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可憐

謝期的臉色已然蒼白的如同紙一樣,身子搖搖欲墜。

蕭直本怒極了,可看到她的雙手放在小腹,護著孩子的樣子,還是讓他微微一頓,冷意頓時緩和了一些。

就在蕭直要發難時,孫芍忽然跪倒地上,去拽蕭直的褲腿。

“陛下,陛下,你終於來了,妾身等你好久了。”

“陛下,妾身是冤枉的,妾身沒有殺皇後娘娘,您把妾身放出去吧,妾身還能服侍您,看在過去的情分上……”

蕭直的氣不能跟謝期一個孕婦撒,卻也不是不能對著孫芍撒。

一個早就失去了利用價值的廢妃,他根本就不必擺出對後宮其他女人那種溫情脈脈的樣子,不必虛與委蛇。

於是,他毫不猶豫將孫芍一腳踹開。

“瘋婆子,害了周氏,還要害朕的貴妃?”

孫芍居然真的表現得像個瘋婆子一樣,縮在角落嗚嗚的流淚:“陛下,妾身沒有害皇後娘娘,妾身是冤枉的。”

“您曾誇讚妾身,生的比貴妃還美,說妾身的性子比貴妃要好的多,您跟貴妃都是虛與委蛇,隻是礙著謝大元帥的權勢才不得不寵幸她。”

孫芍像是說著瘋話,實則每一句說的都是真的,是曾經蕭直做出來的事,而她用瘋狂的姿態提醒著謝期,揭露蕭直的真麵目。

“陛下,您說真正愛的是妾身啊,您不是承諾過妾身,隻要跟著周皇後一起打壓貴妃,將來就讓妾身做貴妃嗎?”

蕭直的臉色越來越黑,看了一眼黃存禮,這自小跟在身邊的內侍官頓時會意。

“還呆愣著做什麽啊,還不堵住孫庶人的嘴,衝撞了貴妃娘娘,誰能擔得起責任?”

黃存禮身後的侍衛們,才衝過去,七手八腳的把孫芍按住,隨手拿了一塊破抹布堵住了她的嘴。

此時的孫芍,鬢發散亂臉上黑一塊灰一塊,完全就是個瘋婆子的模樣了。

謝期很害怕,怕蕭直剛才在門外聽到了什麽,但現在看到孫芍此時的樣子,又覺得可憐。

她為什麽故意做出這副瘋狂的模樣,完全是為了將謝期的嫌疑摘出去,謝期眼眶酸酸。

“陛下……”

蕭直倒是表現得很關心她的模樣:“愛妃身子如何,這賤婦可有衝撞了你?”

謝期心很涼,蕭直就是如此薄情之人嗎?當初他與孫德妃也不是沒有恩愛過,同床共枕的女人,如今沒了利用價值,就被棄若敝履。

那些話,讓孫芍聯合周皇後壓製她謝期,並且給出虛假的承諾,私下裏他還會稱呼她為芍兒呢。

現在卻一口一個賤婦。

“妾……妾身沒事,陛下,孫芍已經這樣了,一個瘋了的女人,就別跟她計較,看在過去陛下跟她也有夫妻情分,就放過她吧。”

好好的一個姑娘,家裏錦衣玉食的嬌養長大,孫芍也曾是西京城少年們仰慕的出色女子。

可現在卻狀若瘋婦,絲毫沒有被憐惜,壓在冰涼的地板上,臉被壓得變了形狀,身子還被侍衛們踩著。

謝期實在不忍。

若是她淪落至此,怕是一天活著的念頭都沒了,孫芍比她要堅強的多。

“她跟朕也算夫妻?她配嗎?”

一句她配嗎,便抹殺了過去所有的恩愛,孫芍縱然全是錯,也未必跟他沒有那麽一瞬間曾經溫情過。

謝期隻覺得心寒。

“她跟你說了什麽?”

蕭直的眼睛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

謝期有點害怕,身子往後靠,偏過頭想要躲開他攝人的目光,蕭直卻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攥的緊緊的。

謝期嘶了一聲,蕭直回過神來,畢竟她現在身子特殊,蕭直終於略略鬆開了她的手腕。

“她跟妾身說的,也是訴說冤屈,說她不是害死周皇後的凶手,叫……叫妾為她求求情。”

“就這些?”

謝期點頭:“就這些。”

蕭直忽然嗤笑一聲,捏了捏她的下巴:“朕暫且就相信你的話,你自己知道騙朕是什麽下場。”

謝期一顆心打個了突突,擠出笑容:“妾身怎麽敢欺騙陛下。”

他看了一會,卻發現謝期的表情一如往常的恭順,然而他卻不能放下心來。

“無論她說什麽你都不要信。”

蕭直直接拉著她走出冷宮:“她已經瘋了。”

謝期吞吞吐吐:“隻是……”

“隻是?”

“妾身看孫芍似很委屈,也許當初的事的確另有隱情呢,若是孫芍真的沒有殺害先皇後,不查清楚,豈不是叫真凶逍遙法外,如何對得起地下的皇後娘娘?”

她是在試探。

蕭直冷哼一聲:“當初此事人證物證俱在,就是她下的毒導致皇後身死,如今又想翻案?不過是拿捏著你好性罷了,當初她那麽針對你,你卻心軟為她求情?莫不是她承諾了你什麽?”

謝期眼皮一跳,當即道:“妾不過是覺得兔死狐悲,頗感悲哀罷了。”

蕭直挑眉:“你有什麽可兔死狐悲的。”

“孫芍之父也是武人出身,家中有爵位,她也是父兄嬌養長大,未曾入宮前,也是個明媚活潑的女子,可一家子被她毒害皇後之事所累,若此事非她所為,她豈不是背了天大的冤屈。”

蕭直幾乎是從鼻子裏噴出的氣息,不爽的很。

“她那樣跟你針鋒相對,嘲諷過你,害過你,你卻還為她著想說好話,你這點心軟的勁頭,怎麽不用在朕的身上?”

謝期不解:“陛下此話,妾身聽不懂。”

下巴被捏著抬起來,謝期很不喜歡這種被人掌控的姿勢,卻不能表露不滿。

“貴妃,此案乃是定了的,孫芍就是幕後主使,是毒殺皇後的大罪之人,朕留她一命已是格外開恩,莫要在朕麵前提此事。”

“把你對別人那些溫情和心思,都用在朕身上,朕還會更寵你一些。”

“……”謝期隱隱約約有有了個想法,卻無法表露,隻能低眉順眼的稱是。

蕭直哪哪都覺得不爽,不爽極了:“你就對朕最心狠。”

謝期不再為孫芍求情,打算暗地裏照顧著些冷宮那裏,回到昭陽殿,她手心攥的出了許多汗,掏出袖口,有一張皺巴巴的枝條和一枚小小的玉連環。

這上頭寫著的,便是與孫芍那幾個宮外的心腹聯絡的法子。

這些日子,她給大哥寫過信,詢問過二叔一家的事,然而大哥卻告訴她,二叔一家確實是死於山匪手中,這件事到此為止,讓她不要再查。

而越是這樣,謝期就越覺得蹊蹺。

現在有了孫芍的人,一定能查出些什麽,而投桃報李,她一定要盡力保住孫芍的性命。

謝期現在有孕三個月,小腹依然平坦,分毫不顯,但胃口不好吃什麽都會吐,整個人都病懨懨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

蕭直進昭陽殿的時候,她正趴在床榻邊,就著痰盂一直嘔吐。

餘光瞥見蕭直進來,她有氣無力的揮揮著手,想讓宮女把屏風遮擋上,別讓陛下看見她現在不雅的樣子。

這當然不是出於什麽因為愛和在乎,才注意自己的形象,隻是習慣了按照禮法對待蕭直。

是嬪妃對待皇帝,而非妻子對待丈夫。

若當真親密無間,根本不會這樣疏遠。

蕭直擺擺手,拒絕宮女在他麵前擺上屏風,他皺著眉頭,看謝期幾乎要把膽汁苦水吐出來的樣子。

居然親自倒了茶讓她漱口。

“貴妃她,怎麽吐的這樣厲害,沒請太醫來看嗎?”

月兒心疼壞了,給謝期拍著後背:“已經請太醫看過了,太醫說,女子有孕反應各有不同,我們娘娘是反應比較激烈的那種,給開了一些止吐的藥,可藥汁子也是微苦的,娘娘喝進去變回吐。”

蕭直眉頭越皺越深。

“藥吃不進去也就算了,可娘娘現在連飯都沒胃口,吃了也會吐,這麽著下去,娘娘和肚子裏的小主子,可怎生是好?”

謝期就著蕭直的手漱了口,她就是有心拒絕,不想蕭直做這種太過親近的舉動,可也沒力氣拒絕了。

身體的不舒服讓她恍恍惚惚的,隻能懨懨的躺在那裏,一貫不願在蕭直麵前失禮,唯恐被他拿捏了錯處的周全,此時也也顧不上了。

蕭直碰了碰她的臉蛋:“就這麽幾天就瘦了這麽多。”

謝期是非常明豔嫵媚的長相,現在這樣,反而有種病西施的美,若是平日,若是旁人,蕭直才不會顧忌身子,定要好好賞玩一番。

而現在,他顧不上欣賞她漂亮的病容,隻覺得心疼。

“女子有孕,是這麽遭罪的事嗎?”

謝期差點氣笑了:“陛下也是做父親的人卻不知女子有孕會很難過?陛下有一兒一女,先頭的許賢妃和鄭昭儀都生過孩子,妾身記得,皇後娘娘也曾有過身孕。”

他的確做過父親,但他並不是很在乎那兩個孩子,隻是因為是長子長女才會略重視一些,比起是他的孩子,他更看重皇長子皇長女這個身份。

至於他們的母妃,有孕時是多麽的難過,他從來都不在乎。

而皇後,他根本就沒怎麽碰過她幾次,怎麽可能懷孕,不過是障眼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