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6月初, 關於葛粉古法保存的想法江初月和葉鎮長聊過以後,雖然沒有後續,可陳村長在聽說了這個消息以後,倒是已經開始在走關係, 想著法子弄些果苗回來, 尤其是橘子樹苗。

江初月之前在網上看的大多都是用的砂糖橘, 可他們這邊多是種的柑橘, 外形大概是砂糖橘的兩三倍大, 但是品種和品相並不輸砂糖橘的。

更重要的一點是, 在這個年代相較於砂糖橘的精致,柑橘的大小似乎更實惠。

因著有了葛粉的例子, 陳村長決定在村裏種柑橘樹的反對聲倒是少了許多。

這件事江初月並沒有特意回去跟陳村長聊, 隻是在葛粉廠裏說過,是陳芳芳回去跟陳村長說的, 具體怎麽溝通的江初月不太清楚,她隻知道, 現在政|府裏對於這個事兒是根本沒反應的,但陳村長卻是實實在在的開始行動了。

雖說政|府眼前好像與己無關的態度,不過, 江初月覺得肯定是遲早的事兒。

畢竟, 葛粉古法保存的法子不僅可以增加葛粉的名氣和銷量,同時還能增加罐頭廠的效益, 不論怎麽看,都是一箭雙雕的事兒。

通過葉雨, 她多少知道一點葉鎮長的近況不太好。

聽說當初葉鎮長之所以會來這裏做鎮長, 好像就是受了她大伯的影響,這兩年亂的很, 各種黨派也都是群魔亂舞的,而葉鎮長就成了犧牲品。

原先那些人覺得把葉鎮長給弄出了江城市,斷了葉鎮長大哥的左膀右臂,便能勝券在握,結果,葉鎮長這來了柯橋鎮才一年多的時間,不僅沒沉寂,反倒是把葛粉廠給盤活了,這下,可不再次戳了好些人的心肺管子嘛。

這眼瞧著葛粉廠一日好過一日,原本已經苟延殘喘的罐頭廠要是再被葉鎮長給盤活了,對於省城的那些人來說,這葉鎮長回省城可不就指日可待了,那他們之前費盡心機的事兒豈不白費了。

這些是是非非的,對於江初月來說,著實也買太大的關係。

說實話,她本身也不是什麽有大野心的人,無非想著就是一家人齊齊整整的把日子過好,最好呢,把初陽的病治好,對他們家來說,便是天大的好事了。

轉眼,時間劃到了9月,江初月在家也複習了好幾個月了,正式入學了,開始了她的高中生活。

到底受時代的影響,即便是葉雨這樣的家庭,哪怕她當初學習好,人也聰明,可也隻讀了高中,又上了衛校,再加上父親的原因,隻在鎮上的衛生院裏做個護士。

可即便如此,對於學習,她也從未荒廢過一日。

自江初月說了要重回學校以後,她不僅把自己的書都找出來送給江初月,平日裏不忙的時候,還專門過來給她講題,用她自己的話來說,也算是複習功課了,或許哪天高考就恢複了呢。

彼時的江初月看著葉雨晶亮的眼睛,特別想說:“快了,就在年底,你的大學夢就能圓了。”

高考恢複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江初月正在課堂上自顧自的看書。

時局極其動**,即便他們是在學校裏,其實真正講課的老師還真沒多少,也多是靠自覺。

先是偉人的逝世,惹的人心動**,難過、惶恐,緊接著是四|人|幫的倒台,讓人振奮,隨即便是高考恢複的消息。

一連串的消息自電台報紙上不斷的傳來,沸沸騰騰的,在這群人裏,唯有江初月安靜如初,隱隱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隻有再一次經曆的江初月心裏清楚自己的激動是根本無法用言語來表露的,不是在大街上同他們一起激動的高歌就能發泄出來的。

前人用骨血為我們鋪成出一條康莊大道來,我們唯一能做的,即便不為國家增光添彩,也必不能為這個已經滿目瘡痍的國家抹黑。

而前世未能有機會做一些更好的事,如今重來,她仍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改變世界,創造奇跡,可是,她卻總想著憑著自己那點淺薄的認知,讓大家可以過的好一點,再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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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雨得到消息倒是比其他人要早一些,當外人還沉浸在狂歡之中的時候,她早已和江初月一起製定了更緊湊的學習方案。

金烏西墜,橘紅色的夕陽鋪滿整個天際,已然入秋,天邊的火燒雲仍然延綿千裏,波瀾壯闊,看得人心曠神怡,隻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

“初月,你瞧,就算是太陽要下山了,它也會在最後一刻釋放自己的光芒。”

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

順著葉雨的視線看過去,江初月撐著下巴,莫名的想到了沈如歸。

有些恍然隔世,日複一日,忙忙碌碌,好像生活了杯太多太多的事情給填的滿滿當當,可偶爾,一陣風輕拂而過,一陣花香掠過,這些細小到微不足道的事,卻能輕而易舉的牽引出關於他的記憶,好似隔著經年的歲月。

可若真的掰著指頭算,也不過三五個月。

“原來沈如歸是沈家人啊。”葉雨突然說。

江初月一怔,“沈如歸姓沈啊,不是沈家人難道是隔壁老王家的?”

“......”葉雨懵了一瞬,輕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瞧我這腦子。”

江初月斂眉輕笑了一下。

“就是江城的沈家,他們家老爺子當年也是號人物,之前還在省城的時候,我大伯就經常提起他呢,隻可惜他就一個兒子,偏偏棄武從文了,”說到這裏,葉雨捂嘴笑了笑。

“你笑什麽?”江初月問。

雖然知道這裏沒旁人,葉雨還是湊近道:“聽我爸爸說,我爺爺始終低沈家爺爺一頭,心裏很是不忿,所以我大伯從小被拿來和沈家伯伯比較,結果,沈家伯伯根本無心從軍,反倒是一心教書,為著這個,我爺爺、我大伯可揚眉吐氣了好一陣呢。”

聞言,想著那個情景,江初月跟著一笑,旋即,想到之前葉雨見到沈如歸時的陌生,不由地問道:“聽你這話,你家該是和沈如歸家相熟的,怎麽之前你們倆好像不認識一樣?”

聽了這話,葉雨臉上的笑意散了許多,學著江初月的樣子,雙手撐著下巴,看著漸漸陷入黑暗的天際道:“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就去世了啊,局勢動**的厲害,原先好得不得了的人家也一夕之間好像都變成了‘淺談之交’,後麵我爸爸又一直被......”

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葉雨繼續道:“反正就是在我有記憶以來,我們就好像一直是在東奔西走,待的最久的地方,大概就是這柯橋鎮了,有的時候,我都覺得柯橋鎮就要成為我的第二個家鄉了。”

江初月聽完這段話,倒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

不管多動**,可日子過的尚可,衣能蔽體,食能果腹,在很多人眼裏,那可是羨慕不來的。

江初月看一眼葉雨些許怔忪的表情,笑著開口:“你已經來回複習了兩遍了,對考試有信心嗎?”

剛剛還帶著點失落的葉雨聽了這話,揚了揚眉,眼角滿是笑意,“一般吧。”

“你這樣都說一般,那其他人不得哭暈在廁所呀。”江初月笑著打趣。

感傷的氛圍隨著夕陽一起遠走,緊隨而來的夜幕下,天空中零星點綴著幾顆星星。

77年第一批高考的時間每個省市並不統一,包括試卷也都是各省市自己出題。

別的省市江初月不了解,她隻知道H省的高考時間定於77年12月10日這天舉行。

這一年,江初月未參加高考,雖然她跟著葉雨一起複習了一段時間了,但她自己卻是清楚自己的,知識儲備並不如葉雨。

看著葉雨為高考如此的奮不顧身,她也專心投入進了學習中去,不論是葛粉廠還是其他的事情,都應該要暫時擱置了,暫時於她而言,讀書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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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恢複高考的消息傳來以後,好像於每個人而言,時間都過的尤其快。

時間進入12月,H省已經入冬了,冬天的第一場雪還未來,可天氣卻冷的不行。

家裏條件好了,早在十月的時候,張雪芬就想辦法多弄了好些棉花票,給江初月和江初陽姐弟倆一人做了兩件夾襖,就連她和江建文,在今年,也終於再次穿上了嶄新暖和的棉襖。

生活一點一點步上正軌,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走去。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古時候,有士農工商的說法。任何行當在讀書麵前都皆為下品。在曾經封建禮教製度下,隻有讀書明理入仕,才能改變門庭。可在那樣的製度之下,窮人想要讀書改變門庭,與鯉魚躍龍門無異,可見,想到識文斷字明理是件極難得的事。

而這個思想,從古沿襲至今。

在高考日,鎮上幾個被征用的學校周圍,自發的,從清晨開始,大家都會下意識的繞行,就為了不打擾在教室裏奮筆疾書的莘莘學子們。

哪怕,坐在教室裏的學生其實和自己隻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12月10日清晨,江初月雖然不參加高考,可也一大早來了葉雨考試的學校。

帶著一根油條和兩個雞蛋。

“這......什麽寓意?”

葉雨左手一根油條,右手兩個雞蛋,極其不解的看向江初月。

江初月笑著說:“一根油條,兩個雞蛋,寓意就是,希望你能考100分呀。”

“啊?”

葉雨嗔舌,聽了江初月的話,低頭左看看右看看,隨即,毫不猶豫的把油條和兩個雞蛋給全吃了。

吃完,還給噎了一下,還好葉奶奶帶著熱水過來的,“你這孩子,虎不虎啊。”

江初月也被葉雨那架勢給嚇到了,“就......就是個寓意,不是,不是一定要吃的。”

好不容易把胸口的氣兒給順勻了,葉雨握了握拳,很有氣勢,“我這叫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