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她曾同他見過一麵。
那是一次宮宴, 後半程時,她覺得宴會沉悶,偷偷喚了橘糖一起去外麵透氣。剛出門, 就看見幾個小太監正圍著一個披散著長發的青年。
青年被小太監們圍在中間, 跌落在地上, 一言不發。在青年的身側,是一方已經側翻的輪椅。太監們掩耳輕笑,一邊關切問青年‘大人是否需要我們這等閹人相助’,一邊又身體言語神情都表達著厭惡。
那時橘糖從身後拉住了她, 她也就順從地停了下來。轉過身時她向前望了一眼,因為那一眼, 她停在了原地。
月光之下, 青年的長發全是柔順的白絲,順滑得像是一方白綾。
太監們大抵在那嘲弄了十分鍾, 青年一直不曾說一句話。她望著月光下那鋪開的銀發, 在假山後一直看到太監們離開。
等到四下空無一人,她沉默不語地上前, 先是將一旁的輪椅扶了起來, 再喚來橘糖,讓橘糖同她一起將人扶到了輪椅上。
在那些太監風言風語下一直不曾言語的白發青年,此時卻輕含了笑。
“夫人,在下是這朝中人人恨不得誅之後快的奸臣, 好心的夫人是不該扶在下這般的人的。”
她彼時隻覺得這人奇怪極了,聞言也隻是輕聲道:“無論你是什麽人, 我都不覺得用殘缺羞辱人的方式是正確的。你是奸臣, 危害社稷,禍害百姓, 你該去大牢,該去刑場,而不是在這。”
她無意同他多聊,見他輪椅並無大礙,抓住橘糖轉身便要走。
那白發青年在身後靜靜看著她,笑著道:“不知是哪家好心的夫人?日後朝堂之上,在下也可——”
她沒理會,甚至都沒聽完青年口中的言論就走出去了。那時她也隻是在想。
......謝欲晚才不會需要。
這隻是她前世過於潦草的一筆,此時還能記得也僅僅因為那青年那一頭如絲綢般順滑的白色的長發。
這也是她同陳於在前世見過的唯一一麵。
後來,陳於下獄,不過幾日,她便從橘糖口中聽見了他於牢中自縊的消息。
可如今告訴她,這是前一世的於陳?
薑嫿眼眸低垂,指尖微顫,一種複雜的情緒縈繞在心間。謝欲晚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她,但她如何也不能將於陳同前一世那個輪椅上的白發男人聯係起來。
他們......完全不一樣。
她看向謝欲晚,眼眸怔了一瞬,輕聲道:“薑禹前一世因為貪汙而落馬,薑玉郎被牽連丟掉官職,薑家其他人不成氣候,薑府就此隕落。但是薑家的貪汙,並不是從薑禹被揭穿的那一年開始的,所以......”
她停了一瞬,像是很艱難才能說出下麵的猜測。
“所以,於家這一次,是為薑府頂了罪責,但是於父並不無辜。因為當初祖母為我挑選夫婿時,並不是隨意挑選的,挑選的必定是同薑府有千絲萬縷關係的家族。於府......是薑家的爪牙,於父本就是薑府貪汙鏈的一環。此次長安城中發生的事情,應當是事情敗露,薑府選擇自斷爪牙,於父被薑禹放棄了......”
謝欲晚手指尖動了一下,就聽見少女繼續艱難地說道。
“長安消息傳到江南,如何也需要兩三日方能人盡皆知,但是今日大街之上議論紛紛,鬧事拆家的百姓多不勝數,這其中一定是有人直接散播了消息。那於府那一場火,便也......是有人故意的,還是薑家,為了斬草除根,對嗎?”
謝欲晚眼中劃過淺笑,輕聲道:“嗯,但是這一切,於陳並不知曉。這場火之後,於家的事情,上麵不會再追究。”
昏暗的燭光中,青年的眼柔和了一瞬,衣袖下的手幾乎是下意識捏緊了一顆圓滾滾的糖,青年向來寒涼的手被糖紙斑駁地刺著,淡淡的一層繭裹著那顆平緩躍動的心。
他想試著將手中的糖給出去。
......就算是夫子同學生,學生答對題了,夫子給上一顆糖也是合情合理吧。似乎說服了自己,他捏著糖的手又緊了緊。
薑嫿沒有心情注意謝欲晚的情緒,想到於陳的事情,思緒混作一團,心中和腦中都很亂。
之前她不知曉時,還能同於陳說些聊勝於無的安慰。如今......她要如何告訴那個見她就會害羞的少年,他今日遭遇的一切源自他萬般遵從愛戴的父親。
這些年他所享受的一切,連帶著她曾與之共享的一切,是貪汙所來,是旁人之血汗。即便他從不知情,但......
這一切對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而言,太過深重了。
薑嫿以為自己要想很久,但其實也就一瞬。風掀起車簾的那一刻,謝欲晚張了口想說什麽,就看見少女陡然起了身,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掀開車簾就往小院裏麵跑去了。
他怔了一瞬,隨後用衣袖將手掩得更深。
他不太願意承認,但這大抵是他第一次,希望她留下。
希望她權衡利弊,不要再去踏入於家那一灘渾水之中。
漆黑一片的夜色中,馬車內的青年長闔雙眼,終於任由自己低低咳嗽了出來。莫懷悄聲出現在馬車旁,蹙眉望著馬車中的人影。
遠處,少女一下一下拍打著門,輕聲喚著。
“於陳,我知道你在,開門,是我。”
門內安靜了很久,一時間薑嫿耳中隻剩下風吹動院中燈籠的響動聲。她靜靜地等在門前,那句話之後,不曾再說什麽。
一扇門後,少年雙眸通紅,手顫抖了幾次,就是抬不起來。
薑嫿似乎察覺到了,輕聲道:“於陳,你在門後,對嗎?”還未等門後的人回話,她繼續道:“我知道你在,把門打開,見見我,好不好。”
門前一盞燈籠盈盈地照出一片光亮的地,少女的影子映在光之中,少年整個人沒入黑暗。少年顫抖許久,手還是未能放上去。
他眼眸深重地對著門無聲道了一句‘抱歉’,就看見一旁的牆邊突然出現一個嬌小的身影,看著......搖搖欲墜。
幾乎是手比心快,他直接跑過去將人接住了。
兩人一同跌坐在地上,衣衫疊在泥土之中,有夠狼狽。
薑嫿一開口,眼淚也掉下來了:“這牆欺負人,怎麽一踩就碎了一部分,於陳......”
少年直接將她摟緊在了懷中,從前永遠守著規矩禮儀的少年,此刻終於打破了條條框框的束縛,痛苦又絕望地將頭埋在了她脖頸間。
他們都知,這大抵就是他們此生最後的擁抱。
溫潤如玉的少年哭得泣不成聲,渾身顫抖,炙熱的體溫隔著衣衫傳過來。少女努力忍住哭聲,最後卻還是同他哭成一團。
他們甚至都無法在多年後談上一句命運弄人,因為故事一開始,有關她們的一切,就被埋下了錯誤的伏筆。
薑嫿伸出手,摟住於陳的頭,淚流滿麵。
於陳一遍又一遍道:“阿嫿,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阿嫿,對不起,我明明答應你,以後每天都要送花給你的......”
薑嫿不住地搖頭,纖細的手指在少年的脖頸間留下了印記。
到了後麵,於陳變成了顫抖的哭泣:“阿嫿,別原諒我。”
薑嫿終於忍不住失聲大哭,手一遍又一遍撫著少年的頭,她顫抖得一句話都說不出。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有些東西,即便她身為重生之人,知曉旁人無法知曉之未來,亦全然無力。
她哭得手都無力地垂下,於陳僵硬地扯起了一個笑,像是看見了那朵最後也將被塵土掩埋的桃花,顫抖地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即便到了此時,他的動作依舊很輕柔。
她似有所覺,同他搖頭,於陳緩慢卻強硬地......將她推出了院門。一道門悠悠隔在兩人之間,於陳止住了聲音中的顫抖,收起眼眸中所有的情緒。
通紅的眼中,甚至含了一抹笑。
他溫柔得仿佛他們的初見:“薑三小姐,以後莫來了,同謝公子一同回長安吧。”
薑嫿呼吸一怔,門就在她的身前被直接關上了。
她哭得滿臉是淚,卻也再也說不出來一句。從她看見於府那方廢墟開始,便知曉,無論真相如何選擇如何,以於陳之品性,隻會永遠地推開她。
她輕聲咽下了哭泣聲,坐在門邊,手一下又一下捏緊了衣衫。
一門之隔,於陳亦一夜未動一步。
待到天明,遠處的雞鳴聲響起,薑嫿緩緩向馬車走去。她眼眸泛紅,沒有注意到莫懷神色的異常。
馬夫掀開車簾,她扶著馬夫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內,謝欲晚正眸色平靜地翻著書。看見薑嫿,他並沒有多訝異。他正欲輕聲問上一兩句情況時,就聽見薑嫿滿眸泛紅,滿是怒火,嘶啞著聲音問道。
“謝欲晚,你到底同於陳說了什麽,為什麽他會同我說讓我同你回長安?”
說完,她看著他一如既往地平靜,想起少年昨日的絕望,她甩手將他手中的書掀到地上,書帶動了桌麵上的茶,滾燙的茶同書一起摔在地上。
潑了一地的安神茶在室內散出淡淡的香。
她紅著眼,此刻語氣中甚至多了分嫌惡:“謝欲晚,我們之間的事情,你為何要牽扯到於陳。即便於父犯下錯事,但於陳做了什麽需要您謝大人這般時候還火上澆油?”
少女氣得眉骨都泛著紅,記憶中,他從未見過她這般生氣的模樣。
謝欲晚看著潑了一地的茶,怔了一瞬。隨後,他抬起眸,淡淡望向薑嫿:“你在為誰向我歇斯底裏?”
他同於陳說了什麽。
......說了那一句‘我救你不因為你,所以你無需多謝我’。她在因為他同於陳說了這句話同他生氣?
謝欲晚看著她泛紅的眸,一瞬間心無比地疼。
他掀了簾子,下了車,聲音清淡:“薑三小姐,是在下錯了。薑三小姐願意留在江南,還是回去長安,同人私奔,還是再去婚嫁,就如薑三小姐所言,同在下又有什麽關係。”
說完,他沒有再看她一眼。
垂下的車簾擋住了薑嫿的視線,隨著腳步聲越來越遠,她眸中的淚一顆顆落下。
馬夫垂頭,不敢看外麵走遠的公子一眼,也不敢看馬車裏麵埋頭哭泣的小姐一眼。昨日小姐待了院子內那公子一夜,公子......也待了小姐一夜啊。
那茶,還是半夜在外麵生了火,公子自己煮的。
馬夫不敢多言,垂頭等待吩咐。
*
再回到城中時,薑嫿已經恢複了大半情緒。
到了院子門口,就看見了抱著膝蓋的橘糖。橘糖旁邊,立著一道噤若寒蟬的身影,抱著一柄劍,垂頭立在樹下。
見她回來,寒蟬冰冷的眸光望向了她。
薑嫿一怔,就聽見寒蟬說道:“公子言,此後橘糖姑娘同小姐你一般,同他再無關係了。這是橘糖姑娘的賣身契,就交給小姐和橘糖姑娘自己處置吧。”
說完,冷麵的少年將手中的木盒遞給了薑嫿。
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木盒。
薑嫿手顫抖地接過,輕聲張了幾次唇,卻什麽都說不出。昨日那場質問已經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氣,此刻麵對發生的一切,她滿目茫然。
見她接過,寒蟬不再看橘糖一眼,轉身就走。
橘糖茫然地抬起眸,喚道:“寒蟬......”
抱著劍的少年止住了腳步,他沒有回頭,隻是想著她脖頸間那一道血痕。原本少年眸間的冷意,已經有了鬆動的痕跡,但想起那道血痕的那一瞬,又全然消失了。
他沒有再停頓。
少年聲影消失的那一刻,橘糖抱頭痛哭了起來。薑嫿惶然地拿著手中的盒子,不知道事情為什麽一下子變成了這樣。
她上前,手放在橘糖背上,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
她咽下自己的情緒,摸著橘糖的頭:“別,別哭了,寒蟬隻是......生氣了。等到......”
她似乎想尋到一個可能的契機,勸說橘糖日後一切便好了。可尋了半天,卻自己都尋不出。
......謝欲晚也生氣了。
似乎他生氣了,就再也不會管顧她了。她應該為此高興才對,但是為什麽,有那麽一瞬,她想同橘糖一同哭呢。
可能因為習慣吧。
薑嫿彎彎唇,告訴自己應該高興。
她重生以來一直想做的事情,昨日成功了不是嗎?她又沒說錯,若是謝欲晚未同於陳說什麽,於陳絕不會知曉她同謝欲晚的關係。
謝欲晚憑什麽生氣?
憑什麽......那麽生氣。
生氣便生氣,不管她了便不管她了,左右重生以來,她一直也是想人生軌跡同他陌路。薑嫿一點一點說服了自己,也開始勸說橘糖。
“別哭了,我們去官府銷案,以後橘糖就和我一起生活好不好?”
她以為橘糖會同意的,畢竟陌不相識,橘糖都願意為了她做下那麽多事情,甚至不惜傷害自己。
但此時橘糖隻是淚眼朦朧地望向她,顫抖著聲音道:“怎麽辦小姐,公子和寒蟬都、都不要我了。公子、生氣了,寒蟬......從昨日開始,就沒有再同我說過一句話......”
薑嫿心被刺痛了一瞬,將橘糖抱在了懷中。
橘糖小聲道:“公子和寒蟬,他們其實......對我很好的。小時候,公子為了我第一次同長老們反抗,被罰了幾十仗。因為公子替我受了罰,我才留住了命。我隻是......隻是......看見他們,總會想起暗衛營裏麵的生活,我沒有......沒有討厭他們。”
橘糖眼眸顫動著,望著薑嫿。
但薑嫿看著,裏麵已然沒有一絲神色。她上前緊緊把人抱在懷中,垂眸道:“對不起,橘糖,如若不是我,你也不會做那些事情。”
橘糖哭著,依舊搖頭:“是公子的錯,將小姐囚在院子中,是我的錯......”她抹了抹淚,手顫抖地打開了寒蟬丟給她的包裹。
裏麵的東西很簡單,江南一方庭院的地契,和一遝厚厚的銀票。
夠她一生無虞。
*
遠處的庭院中。
莫懷帶著路:“大夫,我家公子突然昏過去了,還吐了血,煩請您看看,若是要用什麽藥,直接同我說就好。”
老大夫被莫懷催促得腳都要冒火星子,無奈地將藥箱又提了提,快步向前走去。
莫懷推開門,老大夫看見了裏麵沉睡的公子。
他放下藥箱,以為就是一個尋常病人。直到手搭上去開始把脈,老大夫把脈把了整整一刻鍾,眉頭越蹙越深,隨後手放在謝欲晚脖頸處。
又是一刻鍾後,他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
莫懷在一旁很焦急:“大夫,我家公子如何了?”
老大夫搖搖頭,莫懷臉色都綠了,他才又搖搖頭:“公子臉色很蒼白,按照你所言,適才還吐了血,如今亦還在昏睡,但是老夫把脈,並未瞧見有任何病症。”
如若平時,把脈未瞧見任何病症是好事。但是明明有病狀,還很嚴重,卻察不出病症,就不是好事了。
老大夫和莫懷一籌莫展之際,**的人淡淡抬起了眸。
他悠悠轉醒,望向了床前的兩個人:“......莫懷。”
莫懷忙走過去:“公子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大夫在這裏。”
老大夫也忙走回去,又把起了脈。
謝欲晚垂眸,輕聲搖頭:“沒有哪裏不舒服,莫懷,將大夫送出去吧。”
“可是公子你適才吐了血,還昏倒了,不可能......”莫懷難得不遵守吩咐,可抬眸看見謝欲晚淡淡看了他一眼,沒說出的話慢慢咽了下去。
他轉身:“大夫,我送你出去吧。”
大夫緊鎖眉頭,放下手,臨走之時,望著病**的謝欲晚:“公子,老夫查不出公子的病症,但一定不是無事,公子一定要注意些。”
謝欲晚輕聲應了聲,隨後就看見大夫搖著頭走了出去。
他清淡地垂下眼,掀開床,為自己斟了一杯茶。茶香在室內散開的那一瞬,謝欲晚眸深了一瞬。
莫懷出現在他身後,他輕聲吩咐道:“準備一下,賣了那處院子,明日回長安吧。”
莫懷猶豫了一瞬:“那裏麵的......”
謝欲晚手指僵了一瞬,輕聲道:“燒了吧。”
莫懷許久才應了一聲僵硬的:“是。”
*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薑嫿輕輕拍著橘糖的被子。
看見橘糖終於睡了過去,她一怔,心中輕輕鬆了口氣。這幾日發生的一切都太亂了,冷靜之後,她發覺自己昨日的確有些遷怒了。
於陳身上發生的一切,不是因為謝欲晚,甚至,謝欲晚還......
隻是,為什麽於陳已經發生那麽多不能接受的事情了,謝欲晚還要將他們的事情同於陳言。
他衝她便算了,為什麽還要這般對於陳。
薑嫿垂著頭,眸中神色不明。
想了想,她撐了一把傘,推開了院門。在雨中惶然之際,她才發覺,她似乎......並不知曉謝欲晚住在哪。
隔壁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她一抬眸,就對上了莫懷麵無表情的臉。
他看了她一眼,從她身邊走過,向她隔壁的院子去。
她記得隔壁的院子,是滿室滿室各式各樣的花,那日她爬了牆,恰巧看見了對麵院子中的春日,那幾乎是她想象之中江南的模樣。
她不知想到了什麽,向著隔壁院子走去,透過門,就看見莫懷正將一盆盆花小心地搬到屋子中去。
她一怔,輕聲問道:“這是莫大人的院子嗎?”
莫懷看了她一眼,搖頭:“小姐不用喚的如此客氣,我算不得什麽大人。”
關於院子的,卻一句不說。
薑嫿放下了手中的傘,也冒入雨中,去幫莫懷一起搬花。風大雨大,這些花被淋一日,嬌弱些的的確受不住。
見她丟了傘來搬花,莫懷一陣頭疼,忙從一旁拿了傘遞過去:“小姐就別搗亂了,今日這花若是您搬了,可就真得燒了。”
“......這般厭惡我了嗎?”薑嫿一怔,覺得謝欲晚有些太不講道理了。她捏緊手中的傘,就聽見莫懷無奈說道:“小姐今日要是因為這些花冒了雨,好不容易被這雨救下來的花,明日可真就得燒掉了。”
說完,莫懷望了她一眼:“小姐,我知曉你不在意公子心意。但這些花都是公子一株一株自己栽的,小的來搬就好,小姐這般嬌貴的人,在旁邊好好坐著,就算盡了一份力了。”
薑嫿無言,她從前怎麽不知莫懷這麽會諷刺。
轉過身之後,她腦海中才開始緩緩放映莫懷的話:“公子一株一株種的。”
她一垂眸,這同她有什麽關係。她好心幫他搬花,他還能又怪罪他不成。她背對著莫懷,輕聲問道:“莫大人,謝大人在何處?”
莫懷被她一口一個‘莫大人’喚得發慌,偶然聽見,怔了一瞬,隨後說道:“公子沒有說我可以將住址透露給小姐,小姐見諒。”
薑嫿很難聽見莫懷如此情緒化的發言,帶著一絲對她的......怨恨。
她轉身,望向莫懷:“他不也沒說不能告訴,告訴我吧,今日橘糖莫名被他趕了出來,還讓寒蟬將文書給了我,又莫名其妙留下一大堆錢......反正,橘糖很傷心,我見不得橘糖傷心。”
“小姐是因為橘糖的事情去尋公子?”莫懷感覺自己的心都滯了一瞬。
薑嫿詫異抬頭:“要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