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夜幕降臨。
薑嫿在姨娘懷中, 睡了一個很長很長的覺。
重生之後,她總喜歡如兒時一般,蜷縮在姨娘懷中。她有時動作會有些凝滯, 直到那雙柔軟溫柔的手, 輕輕撫摸她的背, 她才恍若清醒一般,從那些迷霧中醒來。
她輕輕閉著眼,又向姨娘的懷中靠了一分。
即便已經不太用藥了,姨娘的身上, 還是有一股淡淡的藥香。藥香帶著輕微的苦和澀,卻能讓她無比地安心。
在微微搖晃的燭光之中, 季窈淳溫柔地望著懷中的女兒, 她一如既往地什麽都沒有問,隻是一遍又一遍地撫摸女兒偶爾僵直的背。
似乎沒有太哄, 薑嫿就覺得自己睡著了。
入了夢, 她又看見大片大片的雪,白得, 甚至有些假了。周圍白茫茫一片, 唯有她的腳下,是幹幹淨淨的一片土,一點濕潤都沒有。
她伸出手,雪卻似乎認得她, 避著她走。
薑嫿怔然,向著天穹望去, 依舊隻有白茫茫的一片。她感受到漫天的孤寂, 但這孤寂,卻不是她的。
天蒙蒙亮時, 那一片白雪終於在她麵前緩緩消失,在消失的最後一刻,她在呢喃之間,聽見了一聲佛語。
隻是太輕了,她未聽清是什麽。
*
隔日。
因為晚間睡得很熟,薑嫿很早便起床了。
“喔喔喔——”
“喔喔喔————”
薑嫿穿好衣裳,洗漱完,向著院子中走去,果不其然就看見了一隻大公雞。大公雞望著她,又是‘喔喔喔’了一聲。
薑嫿突然想起了在薑府的那隻雞,摸了摸鼻子。
她那日同於陳翻船走的時候,大公雞就在角落安靜地盯著他們。現在想起來,昏暗的燭火下......
身子頓時有些僵住,薑嫿立刻轉身,避開了這隻大公雞的視線。
天下的大公雞是不是都長得一樣,怎麽姨娘院中這一隻同她院中那一隻那麽相似。薑嫿沒有細想,避開大公雞去一旁的小溪邊。
一個小丫鬟正在洗衣服,見到她來,笑著到:“小姐晨好。”
是個十三四歲比她還稍小的少女,薑嫿輕聲道:“嗯。”
少女又甜甜笑了一聲:“小姐,喚奴蒹葭便好。還有,遠處那個正在采蘑菇的侍衛叫石頭。石頭什麽都會,小姐如若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吩咐石頭。”
薑嫿在心中記下名字,溫柔道了一聲:“好。”
小溪的水晃晃悠悠的,順著山石向下流。薑嫿伸出手,輕輕撥了撥,春日的水晨時很是冰涼。
恍惚間,她又想起了那人。
她輕輕地看著手中的水,收回手,用帕子擦拭了番。
蒹葭從身後喚住她:“小姐,昨日姨娘說香料都用完了,讓奴今日提醒一番。奴現在洗衣裳,應該要到午時,怕誤了姨娘的事情,小姐可以幫忙傳個話嗎?”
薑嫿自然應下,輕聲道:“要什麽香料,我直接去幫姨娘買吧。”
蒹葭很快道出了,甜甜笑著:“要不我給小姐寫個單子吧。”說著,她用帕子擦幹淨了手,從懷中拿出了劣質的宣紙和小快磨尖的炭,‘噗嗤噗嗤’寫了起來。
薑嫿柔著眼看著,想到院子之中掛著的書,心中了然。
很快,蒹葭就把一張長長的單子遞了過來。薑嫿粗粗看了一眼,都是些尋常香料,點了點頭:“知曉了,多謝蒹葭。”
蒹葭忙搖頭,小小的臉上滿身笑意:“要石頭陪著小姐一起進城吧,這山間有狼,雖然隻晚上出來,但萬一小姐遇上了就不好了。石頭,石頭很厲害的,可以單手擒狼。”
聽著這誇張的描述,薑嫿掩唇笑了笑。
“好。”
同姨娘說了一聲,石頭駕著馬車,薑嫿拿著單子進了城。
其實買香料這種事情,讓蒹葭或者石頭去都行,但她想去見一見當鋪當家的。這些日他幫她良多,如何她也要登門感謝一番。
陰家的事情才過去幾日,長安城卻已經熱鬧了起來。
薑嫿掀開車簾,靜靜地望向窗外。
朝堂上的事情,她有印象的其實並不多。前一世府中的事情已經占去了她大部分的時間,偶爾閑暇時,也要在書房同夫子們學習詩文。
她知曉的前世的大事,大多數都是閑暇時橘糖隨意同她講的。
橘糖同她講銥誮故事,哪裏新奇講哪裏,故而大多數事情她也隻記得一個結局。
馬車停了下來,石頭輕聲道:“小姐,到了。”
薑嫿應了一聲,石頭這才掀開車簾,攙扶著薑嫿下了馬車。怕生意外,薑嫿出門戴了一方帷幔,遮住了自己的臉。
進了鋪子,薑嫿直接將手中的宣紙交給小二:“麻煩小哥按照這上麵寫的抓了。”
小二爽快應:“好咧小姐,半兩銀子。”
石頭從懷中拿出銀子,遞過去。很快,一包香料就遞了過來。石頭接過來,向薑嫿望過去。
薑嫿輕輕點點頭,意思是他們也可以走了。
才一轉身,遠處一道水紅衣裙的女子就輕輕揚起了眉。薑萋萋輕聲‘唉’了一聲,笑盈盈地望著遠處的薑嫿。
隔著數道人群,薑嫿亦抬頭望向薑萋萋。
長安的事情她一早便派人打聽了,不知是祖母還是誰,將她同於陳私奔的事情攔了下來,對外隻稱她去寺廟祈福了。
當時同於陳出逃時,她便想到了這一點。小姐同人私奔,薑家便是不要薑嫿這個小姐,也不會任由這般醜聞流傳出去。
所以她逃的不算猶豫。
後來派人在長安打聽,薑家對外的說辭也一如她所料,隻說她去寺廟中祈福了。長安城沒有誰會關注一個不受寵的小姐去哪個寺廟祈福了,這件事情自然而言就過去了。
此時,她望著薑萋萋。
薑萋萋亦笑盈盈地看著她,然後,狀似無意一般拉了一下身旁女子的衣衫,嬌聲道:“二姐姐,遠處那道身影我看著似乎有些熟悉,有些像三姐姐呢。”
薑玉瑩蹙起了精致的眉,不耐煩道:“祖母不是說她去寺廟祈福了嗎。”
雖這般說著,薑玉瑩還是順著薑萋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那一道素白的身影就淡淡站在遠處。
薑玉瑩在看見她的那一瞬,眸中的厭惡陡然而生。薑萋萋唇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輕聲迎了上去:“三姐姐。”
薑嫿眸靜靜看著遠處的兩道身影,手輕輕地攥緊,停在原地。
她認真地望著薑萋萋,突然想起上一世,有個小奴仆指著地上的衣裳:“這......不是三小姐的衣裳嗎?”
那日宴會上,隻有她因為姨娘新喪,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
那小奴仆道了一聲,長安城中便人人知曉了,爬丞相大人床的她薑三小姐薑嫿。可為什麽呢?
即便是素白的衣裳,同謝欲晚的衣裳交疊在一起,如何能一眼便認出是她的。
遠處那道水紅色的身影越來越近,薑嫿眸中浮現了一絲嘲諷的笑。
因為薑萋萋。
唯一知曉那張**是她的人,便是薑萋萋。在薑萋萋的預想之中,這原本是一個一箭雙雕的計劃。要破了薑玉瑩丞相夫人的美夢,也要順帶解決她。
隻是未曾想到,那日謝欲晚護下了她。
薑萋萋便輕飄飄用奴仆的嘴,戳破她的身份,將事情傳揚出去。
什麽‘有軟肋’從一開始就是假的,薑萋萋要的是薑玉瑩的美夢破碎和她的身敗名裂。
她前世不曾細想,同薑府有關的一切,她都盡力避開。可這一世這些事情再發生在她眼前,有些東西便露出了端倪。
比如薑萋萋。
水紅色的身影已經到了她身前,薑嫿垂著頭,甚至小步地向後退了些。
薑萋萋溫柔笑著,上前牽住了她的手:“三姐姐,你不是在寺廟中祈福嗎?好可惜,三姐姐祈福了三月的郎君,怎麽......唉。”
薑嫿怔了一瞬,望向了薑萋萋。
薑玉瑩遠薑萋萋兩步,聽見她這一番話,倒也沒有笑。她冷冷地看著薑嫿,明顯還記得之前宴會上的那杯酒。
隔得近些,薑嫿看見薑萋萋的脖頸處,有一道細細的傷。
她很熟悉的傷,應該是被薑玉瑩用釵環的穗子‘不小心’劃傷的。她如尋常一般垂著頭,手被薑萋萋看似溫柔地挽住,遠處石頭望著她,她輕輕搖了搖頭。
後麵的事情似乎就同她無關了,從薑萋萋和薑玉瑩的神情中,她知曉了一件事情。她們都以為她前兩月真的在寺廟祈福。
她垂著頭,沒有說話,馬車悠悠地載著她回到牢|籠。
是第一次,薑嫿從外麵看這座不曾破落的薑府。它坐落在長安城最繁華的大街上,深重的紅漆,烏黑的瓦片,門前兩頭威嚴的石獅子。
馬車停在了府邸前,因為是薑玉瑩出行的馬車,府中很快就有人來迎接了。薑嫿也第一次被薑府的人攙扶著走下了馬車,她靜靜地隨在薑玉瑩身後,垂著眸,一言不發。
薑萋萋同她一起走在身後,見薑嫿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不由笑意盈盈。
她溫柔道:“三姐姐也別怪妹妹,妹妹曾為姐姐指了一條生路,甚至將這些年攢下來的銀錢都給了姐姐,可是姐姐卻一走了之,實在辜負了妹妹。”
說著,她聲音又溫柔了三分:“沒有三姐姐啊,我們府中其他姐妹實在受不住。三姐姐至清至善,定然不會同妹妹一般計較。”
薑嫿抬頭,眼眸中映出了薑萋萋虛偽刻入骨子裏三分的臉。
遠處的薑玉瑩似乎有什麽事情,今日還未折騰人,便急匆匆地走了。薑嫿淡淡看著,知曉等薑玉瑩閑暇了,又會如尋常一般折騰她。
入了府,便沒有人管顧她了。
抬眸望向四處,她有一瞬的茫然無措。第一次,她真正在想。上一世,甚至這一世,她真的有一次真正逃出薑府這個泥潭了嗎?
她說不出。
她真的去了江南,江南很美,有好多好多的花。那日爬上那堵牆,她在隔壁那個院子中,幾乎見到了江南的整個春日。
想著,如若在江南呆到冬日,雪也一定很美。
應當同前世那場寒了她屍骨的雪不同,同夢中那漫天虛妄的雪也不同,可能江南的雪,真的會溫暖一些。
可似乎,她從不曾真正地屬於江南。
起碼現在不是。
薑家的事情一日不解決,她便永遠給不了姨娘安寧。今日在長安薑萋萋能一眼認出她,明日在江南便有人能一眼認出姨娘。
她無權無勢,到底還是什麽都護不住。
於陳曾給了她一場太過美好的夢,當那場火燃起,現實才緩緩凸顯它的猙獰。她那日抱著那個渾身顫抖的少年,像是抱著自己的一場夢。
隔著衣衫,她觸摸到夢的呼吸,她同他一同落淚。
不知不覺此刻她也暈了眼睫,似乎也不會損壞她在府中的軟弱形象,或許從前的她也從未想過有一日,她能以此方式獲得短暫的‘自由’。
行至一處假山,薑嫿看見了地上的花,她怔了一瞬。
然後陡然被一雙手從身後牽住。
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那一刻,她下意識掙脫開,然後就看見了那人的身影。
謝欲晚修身似竹,氣度清貴,淡淡道:“為何要回來?”
四下無人,適才紛亂的心思在見到謝欲晚的這一刻陡然而止。她望著謝欲晚,眸中恍然看見那場白的發假的大雪。
假山默默在她們身後,風悠悠地撞了又撞。
薑嫿望著自己的手腕,謝欲晚骨節分明的手依舊緊緊在上麵扣著,即便是前世,他也外麵也罕有如此情緒外放的時候。
她輕聲道:“放開我,薑萋萋同薑玉瑩看見了我,我便隻能回來了。”
謝欲晚平靜看著她的眼:“侍衛就在旁邊,你能走。”
“也是你的人嗎?”薑嫿語氣不太意外,她抬眸望向麵前矜貴的青年,突然輕聲問道:“姨娘是你救下來的嗎?”
謝欲晚沒有言語,眸中的神色也不曾變化一分,望了薑嫿許久。
薑嫿這一次沒有避開,她那日回去觸不及防見到了謝欲晚,蒹葭和石頭都是謝欲晚安排的人,姨娘的病好起來是因為謝欲晚。
這些事情,一旦起了一個頭,真的不是很難猜。
她合乎情理地想到了姨娘的死,她望著青年淡漠的眼,有那麽一瞬她期待出現一分不同尋常的神情。
她曾經以為自己早已能夠看明白謝欲晚,她知曉他的執著,明白他的固執。
可他現在在做她看不懂的事情。
她心如止水,卻還是在某一刻,輕輕地動了一下。
適才因為落了淚,她的眸有些許的紅,此刻抬起望向謝欲晚時,他因為那一抹紅怔了一瞬。
他不知道今日自己為何出現在丞相府。
莫懷將消息報了上來,他恰巧無事......
他不知道。
隻是覺得她會不太開心,他便來了。見她紅了眼眸,他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上一世她很少在他麵前表露情緒,若是見了淚,他便會將她抱在懷中。
可這一世他不能這樣。
他一雙鳳眸中浮現了一絲困惑,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何而困頓。他曾經對於陳帶她離開薑府的行為嗤之以鼻,因為他以為那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站在她的位置,他要做到一定是扳倒薑府,而不是逃避。
可她應了於陳,她同於陳爬窗,鑽狗洞,在無人的山林間奔跑。
這些其實都沒什麽,但是做這些時,她很開心。
他第一次因為她臉上的笑,擱淺了自己的計劃。或許......薑家對於她而言,也沒有如此重要?他以為拔掉這根刺,她心中的傷才能徹底地好,但可能也不是。
她不是他。
於是他放任自己將她留在江南,可不過幾日,她又來了長安。
是因為季姨娘,他亦覺得合乎邏輯。
可她又回了薑府。
此刻紅著眼問他:“姨娘是你救下來的嗎?”
是他救的。
在他毫無波瀾的人生的某一日,他抬起眸,發現自己回到了十年前。一道佛音在他腦中一聲又一聲地呢喃。
世間萬物有其該有的軌跡。
他承應,萬事萬物,便是如此。他不會如小嫿看的話本中的人一般,妄圖以蜉蝣之力,去撼動蒼生。
重生如此虛幻的事情,放在他身上,也隻是尋常。
他隻是想填了那方湖。
湖不算生靈。
他那日應下了,那道佛音也就消失了。然後,他就看見了身旁的薑玉郎:“玉瑩這幾日常同我言......”
他在心中補了後半句:“南後巷那家點心鋪子的桃花糕很好吃。”
薑玉郎道:“南後巷那家點心鋪子的桃花糕很好吃。”
同他記憶中,一字不差。
世間萬物有其該有的軌跡,嗯,所以當那個婦人同前世一般尋他時,他如前世一般應下了婦人的請求,並......護住了那位婦人。
隔日,他第一次吐了血。
他淡淡看著身前的女子,並不覺得這是一件需要拿出來說的事情。他並不知曉,如若她知曉了事情的始末,會不會同他一般。
他不願賭。
所以此刻,他沉默了許久,也隻是輕輕搖了頭:“我並不知曉你口中所言。”
薑嫿眸一怔,一顆淚又落了下來。
所以她的姨娘,此生能再同她相見,是上天垂憐。
她突然哭起來,謝欲晚鳳眸一怔,拿起了帕子。
他手上的動作卻很輕,薑嫿一邊哭一邊笑著,突然覺得今日的傷感都太過輕薄。
隻要姨娘還在,便是她要再同這薑府鬥上十年,又如何。
薑府從根部便是爛的,前一世便是她沒有出手,言官依舊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了薑家,薑禹、薑玉郎被流亡出長安,祖母晚年住在簡陋髒汙的小巷,薑玉瑩死於她匕首之下。
而這一世,她知曉前世之事,即便如何相鬥,隻要姨娘在,比起上一世的結局,都不會更差。
她輕聲笑著,向後退了一步,紅著眸望向謝欲晚。
“就是想回來了,這些年的一切,都多謝夫子。隻是夫子日後莫要再如此隨意出入他人府邸了,今日四下無人,日後若是被人看見了,有損夫子清譽。”
謝欲晚靜靜地望著她。
似乎她又用一句‘夫子’,同他拉開了涇渭分明的線。他望著手中的帕子,上麵仍有些許淚痕。
他眸色很淡,似乎不太在意,隻是輕聲道。
“薑嫿,我們做個交易吧。”
他望著麵前紅著眼的少女,似乎知曉,如若此刻他口中所言的是‘幫助’而不是‘交易’,少女便不會願意虧欠他一分,拒絕得一定會比從前還要幹脆。
“我給你一個薑家不會動你的身份,然後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靜靜看著她,這一刻用詞格外地斟酌。
他甚至自己都沒聽出自己話語中的小心翼翼,他已經同薑玉郎割席,如今不會再如從前一般日日在薑府。
可將她獨自放在薑府,他實在擔心。
他需要給她一個,薑府那些人如何也不會動她的籌碼。
薑嫿一怔,手虛虛握住,望向謝欲晚。
‘求娶’變成‘交易’,左右都是要相纏一生,她眸一動便是要拒絕。
青年一直注視著她,在她要開口的前一瞬,平淡道:“我要你將上一世丞相府有關商陽那邊所有的賬目都回憶給我,作為交易,薑家三小姐薑嫿是謝欲晚的學生的消息,明日長安城將會人盡皆知。”
“......我不曾記住。”
見她未第一時間拒絕,謝欲晚眸中劃過一抹笑,君子如玉,此刻亦端方守禮。他躬身,輕聲道:“那邊有勞薑三小姐,知曉多少便回憶多少。商陽之事,有關我父親,勞煩。”
他將禮數做的如此周全,又提到了謝大人。
薑嫿眸間閃過一絲猶豫,隨後在搖曳的花中,手指捏緊了衣衫。
緩長的風吹過假山旁的花,輕悠悠地歪了一片,少女眸色複雜地望著身前躬身的青年,最後輕聲道了一句。
“好。”
時下被收入門內的學生,有崇高之地位。
被丞相收入門下的女學生,薑家便是人人恨她入骨,也不會明麵上動她性命。應下,她便等同於多了一道保命符。
前世商陽之賬目,她雖然不能全部回憶出,但是七八分其實不難。府中一切事物都是她在打理,因為商陽那邊特殊,她每日都會將商陽的賬目細細對上兩遍。
她雖沒有謝欲晚的過目不忘,但是賬本中有規律可行,她記得幾個重要的節點,從節點去回憶並不算太難。
這的確也是謝欲晚不會知曉的東西。
若是從前,薑嫿隻會以為謝欲晚這是在護她。
可當他異常認真地同她行相求的禮,又搬出了早逝的謝大人,她便覺得不是了。
謝欲晚這般的人,若是要護一人,一言不發才是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