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周湘雲三人笑得不行, 小苗苗一臉無辜和委屈,“媽媽,板板車不想跟苗苗玩, 是不是不喜歡苗苗呀?”
“我們苗苗這麽可愛, 誰不喜歡。”周湘雲哄娃, 然後手把手地教小苗苗怎麽騎滑板車,“三步驟:一扶車,二上車,三蹬地。”
小苗苗天資聰明, 一教就會,小會兒工夫, 就能自個兒騎著滑板車滿院子風馳電掣, 嘴裏發出快樂的駕駕駕和籲籲籲。
周湘雲坐屋簷下看她玩,滿麵笑意, 其他兩人也是, 神情輕鬆,心裏難得一片寧靜。
這就叫歲月靜好。
看小苗苗滑車, 張三正突然想起一事兒, “小雲,有個事兒我得跟你商量下,就是我前段時間去隔壁鎮幫忙打床的那家,他們也想給家裏倆孩子各做一輛滑板車, 說是可以出一張大團結,你看這事兒可行不?”
七十年代, 一張大團結不是小數目, 周湘雲隻能說這家子真有錢,“當然可行。”
這樣一來, 張三正又多一筆收入,也能早點討到媳婦。
“那就行,”張三正說,“拿到錢,我給你送過來。”
“給我送幹嘛?我又沒出力。”她隻是出了一張畫稿,已經免費得了一輛滑板車,還收錢就有點過分了,怎麽說也是人家的血汗錢。
“木材確實得花錢買,做車子也要花時間,那就這樣好了,”張三正想了個折中的法子,“我倆五五開。”
坐家裏就能收錢,這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兒居然砸她頭上了,周湘雲摸摸腦袋,簡直不敢相信。
“還是三七開吧。”周湘雲跟小苗苗處久了,越來越有良心,畢竟有了牽掛,害怕壞事做多遭報應,到時候苗苗怎麽辦?
舍不得。
見人堅持,張三正妥協,“四六開,不能再少了。”
這怎麽還討價還價上了?周湘雲笑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以後肯定還有其他訂單,”張三正看著騎著滑板車追著老母雞滿院子亂跑的小苗苗,笑得一臉寵溺,“有了這些錢,你跟苗苗也能過得好些。”
“謝謝幹爹。”周湘雲覺得閨女簡直就是自己的小福星,隻要跟她有關,一定好運連連。
“這個車子,你給出的主意?”一直緘默不語的顧何突然開口問。
周湘雲表情管理滿分,張嘴就來,“忘了哪本書上看到的,想著苗苗肯定喜歡,就讓幹爹試著做一輛,沒想到一舉成功,主要功勞還是幹爹。”
顧何漆黑的眼眸微眯,帶著試探,“是嗎?”
越相處越覺得周湘雲跟以前不一樣,像是變了個人。
“是啊。”周湘雲打哈哈,你盯我幹嘛?想看我露出狐狸尾巴?就算九條,也門兒都沒有!
“孩她爸!”周湘雲一驚一乍,表情誇張,一臉不可置信地指著顧何,“不會吧你?!”
顧何一頭霧水:我怎麽了?
“滑板車這筆收入不穩定,你為這斷了我娘倆的口糧,”周湘雲伸手拉拉他的衣袖,可憐巴巴,“我跟苗苗會餓死的,你於心何忍啊?”
“放心,生活費照樣給,一分不會少你。”她到底愛的是他,還是他每個月給的生活費?顧何有時候真的看不太明白。
越這樣,越想弄明白。
這種心情,顧何未曾有過,更無從得知自己已經喜歡上了,所以才會想要接近對方並加以了解。
周湘雲更不會往那方麵想,男主是女主的官配,怎麽可能對她一個炮灰動心。
顧何隻是心疼自己閨女,而她母憑女貴。
李春花他們下工回家,一進院門,一抹虛影從眼前滑過,接著就看到雞毛鴨毛滿天飛,其中一根正好落到李春花頭上。
周湘雲心想完蛋了,小老太太最在意家裏這幾隻鴨子和老母雞了,平時誰都不讓碰,今兒個被小苗苗嚇得到處亂飛,小老太太再寵小團子也得發怒。
“哎呦呦,乖崽,我的小祖宗,慢點!別摔著了!”李春花弓著身子,張著雙臂,一路追在後麵。
周湘雲:“……”
鐵證,小老太太徹底淪陷了。
也是小老太太這一追,周湘雲才發現,原來不是小苗苗追家畜,而是幾隻家畜追著小苗苗捧場。
她玩得高興,家畜跟著興奮。
不愧是國寶魅力,任誰也扛不住。
小苗苗聽到姥姥叫她,立馬停下來,幾隻家畜沒刹住車,就地撲棱著翅膀,四散飛出去,有一隻老母雞直接從小苗苗頭頂越過,嚇得李春花臉都白了,還好有驚無險。
“傷著我乖崽,我宰你燉湯。”李春花凶老母雞。
滿地的雞毛鴨毛,小苗苗深知犯了錯,立馬道歉,“姥姥不生氣,是苗苗不對。”
姥姥對家裏的鴨子和雞咯咯最好了,小五哥哥有次追著它們玩,姥姥把小五哥哥罵哭了。
越想越忐忑,小手扣著滑板車把手,小臉蛋緊繃,小嘴巴抿成一條直線。
李春花原本還想教育一頓,讓她玩耍一定要注意安全,結果小團子這模樣,叫她怎麽忍心,立馬柔聲哄道,“乖崽沒錯。”
“苗苗沒錯嗎?”小苗苗歪著腦袋問,這時,最後一根雞毛緩緩落下來,插在小苗苗的一隻小揪揪上。
李春花忍不住笑。
小苗苗一臉茫然,大眼睛忽閃忽閃。
“那幾隻畜生,還有你媽,都他們的錯,乖崽沒錯。”李春花瞪向周湘雲。
周湘雲哭笑不得。
小老太太也太偏心了吧!
李春花一轉臉,又是笑眯眯,將小苗苗抱下滑板車,摘掉她頭上的雞毛,“好了,乖崽,玩累了吧?先歇會兒。”
小苗苗踮起腳,將姥姥頭發上的雞毛也摘下來,放在手心展示,聲音又軟又甜:“姥姥也有雞毛毛。”
李春花寵溺地搖頭,抱起小苗苗回屋,“走咯,姥姥給乖崽兌麥乳精喝去了。”
“姥姥下地累,姥姥也喝。”小苗苗用手給姥姥擦汗。
李春花笑得合不攏嘴,“還是乖崽心疼老婆子。”
“姥姥才不是老婆子,姥姥是大美女。”小苗苗拍馬屁。
李春花很受用,“哈哈哈……姥姥是大美女,乖崽是小美女。”
祖孫倆膩歪,周湘雲習以為常,也不會像一開始那樣爭寵,閨女多個人疼愛,她不僅替閨女高興,自個兒也覺得幸福。
因為處著處著就跟周家人處出了感情,已經把他們當做了真正的家人,不分你我。
“對了,老姐,回來路上碰到書記了,他讓我捎句話給你,”周湘君洗完臉來找周湘雲,“問你要不要去村小教書?”
村小總共三名老師,郝岩年一送走,剩下兩位忙不過來,急需新老師——不用培訓就能給孩子們上課的那種,不然他們要累死了。
曾家村年輕勞動力不少,但大多文化水平不高,甚至一大半文盲,曾長進選來選去,最終想到了周湘雲。
周湘雲回來曾家村有段時間,鄉親們對她評價都不錯,而且還念完了初中,在他們這兒已經算得上高材生了。
“不是趙知青嗎?”周湘雲也是前兩天聽薑雯棋提了一嘴,說是郝岩年還沒被送走,趙瑜就迫不及待打申請調去教書。
周湘雲問薑雯棋:“你怎麽不打申請?”
薑雯棋跟她一樣都是初中畢業,相較於小學畢業的趙瑜更有優勢。
薑雯棋直言不諱,“太鬧騰,教不了。”
幹農活是身累,教學生是心累,她寧願身體累點,也不想身心俱疲,畢竟教書工資不高,一個月一張大團結,放假又拿不到錢,為掙一年口糧,老師們沒課的時候,也跟大夥一樣都會下地掙工分。
而且透過現象看本質,教書隻是更有麵子,人人見了喊老師,帶著尊敬,不像對他們普通知青,總是嫌棄的。
這些,在薑雯棋看來,無疑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
就這點而言,周湘雲跟薑雯棋不謀而合,閨女乖巧懂事,跟小天使似的,養她不僅不累,甚至還能享受其中。
但不代表所有孩子都是天使,很大一部分還是皮孩子,跟周宇兄弟幾個一樣,分分鍾可以把人氣死。
周湘雲還想多活兩年,從沒想過跟趙瑜搶,但趙瑜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風聲,視她如仇敵,這兩天一碰麵就瞪她。
瞪就瞪唄,又不會懷孕。
再瞪也沒她眼睛大,周湘雲根本不當回事兒。
趙瑜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書記說了,你想去就讓你去,不想再考慮趙知青。”周湘君原話複述完,擠眉弄眼又道:“老姐,有兩把刷子啊,曾書記眼光向來高,還是頭回這麽看重一個人。”
抬頭挺胸,要有尾巴,能翹上天。
大有一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姐夫好福氣啊。”周湘君又給顧何遞眼色。
顧何淺笑地看著周湘雲。
周湘雲莫名其妙,沒理他,跟周湘君說:“回頭見到書記,你幫姐好好謝謝人家,算了,我明兒個自己去。”
想在曾家村住下去,就不能把書記得罪了。
“不想教書,沒關係,咱書記說了,還有個工作崗位,可以說為你量身打造。”周湘君往東屋瞧了眼,隆重介紹:“那就是——會計。”
“老五,這個不錯,可以考慮考慮。”李春花年輕那會兒給隊裏當過會計,有經驗,如果周湘雲想做會計,她還能傳授一二。
後世的會計,周湘雲還知道幹嘛,這個年代的會計,可以說一問三不知,“冒昧問一下,會計一天能拿幾工分?”
“五工分。”周湘君回答。
周湘雲又問:“你們每天上工可以拿到幾工分?”
“因人而異,滿分十分,大多都是七到九個工分,像我,基本都是九工分。”周湘君掩不住驕傲,這些天,他基本已經從情傷中走出來了,模樣好,又能幹,放眼整個紅星公社,他都是香餑餑好嗎?沒必要一棵樹上吊死。
看人不是很了解,李春花立馬細說道:“會計的工作要等鄉親們上完一整天工,記分員把記分本送過來後才能開展,也就說基本上是白天閑晚上忙,如果精力跟得上,還可以正常上工,這樣就能拿兩份工。”
李春花一說完,周湘雲即可拍案決定,“就這會計了。”
剛穿來那會兒,周湘雲隻想混吃等死,別說找活兒幹,就是周家醬油瓶倒了,她也不會扶一下。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有閨女了,不能讓閨女跟她一塊受苦,更何況在閨女眼裏,她是不可挑剔的,不說一定要完美契合,但至少沾一點邊。
“也就會計。”周湘雲看著李春花,補充一句。
因為小苗苗的緣故,周湘雲是有所改變,但絕無可能改頭換麵,她是小苗苗媽媽,更是她自己,活兒當然挑最輕鬆的。
更何況會計每天工分也不少,再加上顧何每個月寄來的生活費,還有張三正這邊時不時有一個滑板車訂單,她和苗苗不說吃香喝辣不愁,至少吃得飽穿得暖,在這個年代已經比不少人幸福了。
李春花虎著臉,“你看我幹嘛?這是你的日子,你自己選,我才懶得管。”
心裏哼哼:當我周扒皮?壓榨你白天黑夜不停歇,都去幹活兒,誰看著乖崽?乖崽要是又進深山老林,我這條老命還能經得起一回折騰?
再者,外孫又不是閨女一個人的娃,憑什麽丟給她一個人養?累死了,誰賠她閨女?
她閨女的命不是命啊?
顧何心疼她閨女,她也心疼自己閨女。
想到這裏,李春花動容地拍上周湘雲的肩膀,“就算不幹活,你媽我也養得起你娘倆。”
周湘雲感動,搭上李春花的手背,帶著撒嬌的味兒,“媽媽呀,那我就啥也不幹,在家啃老好不好?”
“我呸!想得美你!”李春花恢複精打細算那勁兒,目光如炬,“老周家不養閑人,不幹活,有多遠滾多遠。”
周湘雲會心一笑,這不舒坦多了,她還是習慣小老太太的嘴硬心軟,慈祥可親起來真是叫她坐立不安。
李春花沒好氣地瞪她,“我看你就賤皮子!”
“媽媽~”坐在東屋門口小板凳上喝麥乳精的小苗苗,看到姥姥罵媽媽,立馬過去解圍,不能讓搪瓷缸裏的麥乳精灑出一點,小苗苗小心翼翼,走出了小鴨子模式。
慢騰騰,終於到了媽媽跟前,小苗苗很有成就感,“姥姥!姥姥!苗苗一點沒灑出來哦。”
李春花笑嗬嗬地摸摸她的小腦袋,一臉寵溺,“我們乖崽最棒了。”
“姥姥喝甜水水。”小苗苗高高端起搪瓷缸。
“姥姥不喝,”李春花話外有話,提醒和警告某人,“姥姥又不是三歲娃娃,才不跟乖崽搶東西吃,不然就缺大德了。”
小苗苗似懂非懂,轉手將搪瓷缸舉給媽媽,“媽媽喝甜水水。”
周湘雲看李春花一眼。
李春花瞪她。
周湘雲肆無忌憚,俯身下去,就著小苗苗手喝了口麥乳精,誇張的語氣:“哎呀~好甜呀!”
李春花:“……”
這閨女誰要誰心疼去,反正她不想要了。
在李春花心裏,閨女再好,也比不得外孫一根頭發。
小苗苗也喝了一口,眼睛彎成月牙,跟著她媽學,語氣也一模一樣:“哎呀~好甜呀!”
周湘雲捏她的小臉,嬰兒肥又滑又嫩,手感不要太好,她忍不住又捏了一把,“再甜也沒苗苗甜,苗苗最甜了。”
小苗苗若有所思,將搪瓷缸鄭重地托付給姥姥後,張開小手要周湘雲抱抱。
周湘雲不明所以,但閨女要抱抱,她當然義不容辭,彎腰將人抱起來。
小苗苗一手摟住媽媽的脖子,一手戳自己的小臉蛋,並遞上去邀請:“媽媽嚐嚐。”
周湘雲含笑地在小團子臉上大聲地啵了一口。
小苗苗眼睛亮晶晶地問:“媽媽,苗苗是不是超甜噠?”
問完,她還晃晃腦袋。
臉上的嬰兒肥跟著晃。
周湘雲忍不住咬了一口,“苗苗最甜了。”
小團子皮膚太嫩了,周湘雲輕得不能再輕,還是留下了紅印,這可把李春花心疼壞了,將搪瓷缸交給顧何,衝上去搶過小苗苗,兩巴掌拍周湘雲背上,“讓你輕點輕點,看你把乖崽咬什麽樣了?”
“姥姥,苗苗不疼,還癢癢的耶。”為力證媽媽的清白,小苗苗咯咯笑地在李春花懷裏拱來拱去。
李春花立馬不氣了,撲哧笑出聲。
其他人跟著笑起來,就連一向板正顧何臉上也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短暫笑意,而後盯著手裏的搪瓷缸想到:他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才能有錢給母女倆買吃不完的麥乳精。
三月三這天,周宇跑來找小苗苗出去玩,李春花他們下地出工了,家裏就剩周湘雲和顧何。
周湘雲見他拎著一隻小竹笆簍,隨口一問:“你們準備去哪兒玩呀?”
“河邊搬螃蟹,大哥他們先去占位置,讓我過來帶上苗苗。”周宇將小竹笆簍放地上滾來滾去,其實這玩意兒根本用不著,先不說大哥他們提了木桶,就算沒有木桶,一天忙活下來頂多抓一笆簍,而他哥已經帶了一個過去。
之所以木桶和笆簍齊上陣,主要是聽大哥和二哥吩咐,大哥是想捉一些小河蟹回來給苗苗玩,而二哥想得更美些,覺得苗苗運氣好,能挖兩背簍冬筍,指不定也能多搬兩笆簍螃蟹。
雖然其他兄弟幾個不認同二哥,畢竟螃蟹不是冬筍,一動不動,螃蟹可是活物,八隻腳,爬得飛快,即便苗苗運氣好,能夠聞到螃蟹在哪兒,但她腿短啊,壓根追不上。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又怎麽樣呢?二哥的話,他們敢不聽嗎?
就算是大哥,也得乖乖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