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沒情況。”周湘雲話音未落, 周宇插一句,聲兒洪亮有力,“奶奶, 小姑和姑父在林子裏交、、配。”
眾人:“!!!”
周湘雲一眼剮過去。
“我沒問, 是陳述事實。”周宇嘴巴在前麵跑腦子在後麵追。
周湘雲:“……”
還不如問。
她現在解釋還來得及嗎?明顯來不及, 周家人哪個不是一臉曖昧和刺激,她解釋的話,隻會說她是掩飾,而掩飾就是事實。
一家子為了找人, 連著兩天沒合眼,跑上跑下, 沒停片刻, 所以不止周湘雲他們臭了,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王招娣燒了兩鍋熱水, 先給孩子們把澡洗了, 小苗苗是女孩子,不能像哥哥們, 直接在院子裏洗, 還可以打水仗。
李春花將人抱去洗澡房,也便脫光了再檢查一遍,洗完了,換上幹淨衣服, 又是人見人愛花見花看的白嫩肉團子。
“乖崽,怎麽還長肉肉了?”李春花捏小苗苗臉上的嬰兒肥。
小苗苗覺得癢, 往她姥姥懷裏鑽。
李春花將人拉開, “姥姥身上髒。”
小苗苗不管那麽多,抱住李春花的脖子, 小臉貼貼,“姥姥才不髒。”
李春花被逗笑,“不臭嗎?”
她自個兒都聞到味兒了。
“不臭,”小苗苗誇張地吸吸鼻子,“姥姥是世界上最香的姥姥。”
李春花一顆心瞬間融成一灘水,這麽乖的崽叫人怎麽不喜歡?老天爺保佑,我的乖崽平安無恙。
“好了,去跟哥哥們玩吧,姥姥洗完澡給你做好吃的。”李春花說不累是騙人的,但為了給自己乖崽好好補補,就算剩最後一口氣,她爬也得爬去灶房。
她家乖崽最喜歡吃她做的飯了,一想到這,李春花就感覺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氣。
李春花手腳麻利,其他人洗完澡,她也做好了一桌菜,土豆燒臘肉、筍幹炒臘腸、香蔥炒雞蛋,還有兩個青菜和一個酸菜粉絲湯,每道菜分量都很足,比過年還要奢侈。
要不是來不及買其他肉,李春花能給小苗苗做個滿漢全席出來。
為找人,這兩天大夥都沒好好吃飯,現在小苗苗他們回來了,懸著的心也終於落下,聞到飯香肉香,肚子跟著咕咕叫起來。
乖外孫回來了,其他人也回來了,平平安安,沒傷著,李春花心情好,臉上的笑就沒下去過,宣布這頓不分餐了,所有人都可以敞開了吃。
孩子們歡呼起來,喊奶奶萬歲,妹妹萬歲,擼起袖子,端起飯碗,兩眼發光,瞧那架勢,能把飯桌一並搶著吞肚子裏。
即便餓成這樣,他們也是先給妹妹把菜夾了,一人一筷,很快堆成小山,小苗苗來者不拒,軟軟地一一道謝。
“乖崽,姥姥喂好不好?”小女孩在棉紡廠過得不如意,沒人關心,一歲多就學會了自己吃飯,馬上三歲,勺子和筷子用得那叫一個嫻熟,吃飯這塊根本用不著大人操心。
平時李春花也沒喂過,隻是今天比較特殊,恨不得把最好的統統給她,尤其是疼愛。
姥姥的心情,小苗苗不是很清楚,但有所察覺一二,乖巧地點點頭,小嘴巴啊地張開。
李春花立馬夾過去一塊臘肉,看著小苗苗吃得搖頭晃腦,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
“乖崽,啊——”周戰山有樣學樣,表情聲音溫柔得不得了,慈祥可親得難以跟往常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殺豬匠聯係在一起。
李春花笑臉肉眼可見垮一地,凶狠瞪他,“瞎湊啥熱鬧?”
“臘肉那麽鹹,乖崽吃了,不得喝湯啊?”周戰山小聲,卻也是有理有據。
“她不會自己喝,要你喂?就算喂,也有我,你個老逼登,哪兒涼快待哪兒去!”李春花典型的“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就要喂。”周戰山來脾氣了,不畏強權。
李春花搶走他的勺子,“就你?還有臉喂?”
一句話懟得周戰山啞口無言,胃口全無,一言不發地下桌了,一個人坐到院子裏抽起了悶煙。
李春花看他一眼,有些動搖,但一想到乖外孫這兩天在深山老林遭的罪,心立馬硬起來。
“媽,要不還是把爸喊回來吧?”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吃飯,老爺子孤零零一個人抽煙,周湘雲於心不忍。
“管他,活該!老逼登!”要不是他蹲茅坑,沒把苗苗和小五看住,倆孩子也不至於走丟,不給點教訓,他下次還敢。
“媽媽……”小苗苗心疼姥爺。
二老心情,周湘雲都理解,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得好,周湘雲摸摸小苗苗的腦袋,笑笑地搖頭,“先吃飯。”
“乖崽,啊——”李春花變臉沒個過渡,一轉頭又笑得跟一朵開得燦爛的**一樣。
“對了,放心,小顧的飯菜,我留好了的。”李春花突然提一嘴。
周湘雲嗆到,咳了幾聲,一張臉漲得通紅,她放什麽心?她又沒擔心!
“老姐,多大人了還害羞啊?你跟姐夫什麽事兒沒幹過。”周湘君笑話周湘雲。
周湘雲不想解釋,畢竟臉是紅了,娃是生了,這些都是事實,她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吃完飯,老六再去趟醫院,給你姐捎過去,不然她今晚鐵定睡不安生。”李春花貼心叮囑道。
“沒問題,包我身上,”為老姐終身幸福,老弟我義不容辭,周湘君思慮周全,“老姐晚上就別回來了,留醫院照顧姐夫吧,不然就算回來,也是人在曹營心在漢。”
周湘雲楞他一眼,沒看出來,還是文化人,嗬嗬~
“小姑!”
周湘雲聽到周宇喊她,條件反射地頭皮一緊,準沒好事兒,“別說話——”
還沒說完,周宇已經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好心提醒他姑:“醫院人多,不要和姑父交、、配哦~”
周湘雲:“……”
這茬過不去了是吧?
吃完飯,天黑下來,周戰山還在院子裏抽煙,人高馬大蜷成一團,看起來好大一坨。
“姥爺~”
乖外孫的小奶音從身後傳來,周戰山立即踩滅草煙,亂刨幾下驅趕煙霧,整理心情,擠出笑臉轉過身。
小苗苗端著裝有飯菜的搪瓷碗,越是走得小心越是搖搖晃晃,周戰山趕緊張開雙臂,隨時準備著去接。
到了姥爺跟前,小苗苗回頭瞅一眼,一粒飯也沒掉,果然是最棒的崽。
小苗苗驕傲。
“姥爺吃飯飯。”小苗苗捧著碗遞給周戰山。
這麽乖巧懂事一孩子,差點因為他就沒了,一想到這,周戰山就自責不已,其實根本不用李春花提,自從得知苗苗和周宇進了後山,他就無時無刻不在悔恨中度過,苗苗要是有個什麽,不說李春花了,反正他毫無疑問一定會跟著去。
周戰山眼眶泛紅,聲音沙啞,“姥爺不吃,乖崽吃。”
小苗苗挺了挺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煞有介事道:“苗苗再吃,就爆炸了。”
周戰山給逗笑。
小苗苗跟著笑,小酒窩甜到心坎裏,再次遞碗,“苗苗喂姥爺好不好?”
這麽好待遇,周戰山動心了,將搪瓷碗接了過去。
小苗苗從兜裏掏出一把木勺子,用自己的衣服仔仔細細地擦擦。
周戰山笑意直抵眼底,他們乖崽還是講究崽。
“姥爺,啊——”小苗苗踮起腳,將飯菜喂到周戰山嘴邊。
周戰山張嘴,嘴角咧到後腦勺,不得不承認這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飯菜。
“姥爺也喂乖崽好不好?”周戰山沒喂到乖外孫,心頭生出了執念。
小苗苗真的很飽了,但不想姥爺不開心,跟人打商量:“那就一口?”
“一口就一口,乖崽說什麽就是什麽。”周戰山歡天喜地,高興得像個孩子,接過勺子喂了小苗苗一小口,頓感此生無憾。
“老逼登,幹嘛?幹嘛?”李春花一直在灶房偷看,看到周戰山喂飯,坐不住了,跑出來,“你要撐死乖崽啊?!”
周戰山一臉討好,“就一小口。”
“一小口也不行!”李春花將小苗苗護到身後,那護犢子的架勢,仿佛周戰山不是姥爺,而是拐賣孩子的拍花子。
周戰山無語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老婆子就是想一個人霸占乖外孫。
“還有,”李春花警告,“別喊乖崽,膩歪死了。”
“你不也喊嗎?”周戰山不服。
“我是我,我又不愛蹲茅坑……”
周戰山立馬認慫,“好好好,我不喊,你喊。”
這人老愛揭人傷疤,往後日子可怎麽過?
“姥姥是在怪姥爺嗎?”小苗苗拉拉她姥姥的褲腿,終於迷迷糊糊地繞出來了。
“也怪姥姥,那天就該把你和小五一塊帶去醫院的。”李春花跟周戰山一樣自責。
小苗苗搖頭,“不怪姥姥,不怪姥爺,是苗苗和哥哥不聽話。”
李春花蹲下身,憐愛地摸摸小外孫的臉,“乖崽呀,什麽都好,就是太懂事了。”
懂事得讓人心疼。
“姥姥跟苗苗說過,後山林子不能進去,是苗苗沒把小五哥哥拉住……”小苗苗想到什麽,補充道,“還有姨姨。”
李春花和周戰山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問道:“哪個姨姨?”
果然,平時那麽聽話一孩子,怎麽可能自個兒亂跑!
小苗苗沒想到那麽多,姥姥姥爺問什麽,她就答什麽,將那天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複述了一遍。
李春花和周戰山氣炸了,他們活了大半輩子,就沒碰到過這麽黑心肝的,明兒必須給倆孩子討個說法。
第二天,天不見亮,知青院就鬧了起來,一陣鬼哭狼嚎,打破了曾家村的平靜,所有剛起床還沒來得及吃早飯的人們被驚動,陸陸續續地趕去知青院看熱鬧。
半路,黃翠翠熱心腸地告知大夥:“別去知青院了,人已經拉到村委會了。”
曾六嬸問:“到底出啥事兒?一大早鬧這麽凶?”
黃翠翠說:“還能啥事兒,就周家那個小外孫的事兒唄,聽說是給知青院的陳知青騙去後山林子的。”
曾六嬸一臉驚悚,“搞錯了吧?陳知青跟周湘君不是都處上對象了嗎?嫁過去就是小苗苗的小舅媽,心再黑也不能幹出那事兒。”
“還小舅媽呢?她根本沒看上周湘君,就逗人玩,她心裏頭藏著郝知青呢。”周湘雲怒扇郝岩年耳光那天,黃翠翠就在現場,其中關係理得清清楚楚,“奈何,郝知青一心想著周湘雲,陳知青這不就記恨上了,收拾不了大的,就拿小的出氣,真是缺了大德了。”
“出氣就出氣,她怎麽能把人騙去後山,那不是要倆孩子的命嗎?”曾六嬸搖頭,“別說李春花寵著小苗苗,換我,誰敢這麽對我家孩子,我也得找她拚命。”
很快到了村委會,曬穀場上已經擠滿了人,陳青青哭喊聲傳出來,“冤枉啊!都是誤會,我沒有騙苗苗和小五,周嬸子你們冤枉我了!”
從得知苗苗他們找回來,陳青青提心吊膽,一宿沒睡,想跑路,又跑不掉,還能怎麽辦?打死不承認唄。
反正當時就倆孩子在場,又沒其他人看到,人證物證不全,他們能拿她怎樣。
“倆孩子都說了,就是你非要帶他們去找野猴子報仇,你還有臉喊冤?你個黑心腸的!”李春花冷哼道,雙目怒瞪,恨不得撕了陳青青這個小賤蹄子。
以前她裝可憐占她幺兒的便宜,她是生氣,而現在更多是恨,滔天的恨意。
“周大隊長,都說您公正無私,您可要為我主持公道啊,”陳青青撲過去抓住周湘華,哭得傷心又委屈,說話卻很清楚,指著李春花,鑿鑿有詞:“周嬸子他們汙蔑我,就因為湘君他喜歡我,這輩子非我不娶,周嬸子勸不動,她就汙蔑我,周大隊長,你不能因為跟周嬸子的關係,就對我不管不問,你這樣做,隻會叫大夥寒心啊。”
一邊是外甥女和親兒子,一邊是自己管著的知青,周湘華當然相信苗苗,如果隻是小五,他或許會多問兩句,但那可是苗苗啊,那麽乖一孩子,不可能栽贓。
周湘華黑著臉,抽回被陳知青抓住的衣服,“就因為我是大隊長。”
不然就以她的所作所為,他早就跟人動手了。
陳知青故意鬧大動靜,就是怕周湘華一手遮天,關起門把她辦了,哭哭嚷嚷,一定要來村委會,因為這兒有其他村幹部,村長和書記。
“村長,書記,周大隊長偏親,您們可要為我做主呀。”陳青青轉移求助對象。
一直沒說話的曾書記,麵色凝重地起身,蹲到小苗苗跟前,衝她露出溫和的笑容,“苗苗,你跟曾爺爺說說事情經過好不好?”
全村都驚動了,陣仗這麽大,小苗苗明顯被嚇到,躲在她姥姥身後,怯怯地探出小腦袋。
李春花摸摸她的小腦袋,“苗苗別怕,姥姥和姥爺保護你,大膽說就是了。”
“嗯嗯,苗苗勇敢。”小苗苗重重點頭,一五一十地將那天發生的事情又複述了一遍。
書記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誰家孩子不是寶,他完全能夠理解周家夫婦的心情,但作為一村的書記,也不能隨便給誰定罪,萬一真是冤案就不好辦了。
“陳知青,你還有什麽話說嗎?”書記臉色難看地問陳青青。
“一派胡言,小小年紀不學好,就會撒謊了,我明明勸了他們好半天,是他們自個兒不聽,非要進去找野猴子報仇,還一回來就倒打一耙?”陳青青故作恍然,“一定是周嬸子他們教她這麽說,周嬸子你們,你們也太欺負人了!”
李春花氣瘋了,“你個遭天譴的黑心肝,我,我今天非得打死你!”
陳青青立馬藏到書記身後,“書記,周嬸子她還想屈打成招!”
“周嫂子,你冷靜冷靜,我們還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書記攔住李春花。
“我家苗苗說得還清楚?你是耳朵聾了嗎?”李春花氣紅了眼,管對方是不是書記,照吼不誤。
書記眯縫著眼,看得出不是很樂意。
陳知青得意,一個村裏,書記最大,李春花把人得罪了,就更別想辦她,伸頭出去,挑釁:“說誰不會說,凡事得講證據,周嬸子。”
“我家苗苗和小五就是證據,”李春花將倆孩子往書記麵前一推,雙手抱胸,“曾長進,你就看著辦吧。”
曾長進看向周宇,小男娃娃不稀罕,他家好幾個,一個比一個皮實,曾長進光想想就頭疼,他們說的話不可信,他有經驗,但小女娃娃不一樣。
更何況是小苗苗,就像孩子們說的,小苗苗是他們三裏鎮最可愛的小女娃娃,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此生無聲勝有聲。
受委屈了,想爺爺幫忙主持公道。
偏偏無憑無據,就一張嘴,他實在不好幫這個忙。
見書記為難,陳青青覺得自己賭對了,就知道隻要她打死不承認,他們拿她就一點轍沒有,忍不住沾沾自喜。
“我有證據。”一道清清冷冷的女聲響起。
是薑雯棋,陳青青跟她同一批次,相處了一年多,自然認得她的聲音。
當時她在翻地,又不在現場,能有什麽證據?
陳青青覺得薑雯棋之所以這麽說,純粹是想詐她,她才不會上這個當。
薑雯棋這個人性情怪僻,獨來獨往慣了,向來不好管閑事,關鍵時候站出來,除了陳青青,其他人多少還是報以希望。
尤其是李春花,看對方的眼神跟看天神一樣。
而且,不看不知道,越看發現這小姑娘長得不是一半水靈,就差那麽一點點就趕上他們家老五了。
“薑知青,什麽證據?你說。”書記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