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李春花冷冷地看著周湘雲,問:“什麽意思?”
這才回來一天,就想存私貨了?
周湘雲立馬解釋:“這不是跟媽您學的嗎?小心駛得萬年船,一次性全部弄回來,數量太多,免不得有人眼紅舉報,到時被上頭收走,咱不是啥也撈不到。”
如果沒發生剛那檔子事兒,李春花才不信周湘雲鬼話,十根筍子,曾六嬸他們就想分一杯羹,要是更多,人心不足蛇吞象,還是謹慎些好。
李春花沒再說什麽,將地上的筍子撿回背簍,讓周湘雲和周宇趕緊洗洗好吃飯。
周湘雲往凳子上一坐,衝小苗苗勾了勾手指,小苗苗乖乖地挨過去,周湘雲裝模作樣地搗鼓閨女的小揪揪。
李春花一巴掌拍過去,“那麽髒一手,瞎摸什麽?別跟我這演,老婆子眼睛疼,小五還不快去打水伺候你姑!”
周湘雲訕笑地拍馬屁,“不愧親生,果然還是媽了解我。”
李春花不想理她,將小苗苗抱上桌,去灶房端飯菜,回來時,周宇悶聲跟在後麵,將洗臉盆放到周湘雲腳邊。
周湘雲俯身去洗手,沒想到是冷水,凍得她把手縮回去,抬頭去看周宇。
周宇一臉無辜,兩手一攤,“奶沒燒水。”
沒燒水,小老太太怎麽給小苗苗洗的臉?周湘雲不信小老太太這麽鐵石心腸,大冬天給小奶娃用冷水。
李春花也不避諱,“活該,讓你們連個孩子都看不住,把人弄那麽髒,洗了一鍋熱水。”
“暖水壺裏不是有開水嗎?”周宇疑惑。
李春花眼神十分鄙夷,“就這盆冷水,愛洗不洗,不洗別吃飯,餓死得了。”
話裏話外說熱水你們也配!
一聽這話,周湘雲和周宇哪還敢磨嘰,爭著搶著把臉和手洗幹淨了,麻溜兒地坐上桌吃飯。
一人一個饃饃,一勺白菜粉絲,還有小半碗鹹菜湯。
又是不見油腥的一天,周湘雲心裏叫苦,嘴上吃得津津有味,連連誇讚李春花廚藝了得,簡直化腐朽為神奇。
當然最後一句話,她不能說,這個年頭,說糧食是腐朽不就是糟踐老百姓的命嗎?
她不想挨罵。
李春花儼然已經習慣了周湘雲的油嘴滑舌,麵不改色地啃了一口饃饃,“那麽多人都看著,筍子不會被發現吧?”
“大夥的注意力一上午都在苗苗身上,根本沒人管我幹什麽。”周湘雲說。
李春花說那就好,“等天一黑,你跟我一塊去背回來。”
要不是怕人看到,李春花恨不得現在就去,免得夜長夢多。
“苗苗可以去嗎?”安安靜靜吃飯的小苗苗抿抿小嘴兒,眼巴巴地看著李春花。
“不可以,”李春花絲毫不心軟,喝了口鹹菜湯,又道,“天黑路滑,你小小一個,一塊去,我還得顧你,這不幫倒忙嗎?”
小苗苗失落地哦了一聲,埋下頭去。
李春花瞅了瞅她,隨即從兜裏掏出一隻水煮雞蛋,問小苗苗吃不吃?
“吃!”小苗苗立馬抬起頭,眼睛發出亮光。
李春花:“……”
這麽好哄!感覺虧了。
小苗苗啊地將小嘴巴張大,長睫忽閃,坐等投喂。
已經將雞蛋遞過去的李春花,默默地收回手,虎著臉,小聲念叨真是養了個小祖宗,然後拿著雞蛋往桌上一磕,動作麻利地剝出雞蛋,喂到小苗苗嘴邊。
雞蛋白白嫩嫩,小團子那臉與之相比居然也不遑多讓,不同的是,雞蛋更緊繃,那臉更有肉感,更軟乎。
小苗苗嗷嗚地咬一大口,將剩下的推回去,嘴裏含著東西說話不清楚:“鳥鳥次~”
“姥姥不喜歡吃雞蛋。”李春花遞回去。
小苗苗睜大眼睛,覺得不可思議,雞蛋這麽好吃,就連她這隻凶獸崽子都喜歡,姥姥居然不喜歡。
姥姥也太厲害了吧!
小團子滿目熱情和崇拜看著自己,李春花一頭霧水:發生了什麽?
“奶亂說!奶明明喜歡吃雞蛋,”周宇忍不住插一句,“上回我媽給我煮雞蛋吃,奶一口就吞掉了,我都沒嚐到味道。”
李春花瞪他一眼,“大人說話小孩兒插什麽嘴!”
小苗苗是聰明的崽,聽了她哥的話,恍然大悟,感動了,姥姥太好了,總是把好東西留給他們小孩。
小苗苗接過雞蛋,小手高高地捧著,送到她姥嘴邊,堅持讓她姥吃。
李春花低頭咬了一口,很小一口,周宇就納悶了,他奶吃他的雞蛋的時候,嘴巴怎麽那麽大,吃苗苗的雞蛋,嘴巴就那麽小了呢?
姥姥吃了,小苗苗開開心心地問:“姥姥,雞蛋好吃嗎?”
李春花點頭,小苗苗小腦袋瓜一歪,碰碰她姥的胳膊,笑得甜蜜蜜,“苗苗也覺得好吃啦。”
“奶,宇宇也要吃雞蛋。”周宇不僅學小苗苗奶呼呼的語氣,還跑過去用腦袋碰碰他奶另一隻胳膊,不過力道沒控製好,差點沒給李春花從板凳上頂下去,李春花火冒三丈把人推開,“吃你個大頭鬼,家裏就剩一顆雞蛋,去哪再找給你,我自己下?”
家禽圈養數量有規定,一家不能超過五隻,李春花養了三隻母雞和兩隻母鴨子,每天也就撿兩顆蛋,偶爾才能有三顆蛋。
鴨蛋可以製作皮蛋和鹹蛋,李春花留著自家吃,雞蛋一般都是攢起來,要麽拿去賣要麽當禮送人,這年頭,結婚生娃時興送蛋。
這些,周宇心裏清楚得很,他奶就是不舍得給他吃,氣鼓囊囊坐回去,小苗苗將雞蛋遞過去,“小五哥哥吃。”
周宇看了看雞蛋,又看了看小苗苗,眼淚不受控地流了下來,苗苗太可憐了,就那麽一個雞蛋,還要分這個吃分那個吃,自己最後吃不到多少。
周宇用手背胡亂地抹了一把臉,跟他妹保證道:“哥哥長大,一定養好多雞,每天下好多蛋,苗苗就有吃不完的蛋了。”
小苗苗歡喜地點頭,“嗯嗯,小五哥哥最棒。”
周湘雲欣慰,即便小老太太不承認,但顯然已經被徹底征服,占了小苗苗的光,她暫且不擔心被掃地出門了。
這就叫母憑女貴。
“媽媽吃。”小苗苗最後不忘她媽,將雞蛋伸到她麵前,完整一顆雞蛋被咬了兩口,看上去坑坑窪窪,還有口水,周湘雲當然不會吃,那是擱以前,現在,不帶一點猶豫,也不給李春花反應,湊過去咬了一口。
李春花罵罵咧咧,“餓死鬼投胎啊你。”
周湘雲充耳不聞,美滋滋地將雞蛋咽肚子裏。
李春花對她無語了,為防周湘雲再搶雞蛋吃,盯著小苗苗把剩下的雞蛋吃光了,才問:“苗苗怎麽找到筍子的?”
小苗苗情景再現,伸著鼻子用力一吸,整張臉都在使勁,“聞到香味了。”
小模樣別提多萌了,李春花被她逗笑,“狗鼻子啊。”
“不是噠,是貓鼻子,”小苗苗認真糾正完,毫無顧及地宣布,“苗苗是熊貓崽崽,很凶很凶的神獸。”
李春花沒放心上,隻當小孩子說胡話。
周湘雲吃飽喝足,閑著沒事兒哄她玩,問:“多凶?
小苗苗現場凶給媽媽看,兩隻小手握拳舉到臉側,小嘴巴發出咆哮的同時,小手張開。
“嗷嗚——”
完美演示了什麽叫張牙舞爪,不過帶著奶味,毫無威懾力。
周湘雲承認,有被萌到。
“小貓崽,飯快涼了,趕緊吃。”李春花摸摸小苗苗的頭,語氣明顯柔和了不少。
“媽,她還說我是九尾狐狸。”周湘雲隨口搭了句。
李春花看她一眼,讚同道:“沒說錯。”
周湘雲捧臉嬌笑,“還得感謝您把我生這麽美。”
李春花盯著她的臉,評價道:“照我年輕那會兒還差得遠。”
心裏不得不承認,這丫頭自個兒會長,盡挑她和老頭子優點長,才生得這麽俊俏水靈,但有時候長得好看並不是一件好事,容易招人嫉妒。
“那可不是,誰讓您是我媽呢,我不得讓著您點。”周湘雲全方位吹捧李春花。
周湘雲也聽出來了,小老太太話裏有話,今兒個跟村裏嬸子們閑聊,曾六嬸無意中說漏嘴,知青院那邊有人亂嚼她舌根,將她未婚先孕這事兒傳得人盡皆知,周湘雲套了兩句,曾六嬸就把那人名字告訴了她。
周湘雲在原主記憶裏搜索了一遍,沒想到居然是薑雯棋!原主以前在城裏玩得最好的閨蜜,不過就她了解,薑雯棋不像那種人,這事兒定有蹊蹺。
天一黑,李春花就和周湘雲出門了,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回來,兩個大背簍裝得滿滿當當,壓得常年幹農活練就一身力氣的李春花也彎腰駝背。
能不駝背嗎?李春花怨念頗深,她不僅要背自個兒那筐,還要幫忙摟住周湘雲的背簍,不然她一步也走不了。
她才不心疼周湘雲,是怕動靜鬧大,引人注意。
小苗苗和周宇跑去搭把手,在三人合力幫忙下,周湘雲終於卸下背上的重擔,她氣喘籲籲地癱坐在地,揉著酸疼的肩膀,感覺背帶已經潛進她肉裏,好疼。
李春花斜楞她一眼,“瞅你這點出息。”
心裏愁得不要不要的,就這樣開春怎麽下地賺工分?要不還是讓老頭子把人送走吧?或者幫忙勸勸找個婆家嫁了,這樣至少可以保住外孫女,去母留子。
“姥姥喝水。”周家喝水的搪瓷缸比小苗苗腦袋還大,她提前給媽媽和姥姥倒了開水,搖搖晃晃端著送過去。
李春花喝了水,臉色好了些,將兩個背簍裏的冬筍倒出來,堆成了一座小山,小苗苗和周宇興奮地圍著轉圈圈。
藏的時候沒注意,一個地兒放幾根,沒想到這麽多,太有視覺衝擊力了,周湘雲咽了咽口水,她對斤數沒概念,問李春花,“媽這得有多少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