蘭芳、廖權傑、程嫻……就連剛認識的薛瑞婕,都知道她對他有意思。

那又怎麽樣?

對程如珩的喜歡, 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

向楠疾步走在路上, 可謂是大步流星, 程如珩沒回消息,她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

去電鈴響了好一會兒,他才接通。

她走得太快,聲音有些喘:“喂,程老師,你現在在哪兒啊?”

“在家。”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困頓、含糊,軟軟的,沒什麽氣力的感覺,似乎剛睡醒。

向楠不太確定,看了下時間,上午十一點,問:“程老師,你睡懶覺了?”

程如珩說:“被臨時委派了個任務,昨天晚上在整理資料,熬了夜。”

她頓時有些歉疚,大周末的,難得能睡個懶覺,還被她擾了清夢。

“那我掛了,程老師你繼續睡吧。”

“沒事,我也餓了,起來煮點東西吃。”

對麵傳來被子與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響動,向楠很能腦補,腦海裏浮現出他在**,頭發淩亂,衣衫不整,領口微微敞開,**出鎖骨的樣子。

停,停!

她暗罵自己,怎麽能對程老師這般想入非非,簡直是玷汙了人家。

向楠說:“程老師,要不出來,我請你吃飯。”

沒想到程如珩幹脆利落地拒絕了她:“不了,我還有資料沒整理完,過兩天需要交差,下次吧。”

他趿著拖鞋從臥室走到廚房,給自己接了杯溫水,潤著嗓——這一切細微的動靜,都落在向楠耳裏。

包括吞咽**的聲音。

她曾偷偷打量過他的脖子,因為瘦,他的喉結比較明顯,在說話、進食時,它會上下滑動,那感覺像……

小時候喝過的那種玻璃瓶的汽水,瓶口卡著一顆珠子。

向楠斂了斂心神,在路邊停住了腳步,真想在腦中安裝一個百度,實時搜索:該如何委婉表達“想見麵”的意思。

最後,她還是直白且魯莽地說:“可是,程老師,我今天想見你。”

她頓了下,趕在程如珩反應過來之前,又補了一句:“很想,很想見你。”

程如珩的確沒反應過來。

她倒是善良,特地挑在他咽下那口水後才說的這番話,不然,他一定會嗆住。

麵對向楠的追求,他簡直就像應接撲麵而來的,打得毫無章法的球。

一會兒打遠,一會兒打近,而無論他怎麽打回去,都無法把她打退,她像是越挫越勇。

這是一場久久未能分出勝負的比賽。

於是,程如珩靜了兩秒,在思忖,對她,還能用什麽計略。

但向楠吧,既不會用計謀,也不會被輕易蒙騙,反正,她就死活賴著你,直至你無計可施。

於是,他說:“那你來我家吧?”

網上不是流行一句,用魔法打敗魔法嗎?而魯迅說過,“犯而不校”是恕道,“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是直道。

她怎麽打來的,他就怎麽打回去。

不過向楠總是讓人出乎意料,他以為她會糾結,這樣合不合適,結果……

她說:“你把地址發給我吧,我在祁大,我待會兒去超市買些東西。”

程如珩放下杯子,環顧了一眼屋子,嗯,他愛潔淨,打掃得尚算幹淨,隻是雜物稍嫌多了些。

看完,他後知後覺扶額,自嘲地笑了笑。

為什麽他第一反應是看家裏整不整潔,而不是反省一下,為什麽要說那話。

把一個女孩子,誆來一個單身男人的家,似乎怎麽想,怎麽不合禮數,往嚴重了說,他這行為,完全可以被冠上一個“圖謀不軌”的帽子。

更荒唐的是,她應得那麽爽快,仿佛沒覺察出半點不合適。

事實上,向楠沒有她表現得那麽淡定。

微信進來一條新消息,是他家地址,從小區名字,到單元,到門牌號。

向楠握著手機,實在忍不住,在原地連連跺了幾下腳,“啊啊啊”地叫,釋放突如其來的,幾乎滅頂的驚喜感。

要去他家了!隻有他一個人的家!

還好當時沒路人,否則指定被她嚇到。

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她居然敢直接莽到他家去。

向楠去超市挑了草莓、車厘子、菠蘿蜜各一盒,一瓶果汁,在海鮮區又挑了條一斤多的活魚,讓人幫忙剖了。

結賬時,幾天的午飯錢就霍霍沒了。

不過她想,為了攻略下程老師,這點經濟投入,不算什麽。

向楠搭地鐵,跟著導航找到小區,一路尋到他家門口。

她深呼一口氣,準備按門鈴,門就從裏麵打開了。

她懵了一下,程如珩指指電梯,解釋說:“不是很隔音,聽到樓層報數,猜是你。”

哦,這樣,差點以為是什麽心靈感應。

程如珩從鞋櫃取出一雙純色拖鞋,放到她身前,接過她手裏的東西,說:“我姐姐的,碼數應該差不多,你試一下。”

向楠穿上,說:“可以,謝謝程老師。”

程如珩看著她的肩頭,“外麵下雨了?”

“哦,路上下了點小雨,沒事兒。”

比起外出的打扮,程如珩今天穿得很隨性,寬鬆的休閑褲,上半身是一件煙灰色毛衣開衫,內搭白色針織衫。

他的拖鞋也是耐髒的灰色。

向楠說:“程老師,你會做魚嗎?我特地買了條。”

程如珩打開袋子看了眼,是條鱖魚,“會。”又問:“想清蒸、紅燒,還是糖醋?”

她微微驚訝,“你會這麽多種做法嗎?”

見他點頭,便說:“紅燒吧。”

“行。”

程如珩拎著袋子去廚房,回頭對她說:“你隨便坐,我先處理一下魚。”

得趕在魚剛殺,還新鮮的時候,將它料理好。

既然主人這麽開口了,向楠便到客廳沙發坐下。

他家中當真堆成了書海,目之所及,處處有書本,電視櫃邊,茶幾上,還有本該放裝飾品的櫃格,也被他塞滿了書。

難怪能往“向陽處”捐三百本。

向楠隨手拿起離她最近的一本書。

對於一個不愛閱讀的人來說,能吸引她眼球的,就是封麵。

白底,幾小片不知所以然的色塊,加上幾行字。乍一看不像書封,倒像一個初出茅廬的設計Hela師,丟到設計練習廢稿裏的作品。

但看著還挺舒服。

大概程如珩不久前,或者近期在看,書裏夾著一枚無盡夏花瓣塑封而成的書簽,一翻便翻到他在看的那頁。

上麵寫著一句——

“大學專業經常和我們真正學到的出自**和需求學習到的東西沒太大關係。矛盾的是,那些真正塑造我們的東西,通常沒有被寫進我們的履曆。”

程如珩走過來,遞來兩隻形狀好看的琉璃碗,連裏麵盛著的水果,也變得剔透、精致起來。

另外還有杯熱茶,裏麵泡著什麽,色澤濃深,聞味道,似乎有薑和紅糖。

他說:“祛祛寒吧。”

她為他的體貼而感到窩心,“謝謝程老師。”

向楠拈著一顆車厘子的柄,叼在嘴裏,食指指著那一段,“我十分讚同,大學能學到的專業知識,到了工作,簡直九牛一毛,微不足道。”

程如珩的目光從紙張,緩慢地移到她說話間,開開合合的唇上。

剛運動過,又一路過來,她麵色紅潤,唇上未染朱丹,亦是鮮妍,白如貝殼的牙齒咬著那顆紅果,分不出是誰襯誰。

他“嗯”了聲,實際上,沒有怎麽聽進她的話。

向楠拿起那枚書簽,問:“這個,是女生送的嗎?”

薄如紙,花瓣的顏色未褪半分。製作這麽精巧秀氣的玩意兒,顯然不會是男性。

程如珩又“嗯”了聲,沒了下文,轉身回到廚房。

留著向楠在客廳糾結,女生送的禮物,被他當作日常所用之物,珍而惜之地這麽夾在書裏。

她咬了咬下唇,不介意是騙人的,沒可奈何,把書合上,索性眼不見為淨。

自個兒待著無聊,向楠踱步,走到廚房外,背著手,探了下頭。

“程老師,需要幫忙嗎?我沒事做。”

程如珩想了想,遞來一顆蒜頭,“幫忙剝一下吧。”

她朝他伸手,“借一下刀。”

向楠用刀麵“哐哐”拍了幾下,把蒜皮拍鬆,說:“這樣好剝。”

程如珩扯了扯唇角,沒有吭聲。

向楠三下五除二剝幹淨,給他,又從一旁抓來一顆蔥洗著,問:“程老師,送你那枚書簽的,是誰啊?”

程如珩“為什麽這麽在意這個?”

向楠歪著腦袋看他,“因為我想知道,有什麽女生,跟你關係這麽親近。”

為了方便下廚,程如珩脫了外套,還摘了眼鏡,沒了那層鏡片阻擋,笑時眼底的光亮更明顯了,“思思。”

她一下子沒回過神,他說:“思思的幼兒園作業,我姐夫帶她一起做的,她就送了幾張給我。”

“哦,思思啊,好心靈手巧。”

真是女生。

向楠抿著嘴巴笑,怕太得意忘形,程如珩乜了她一眼,說:“開心了?”

“什麽?”

他語氣淡淡地說:“你不是吃醋嗎?”

不習慣程如珩這麽直球的向楠一下結巴了:“你……”

程如珩切了一根之前她送來的臘腸,說:“那裏還有把芹菜,麻煩你擇一下。”

“哦,好。”

向楠蹲在垃圾桶邊,擇去芹菜葉,仰起頭看他,“程老師,今天我跟我同學打球,碰到薛老師了。”

程如珩頓了頓,“嗯?”

向楠說:“她說你寧願待在家裏看書,也不願意出去動動。”

“我比較喜靜。”

“那要是我拉你出去,你會願意嗎?”

程如珩回過頭,她蹲在那兒,矮了一大截,以至他的視線是居高臨下的,“出去幹什麽?”

“打球啊,跑步啊什麽的。”向楠諄諄教誨,“程老師,你這樣天天宅在家,不利於身體健康,延年益壽。”

他忽然想逗逗她,“我的人生準則是,生命在於靜止,長壽在於懶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