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龍傲天×戒指殘魂(七)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宴小二的親娘宴春娘,她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斷了宴望舒的好前程,她兒子死了,罪魁禍首也休想好過。

宴望舒被關在靈石閣近兩年,宴春娘一直苦守,心中的怨恨從未消減,隻要一閉眼,她兒子七竅流血的慘狀便會再度出現在眼前,怎麽也無法忘記。可想要在晏家主的看顧下找到複仇的機會,並非易事,她就一路跟到了這虛妄山,在眾多仙門尊者長老麵前揭穿宴望舒做的醜事。

顧潮玉看到宴春娘的到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劇情線裏可沒有這一出,但被指著鼻子罵的宴望舒倒是麵不改色,甚至還打了個招呼:“宴春娘。”

宴春娘氣得渾身發抖,她恨不得將宴望舒剝皮拆骨,“我所說的絕非虛言,兩年前家族內比,我兒與他對戰,在擂台上便被剜眼去舌,這是多少人都看見了的,就這樣他仍不滿意,在當夜將我兒、將我兒的頭顱都踩碎……”宴春娘一度說不下去,“可憐我兒,不過是正常切磋,卻招致如此禍事。”

“而且!不光是我的兒子,還有另外兩個孩子,也被殺死了,在他離開家族後的一夜。”

臨穀峪掌門眉心緊皺:“宴望舒,她所言可真?”

宴望舒當初就沒有否認,現在更沒想要撒謊:“是我做的。”

在座者嘩然,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什麽才好,臨穀峪掌門進一步追問:“你為何要痛下殺手?”

宴望舒的回答就沒有變過:“他們能這樣對待其他生靈,自然也能接受自己被這樣對待。”

言語是天真而純粹的殘忍。

安少禦到底是和宴望舒一起來的,站不住了,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對臨穀峪掌門行了個禮:“宴望舒並非心狠手辣之輩,宴春娘口中的無辜稚童實則欺軟怕硬,在晏家對宴望舒多有欺壓,這是整個晏家都清楚的事。宴望舒一開始也並未行報複之事,隻因那人咄咄相逼……”

“再胡說八道,我就撕爛你的嘴!”宴春娘的火蹭得一下就上來了。

臨穀峪掌門到底是見過大世麵的,也是人精,聽完後便對情況了解個七七八八,追道成仙講究著因果循環,但說句實話,在座者手上沒沾幾條人命的在少數,隻是這宴春娘將事情鬧在了台麵上,不好生處理肯定不行,而宴望舒又是個絕佳的好苗子,肯定不能輕易放過。

不過片刻,臨穀峪掌門心中便有了主意,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揮了揮衣袖,那東西便飄到了宴望舒麵前。

“此物名喚續因燈,可通過靈力去判斷一個人的心性,越純善,燭火越白至透明,反之,若你真是心狠手辣之輩,這燭火便是黑色。宴望舒,你可願一試?”

眼下這種情況,宴望舒就算想拒絕,也絕對不可能。

在眾人目睹下,宴望舒往續因燈中注入了靈氣,燈火跳動了一下,原本奄奄的火苗突然強盛起來,呈現出的色彩近乎透明無瑕,隻能通過最中心的一點白確定燭火沒有熄滅。

宴望舒證明了自己的良善,是個好結果,臨穀峪掌門卻怔了一下,沒有言語。

他方才耍了一些心眼,這續因燈確實能通過靈氣判斷一個人的心性不假,但它所判斷的是這個人對自己種種行為的認知,人都是虛偽的,就算是在心裏也不會坦誠,而是對自己的行為進行美化……沒有多少人會承認自己是純粹的惡人,所以續因燈幾乎不會呈現出黑色火焰。

可這透明的焰火——

有兩種可能,一是眼前是少年確實擁有超乎常人的澄澈心性,二是少年自有一套絕對真理,並貫徹下去,認為自己毫無過錯。第一種可能幾乎為零,那便隻有第二種了。

在場最不能接受這結果的人是宴春娘,幾乎要雙目泣血:“這燈肯定是壞的!”

臨穀峪掌門在沉思後終於開口,先喚了一聲:“宴望舒。”

宴望舒抬頭。

臨穀峪掌門與之對視,從那視線中看到了自己一開始並未注意到的漠然,“你心性澄澈不假,可做過的事也不能一言帶過,你可願拜入臨穀峪,現在外門磨煉心性,待時機成熟後再進入內門?”

畢竟是修真界第一門派,就算是進入外門,那也是多少人長跪不起也求不來的,可宴望舒卻並沒有在第一時間便給出答複。

顧潮玉趕緊開口:‘答應下來,進入外門內門沒什麽區別,最重要的是臨穀峪下的靈脈,在那裏修煉有好處,注意其他的功法什麽的,由本尊來教導你也可以。’

宴望舒這才答話:“是。”

宴春娘還想繼續鬧事,被不耐煩地轟了出去,等她回到晏家,還要承受來自晏家家主的怒火,畢竟以宴望舒的表現,本來直接拜入掌門門下都是有可能的,因為宴春娘卻隻能待在不起眼的外門。

接下來其他弟子也依次分配,安氏兄妹表現得還算不錯,但並沒有像安淼期待的那樣拜在同一門下,安少禦和他想要的那樣拜入悟絲尊者門下,而安淼則是被承恩長老看中。

遴選告一段落,顧潮玉久久沒有與宴望舒搭話,倒不是因為宴望舒不爭氣隻是個外門而冷暴力,隻是在和三個六複盤,‘宴望舒是什麽時候對那兩個小嘍囉動手的?’他作為戒指,一直被宴望舒戴在手上,真的完全沒有注意到還有這麽一出。

若不是宴春娘說還有兩人也死了,顧潮玉估計這輩子都不知道。

三個六也在翻閱著之前的數據,也沒找到什麽蛛絲馬跡,【要不然宿主直接問一問核心是怎麽動手的?】

顧潮玉:‘……’絕對不行,‘我一個反派大佬連核心是怎麽殺人的都沒看出來,還得問正主也太丟人了吧?’當然,不願追問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待在宴望舒身邊,他經常有種知道太多就會死掉的錯覺。

【好吧。】三個六回答得勉強,它實在想不通,有些抓心撓肝了。

不過宴望舒很懂事,用不著顧潮玉追問,便自行說出來了。

‘尊者,你生氣了嗎?’

顧潮玉:‘本尊為何生氣?’

‘我沒有進入臨穀峪內門。’這應當是令人感到挫敗的事,但從宴望舒臉上並不能看出這種情感,隻能看出他對顧潮玉會為此生氣得不安。

宴望舒本人並不在意是否進入內門,顧潮玉意識到了這一點,‘本尊方才說過,進不進內門無所謂,隻要進入臨穀峪便好。’感謝劇情並沒有詳細到宴望舒是進入內門還是外門,不必擔心偏差值上漲。

‘嗯。’宴望舒並沒有讓話題就此終止,‘那是因為我又殺了人?我給他們下了毒,但那也是他們用過的。’

‘他們給你下過毒?’

‘是春枝它們。將有毒的食槽擺在外麵,沒有刻意投喂,我也和他們一樣,將藥下在了茶水裏,是他們自己去喝的。’宴望舒怎麽想都認為自己毫無錯處。

顧潮玉沒有繼續說些什麽。

遴選結束,眾人跟著各自的門派離去,安淼好似隻小麻雀一路上嘰嘰喳喳,一會兒說這個,一會兒想起那個。

為此顧潮玉歎了一口氣。

三個六還以為他是被吵得頭疼,好心道:【可以屏蔽一會兒。】

顧潮玉搖頭否認,幽幽道:‘隻是突然覺得麵板係統的理解能力不行,你瞧瞧核心這悶葫蘆的樣子,和我填寫的陽光開朗有半毛錢的關係嗎?正能量也完全不行,殺人就跟殺雞一樣隨便。我想知道安淼的性格在麵板係統的理解裏是什麽。’

【聒噪?】三個六大膽猜測。

顧潮玉無言以對。

【核心在麵對宿主時,還是十分乖巧可愛的!】

顧潮玉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安慰,畢竟他一想到自己之後要跟核心翻臉就擔心,時刻警告著自己絕對不能放狠話。

臨穀峪位於多條靈脈交會處,是出了名的修煉聖地,仙霧繚繞,青山綠水共為鄰——

幾人先被帶領著去拿了弟子服,然後便四散離去,宴望舒被一個師兄帶領著到他未來的住所,是處看起來便破敗的小院子,不過宴望舒住過比這環境更惡劣的地方,所以並沒有不忿,而是將行裝放下,就認真收拾起了院落裏的雜物。

那師兄看宴望舒並非脾氣大的公子哥,態度也緩和不少,臨走前又告訴了宴望舒遇到難題可以去轉籍殿看竹簡,每日辰時新入門的弟子都要去上早課,不能懈怠。

顧潮玉看著宴望舒收拾東西,閃了兩下光,‘宴望舒,你也進入臨穀峪了,今夜便築基吧。’

“是時候了嗎?”

顧潮玉:‘嗯,說不準因為你築基了,掌門就許你進入內門。’而且宴望舒築基後,也能方便他去教導。

當夜,宴望舒所在的安陽峰雷聲大作,天空中密布的烏雲令人幾乎要懷疑是不是哪位大能要渡劫成仙,但事實上,隻是宴望舒從煉氣期邁入築基鬧出來的動靜罷了。

旁人看著雷劫唬人,可顧潮玉看得卻十分真切,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劈下來的劫雷比之旁人能說是輕柔了,像是烏雲伸出手指撫摸了一下宴望舒,還擔心會不會摸疼的感覺。

‘這金手指是不是開得過分了?’顧潮玉有大能殘魂的認知,自然清楚旁人渡劫時雷雲的陣仗,一時竟產生了羨慕。

【是天底下的應劫道體都這樣嗎?】三個六也不太懂修真世界的設定。

宴望舒的築基超乎常人想象的順利,雷雲的陣仗不小,第二日眾人都知道有個新入門弟子築基了,一起入門的弟子眸中皆是豔羨,想從宴望舒這裏取經,便問修行的方法還有渡劫成功的訣竅。

“你每日修煉幾個時辰?”

“一直修煉。”

“不停嗎?”

“不停。”

好的,眾人歇了心思,這家夥不是一般人能模仿來的。

早課,安氏兄妹也先後進入道閣,安少禦第一件事就是同宴望舒道喜:“望舒,聽說你在昨夜築基了,真是厲害。”

安淼則是掩飾不住地羨慕,手指轉著一縷子頭發,“我什麽時候才能築基啊。”

安少禦笑著搖頭:“你若是修行和望舒一般刻苦,也不至於現在還在盼著築基。”

安淼權當成耳旁風,她可受不了將自己關在小閣子裏夜以繼日地修煉,見不到人她是會瘋掉的。

這日來給新入門弟子上早課的是臨穀峪掌門,這也是樁新鮮事,畢竟臨穀峪的早課一般是由各位長老們輪流來講的,尊者過來都是天上下紅雨的事,更別提整日忙於門派事務的掌門。

不過顧潮玉也注意到,掌門一進來視線便落在宴望舒身上,還用神識在宴望舒身上轉了一圈,幸虧先前顧潮玉將隱藏根骨的術法交給了宴望舒,不然宴望舒是奇才這件事就徹底瞞不住了。

掌門在渡劫期瓶頸多年,而宴望舒不過是個剛入築基的少年,他用神識探知一般不會被察覺到,可宴望舒偏偏抬頭了。

或許隻是聽到了腳步聲造成的巧合……

掌門認為自己是多慮了,正常開始早課,期間他有意無意地讓宴望舒發表看法和意見,得到的回答句句在理,甚至還讓他發覺了修煉時的局限,隻是也有過分偏激的地方,隻要好生引導,定是個可造之才。

在早課結束後,掌門特意將宴望舒喊住,“若是修煉上有什麽困惑,到靜心閣來尋我便是。”

這是多少人想要的殊榮,與成了掌門弟子沒什麽區別,聽到的人無不豔羨,而被喊住的宴望舒像是不知道自己撞了大運,在淡淡道謝後離去。

宴望舒剛入門,住的小院十分偏僻,一路上雜草叢生,碰不到什麽人,這也為顧潮玉提供了便利之處,他與宴望舒的溝通可以更加無所顧忌。

昨日顧潮玉和三個六探討了半天,決定還是利用一下宴望舒對他表現出的乖順,拯救一下孩子快要歪到姥姥家的三觀,從眼睛不眨一下地殺人開始。

‘宴望舒,一般不到萬不得已,事情是不會鬧到要殺人這個地步的。’

宴望舒正在繼續整理院裏的雜物,碰到小蟲子也沒捏死,而是重新找了個新的位置安置下來,“尊者,什麽時候才算萬不得已呢?”

‘你不殺他,他便要害你,或者他傷害了你十分在意的。’顧潮玉盡量通俗易懂地去解釋。

宴望舒看起來半知半解,“我很在意春枝它們。”

顧潮玉:‘……’原諒他從宴望舒臉上真的看不出名為在意的情感。

等宴望舒簡單收拾好東西,就要開始一整日的修煉了,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打坐,吐息過後,體內靈力運轉,整個人像是融進了風中。這個時候若是有人前來拜訪,大概會忽略正在修煉的宴望舒,不是因為不顯眼,而是因為太自然,仿佛天上會飄過雲,水中有魚遊過。

每當宴望舒修煉時,顧潮玉都會跟三個六無聊下棋,不過現在有了稍許不同,因為宴望舒築基了,顧潮玉得益於此,可以外顯出淺淡的虛影。

【宿主,你模仿著臨穀峪掌門的樣貌來吧?弄成個仙風道骨的老頭子。】三個六出著餿主意,主要是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想知道在宿主外貌為七旬老人的情況下,還會不會被核心給看上。

‘我試試。’顧潮玉當戒指器靈當久了,用靈力捏臉的手藝便生疏些。

他從戒指中化出虛影,還是特意在宴望舒背後進行的,在三個六的指揮下調整麵部細節,手忙腳亂下捏出來的效果就是嘴歪眼斜,幸虧這過程中沒人路過,不然看到個嘴歪眼斜的白發老頭子飄著,想想都是對心理素質的巨大挑戰。

三個六調整出來麵板給顧潮玉當全息鏡子,看到兩人努力後的最終成果,一人一統相對沉默。

【其實也別有一番味道對吧?】負責指揮的三個六弱弱找補。

顧潮玉克製住胖揍一頓三個六的衝動,咬牙切齒道:‘我說你是在蓄意報複,這不過分吧?’

三個六哭哭蛋花眼:【好過分。】

顧潮玉還想繼續說些什麽,本來潛心修煉,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宴望舒卻驀然回頭,人與虛影尷尬對視,顧潮玉認為自己需要做些什麽,來挽回自己大能尊者殘魂的形象。

‘尊者?’宴望舒的語氣聽起來並不確定。

顧潮玉覺得也是,誰能接受一個瞧起來嘴歪眼斜的虛影,就是整日對自己頤指氣使的殘魂?

‘尊者可以是一直可以弄出虛影,還是?’宴望舒對顧潮玉奇形怪狀的外貌並無反應,更在意眼前人是不是能因他而變強。

顧潮玉微微頷首,先給架子端住了,‘你進入築基後,本尊才能化出虛影,不過也隻是虛影罷了。’

宴望舒聽完,眉眼中仿佛揉進了細碎的光,如同其他得償所願的十五歲少年,歡欣道:“我有幫到尊者,真是太好了。”

這麽一看,真是討人喜歡的小孩,顧潮玉輕咳兩聲,將虛影收了起來,‘嗯,本尊能化出虛影,也能更好地教你修煉。’遇到什麽無法口頭敘述的部分,隻要用虛影演示一遍就好了。

宴望舒重重點頭並道謝。

宴望舒在修煉上從未偷懶,一度刻苦到了讓顧潮玉這個殘魂都擔心的地步,他都擔心了,其他人更不用說,安少禦發現宴望舒自從進了臨穀峪,就沒下過山放鬆,正好需要下山買些靈草什麽的,就想著喊宴望舒一起——

也是趕巧,能化出虛影的顧潮玉趁著宴望舒正修煉的工夫,在小院周圍四處亂晃,正巧就望見了趕來的安少禦。

【暴露自己的好機會!】

不用三個六提醒顧潮玉也清楚,不過既然是要出去唬人的,自然不能繼續頂著嘴歪眼斜的外貌,趕緊恢複一下初始配置,就迅速飄了過去。

“安少禦。”

顧潮玉將人喊住。

安少禦站定,循聲轉身,一怔,先是懷疑自己看到從天上下來的仙人,又覺得是靠魅色惑人的美貌精怪過來取他性命,畢竟他所站的小道是如此的偏僻,“你、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

在安少禦眨眼恍惚的瞬間,顧潮玉已經貼近了他,伸出手指虛虛地貼在安少禦的臉上,“我?”

“本尊便是宴望舒藏著掖著的‘寶物’,讓他從無根骨的小可憐,到現在十五歲邁入築基的人。”顧潮玉說著都為自己的言語感到汗顏,真是恬不知恥,他雖有指導,但主要也是靠宴望舒自己刻苦修煉。

安少禦性子沉穩,他的驚訝並未持續太久,“那你又為何找上我?”

“自然是看你天資卓越,也是個可造之才。”顧潮玉輕笑一聲,“你不想變得更強……”他話沒有說完,因為注意到安少禦神色不對勁,硬要形容就是背後說壞話被逮住後會有的心虛表情。

顧潮玉想到了什麽,嘴角弧度僵了僵,強忍住轉頭確認的衝動,硬著頭皮將台詞說完:“你隻需要知道本尊可以助你求道便夠了。”然後頭也不回立刻收起虛影,消失在原地。

視角轉換,果然,安少禦的神情變化是因為宴望舒的出現。

宴望舒就那樣一句話不說,看著麵前的安少禦。

安少禦一個如玉公子,少有地產生了說髒口的衝動,剛才那漂亮虛影是怎麽回事,**就算了,到最後不要隻留下他一個人麵對好嗎?畢竟這地方少有人煙,真的很適合殺人藏屍。

他過來時,似乎沒告訴過旁人是來找宴望舒,不會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死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