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被抓
以前她們也不是沒坐過船, 怎麽會暈船呢,流霞她們百思不得其解,但船不靠岸, 就沒法找大夫, 謝期吐得天昏地暗, 隻能吃一些酸梅子壓一壓。
整個人從興奮也變得懨懨的, 沒什麽精神。
不知為何, 謝期心中總覺得有些憂慮,覺得事情不會這麽順利,但能逃脫蕭直, 哪怕隻有一個月,也是好的。
蕭琰去的太突然了, 應該說並非是突然,上輩子他也是死在這個時候, 可謝期就是覺得太突然了,他們根本沒有好好道別, 他也沒有兌現自己的承諾。
他太自以為是了,難道以為她會記他一輩子嗎,什麽不必為他守貞,隻會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可不知為何,眼淚卻不受控製的簌簌流下。
此時逃避, 很可恥, 但她好累,好無力, 在如此迷茫的時候, 就算暫時逃跑,內心也能原諒自己一會。
流霞打算在湖口靠岸, 尋個遊方郎中給謝期瞧瞧,總不能一直這樣暈船,飯吃了就會吐,隻能靠酸梅子過活吧。
謝期卻有些擔心,怕暴露行蹤,流霞說換上素衣,戴上帷帽,不讓那郎中瞧見臉便是了。
等到到江南,謝期的暈船還是不見好,卻因為吃不下飯而逐漸消瘦挺不下去,便是得不償失。
謝期答應了,等船行至湖口,她便隻帶著流霞,為防顯眼,沒在船上,而是臨時租了個普通的民房。
尋了個搖鈴的遊方大夫進來診脈。
“這位……夫人,您這是喜脈啊。”
帷帽下,流霞當即變了臉色,謝期也隻是麵上平靜,心神顫動。
“你,你說什麽,我們小,我們夫人有孕了?”
大夫捋著胡子,心裏開始了計較,聽這兩位娘子的口音,根本就不像湖口人士,但古古怪怪的,故意壓著說話,也聽不出是哪裏人。
想來是哪家富貴人家的夫人或是姬妾,**有了情郎的孩子,不知如何跟丈夫交代吧。
“夫人可想要,不想要的話,現在喝上一碗藥流掉也來得及。”
謝期下意識捂住了小腹。
流霞一眼便看出謝期的意思,掏出一枚銀錠子,足足有十兩:“勞煩大夫開一些安胎藥來,還有治療害喜的。”
一見賞銀,大夫頓時笑的眯起了眼睛。
大梁是不許醫生私開墮胎藥,但這些遊方郎中暗地裏怎麽做,可沒人管。
一碗墮胎藥,也不過四五個銅板,這位夫人卻出手這麽大方,今年一年都不用出活了。
剛要伸手拿銀子,流霞卻沒有讓他拿到,拋著那錠子:“您要明白,我們給這麽多的銀錢,除了買藥,還要買你的守口如瓶。”
那大夫不住點頭:“明白,明白,請夫人放心,小老兒就是個遊方郎中,連臉都沒看清,怎麽會隨意胡說呢,小老兒這種事經曆的多了,絕不會說的,放心。”
流霞這才點點頭,將銀子丟給大夫,也不必寫藥方,讓他熬了藥來,為了穩妥,將藥方上的藥分幾次,分不同的人去抓。
等回了船艙,緊閉房門,謝期倒是更加平靜了。
“姑娘……”
流霞已然撐不住,擔憂的看向謝期:“這……”
她問的應該是肚子裏的這個孩子的事。
謝期很鎮定:“是先帝的。”
有孕一個月,正是她與蕭琰,在他病重前最後一次同床共寢,而蕭直發動政變,她從未與蕭直發生任何關係。
“姑娘,咱們,咱們要怎麽辦。”
謝期現在的身份是符陽王妃,因為戰事緊急,蕭直的登基大典還沒辦,封後自然也沒有辦,但她未來皇後的身份是板上定釘的,現在肚子裏卻有先帝的遺腹子,真是一團亂麻。
“姑娘,原先您跟先帝沒有孩子,不得已才想過繼定王家的小殿下蕭續,現在您有了親生子,大將軍和韓越將軍,肯定都站在您這邊,咱們也許能……”
“沒這麽簡單。”
安胎藥非常苦,謝期端起一飲而盡,皺著眉頭下咽,拈了一隻蜜餞送入口中,緩解了一些苦澀。
“爹爹和韓越掌管的兵力,是不足大梁的兩成,加上金吾衛和先帝留下的私兵,也隻是在武上與蕭直平分秋色,別忘了,溫國公是站在蕭直那一邊的。”
“而文官清流,甚至是世家勢力,咱們全都沒有,莫要忘了,大梁以武立國,可這麽多年,在朝堂上,反而是言官清流的話語權更大,內閣之中更是沒有武臣。”
原本是想慢慢培養,謝七郎便是她自家族中選出的青年才幹,但蕭琰死的太早了,夫妻不到三年,根本就不夠她培植自己的勢力,這三年也僅僅扶持起一個韓越來,韓越也是個武將。
她摸著小腹:“緊憑一個不知性別的遺腹子,朝臣們不會認的。”
而被蕭直拉攏的朝臣,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不願換君主重新利益分割,一定會對她這個孩子百般汙蔑。
畢竟,明麵上,先帝的謝皇後,可是已經隨先帝而去了。
迷茫的謝期,覺得這三年都白白的努力,最後還不是到了蕭直身邊,可這個孩子,卻讓她覺得,人生並非毫無意義。
“這孩子,隻是來的,太晚了……”
但凡能早來一個月,哪怕早來一個月,蕭琰知曉她有孕,哪怕沒有確定性別,他也絕不會把皇位傳給蕭直的。
她要保住他。
沒有勝算的仗她不會打,這一次她不僅要保住孩子,還有謝家,有什麽比讓蕭直以為這個孩子是自己的,更會讓她痛快呢。
那遊方大夫在送走謝期兩人後,美滋滋的想要去打酒,拐進巷子就脖子劇痛,眼前一黑,醒來時在一個黑漆漆的屋子,自己被綁住。
屋內八仙椅上坐著一個人,根本看不清臉,屋內應該不止他一個人,好幾聲的呼吸。
還沒來得及呼救,一柄凜凜寒光的刀就架在脖子邊上,借著裏麵昏暗的燈光,待看清這些人的臉,更是嚇得屁滾尿流,這些人臉上都戴著惡鬼儺麵,老大夫哪裏見過這麽大的陣仗。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小老兒遵紀守法,從沒做過壞事啊,小老兒沒八十歲的老母,卻有孩子……”
“莫要廢話,剛才你給那兩位貴女開了什麽藥,細細說來。”
大夫驚嚇之下,哪裏敢隱瞞,說了個徹底。
說完後,屋內陷入久久的沉默,坐在八仙椅上的那人沒有表示,這些惡鬼儺麵的黑衣人們自然也不敢說話,唯有刀橫在老頭的脖子上。
他要嚇尿了:“好漢饒了我吧,老兒沒有給那夫人開墮胎的方子,看那夫人的意思也想要這孩子的,小老兒就是個遊方郎中,經不起這樣的嚇啊。”
很快,這老頭就又昏過去。
“主子,可要……”領頭的做了個刀橫在脖子處的動作。
順著那一點昏暗的燈光,麵無表情冷著臉坐在那裏的,正是蕭直。
他沉默片刻:“丟出去便好,叫人盯緊他,若是他敢亂說話,就解決掉。”
“是。”
“皇後她們到了哪裏?”
“已經過了湖口,正順著南水順流而下。”
蕭直頷首:“叫人盯緊,保護好皇後的安全。”
“是。”
蕭直心中古井無波,酸澀與苦痛,早在她與蕭琰攜手離去,他們成婚的時候,就已經深入肺腑,此時反而不覺有什麽,隻是平靜。
早在那日假裝賜毒酒時,他便已經讓心腹給她診了脈,那時胎心尚淺,心腹把的也不太準,但十九□□,是的。
謝期和蕭琰的孩子,那時就已經品嚐了煎熬的痛苦,此時隻是重新確定。
得知謝期很有可能懷上了蕭琰的遺腹子,那時蕭琰還沒死呢,倘若蕭琰知道,他蕭直登基繼位,一定會生變故,是人都有私心,有了親生子的蕭琰,還會以蕭氏天下為先嗎?
他隱瞞了這個消息。
謝期本就是他的,是他的!
他的妻子,卻被蕭琰搶走近三年,皇叔待他好,他無法恨他,隻能恨自己,難道他都要死了,還要阻礙他與謝期在一起?
誰也不能阻止他們在一起。
那日,她睡了一晚,他便在她身邊枯坐了一晚,打掉孩子隻是一碗藥的事,很容易。
但若她得知真相,一定會恨他,她本就恨他入骨。
他還詳細問了他的心腹,女子墮胎太傷身子了,可能會因為出血不止,導致一病不起,就此丟了性命,也可能保住了命,再也無法生育。
上輩子,他讓她喝了那麽多的涼藥,傷了她的身子,後來她難產縱然有雙胎的緣故,有情緒激動動了胎氣的緣故,可更有喝涼藥的緣故。
重來一世,他還要傷她嗎?
他一夜沒睡,最終決定,裝作不知。
現在,她知道了,她會怎麽做呢,就算謝觴支持她,韓越支持她,這朝堂的勢力也不過她三他七,是怎麽都沒勝算的。
他倒是盼著她真的起事,這樣,他就有理由,一輩子都把她關在自己的寢宮裏,隻讓自己一個人瞧見。
阿鳶,阿鳶。
隻是念著這個名字,就讓他覺得無比甜蜜,再等一等,等解決了雍王,他就能把她完好無損的接回來,到那時,她便再也不會離開他了。
那郎中他也沒殺,她不是覺得他做事太過狠毒,總是趕盡殺絕嗎,他改了,都改了,現在他的阿鳶總該沒理由再拒絕了吧。
謝期的船靠在江南府碼頭,流霞扶著她下船,小心翼翼的,謝期有孕的事,隻有她一人知道,連星兒月兒都不知。
然一下船,從碼頭出來,便有身穿黑甲的衛兵守在此處,戒備森嚴,蕭直正站在她麵前,對著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