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金陵來人
這日知州府裏好晚都還點著燈, 所有人都為明日即將來到的金陵貴人做準備。
第二日一早,就有信兒遞了進來,慌得知州老爺從妾室**趕緊爬起來。妾室一邊幫老爺穿衣, 一邊問道:“老爺不是說貴人們怎麽都得今兒下午才到?”
老爺抬著下巴讓小妾扣扣子,才扣好當即就自己伸手撈過粉底皂靴套上:“誰能想到來人竟是走了夜路。”讓本就摸不著頭腦的知州老爺更摸不著頭腦了。
小妾一邊半蹲著給老爺掛香袋玉佩,一邊趕緊打聽:“貴人們到底為什麽來呀?”
都到這時候了,也沒瞞著的必要了, 老爺回了:“來接廟裏為國祈福的大小姐。”
“哈?”小妾傻乎乎抬頭。
她就是土生土長的臨城人,他們臨城哪裏有什麽大廟,值得金陵的貴女千裏迢迢來這裏祈福,還是為國祈福?有這麽靈的廟,她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呀,她也想去祈福, 求趕緊讓自己懷上一個兒子。
“哪個廟啊老爺?”小妾一下子不關心八卦了, 隻想知道哪個廟。
老爺一整衣衫,甩了句:“我哪兒知道。”金陵豪門貴族的事兒,誰摸得清, 上頭說什麽是什麽, 他們就恭恭敬敬迎著就是了, 這可是國公府的大小姐!前兒得到消息的時候把他嚇得,以前隻聽說過微服的皇子, 從來沒聽說過微服祈福的貴女。
當時他就跟常家遞了信, 讓他們心裏有些數,他們家那個兒子但凡見到好看的姑娘,哪裏管是樓裏的還是廟裏的, 他可真怕他們臨城有人得罪了貴人, 首先牽連的就是他這個地方父母。
知州老爺整好衣衫, 連飯都顧不上吃了,就要點人到城門口把人好好接進來。旁邊小妾還跟著打聽呢:“老爺,都到這時候了,您好歹告訴告訴,到底是誰家的貴人呢?”到處都在猜著呢,“真跟鎮北大將軍有關係?”
老爺一回頭,哼了一聲:“有關係?那就是鎮北大將軍的親戚,聽說是將軍最疼的外甥女!”看著小妾慢慢張圓的嘴巴,老爺接著道:“謝國公府嫡出的大小姐,殷國公府嫡親的外甥女!”
滿意看到小妾徹底張圓的眼睛和合不攏的嘴巴,知州老爺再次理了理袖子:“此女的親姨——”說到這裏知州大人對著金陵方向行了個禮,“是先-皇-後!”
小妾站不穩了,扶著門隻覺得腿軟。
可知州老爺還沒說完:“她的小姑,是如今的容妃娘娘。”看到自己的小妾徹底腿軟,知州老爺最後整了整領子正要離開,就聽妾顫顫巍巍問道:“這位貴女,姓謝呀?”說著她突然加了一句:“陸家那個撿來的,不就姓謝?”她本想說假千金,當即改了口。
知州老爺本就覺得自己這個小妾甚是嬌憨,這會兒真是憨過頭了:“天下姓謝的多了去了,人貴女悄悄為國祈福,悄悄,知道什麽叫悄悄嗎!”那肯定不會用本名,說不定是用的法號呢。
小妾趕緊點頭,表示懂,可她忍不住又來了一句:“聽說鎮北大將軍長得極好.....”
知州老爺看著小妾不說話。
小妾趕緊表明:“妾是想說,極好肯定不是一般的好,陸舉人那個妹妹,老爺是沒見過,妾跟著夫人遠遠見過一次,長得就是極好!”
什麽極好,怎麽又說到長相了,貴人是長相好就能當的?知州老爺糟心地看著自己這個八卦的小妾,“貴人那是血統好,自帶貴氣!”簡稱會投胎,胎裏就定下的好命。
“行了行了你趕緊去伺候著夫人,在夫人麵前機靈點,別給老爺我找事了。”說著知州老爺大步一邁,離了這裏。
這小妾恭送著老爺,嘴裏還念叨道:“人家不光姓謝,人家名字裏還帶著個音呢。”旁邊丫頭是個上進的,是個識字的,這時候忍不住道:“姨娘,不是一個字呢。”
鎮北大將軍那個“殷”可不好寫呢,她從未在拜帖裏見過臨城有人名中帶這樣貴氣的字的。
下人間自有其網絡,很快這位小妾鬧的笑話就給知州後院的人都知道了。
“她怎麽想的,陸家那位小姐連做陸家千金的命都沒有,還能跟金陵貴人攀呢?”知州夫人身邊的婆子這時候還忍不住笑。
知州夫人已把家裏安排妥當,難得坐下來聽兩耳朵閑話,說到這個陸家假千金,她端著茶杯搖了搖頭,為了這位小姐,後頭的大姨娘還跟老爺鬧過。不為別的,就為了老爺居然動了讓庶出的大兒子娶陸舉人這個妹子的心思,可把大姨娘給嚇壞了,跟老爺好一場鬧。
提到這事兒婆子撇嘴:“三公子都能跟趙家訂親,大公子跟陸家,還委屈上了。”每每說到這個大姨娘,婆子就替自家夫人委屈。他們夫人也是官家小姐出身,他們老爺當年也不過是秀才家考出來的,結果進了門才知道老爺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表妹,死活給抬成了姨娘。
為這事,早些年夫人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那時候年輕,心高氣傲,跟老爺鬧,結果前頭三個公子都是姨娘房中出來的長子二子都是大姨娘生的,三子也是大姨娘那邊抬起來的丫頭生的。夫人可算長大了,學了乖,才慢慢重新把老爺的心籠住,有了四公子和五公子。
知州夫人想著這些舊事,也不過是淡淡地笑,當年疼得撕心裂肺的事情,如今再想起來——她再次搖了搖頭,她隻盼著兒女好好的,過日子就是了,哪有這麽多花頭。
她嗅了嗅茶香,這是一會兒要用來招待貴客的茶葉。這貴人,雖隻是國公府的嬤嬤,可金陵來的奴才,都是能攀著關係通天的主兒,更不要說這嬤嬤還是殷國公府的舊人。
外頭隻知道傳唱鎮北大將軍的故事,其實上頭早就翻天了,這鎮北大將軍就是當年被奸臣汙蔑畏死苟活的殷家將軍,人家是臥薪嚐膽忍辱潛伏在北蠻,十年含辱,一朝雪恥,建下了不世功勳。
當年眼看就要徹底完了的殷國公府,如今已經起來了,但凡跟殷家有關的,都是一絲也輕慢不得的。
“這茶定然是好的,陸舉人送來的東西就沒有不好的。”婆子在一旁道。
“是好茶。”陸夫人慢慢啜了一口,“大公子這個親,成不了,也是好事。”
大姨娘仗著自己跟老爺的情分,跳得是高,人也聰明,可這次到底是看走了眼。她還是小看了這位陸家大公子,也小看了這位公子與他妹子的情分。知州夫人自己也是給人當母親的,她明知道好,也不能壞孩子姻緣,可人家親娘鐵了心不要,她也懶得多說,她有那勁兒,操心自己孩子不好。
婆子倒不這麽看:“就是陸舉人對這個妹子再好,也不成的。”婆子搖頭,世人還是看出身重名分,再好那也不是正兒八經的陸家女,說白了連到底是誰家的女兒都說不清。外頭那些刻薄人提起來都稱假千金,鳩占鵲巢的假貨,話難聽,理兒卻沒錯。
知州夫人也聽過這些話,此時隻是點點頭,說了一句:“隻是我瞧著那孩子,確是個好的。”
到底是別人家的事兒,眼下他們還有大事要準備,說到這裏也就算了,話題一轉,還是如何待客。來人既是貴人家的嬤嬤,也是帶著聖旨來的,可不敢有一絲疏忽。
別說知州老爺的小妾,就是穩重的知州夫人,也很想知道這位為國祈福的國公府小姐到底藏在哪個廟裏。
臨城城門處,日頭已高高升起,遠遠能看到車隊過來,知州老爺趕緊從轎子裏出來,兩邊進城的人都停下,這時都在兩旁張望。
遠遠過來的馬車中,坐著一個滿臉嚴肅的嬤嬤,她一次次撩簾往外看。此時聽到臨城到了,刻板的麵容好像一跳,這次她把一旁窗簾撩開得大了一些,看著越來越近的城門,嬤嬤的手都在抖。
嬤嬤旁邊的丫頭年齡該不小,眼角有了紋路,一看她梳的發就知道是自梳不肯嫁人的。這丫頭名叫偃月,當年自家小姐從殷國公府嫁到謝國公府的時候,她還隻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小丫頭。
歲月如梭,如今,當年那個一心盼嫁的小姐墳頭的花開開落落都不知幾回了。而她這個被小姐笑嗔隻會貪嘴吃的小丫頭,都已有了皺紋了。
偃月忍不住,輕輕喊了一聲孫嬤嬤。
孫嬤嬤轉頭,看到偃月,是一樣的近鄉情更怯。這一晃呀——
孫嬤嬤蠕動了嘴唇,眼睛發澀,一晃她們小小姐丟了就十年了。
偃月的手冰涼,她害怕,十年前她們甚至跪到了繼室夫人那裏,老太太那裏不讓跪了呀,她們沒法子,沒人求了,求到了扶正的新夫人那裏,就求著再找找,她們小小姐那麽小,得多害怕呀,怎麽能不找了呢。
那時候殷國公府垮了,男丁除了尚在繈褓中的,都死光了,全靠著一幫子婦孺到處找關係托人去尋。又不敢給外邊人知道是他們音音小姐丟了,給人知道就是找回來,她們小姐名聲也完了。殷國公府老太太病得嘔血,含著血說完了也得找。
十年前都找不到,這次真的能找到嗎?這位陸家的小姐,真的是他們的小姐嗎?
孫嬤嬤道:“必然是的。”
她冷笑了一聲,十年前找不到,是因為沒人上心。十年後能找到,是因為連陛下都上了心。鎮北大將軍就要還朝,鎮北大將軍最疼的孩子都不曾給上心找過,就是皇帝陛下也虧心呀。
殷國公府人丁零落,能戰的男丁都戰死沙場,她們老夫人活著的就剩下一子兩女,大小姐做了皇後也早逝了,以為二小姐嫁到沒什麽野心的謝國公府就能過安穩太平的日子,哪知道——
孫嬤嬤看著越來越近的臨城城門,一遍遍對偃月道:“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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