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周湘雲默默騰地兒, 將舞台交由李春花母子,攜手閨女挪到堂屋,窗花已經剪好一大半, 重疊著整齊地放在簸箕裏。
小苗苗沒見過窗花, 覺得稀奇, 寸步不離地守著媽媽,蹲在地上,小手撐著下巴,巴巴地瞅著。
周湘雲上輩子為拍戲跟著傳統手藝師傅學過一周的剪窗花, 不說學了個九成,但至少也有五成, 剪一些簡單的人物畫難不倒她。
先前周湘雲提議過年自個兒剪窗花, 李春花說她浪費錢,在集市上買兩張意思意思下就行了, 沒必要貼的到處都是。
說到底還是信不過周湘雲, 那麽好吃懶做,火都燒不利索, 怎麽可能會剪窗花?到時候紅紙剪廢了, 又得重新買窗花,這不花冤枉錢嗎?
最後是周湘君偷偷地給他姐買了一遝紅紙,當然以防萬一,他也買了兩張窗花。
不過這事兒周湘雲並不知情, 還是早上去儲物間找紅紙才看到,合著家裏沒一個信她有這手藝, 除了她的寶貝閨女。
剪刀飛快運作, 一溜溜多餘的紅紙,不見斷, 從周湘雲手裏一直垂到地上,小苗苗小心翼翼地撿起一頭,拉伸展開,扭著圓滾滾的小身子,接到自己的小屁股上,喜笑顏開地喊她媽:“媽媽!媽媽!媽媽!”
周湘雲抬起頭,微笑地看著她,寵溺地唉了一聲。
“媽媽捉住苗苗的尾巴啦~”小苗苗扭扭自己的小屁股,又害羞又興奮。
周湘雲臉上的笑容擴大,將剪好的窗花放進簸箕,剪刀也收好了,免得不小心傷到小團子,才抓住小尾巴另一頭,一點一點地往回收。
小苗苗非常配合地小碎步挪動,到了她媽跟前,張開小手撲過去,奶聲奶氣地哇哦道:“苗苗捉住媽媽了!”
周湘雲摟住小苗苗,下巴擱在她發頂蹭蹭。
“媽媽剪的窗花花好好看哦。”小苗苗仰起頭,一臉崇拜地看著她媽。
周湘雲在她軟乎乎的小臉蛋上捏一把,“你呀,還沒展開,就知道媽媽剪得好?”
小苗苗重重點頭,揮了揮手裏抓著的紅紙條,“媽媽剪的小尾巴這麽長,剪的窗花花也一定好看。”
周湘雲再次將小團子摟進懷裏,果然還是閨女暖心熨帖,哪像周湘君那個大孝子,大過年非把小老太太氣死不可。
堂屋一派歲月靜好,南屋鬧得雞飛狗跳,李春花找了一圈沒看到趁手的武器,最後隻能祭出浪子回頭鞋。
見狀,周湘君一頭鑽進被窩,甕聲甕氣地提醒:“媽,大過年不打孩子,這不祖上定的規矩嗎?”
李春花氣急敗壞,啪啪啪一頓招呼,“那是孩子,你是嗎?你是嗎?你是嗎?你不是,我今兒個非得打死你!你個敗家玩意兒!老婆子的自行車呢?那麽貴的車,你給老婆子弄哪兒去了?!”
有棉被擋著,周湘君並不疼,但他得叫,不然他媽沒有成就感,“去年還是孩子,今年就不是了,媽,你不愛我了嗎?”
“愛你個大頭鬼,廢話這麽多!問你呢!車子呢?我車子呢?”母愛能有自行車值錢?明顯沒有!
“車子借你未來兒媳婦了,”周湘君為了愛情無所畏懼,將腦袋探出棉被,嬉笑地跟李春花隆重介紹,“你未來兒媳婦,陳青青同誌。”
李春花一鞋底抽他臉上,“我呸!沒過門算什麽兒媳婦,就問你,鑰匙都在我這兒,你拿什麽開的鎖?”
大過年不能毀容,他還要見陳知青,周湘君又躲了回去,“我偷偷留了一把,聰明吧?”
李春花氣得胸脯上下起伏,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稍稍緩了些,問:“她借你車幹嘛?”
“這不是買了今天的電影票嗎?我感冒不能跟陳知青去看,但也不能浪費不是?就趁你們昨夜裏睡著,將車子和電影票送過去了。”周湘君覺得自己太貼心,陳知青一定很感動。
“你倒是想得周到啊,”李春花嘴角抽搐,反問一句,“就不怕她跟其他男同誌去看?”
周湘君掀開被子,正襟危坐,麵色莊重肅穆,“我信得過陳知青,就算她跟其他男同誌去看,他們也是清清白白的革命友誼!”
李春花:“……”
撿起被子蓋住周湘君的腦袋,眼不見為淨。
她也累了,打不動了,李春花穿好鞋子往外走,周湘君怕他媽氣壞身子,連忙安撫:“媽,車子下午就還回來。”
李春花擺手,“隨便你,我算管不了你了。”
周湘君:“?”
感覺有什麽東西在一點一點地流失。
“姥姥!姥姥!姥姥!”小苗苗見姥姥從小舅屋裏出來,揮舞著小手熱情招呼,一張小臉笑得明亮燦爛。
李春花心情好了些,淺笑地走過去。
“姥姥,你看媽媽剪的窗花花。”小苗苗獻寶似的捧給李春花一張尚未展開的窗花。
李春花接過去,緩緩展開,窗花上的圖案是個穿著圍裙,紮著低發髻,一手拿鍋鏟,一手拿鐵鍋,埋頭炒菜的小老太太。
李春花第一反應就是小團子被她媽糊弄了,周湘雲拿買回來的窗花充當自己剪的。
轉念一想,集市上的窗花圖案很簡單,基本上都是各式各樣的福字,很少有人物像。
而且窗花上的小老太太越看越眼熟,李春花不敢確定地問小苗苗:“你媽剪的姥姥?”
“對呀!”小苗苗一笑,驕傲就像自己剪的窗花一樣,然後又拿起一張疊在一塊的窗花展開,“姥姥,快看,這是誰?”
小老頭子,殺豬刀,還有一頭大肥豬,除了那個老逼登還有誰。
“媽,三嫂他們已經貼好春聯了,我們也趕緊把窗花貼上吧?”周湘雲端著唐莉他們貼春聯剩下的米糊,看到李春花和小苗苗拿著的窗花,笑道,“那就先從媽和爸房間開始貼。”
窗花貼上後,周湘雲從凳子上跳下來,退到李春花邊上,問:“媽,你看我這手藝怎麽樣?”
別說,真是惟妙惟肖。
“湊合。”李春花評價道,眼睛一直盯著窗戶上的窗花。
“何止湊合,簡直剪得太好了,比集市上賣的窗花都好看。”唐莉夫婦圍過來,對周湘雲剪的窗花連連稱讚,唐莉擠過去問周湘雲,“小雲也給我和你二哥剪了嗎?”
周湘雲從簸箕裏抽出三張窗花,“還有小林,你們一家三口,我都剪了。”
唐莉迫不及待地展開,頓時對周湘雲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也太像了吧!”
窗花不是作畫,做不到細致入微,但整體透出的神韻,也是畫筆畫不出來的,一看就知道是誰。
唐莉動了私心,想把窗花貼自個兒家,好讓家屬院的鄰居們羨慕羨慕。
礙於李春花心情不佳,她不敢提,退而求其次,“小雲,我們那屋的窗花,我們自己貼可以嗎?”
“沒什麽不可以,都是一家人。”周湘雲分給唐莉夫婦一些米糊,李春花端上簸箕,三人繼續貼其他屋子。
貼到西屋,小苗苗指著窗戶上紮著兩個小揪揪的圓潤小姑娘,雀躍地蹦跳起來道:“是苗苗!”
周湘雲回頭一笑,指著另一扇窗戶上的窗花,“還有媽媽。”
小苗苗跳得更高了,“還有媽媽!”
“還像那麽回事。”周戰山突然冒出來,站李春花邊上。
李春花捂住鼻子的同時,拉著小苗苗連退好幾步,一臉嫌棄地說周戰山:“你掉糞坑了?這麽臭!”
周戰山拉起衣服聞了聞,“也還好吧,就蹲的時間有點久,躥味了。”
李春花瞪他,“你還知道蹲得久?”
小兒子收拾完了,窗花也貼得差不多了,老逼登這會兒才拉完屎。
“肚子不舒服。”周戰山解釋。
“你肚子什麽時候舒服過?”李春花無語了,抱著小苗苗往堂屋走,去貼最後一張窗花。
周湘雲剪了一張很大的窗花,全是腦袋,小苗苗一手摟住姥姥的脖子,一手開始清點窗花上的人數,這些天兩個哥哥爭先教學,小家夥已經能數到十個數,卻還不夠。
於是,奶聲奶氣地跟問姥姥借了一隻手,掰起其中一根手指頭,“姥姥先幫苗苗記著哦。”
李春花笑眯眯地點頭。
小苗苗這才繼續數窗花上的小腦袋,數完,看看自己的小手,又看看姥姥的手,想了好久也沒算出來,氣餒地耷拉著小腦袋。
李春花在她發頂揉了一把,“小傻妞,一共十六個人。”
“哇塞,姥姥好厲害,”小苗苗歡呼一聲,轉而兩隻手抱住姥姥的脖子,小臉貼過去蹭了蹭,“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姥姥!”
李春花徹徹底底笑出來,原本給周湘君氣得打結的腸子終於舒展開了。
“不對呀,老姐,怎麽才十六個人?”被窩裏一頓亂竄,出了一身汗,周湘君重感冒好了一大半,從**爬起來,套上軍大衣,靠在自己屋門口,問周湘雲,“還有你弟妹陳知青,你咋忘了把她剪進去?”
周湘雲:“……”
這該死的戀愛腦啊。
周湘雲以為李春花會發火,沒想到小老太太壓根看都不看周湘君,抱著小苗苗往灶房去了。
對此,周湘君也隻是有一瞬的不適應,很快反應過來,激動地跑向他姐,“姐,看到沒有?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媽終於完全接受陳知青了,要不你重新剪一張全家福吧?”
周湘雲表示無能為力,“沒紙了。”
周湘君一拍腦門,“都怪我,沒多買一張。”
說著,從衣兜裏掏出一塊手帕,“姐,你拿這個幫我剪一個陳知青吧?我想每天帶身上,洗澡也不拿出來。”
邊說邊臉紅。
周湘雲皮笑肉不笑,“那可不行,陳知青的美貌,我這破手怎麽剪得出來。”
周湘君想了想,表示讚同,“姐說得太對了,陳知青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姑娘,其次就是我姐你了,然後是咱媽。”
周湘雲:“……”
春節是華夏最重要的傳統佳節,沒有之一,傳統習俗就應該保留下來,而不是像後世那樣,簡單的放個假就算過年。
周湘雲更是好多年春節都在酒店度過,經紀人和助理回了家,身邊連個說新年快樂的人都沒有。
這是她穿來後過的第一個年,盡管大家夥都沒錢,卻過得格外充實和喜慶,貼完窗花和春聯,周戰山在院門口點著鞭炮。
劈裏啪啦——
周湘雲捂住小苗苗的耳朵,周林亢奮地跳起來,大喊:“過年咯!過年咯!過年咯!”
其他人臉上也都帶著笑。
周湘雲很喜歡這種氣氛,不像後世煙花爆竹都不準放了,過個節冷冷清清,一點意思沒有。
大年三十午飯大多吃得簡單,重頭戲都在晚上的年夜飯上,吃過中午,大人忙著張羅晚飯,沒多餘的精力看孩子,塞給一把零嘴兒讓他們去外麵玩。
小苗苗和周林也不例外,出門碰到來找他們玩的周宇,一手拿著一根點燃的香頭,一手拿著一個撿來的小鞭,兩手不得空,衝小苗苗擠眉弄眼,說:“兜裏有花生,苗苗吃。”
短衣缺食的年代,就算過年,零嘴兒也不能敞開了吃,都是用來過年待客的,初一到大年十五,大半個月這麽長的時間,大人們也隻好準備耐存放的零嘴兒,而不是想吃什麽買什麽。
小苗苗從周宇兜裏摸出三顆花生,剝了,給兩個哥哥一人喂一顆,最後自己也吃一顆。
“好香哦。”小苗苗發出幸福的感歎。
“走咯,找曾小胖放鞭炮去。”周宇雄赳赳氣昂昂走最前麵,看那架勢,不像找人耍,而是要去幹仗。
其實說幹仗也不為過,鞭炮還沒開始放,兩方陣營就對上,周宇抓出兜裏的花生,周林抓出一把炒瓜子,小苗苗則是幾顆水果糖。
曾小東輸人不輸陣,將自己和他妹兜裏的零嘴兒統統倒出來,除了花生瓜子糖果,還有兩塊夾心餅幹,是他在省城裏上班的小叔買回來的,很稀奇。
他掰下一小塊,放進嘴裏,表情誇張,“這也太好吃了吧!我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餅幹!”
“餅幹有什麽好吃?”周宇不以為然,拿出一顆水果糖,剝了糖紙丟進嘴巴,表情比曾小東還誇張,“哇塞塞,我吃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糖!”
這是每逢春節孩子們必備流程,一碰頭必“炫富”,比較誰家的零嘴兒種類多更好吃。
一年複一年,孩子們有了經驗,很少上當。
除了白得跟一張紙似的小苗苗,和別人說什麽信什麽的曾小妹。
倆小丫頭齊步上前,仰著小腦袋,同時問:“小東哥哥(小五哥哥),這個真的這麽好吃嗎?”
自從小苗苗知道曾小東名字後,就再也沒叫過他小胖哥哥,不像其他人,天天喊他曾小胖,曾小東感覺受到了尊重,對小苗苗也更喜歡了,曾小東將剩下半塊夾心餅幹喂到小苗苗嘴邊,“苗苗吃。”
小苗苗眨巴眨巴水靈靈的大眼睛,問:“我可以自己吃嗎?”
“當然可以。”曾小東大方道。
小苗苗謝了小東哥哥,接過餅幹,轉手喂給了周宇,“小五哥哥吃。”
曾小東:“……”
喂了周宇還不算,她還給周林吃。
曾小東好難過,沒眼看了,將臉別到一邊,再回頭,看到小苗苗將剩下的餅幹塞自己嘴裏,肉乎乎的小臉蛋一下變成了小包子,眼睛亮晶晶地跟他說,“小東哥哥,真的好好吃哦。”
曾小東傻笑地撓頭,“小妹還有一塊,也給你好不好?”
“哥,沒了。”曾小妹兩手一攤。
“餅幹呢?你吃了?”曾小東捏住她的嘴巴,看到裏麵的水果糖,“你拿餅幹跟周宇換了?”
曾小妹天真無邪,甚至有點得意,“不換,我怎麽吃得到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糖糖。”
曾小東恨鐵不成鋼罵她:“每年他都這麽說,你還每年都上當,你豬腦袋啊!”
曾小妹摸摸自己的腦袋瓜,氣呼呼地反駁道:“才不是!”
“小妹姐姐不是豬腦袋,”回曾家村後,周宇總帶她跟曾小東兄妹玩,一來二去,自然而然就跟曾小妹處成了好朋友,好朋友受了委屈,小苗苗勇敢站出來維護,“是大腦袋!”
曾小妹緊跟其後,“苗苗說得對,我是大腦袋,不是豬腦袋。”
曾小東:“……”
小姑娘家家長那麽大一個腦袋有什麽好驕傲的?
“大頭大頭,下雨不愁,別人有傘,我有大頭。”小苗苗和曾小妹手拉手地一邊轉圈一邊唱。
唱完,曾小妹用大腦袋貼貼小苗苗的小腦袋,“以後下雨,我給苗苗撐大頭,哈哈哈……”
小苗苗跟著哈哈哈笑起來。
受倆小丫頭感染,周宇他們也笑成了一團。
吃完零嘴兒,男孩子們放鞭炮,小苗苗和曾小妹玩翻花繩,將一根繩子結成繩套,由一個小夥伴用手指編成一種花樣,另一個小夥伴用手指接過去翻成另一種花樣,依次循環交替編翻,一直到其中一方不能繼續編翻為止。
這個遊戲最大的樂趣在於翻出新花樣,以此向小夥伴展示自己的聰明才智,不過小苗苗和曾小妹好勝心都不強。
她們又不常玩,翻來覆去就兩種花樣,即便如此,倆小丫頭也玩得起勁。
哥哥們也貼心,跑得遠遠地放鞭炮,幾個擺一起一塊放,才覺得過癮,時不時也搞個惡作劇,看到有大人路過,他們就偷偷地往對方腳邊丟一個小鞭,“叭”地一聲嚇那人一跳,幾個就哄笑成一團。
大人生氣歸生氣,但礙於大過年,一般不會和小孩兒計較,嗬嗬地幹笑兩聲走了。
“周宇,那不是你們小叔嗎?”曾小東下巴一抬。
周宇扭頭去看,果然是他小叔,也不知道蹲路口等誰,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
“要不嚇他去?”周林提議。
正合周宇心意,曾小胖小叔每年都給他們兄妹兩個買好吃的,他們小叔呢?一點不自覺,必須教訓一頓。
一拍即合,三隻偷偷摸摸地貓過去,躲在一棵老槐樹後邊,周宇從兜裏掏出小鞭,周林給他摁回去,換成了一個雙響,點燃,扔了出去。
周湘君早有察覺,鞭炮一扔過來,他立馬撿起來,是想扔回去,看到小苗苗和曾小妹朝周宇他們跑去,擔心嚇到小苗苗,隨即轉了方向往後一丟。
說來也是巧,陳青青來還車,心情美滋滋地坐在後座,她今天跟郝岩年看電影,特意梳妝打扮一番,戴了最喜歡的棉帽,襯得自己臉蛋巴掌小。
郝岩年偷看了她好幾次。
越想越開心,陳青青歪頭嬌笑,就在這時,有什麽東西掉到棉帽上,她以為是村裏小屁孩調皮扔的石子,剛要伸手去扒。
“叭——叭——”兩聲,就在腦袋瓜上,陳青青感覺自己天靈蓋被炸開了,尖叫著從後座一屁股墩兒摔到了地上。
郝岩年緊急刹車,一隻腳撐地上,回頭去看。
好在小孩子玩的鞭炮威力不大,不然開花的就不是棉帽,而是陳青青的腦袋瓜了。
不過就算沒傷著,也足夠狼狽。
陳青青頭冒青煙,齊耳短發淩亂地裹著又黑又白的小臉,黑是熏的,白是嚇的。
郝岩年很努力憋笑,默默地將頭轉回去。
“陳知青,你聽我解釋啊!”周湘君手拎兩侄子前來負荊請罪,將周宇和周林扔地上,一個滑跪到陳青青跟前。
周宇和周林異口同聲:“陳知青腦袋開花啦!哈哈哈哈……”
陳青青臉上又多了一種顏色,紅了。
周湘君一人一巴掌呼過去,糾正道:“不是腦袋開花,是棉帽開花。”
陳青青氣惱地扯下頭上的棉帽,已經麵目全非,肉疼到不行,她新買的棉帽啊,今天第一回 戴就成這樣了。
周湘君你個二傻冒,你賠我棉帽!
還有,害我在郝岩年麵前出這麽大個洋相,我陳青青發誓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陳青青心中暴怒,恨不得扒了周湘君和他兩侄子的皮,卻也深諳事情已經發生了,歇斯底裏根本無濟於事。
她抱著炸開花的棉帽,委委屈屈地哭起來。
大顆大顆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
可把周湘君心疼壞了,手忙腳亂地道歉:“陳知青,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叫我手欠亂扔,就該炸死我的!別哭了好不好?”
“不好……”陳青青哭兮兮地搖頭。
“那你打我罵我一頓好了,隻要你不生氣,怎麽樣都可以。”周湘君將腦袋伸過去。
陳青青打了個哭嗝,“炸死你,不好。”
周湘君死了,感動死了,明明遭了這麽大罪,還一心替他著想,他周湘君宣布:陳知青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沒有之一。
“陳知青,明天我就去鎮上買頂棉帽賠你好不好?”別說棉帽,就是他的命,隻要她要,他也雙手奉上。
陳青青嗯了一聲,目光一轉,落到周宇兄弟身上。
周湘君眼疾手快,一手摁一個,“道歉,趕緊!”
周宇和周林超大聲:“對不起,嬸嬸,我們再也不敢了。”
“別亂叫。”陳青青羞赧地抿唇,低頭整理自己亂掉的齊耳短發,餘光瞥向郝岩年。
“陳知青,要不上我家洗洗依誮吧?”周湘君邀請,心裏更是盼著,陳知青可以留下來一塊吃年夜飯。
陳青青沒拒絕,從地上起來,小小聲問:“湘君,我這樣……是不是很難看?”
周湘君撥浪鼓式搖頭,“沒有,陳知青最好看,誰也比不上。”
“你又哄我,不是還有小雲姐嗎?”陳青青嬌嗔道,聲音不輕不重,正好郝岩年聽得見,“就算小雲姐離過婚生過娃,我也連她一根頭發絲都比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