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初月這次去鎮上, 不單是送板栗糕,還買了不少的菜種子。
像土豆、白菜、蘿卜這一類的菜正好是深秋的時候種,江初月得趁著地裏的土徹底被凍硬之前,把種子種下去。
他們住的後院位置寬敞, 正好可以用來改造成小菜園子, 種點菜, 再種點水果, 尤其是葡萄百香果之類的, 到時候搭個架子, 等藤蔓爬滿架子,夏天的時候, 還多了個納涼的地方呢。
想到這些, 江初月就充滿了幹勁。
她這邊忙活了兩天,頭一天把土都翻了翻, 轉過天來就把種子撒下去了,陰了兩天的天氣也徹底轉晴了, 放在後院晾曬的葛粉也徹底曬好了。
江初月用指腹撚了撚葛粉,指尖剛碰上,在太陽底下晃著眼的雪白葛粉瞬間碎成了一片, “成功了。”
她全部檢查了一遍, 開心的拿出早準備好的幹淨袋子,雙手小心翼翼的將鋪著葛粉的紗布一點一點的攏起來, 然後慢慢的倒進袋子裏。
一共晾曬了一米半長半米寬的四塊紗布,擺放的密密麻麻, 全部裝好後, 江初月顛了顛了,憑著手感, 差不多十來斤的樣子。
這數量也著實她的意料了。
一開始的時候,她以為做的成功的話能有三五斤,已經很好了。沒想到現在不僅全部成功了,數量還比之前預估的翻了倍呢。
看著滿滿一袋子的葛粉,江初月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做起事情來,都輕快了許多。
她把之前晾曬葛粉的紗布都泡在水裏,一會兒洗幹淨,等曬幹了就可以收起來了。
搭著紗布的竹條編的架子她也一起收了起來,留著曬紅薯幹,蘿卜幹,豇豆條也很好嘛。
緊接著,她迫不及待的生火,用灶燒水,來衝一碗葛粉試試。
取掌心大小的量,捏碎放在碗裏,倒剛剛漫過葛粉的冷水,放白糖,用筷子將葛粉攪拌至無顆粒的純白色**,隨即,等到鍋裏的水燒開,水一定要燒到不斷沸騰才可以,接下來便是考驗真正技術的時候了。
江初月站在灶台旁,看著鍋底開始滿滿冒著細碎的透明的小泡泡。還記得當初她剛學衝葛粉的時候,要不就是太稀了,要不就是葛粉化的不夠均勻,衝泡以後透明果凍色裏總會摻雜許多純白色的小顆粒,吃在嘴裏很影響口感。
灶裏用的大柴,火燒的旺,不過才半鍋水,很快就燒開了。
嫋嫋的白色煙霧不斷上升,不大的廚房裏頓時滿是氤氳之氣。江初月左手揮了揮,讓視線變的清晰一些之後,右手拿著葫蘆瓢小心翼翼的舀起半瓢水,直接就在灶台上開始衝葛粉。
右手的葫蘆瓢換到左手上,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筷子。
滾燙的開水勻速落進碗裏的同時,右手的筷子快速的呈順時針方向攪動。
不停的攪動,直到碗裏的葛粉慢慢凝固,攪動的速度開始出現阻力,葛粉的顏色也變的透明。
江初月看著攪動起來像果凍似的葛粉,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迫不及待的嚐了口,“唔,好吃。嘶嘶嘶......有點燙。”
她又嚐了兩口,便把衝好的葛粉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趕緊去灶門口把裏麵的柴禾退出來,免得鍋燒幹燒破了。
給鍋裏又加了水之後,江初月衝狗娃招了招手,去櫥櫃裏找了個小勺子遞給他,“很燙,你要小口小口的,慢慢地吃,知道嗎?”
剛燒的開水衝的葛粉,碗底燙的根本端不住,江初月到底不放心,搬了個高一點的凳子,把碗放在凳子上,讓狗娃坐在小凳子上,慢慢吃。
安排好狗娃,江初月轉身回屋裏,又找了個袋子出來,從剛剛裝好的袋子裏,分了一部分的葛粉出來,打算一會兒送去村長家。
從挖葛根,到製作的過程,陳芳芳都有參與。
至於沈如歸和李偉明......
李偉明吃了她家那麽多好吃的,除了誇她廚藝好,平時該怎麽吐槽她還是怎麽吐槽她,就不給他了。
再說了,就算給他,李偉明那貨會衝泡嗎?
這麽點葛粉做起來辛苦死了,最後也才得一點點的葛粉,給李偉明,浪費了她半夜裏得心疼的睡不著覺呢。
至於沈如歸......
為什麽也不給他呢?
住在知青點,若是別的知青看見他吃這東西,保不齊會問兩句。如果別人說要嚐一嚐,給還是不給呢?
給吧,江初月自己倒是有點舍不得。雖說不是什麽精貴吃食,可就是舍不得呀!!!
所以,沈如歸想吃的話,她直接給衝泡就好了。
嗯,就這麽決定了。
為什麽要這麽麻煩?
江初月也不知道,反正就這麽決定了。
此刻的江初月絲毫沒有意識到,前幾天她還惦記著兩人該保持些距離,不該走的太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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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一家在嚐過葛粉的味道之後,一致好評,隻說著沒想到竟然還真能做出來,覺得稀罕壞了。
江初月倒是笑了笑,“過程其實就還好,主要就是,就我拿給您的這點子葛粉,就得好幾大框的葛根才做的出來。”
“要這麽多的葛根才能出這兩三斤的葛粉?”陳嬢嬢驚訝。
江初月想了想,“也不能完全這麽說。我給你說的數量,是拋開了失敗的部分,如果全部做成功的話,差不多能得五斤的樣子呢。”
陳嬢嬢在心裏算了算,點點頭,“你說的對,做這些東西,誰就能保證一次就能做好啊。就像咱們種地一樣,再熟練的老師傅,要是天不好,產糧也不會高的。”
江初月抿著唇笑。
陳嬢嬢又用勺子吃了口,“口感還不錯,吃下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心裏的燥熱倒是平靜了些。”
江初月“嗯”了一聲,“我看醫書上說,葛粉有清潤解毒、防暑降溫、清楚體內垃圾的功效,哦對了,據說還能美容養顏呢。”
“還能美容養顏?”陳芳芳一臉好奇。
“嗯,反正醫書上這樣說的。像咱們平時上火呀,牙疼之類的,都可以吃這個的。”江初月說。
“哈哈......小花,被你這麽一說,這要是拿到鎮上去賣,不定能賣個好價錢呢。”陳嬢嬢笑著接了句。
村長在一旁沉了沉臉,“你瞎說什麽呐。”
陳嬢嬢臉上的笑意收斂了,沒好氣的瞪了村長一樣,不理他,繼續看向江初月,“小花呀,你下回要是還做的話,你叫上我,我也去挖一點回來,自己嚐試做做。”
江初月“嗯”了一聲,“嬢嬢,其實芳芳姐都學會了呢,我做的時候她都一直在旁邊看的,看的可仔細了。你不用再專門找我教了,你自己家可就有一個現成的師傅呐。”
陳芳芳大概是從沒被人如此當麵這麽誇過,一向大大咧咧直腸子的她難得的不好意思了起來,“哪有,也不是很會。”她很小聲的說。
陳嬢嬢倒不像一般的家長,隻一味的打擊,這會兒她聽了江初月的話,很有些驚奇的看向陳芳芳,“你對這些感興趣啊?”
陳芳芳看一眼江初月,又看向陳嬢嬢,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卻還是小聲的開了口:“也不是感興趣,就是看小花做那些東西,覺得很神奇。”
“看不出來啊,咱家姑娘是真的長大了。”陳嬢嬢很有些欣慰的開口。
以前的陳芳芳雖然都快17歲了,可因著爸爸是村長,媽媽為人又爽利,不像一般的父母,覺得女孩子就得拘在家裏什麽的。最主要的是,他們家是整個三橋村唯一一戶隻生了一胎,並且還是女兒的人家。
村裏好些人不都在背後說村長一家要絕戶了,好些人麵上看起來好像跟恭敬村長一家,私底下卻是各種嘲笑。
村長和陳嬢嬢也不是不知道,隻是他們都不是那種會計較這些的人。
畢竟,日子是自己在過,和別人爭論這些,自己又不會多長一塊肉,還氣大傷身,劃不來。
這些話,是剛分家的時候,陳嬢嬢安慰張雪芬的話。
那會兒劉芳可這勁兒的在村裏各種編排張雪芬,雖然大家都不信,可劉芳的話卻能給他們無聊的生活增添些趣味啊。
管它是真是假,自己娛樂就好。
為此,張雪芬還偷偷的哭過。
這些都是江初月後來從陳嬢嬢這裏知道的。
“我記得鎮上不是有食品廠嘛,瞧著芳芳姐喜歡做吃食,去食品廠不是正好嘛。”江初月說。
村長這官職看著沒什麽大不了的,但那是在後世。在現在,其實隻要為人圓滑的話,還是能撈到些好處的。
而他們三橋村的存在,就是個還算圓滑的人。
江初月之所以提這個,便是相信以村長的能力,如果陳芳芳真的想進食品廠的話,村長應該還是可以辦到的。
誰知道,陳嬢嬢倒是先歎了口氣。
江初月看了看村長,又看了看陳嬢嬢,倒是沒再細問,隻看兩人的臉色,便知道應該是想過法子了,隻是最後沒成功罷了。
“村長,陳嬢嬢,狗娃一個人在家呐,我就先回去呐。”江初月見氣氛有些微凝,便主動提起要回去。
村長和陳嬢嬢沒有攔,陳芳芳倒是說送她。
兩人相攜往外走,聊了幾句,江初月才知道,原來鎮上的食品廠最少也要初中學曆,而陳芳芳學曆不夠。
江初月這才想起來,原本他們村是有初中的,隻是早些年,各個公社改革,他們村的初中被拆了,和胡領公社合並了,過去上學太遠了,光走路就得兩個多小時,關鍵那邊還沒有住校一說。
陳芳芳是個女孩子,村長和陳嬢嬢不放心,彼時陳芳芳正上到初二,便輟學了。
如此想來,著實有些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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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慢慢往前劃,日子過的如流水,這天,陳嬢嬢把在家裏做的兩百個板栗糕送過來,兩人再加一個陳芳芳,正在廚房裏小心的一邊裝盒,一邊閑聊。
“小花,秀秀給嫁人了,聽說了嗎?”陳嬢嬢突然小聲說。
江初月手上的動作一頓,“秀秀,嫁人了?”
陳嬢嬢“嗯”了一聲,就是咱們隔壁村的,我特意讓我家那口子去打聽了下,對方三十來歲,是個鰥夫,聽說前麵的老婆是被他給活活打死的。
江初月的手下意識一鬆,手裏的板栗糕落回了桌子上,所以,前世我逃離之後,江秀秀代替她嫁給了那個鰥夫嗎?所以,這就是江秀秀的人生嗎?
曾經她在心裏羨慕過無數次的江秀秀,下場也不過如此嗎?
不,不,不一定。
曾經的她,若不是沈如歸的出現,哪怕心裏再多的懼怕,再多的不願,她也會聽話的嫁過去。那麽,她的下場和那個男人的前妻大概也是一樣的。
可秀秀和她應該是不一樣的。
她享受過寵愛,性子裏應該會多一些被偏愛過的自私,或許,她有辦法讓自己的日子過的更好也說不定啊!
可是,可是......江秀秀她已經不是,不是......那麽,那個男人能忍受嗎?
想到這裏,江初月全身無意識的顫了顫,一股涼意從腳底不斷的往上躥,由內而外的冷,被屋外的寒風還要冷,透徹心扉的冷。
她該怎麽辦?
她能怎麽辦?
“小花,小花......”
“啊?”
“你怎麽了?”
江初月對上陳嬢嬢和陳芳芳關心的眼神,身體才一點一點的回暖,四肢百骸好像也從顫抖中漸漸恢複正常,手腳也找回了屬於自己的溫度。
“沒,沒什麽,就是,就是猛然聽見這個,有點激動。”江初月說。
陳嬢嬢到底是長輩,又想到這兩人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姐妹,“這事兒啊,聽說還是你爹爹親自發了話,親自給找的對象,你婆婆倒是反對過,可你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
江初月愣愣的點點頭,心裏一時又有些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她記得,前世的時候,通知她,她即將嫁人的人是婆婆。她至今還記得當時婆婆的麵色。
一臉的嫌棄,好似多看她一眼都覺得難受似的,當時說出口的話,也是極盡難聽。
“你那短命的爹媽現在都不在了,家裏少了兩個賺工分的人,這家裏還一大家子等著吃飯,所以啊,我給你尋了戶好人家,等兩天,正好是十五,你就嫁過去吧。”
“我可是你親婆婆,找的人家也是好人家。彩禮人家可是給準備了五十塊呢,這可是看重你,到時候啊,你嫁過去了,就得好好聽男人的話,讓你做什麽就得做什麽,不然可對不起人家給你的五十塊錢的彩禮了。”
算算日子,如果前世的她沒有逃,正好早幾天就是她嫁人的日子。
江初月歎了口氣,原來,她之前一直以為,爹爹也是和婆婆一樣喜歡秀秀的,如今看來,爹爹喜歡的,大概隻有帶把的江大福了吧。
一個村裏住著,婆婆小叔嬸嬸被關在鎮上的時候,在家裏,江秀秀但凡敢衝江大福吼一句,聽說回去了幹的活兒就要加重。
當時江秀秀跟她說,家裏待不下去了,那會兒,她還以為是江秀秀被養的太嬌氣了,如今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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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江初月帶著板栗糕去鎮上的時候,一路上心事重重的。
心裏有兩個小人在不斷的掙紮。
到底要不要幫江秀秀。
可幫的話,她要怎麽幫?
不幫的話,就算兩人不是姐妹,在明知道她在無法選擇的情況下,要嫁給一個會隨時打死老婆的男人,她心裏總過不去。
就好比,你走在街上,看見一個男□□打腳踢毫不手軟的打著自己毫無還手之力的老婆,再冷血的人看著這一麵,心裏多少也會覺得殘忍吧。
當然,有的人會說,也許是老婆給丈夫戴綠帽子了呢?
沒錯,女的有錯,但也不應該用這種暴力解決呀!!!
大概是心裏有事,江初月到供銷社的時候,竟然比平日裏還快了許多時間。
她來過許多次了,和供銷社裏的人都熟稔起來了,再加上,她每次過來,都會隨手帶些小吃食,分給大家,所以,大家對江初月的態度都很好。
尤其是供銷社裏有什麽瑕疵品,可以不用票買的,他們都會悄悄的告訴江初月一聲。
她這次過來,就給帶了些紅薯餅,雖然不多,但一人分兩個嚐嚐味兒,還是可以的。
畢竟這年頭,都缺衣少食的,不說一人分兩個了,就是一個兩人分,他們都是沒意見的。
板栗糕清點好之後,江初月問每次負責點板栗糕的嬸子,“嬸子,章主任在辦公室嗎?”
嬸子看她一眼,“怎麽?又有好東西了?”
江初月笑了笑。
嬸子也沒多打聽,“在樓上呢,正好這會兒他辦公室沒人。”
“謝了嬸子。”
“別這麽客氣,下回要是有什麽好吃的,記得我就成。”嬸子笑著說。
“那必須的呀,少了誰,也不能少了嬸子你呀。”江初月說。
在外麵守著櫃台的工作人員聽見這話,紛紛喊了起來,“也不能少了我們啊,不然下回你來的時候,我們得先搜身,再讓你進來了。”
江初月跟著笑,站在供銷社裏,裝作被嚇到的樣子,“各位姐姐嬸子,饒了我吧,我保證,一個都不會少。”
章主任的辦公室門沒關,江初月敲了敲門,章主任一抬頭,還沒說話,先笑了出來。
“剛就聽見說笑聲,我就猜著是不是你來了。”
江初月進去坐到一旁的凳子上,這會兒倒是有了點不好意思。
章主任也沒多打趣,直奔主題,“找我是有事?”
江初月“嗯”了一聲,把自己帶的葛粉拿出來,放到章主任的辦公桌上,人也站在辦公桌前,“章主任,這是我自己在家挖的葛根,做的葛粉。”
章主任打開袋子看了看,伸手撚了撚,突然感慨道:“有些年頭沒吃過這東西了。”
“您既然吃過,就應該知道葛粉的功效吧。”江初月說。
章主任的視線從雪白的葛粉上移到江初月的臉上,嘴角掛上一抹笑,突然道:“聽說你回回來都給他們帶吃的,可我就從來沒吃著過。這會兒有事兒了,你倒是想起我來了。”
江初月原本凝著公事公辦的臉,突然聽章主任這麽一說,頓時,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回應了。
總之,就是很尷尬了。
辦公室裏還響著章主任的笑聲,江初月深呼吸兩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很自然,還清了清喉嚨,“章主任,您也說了那都是小零嘴,怎麽能隨便拿到您麵前來呢。”
“可我偏偏有時候就是想吃小零嘴啊。”章主任不接招。
江初月心裏一陣幽怨:您好歹是個供銷社主任啊,和我一個鄉下丫頭計較什麽呀?!
“那,下回來的時候我再給您帶?”江初月試探著說。
章主任不接話,隻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江初月咬咬牙,“一般的小零嘴怎麽能配得上您呢,這一袋葛粉,送您了,雖然做這麽一點已經很費力了。”
前麵的話說的極其豪氣,最後一句又將她心裏的不幹表現的淋漓盡致。
章主任好像被取悅了一般,手指在半空點點江初月,“你呀你呀......”
江初月看著章主任,不說話。
章主任笑夠了,端起搪瓷杯子喝了口水,“明明還是個孩子,偏偏回回非要裝大人,我可能的都覺得累。”
這話說的就過於親近了。
江初月愣了一瞬,一時,心裏某個地方頓時酸了下。
為什麽有的人明明就還是個孩子,卻已經要承擔成年人的辛苦?
是因為生活真的很苦啊!
誰不想做個真正的孩子呢。
“章主任,您別說了,這袋葛粉,我送的心甘情願。您要是吃著還好,下回我再給您送。”江初月小手一揮,說的豪氣幹雲。
這下換章主任愣住了。
眼前的江初月巴掌大的笑臉嚴肅的板著,眉心微蹙,看起來應該是很嚴肅的,可她臉上還未完全褪去的嬰兒肥偏偏顯得極其不合時宜。
落在章主任眼裏,反而更像個故意在跟家長唱反調的孩子了。
“行了行了,我是圖你這袋葛粉嘛。”
“章主任,我知道您不圖,是我非要送的。”江初月說。
聽出江初月話裏的真心實意,章主任心裏頓時汗顏,明明就是跟孩子開個玩笑,沒想到孩子給當真了,這下該怎麽收場???
一時,辦公室裏沒人說話,兩人大眼瞪小眼。
“方便進來嗎?”
一道低沉的男聲突然響起。
江初月和章主任都探頭看過去。
江初月就看見一個看起來四十出頭的男人站在門口,表情不是刻意的嚴肅,而是整個人周身的氣場就看起來很嚴肅。
她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該離開了的時候,男人身後突然躥出來個女生。
“哎,初月,是你呀!”
江初月一看,這不是葉雨嘛,她頓時笑了起來,“葉姐姐,好久沒見你了呀。”
“還說呢,你都不來找我玩兒。”葉雨蹙了蹙眉。
江初月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葉雨又開口了,“你不來找我玩兒就算了,怎麽你做的板栗糕就在供銷社賣了?”
江初月:“我......”
“哎,你都不知道,我那天在供銷社嚐了一口,還以為是我的味覺出問題了呢。然後就買了好幾包回家,讓我家裏人嚐,都說就是一個味兒。”葉雨說到這裏的時候,還特別幽怨的看了眼江初月。
江初月:“......”我該說什麽?你到底是在怪我沒去找你玩兒,還是在控訴我不該把板栗糕放在供銷社賣?
江初月這會兒有點懵。
“哎,你怎麽不說話啊。”葉雨戳了戳江初月的胳膊。
江初月動了動嘴唇,最後很無奈的開口:“話都讓你說了,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葉雨:“......”
此時,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起來的章主任和站在門口的男人同時哈哈笑了出來。
這會兒,江初月才想起來,這辦公室裏還有個陌生的男人,頓時有些別扭。
“葉鎮長,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小姑娘,板栗糕就是她做的。”章主任率先開口道。
江初月先是驚訝的看了眼章主任嘴裏的“葉鎮長”,下一秒又看向章主任,眼底滿是疑惑。
自己做個板栗糕怎麽還要跟鎮長報告了?這不是咱倆的私下交易嗎?
章主任您這麽一弄,怎麽整的跟做什麽大買賣似的。
我一個農村小姑娘經不住嚇啊!!!
其實,江初月還真是想多了。
這事兒就是葉雨吃完了從江初月那兒買的板栗糕之後,還想吃,卻再沒遇到過江初月之後,無意在供銷社發現了味道一模一樣的板栗糕,家裏上下被她折騰了個遍,來論證這前後兩次的板栗糕味道之後,葉鎮長見到章主任之後,無意問了一句而已。
“哎,你緊張什麽呀?”葉雨碰了碰江初月的肩膀。
江初月看一眼章主任和葉鎮長,湊近葉雨的耳旁,“你爸是鎮長啊?”
葉雨“嗯”了一聲,“怎麽樣?沒想到吧?”
江初月:“......對,沒想到。”
我就是突然有點好奇,你爸現在知道了他閨女嘴裏好吃的不得了的板栗糕竟然是主動上門找茬的劉芳的孫女做的,他心裏是個什麽感想。
“小雨,這就是上回給你出主意的小姑娘?”
江初月心裏本就有些打鼓,這會兒聽見葉鎮長這話,下意識的瞪圓了眼睛看向葉鎮長。
一雙眼睛,將她心底的想法暴露了個幹幹淨淨。
葉雨這會兒倒是不覺得不好意思了,反正她什麽樣,她爸心裏清楚,“對啊,上回那個注意就是初月給我出的,怎麽樣?效果好吧。”
葉雨說完,衝江初月笑笑之後,對葉鎮長揚揚下巴,“人家給你解決了個難處,你不給獎賞就算了,可別板著臉,嚇到她了。”
葉鎮長大概是工作的原因,看起來本身就有點嚴肅,倒不是刻意的,這會兒聽葉雨這麽一說,一時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該笑還是繼續板著了。
江初月一直吊著的一顆心,也因為葉鎮長這哭笑不得的表情徹底給放鬆下來了。
她又沒什麽壞心眼,當時她給葉雨出主意的時候,也不知道葉雨就是鎮長的女兒呀,所以,她害怕什麽?
這麽一想,江初月再看向鎮長的時候,整個人的神態看起來自然而又不卑不亢。
葉鎮長第一時間發現了江初月的這個變化,眼底閃過一抹興味,倒覺得眼前這個小姑娘,還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