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秘密

謝期恍恍惚惚, 這幾日發生的事,一件接著一件,讓她應接不暇, 蕭琰先是病重不見她, 然後又說薨了, 蕭直逼宮, 繼承帝位, 蕭直賜死了她,結果居然不是賜死,還想裝神弄鬼, 騙她跟他拜堂。

現在又問她想不想見蕭琰?

當然想,可是去哪裏見?皇陵裏?見蕭琰的屍體?

謝期很生氣, 總感覺她被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

“蕭琰,他不是死了嗎, 你帶我去看什麽?”

蕭直也不生氣,徑自洗了手, 淨了麵:“皇叔還活著。”

還活著?謝期更加懵,險些咬到舌頭:“還,活著?”

宮裏喪鍾都敲了,她傷心痛哭的勁兒都過了,如今卻告訴她, 蕭琰還活著?與驚愕一起到來的, 還有憤怒。

蕭琰這是把她當什麽了?成婚的時候說的那麽好聽,到頭來還不是欺瞞她?皇位也給了旁人?

“他情況, 真的非常不好, 之所以提前說駕崩,是為了讓雍王露出馬腳, 請雍王入甕的計策,這些年,他一直賊心不死,想要爭奪皇位,現在又與蠻族勾結,我查到他埋藏兵器私養戰馬的地方,怕他連夜轉移,皇叔覺得索性他也要病死,不如來個虛虛實實,讓雍王先行發難。”

“所以你告訴我做什麽呢?蕭琰的死跟我有什麽關係呢?他瞞著我何曾將我當做妻子?”

事到如今,她與蕭琰,還有情分在?

把她當做傻子,她就是傻子嗎?

蕭直沉默:“雖然我並不想為情敵說好話,但這計策我們是冒險興之,大概隻有六成的把握,把你藏起來,也是為了保護你,你是我們心上的人。”

“嗬嗬。”謝期冷笑,毫不領情:“將我藏起來,就是明麵上讓謝皇後死,李代桃僵讓我變成謝王妃?”

蕭直並不否認:“那你還想去見見他嗎?”

謝期默然良久,小小應了一聲:“去。”

她總要問個清楚。

蕭直笑了:“明日便去,現在先陪我用膳,我這些日子累的要命,飯也吃不好。”

他叫了人,不一會兒便有丫鬟拎著食盒進來,手腳輕便的將飯菜擺上,菜色並不多,四菜一湯,兩碗粥一樣主食,若在尋常人家是十分豐盛,但這菜不要說宮裏便是王府中都算簡樸,菜是兩葷兩素,清蒸丸子和醃鵪鶉瓜子,一碟紅香綠玉,一盤雪霞羹,主食是紅棗奶油卷。

看了蕭直一眼,他神色如常。

這些菜,居然都是她愛吃的。

湯是燉煮的老母雞湯,金黃的色澤,表麵浮著一小層雞油,裏頭合著竹筍燉煮的,嗅著便十分香甜。

謝期感覺有些餓,肚子咕咕叫,口水也咽個不停。

她晚上沒吃太多飯,因為警惕,也因為賭氣,但平日她吃的也不多,不知為何此時是食指大動。

兩人相對無言吃飯,蕭直給她盛湯,布菜,謝期也沒覺得有多不自在。

此時她的注意力都被雞湯吸引了,筍子非常嫩,咬在嘴裏脆脆的,咯吱咯吱,沒有一點硬結,顯然是用的最上頭的筍尖尖。

謝期莫名胃口很好,就著這點筍尖,粥便用了大半。

再喝一口雞湯,本來很喜歡這個味兒,卻在咽下的那一刻,胃不受控製的翻湧。

忙用手帕捂住嘴,奔去痰盂處,惡心的吐了幾下,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背後一隻溫熱的大手,輕柔的拍著,順著,謝期覺得好了些,冷不防對上蕭直黑洞洞的眼睛。

“你做什麽?”

她側了側身,想要躲開他的手,蕭直也不強迫她:“吃的不合口嗎?”

“沒有,就是……莫名覺得有些想吐。”

蕭直眸光幽深:“現在天氣炎熱,你午睡又貪涼,著涼了吧。”

他怎麽知道她午睡了,也對,這府裏她周圍全是他的眼線,怎麽可能不知道。

“不愛喝雞湯,我叫他們再做一些,你太瘦了,身子又弱,得好好補補。”

蕭直搖了鈴,果然不一會兒奴婢又送來了蘑菇素湯,謝期本不想喝,和那湯裏烹了一點香醋,很是開胃,她喝了兩大碗,因胃口大開,奶油卷一口氣吃了四個。

謝期難免有點臉紅,時下女子,尤其是世家女子,都以纖弱為美,更追求弱柳扶風,纖纖細腰。

而評判美人,也偏愛出塵清麗的女子,謝期相貌明豔大氣,若不是實在冠絕群芳,絕非能評上第一美人的,不過她自己也不在乎就是了。

這還是在蕭直麵前,吃了這麽多,就算她厚臉皮,也難免有些惱。

菜是蕭直一貫的作風,種類不多,量卻很足。

她吃了四個奶油卷子,盤子裏還有十幾個呢。

“再吃點吧,你現在不比以往,身子若不強健,如何有力氣收拾我?”蕭直還在勸她吃飯。

謝期覺得奶油卷子好吃,一氣吃了好幾個,可那粥卻剩了半碗。

剩飯實在很沒教養,自小秦敷就教訓他們,吃多少拿多少,不得剩餐飯,以往還有流霞她們在身邊,大家一起吃。

現在卻跟蕭直兩個人。

蕭直見她僵著臉賭氣:“不想吃就不吃了,餓了叫廚房做便是,左右這裏是你做主。”

“既然是我做主,你倒是放我走啊?”

她毫不客氣的刺他,蕭直似笑非笑,並不反駁,隻是拿過她的碗,用她的勺子吃了起來。

“誒?”謝期急了。

“怎麽了?”蕭直莫名。

“那是我的剩飯!”那也是她的勺子。

蕭直不以為意:“那又如何,你娘和爹爹沒教過你不要剩飯,不要浪費食物嗎?”

秦敷叫他們不要剩飯,不是因為家裏吃不起要節省,而是禮儀問題。

可哪有他這樣,就著她勺子吃她剩飯的啊。

“沒關係,我又不嫌棄你。”

兩人相對無言,謝就就那麽托腮坐著,看蕭直把她的粥喝了,又將盤子裏的奶油卷子一個接一個吃下去,表情逐漸變得驚愕。

這卷子是高門大戶精致的做法,隻有小兒拳頭大小,兩三口一個,饒是如此,她也為蕭直的食量驚呆了。

最後一個奶油卷子,沾著肉丸一起送到嘴裏,這一頓夜宵,竟是被他倆吃了個精光。

隱隱約約,她總覺得,蕭直有些變了。

說不清是哪裏,反正上輩子的蕭直,肯定不會在她麵前這麽吃飯。

“怎麽這麽看著我,是還想吃?我叫廚房再送些來?”

不不不,她可不想吃了,胃撐得難受。

“看你這吃飯樣,感覺跟餓了幾天似的,哪像當過皇帝的?”謝期不遺餘力的抓住機會嘲諷他。

上輩子他做皇帝時,規矩可是大的很,每道菜都必是不超過三口的,不動聲色叫人看不出喜好。

蕭直沒生氣:“上輩子在你麵前我是皇帝,這輩子,我隻是我。”

“我爹娘知道,我還活著嗎?我什麽時候能見他們?”

“知道,過幾天。”

蕭直回答的很是簡短,往床榻處走去。

謝期急了,忙攔住他:“等等,你什麽意思,我可不是你的謝王妃,你不會想跟我一起住吧。”

他頓住,表情很是無辜:“你不是我的王妃,誰是?你我夫妻,本就要一起住的。”

謝期橫眉立目,心中早已做好同歸於盡的準備,隻要他想強來,拚著性命不要,也要弄死他。

誰知蕭直隻是說了說,抱著**的枕頭和被子,跑去塌上睡了。

“早些睡吧,明日帶你去看蕭琰。”

他上了塌,吹了蠟燭,背對著她,倒頭便睡,不一會兒便傳出均勻的呼吸聲,好似完全對她沒有那方麵的興致。

謝期在床邊枯坐一會兒,心情複雜的躺到**,靠到了最裏麵。

清白早晚保不住的,她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男人堆女人有欲,尤其是想要得到的女人有欲,是很平常的事。

但能拖一天她就安全一天。

蕭直變了很多,這讓謝期不知該怎麽對付他,他好像依然偏執,那種隱藏在深處的瘋狂,讓她戰栗。

可他表現出來的,又沒那麽有攻擊性,除了不能出去之外,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不給他好臉,他好像都一概接受,包容以對。

蕭直是這樣的性格嗎?從前他那麽眼裏不揉沙子。

夜深了,屋內靜悄悄的,唯月光從窗縫內照進來,到了半夜,蕭直也什麽都沒有做。

真奇怪,他居然真的什麽都沒有做,隻是自己在那裏睡覺。

謝期卻沒睡著,她輕輕下床,光著腳躡手躡腳走到那塌旁邊,蕭直睡得正香,月光有一小縷照在他臉上。

蕭直鼻梁高挺,深目劍眉,哪怕是側臉,也極為英俊。

謝期手中有一枚簪子,是她白日挫的,這些女護衛們,隻是不讓她出去,剩下的她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無所事事的逛園子,沒事隨便支使下人,或者什麽都不做隻是睡覺。

她白日裏的確什麽都沒做,隻是挫著這玫簪子。

如今簪頭鋒利的,隻是略劃過手指,便可見血珠。

不論是咽喉處,還是心口處,隻要她一簪插進去,蕭直絕對會死,再無生還的可能,而現在沒有人,隻有他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