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陣風
◎好像,不知不覺的,就一直被向楠帶著走。◎
一時之間, 向楠心裏五味雜陳。
尤其是在程如珩沒有立即開口澄清的時候,她心情更複雜了。
他從來沒有說過他自己是單身,也沒有和她曖昧, 一直是她一廂情願地追著他跑。
這種情況之下,他談戀愛、交女朋友, 不算欺騙她。
但向楠還是憋悶至極, 為什麽呀,之前一點苗頭都沒有, 他怎麽就有女朋友了?
原來程如珩喜歡這種嗎?
對方是很有女人味的類型, 一頭燙染過的長發,個子不算高,但即便穿得保守, 也看得出來身材凹凸有致,臉也美得明明白白。
君子不奪人所好,向楠自然不會做出插足他們的事,但還是不甘心。
人生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男人,就要這麽胎死腹中了, 別說品嚐談戀愛的滋味了, 她甚至連白都沒表。
完全可以記在她二十二年人生的屈辱史榜首了。
向楠打起精神, 勉強笑笑, 想得體地退出這場談話, 程如珩開口了。
“薛老師,你可別誆騙人家,會當真的。”
程如珩之所以停頓了一會兒,是因為他想知道向楠什麽反應。不得不說, 這種心態有些幼稚。
見她表情一瞬間不太好看, 故而及時出聲。
薛瑞婕笑了, 對向楠伸手,“你好,我是程如珩的同事,薛瑞婕。”
就好像,以為自己站在懸崖邊,即將跌落萬丈深淵的人,突然發現麵前其實是一道玻璃橋,安安穩穩的。
向楠懵了,但也下意識地和她握了下,“我叫向楠,楠木的楠。”
“楠,木質堅硬,有香氣,價格昂貴,寓意挺好的。”薛瑞婕又看向程如珩,“你們一起是?”
程如珩說:“去吃夜宵。”
“這樣,那祝你們吃得開心,回見。”
薛瑞婕落落大方,對他們揮揮手,揚長而去。
向楠回過神來,問程如珩:“你們到底什麽關係啊?”
“普通同事,她是經管學院的老師。”他解釋道,“之前被係主任介紹相親對象,不好拒絕,就請薛老師幫了個忙。”
“假裝女朋友?”
程如珩默認了,估計是覺得這種行徑有些傻,自己也羞於親口承認。
向楠“噗”地笑出聲,還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沒想到程老師你也找‘假女友’。”
他對當中一個字眼很敏感,“也?”
向楠說:“啊,前段時間向桐,就是我弟,你見過的,他讓我假冒他女朋友來著。”
程如珩忽有所覺,問:“哪天?”
“上周五。”
向楠看到他突然笑了,莫名:“怎麽了?”
程如珩搖了搖頭,說:“沒什麽,笑我自己。”
這世上也隻有他自己知道,那天晚上,他到家之後,腦中又浮現出那副畫麵,拿手機一下恍惚,沒拿住。
手機跌落在地,鋼化膜碎了一角。
對活了近三十年的程老師來說,這是很罕見的一個意外。
他們走出校門口,程如珩問向楠:“你想吃什麽?”
“程老師你吃螺螄粉、燒烤、麻辣燙、臭豆腐這種東西嗎?你會不會覺得是垃圾食品?”
他很奇怪地問:“為什麽你會這麽覺得?”
向楠說:“就,感覺程老師,你很不食人間煙火,上次見你喝奶茶我也挺驚訝的。”
程如珩好笑,“可惜,我不是喝露水長大的,讓你失望了。”
“我有個大學室友,她就從來不吃這些,因為她被父母管得很嚴,久而久之也不碰了,後來才被我們帶得吃一點。”
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著。
“我讀本科時,學校也有很多小吃店,我被同學拉去吃過,不過吃得比較少。”
“你小時候呢?”
程如珩說:“對這些不感興趣。”
向楠笑了笑,“你姐姐說你從小就沉迷看書,廢不廢寢我不知道,倒真是忘食了。”
他也笑,“我父母吃東西比較清淡,所以和他們生活久了,不知不覺就這樣了。”
“那你吃這些會拉肚子嗎?”
“不知道,可以試試。”
向楠說:“那我們去吃螺螄粉吧,再要一份臭豆腐,嘿嘿。”
說實話,程如珩雖然不排除這種聞著臭吃來香的食物,但接觸得確實少。
他們先去臭豆腐店排隊。
排到向楠,她要了中辣的,又問:“程老師,你不來一份嗎?”
說好吃夜宵,不買的話,似乎和她有些格格不入,程如珩對店員說:“和她一樣吧。”
然後他們去螺螄粉店找了空桌,點了小份螺螄粉。
向楠推薦他加酸蘿卜和香菜,她說:“我第一次來這吃,就覺得超級絕。”
程如珩依言各加了些。
向楠拿了兩雙筷子,分給他一雙,她夾了一筷子粉,吹了吹,大口吃下,又叉了塊臭豆腐,吃得腮幫子鼓鼓的。
程如珩動作溫吞,他吃不慣辣,才吃了幾口,他便起身去倒水,還給她捎了杯。
見狀,向楠拍了下腦門,抱歉地說:“忘了提醒你了,這家挺辣的。”
“沒事。還挺好吃的。”他好脾氣地放下杯子,“你經常來這兒吃嗎?”
“也沒有,就是偶爾饞了才來,但幾乎所有店都被我試過了。”
向楠說:“我這個星期上班上得好苦,謝謝程老師請我吃夜宵,感覺我又可以了。”
程如珩夾了塊酸蘿卜,“嘎嘣”脆響,“壓力很大?”
向楠不想在他麵前訴苦,不然會顯得像把他當情緒垃圾桶,不禮貌,“可能我還沒習慣這種節奏,再適應一段時間吧。”
“剛上班,這很正常。”程如珩攪了攪湯,“我當初也是,但現在,就像我已經習慣這碗螺螄粉的臭味和辣味了。”
向楠笑出聲,笑得咳起來,他抽了兩張紙遞給她,又讓她喝口水緩緩。
向楠的臉變得通紅,一方麵是咳得,一方麵是覺得在他麵前失態,很丟臉。
她氣勻後,說:“程老師,你把祁大老師的工作比作螺螄粉,是不是太不……”
“工作而已,沒有那麽神聖。”
向楠眨了眨眼,忽然說:“程老師,你跟我對你最初的印象不太一樣。”
程如珩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你對我最初是什麽印象?”
“有點……”向楠絞盡腦汁想著形容詞,發現找不到太正式的詞語,最後還是落於窠臼,“高嶺之花?”
她接著說:“而且,你站在講台上,講宋詞的樣子,會讓我想到穿長袍、不苟言笑,拿戒尺的先生。”
程如珩又問:“那現在呢?”
向楠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有些忍俊不禁,說:“現在,我會想:哦,程老師也是個吃螺螄粉會被辣到嘴巴通紅,不停喝水的人。”
程如珩稍稍一怔,隨即笑了,向楠說話很有意思,也不藏著掖著,怎麽說呢,和她相處很愉快。
他轉而做出若有所思的樣子,說:“我曾經在暑假去小鎮子支過教,別人告訴我,上課不能同學生嬉皮笑臉,否則他們不會把你當回事。”
她好奇:“然後呢?”
“然後我就板著臉,隻要誰一吵,我就冷下臉,不作聲,盯著他,我以為他就會老實下來。”
向楠的胃口被吊起來,巴巴地望著他。
程如珩嗓子被辣得有些疼,喝了一口水,潤了潤,繼續道:“可能當時太年輕,沒有樹立好老師威信,學生並不怕。我就給他們講一個故事,隻講一半,我說,隻要他們乖乖聽課,下課再給他們講結局。”
向楠難以置信:“這樣真的管用嗎?”
她上學時怎麽沒碰到給他們講故事的老師?
程如珩笑著說:“對他們不知道,對你看來是有用的。”
向楠聽懂了,這人就是逗她呢,她好氣又好笑,對他那張臉實在生不起氣來,便說:“還可以加一點,你還是心性仍停留在二十歲的大男生。”
會開玩笑,會逗人,會喝奶茶,會溫柔地對待他的外甥女。
他哪裏都不像個老學究,就是活脫脫一個大男生。
可是,他身上沒有她所認識的許多男生的通病,比如,邋遢、自戀、自以為是、中二。
或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或許是家教極好,他在向楠眼裏,真是哪哪都好。
即使是一些小缺點,也會被她自動粉飾而過。
向楠想:好像對他的喜歡又更多了些呢。
她心裏默默歎了口氣,就她這種定力,還怎麽“欲擒故縱”?還怎麽“一抓一放”?
向楠嗦完粉,又吃空臭豆腐,肚子飽脹不已。
程如珩即使吃得慢,也沒剩多少,大概也是那種“以勤儉節約為榮,以鋪張浪費為恥”的原則。
她主動說:“程老師,我們散步消消食吧。”
於是,他們又回到祁大,在操場散步。
秋意漸濃,入夜之後氣溫降下來,風亦是寒涼,他們剛吃飽,倒也不覺得冷。
操場周圍有一圈路燈,塑膠跑道上,多的是人夜跑,而在操場中央的足球場,有一批學生穿著球衣在練習。
向楠說:“程老師,我第一次就是在那兒。”
她抬手一指,“我當時差點被足球踢到,就提醒了你一句。”
當然不會說出實情,是因為對他一見鍾情,才話也不過腦的,出聲想跟他搭訕。
結果不僅沒搭上,他甚至都不記得她。
不過,他不記得倒也好,畢竟她當時汗流浹背,模樣實在不算好看。
她這麽一說,程如珩反而恍然地回過神來,今天最開始的目的,不是還她運動手環嗎?
怎麽又是看完一場交流會,又是吃夜宵,又是一起肩並肩地散起了步?
好像,不知不覺的,就一直被向楠帶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