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蕭衍行沒想到這一場戰事會發展都這個地步。
估摸著往日的韓家軍給他們的威懾太深。這些外族被打壓得太久, 突然之間有了反彈的機會,自然是來勢洶洶。
不過可惜,他們以為被徹底清除的韓家軍並未消失, 隻是被蕭衍行以特殊的身份隱藏了起來。
此時韓燁帶著一批人重返戰場,可想而知,戰況變得前所未有的激烈。
這次突如其來的戰事, 情況緊急,蕭衍行以韓蕭的身份親自上了戰場。
當他那個熟悉的麵具一拿出來,韃靼王的弓箭手火力都集中了過來。不過蕭衍行自幼習武不是花架子, 騎術也是非一般人能比的強。箭矢如雨,那匹戰馬猶如一柄利刃從箭雨中穿過, 直奔韃靼的要害而去……
一場戰事, 總是以千萬人的性命相填。蕭衍行雖善戰,卻極不喜歡戰場。
他骨子裏許是有韓家人善戰的根子,與軍事作戰上, 蕭衍行有著極佳的領悟力。
十六歲第一次以隨侍的身份跟著韓修進入戰場, 他就拿刀殺了不少外敵。第二次時,就已經能單獨離開韓修的視線, 熟練地指揮手下的人衝鋒陷陣。第三次時, 就能獨自率領三十六人的一支小隊,耗時一天一夜全殲敵方一支兩百人的隊伍……
隨著參與的戰事越多, 他在打仗上的軍事才能就越來越顯著。仿佛他的母親給了他這方麵絕佳的天賦, 這是他得天獨厚的資本。若非蕭衍行自幼是以帝王的身份被教導長大, 韓修倒是想把他留在身邊,作為繼承人培養。
可惜, 韓蕭終究是姓蕭的,不可能跟韓家人一樣, 一輩子在西北吃黃沙。
蕭衍行自然也知曉外祖心中的遺憾,但他始終是要為君的,而非為將。自幼他便堅信一個原則,善戰者無赫赫戰功。蕭衍行從不否認自己骨子裏好戰的本性,但他更堅定最終的目的,是止戈。
清河海晏,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邊境再無戰事。
這是他的目標。
不過目標是目標,蕭衍行再一次從戰場上下來。他的甲胄早就被鮮血浸透,渾身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他厭惡地蹙了蹙眉頭,摘掉了悶得喘不過氣的麵具,又拿出了那封信看了一眼。
王姝那丫頭片子極為吝嗇,寄信來,就寫一句話。當真是再沒有比她更懶的人,多一個字都不寫。
“懶骨頭……”
低低地罵了一嘴王姝,蕭衍行忍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徑自拿了幹淨的衣裳,去了營帳後頭的深潭裏洗漱。他的潔癖其實是有些嚴重的,但與潔癖同時存在的,還有他遠超常人的忍耐力。哪怕極其嫌棄鮮血濺到自己身上,他還是拿起武器上了戰場。
泡在深潭中,蕭衍行不自覺地又想起了王姝。
不曉得這姑娘如今在做什麽。他是清楚王姝的性子的,閑不住。絕不會老老實實在一處待著。把她擱一邊,她一個人都能折騰出花兒來。如今懷了身子,也不曉得能不能懂事些別亂來……
……
王姝突然打了倆個噴嚏,頓時抬頭四處看了看:“誰罵我?哪個狗東西罵我!”
一旁做文章的王玄之抬起了頭:“啊?”
“有人罵我。”
王玄之有些不懂自己姐姐偶爾冒出來的瘋言瘋語,但他一向捧他姐的場兒:“為何突然這麽說?”
“打一個噴嚏是有人想你,打兩個噴嚏是有人罵你。打三個噴嚏是有人不停的念叨你,一直打噴嚏就是傷寒了。”王姝理所當然地道,“我打了兩個,一定是有人罵我。”
王玄之:“……有沒有可能,是姐姐你離冰釜太近了?”
王姝默默地瞥了一眼就在手邊的冰釜,拒絕承認這件事。她已經撤了一個冰釜,隻這一個不離的近些,真的會熱死人。懶得搭理王玄之,王姝又低頭繼續寫經驗總結。
其實今年的經驗總結不好寫,她缺席了實驗最重要的階段。因為小麥跟水稻存在不同,鈴蘭和芍藥沒辦法在沒有指導的情況下,記錄得特別精準。以至於王姝寫經驗總結的時候,會存在部分的疑問。但這些東西做了梳理,比不做梳理好。畢竟來年還是需要從失敗的經驗中獲得養分。
……
江南的事情告一段落,嚴先生和穆先生回來了。但秦先生還有些事情,要晚幾日再回來。如今王玄之的文學課接上了,武學暫時由另一個人韓家軍裏出來的人在教。
這個人跟秦先生不是一種路數。
若說秦先生的武藝路數屬於剛猛的一派,拳拳到肉,這位老師的武藝就屬於樸實無華卻幹脆利落的一派。出手必指要害,且一拿真刀真槍就會見血。按理說這種路數不太適合教王玄之這等富家子弟。但王玄之本人挺喜歡,王姝便也答應了他去學。
王姝看著王玄之的氣質一日接著一日往靠譜上走,心裏覺得十分安慰。
他成長起來,她就可以安心地搞實驗了。
“好好學,”王姝拍拍他的肩膀,“往後還指著你頂事兒。”
王玄之笑笑,低頭看了看王姝的肚子,心裏也默默發了誓,必須盡快地成長起來。
他這次去江南,真的是學了很多,也突然之間就懂得了很多道理。
王玄之心裏明白這個世界很大,不是隻有清河鎮那一畝三分地。外麵的人也很多,形形色色各有心思。而他要想撐起自己的家,眼睛也必須開闊起來。
往後王家是必定要走上一條艱難的路的,王家已經跟一些事糾纏在一起,等閑扯不開。姐姐和還未出生的孩子,要是想長遠地活下去,將會麵臨更多的危機。他如果不盡快地積累力量,往後他們一家子都要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
“姐,馬上就要出孝了。是不是該請鄉裏的長輩出麵見證,將我寄到母親名下?”王玄之如今跟王姝親近了許多,提要求也不像往日那般支吾了。
王姝自然還記著這事兒,當下便點點頭:“嗯,等你出了孝,家裏人吃個席。”
王玄之雖然還是憎惡自己的生母,卻沒有再像往日那般難以啟齒。他確實是由毛氏這樣的母親生下來,但他也確實是姐姐的親弟弟。他不能選擇自己的母親,隻要姐姐承認他就夠了。往後他就隻有姐姐和小外甥兩個親人,沒什麽是永遠過不去的。
“等吃了席,咱請鄉長和鎮長一起來家裏來。”王家沒有別的親人,王姝作為嫡長女來開宗祠,做主將王玄之記入自己母親的名下,“屆時請穆先生和嚴先生也過去見證。”
王玄之點點頭,隱約有些期待:“姐,你不是說給爹娘收了個義女?”
“嗯。”王姝淡淡道,“屆時也會把她的名字記到母親的名下,以母親義女的身份記名。”
“好。”王玄之是知曉王如意的存在的。
王姝當初幫了王如意一把,後來抽了空便跟王玄之提了一嘴。王玄之沒見過這人,不曉得這位素未謀麵的義姐是個什麽性情,但也沒有反對。
事情這麽說定了,王姝這邊就通知了錢師傅。
錢師傅替王姝守著王家主家這邊,後麵的事情交給他操持便是。且等著王玄之出孝,就能主持開宗祠了。王玄之日日盼著這個日子快到,瞧著王姝的肚子便免不了起了點歪心思:“姐,你說咱家人這麽少,這個孩子跟咱家姓王咋樣?”
不得不說,在這方麵,兩人是親姐弟。王姝也這麽想過。
“你打得過蕭衍行麽?”王姝倒也沒有斥責他異想天開,就嘿嘿一笑,“你鬥得過他,我雙手讚成。”
王玄之:“……”
……倒也是,那位爺也是個子嗣艱難的。這麽多年就得了自家姐姐肚子裏這一個孩子。敢跟他搶,估摸著那位爺能把自個兒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算了,鬥不過他。”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王姝哈哈笑得開懷,雙手揉著王玄之的腦袋當球兒盤。不得不說,這孩子是真長大了。
京城,清月閣。
王如意收到了王姝的來信。
這是她進宮以來,頭一次有了外麵的消息,不禁喜極而泣。
王姝的這封信仿佛一陣及時雨,澆在了日益焦灼的王如意心上。雖然一意孤行地為當人上人來了宮裏,王如意本質上還是個才將將十八歲的姑娘。她一個人在後宮擔驚受怕,孤軍奮戰,所有的委屈往肚子裏咽。她不是不害怕,不是不會軟弱,但隻能自己撐著。
現在看到王姝信裏第一句問候,她便有些控製不住淚濕衣襟。
托了年輕的福,這次的落胎對她的身子傷害不是很大。吃了補藥,好生的修養,她的身體又恢複如初。但經過這一遭,王如意就仿佛一夜之間長大。她如今再看過去的自己,隻品出了天真和愚蠢。倒不是說她後悔進宮,而是單純的看透了一些東西,反省了自己。
她夠狠,卻又不夠狠。這才是她最愚蠢最錯誤的地方。她夠狠就狠在,舍得下臉麵去討好男人,放得下自尊去做那等不入流的事,獲得了懷龍胎的機會。不夠狠就不夠在她隻對自己下狠心,卻沒有對別人下狠心。她從入宮到現在,沒想過去害任何人。隻是被動的縮在清月閣,躲避別人的惡意,卻沒有想到其實她可以更狠心一點,對別人下手。讓她們無力對她作出威脅。
正是因為她在這方麵還保持著‘人不害我,我不害人’的良心。她不夠狠,才淪落到被人墮胎、失去隨行皇帝秋獵的機會。
若她一早對姓葉的下手,那賤人護著自己肚子都來不及,哪有功夫除她的孩子?
“嗬。”王如意一邊哭一邊冷笑,“都進了後宮了,還當自己是在外頭呢。這後宮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這裏頭女人哪個手裏沒見血?確實該收起不必要的良心……”
信中王姝在問候她近況後,告訴她,今年八月底會開宗祠,將她記到母親劉氏名下。以後就是親姐妹。並囑咐她在後宮萬事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最後是又給她捎了一疊銀票。
王如意又哭又笑的,覺得十分諷刺。
她自個兒親生的父母、親姐妹,對她不聞不問,半路被她硬傍上的姐妹,卻是真心拿她當親人了。王姝這一疊銀票在王如意最彷徨的時候,給了她一顆強有力的定心丸。倒不是說這些銀兩給了她底氣,而是王姝這封信給了她底氣。
她還有家人。傍來的姐妹,也是姐妹。
深吸一口氣,王如意從榻上爬起來,一字一句地給王姝寫回信。
這次的遭遇給了王如意極大的陰影,王如意寫好了回信。她一個人呆坐在窗邊的書桌旁,伸出了自己的雙手呆呆地看著,上下翻了翻。
她看了整整一個時辰,宮人們從旁打量著,不曉得她在看什麽。
王如意卻是在心中下決心。
……這雙手,從今天開始,可能就不會再幹淨如初。
清月閣的動靜,賢妃自然是不會錯過。
她借著宮權的便利動了葉慧瓊肚子裏的雙胎,雖報了仇,但後續的責任她卻承擔不起。雖然目前是以葉慧瓊年紀大又幾次生氣傷了身子,憋死了孩子為由,強行解釋了葉慧瓊雙胎停胎,但不夠萬無一失。若是將來事情被翻出來,總得有個人為這件事承擔罪責。
這個人,賢妃早就選好了。就是同樣懷孕卻莫名其妙落胎的王良媛。哦不,因為落胎得了陛下的同情,王良媛晉升了分位,如今是三品婕妤。
不得不說,這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丫頭片子還真是有本事,爬的當真快!
賢妃雖然早已人老珠黃,無寵多年。但不代表她當真心如止水,對這些偶爾還能承寵的新人沒有嫉恨。事實上,她的嫉恨從來沒有停止過。從多年前,一直燒到如今。任何一個得陛下恩寵的女子,她都會嫉妒。隻是她掩藏的好,旁人都當她人淡如菊,根本沒人發現過。
“那賤婢家裏給她捎銀子了?”從外頭送進來什麽東西,賢妃自然知曉。
宮婢立即應諾,娓娓道來:“捎了不少,聽內務府的小順子說,足足有千兩銀子。這王婕妤據說家裏是商賈,在做著跑商生意,賺了點家底子。”
若說賢妃這輩子最缺的是什麽,那必然是錢。
賢妃是家道中落的,早年家中長輩沒死盡之前就已經破落了。換言之,在被韓靈素接進皇子府暫住之前,她過得就是捉襟見肘的苦日子。家裏沒有家底兒,家道中落以後就更沒有傍身銀兩,活不下去了。後來在皇子府暫住,以嬌客的身份借住,自然也不能領月錢。
皇子府雖然會管她吃住,偶爾韓靈素會管她穿戴,卻不會當真給她太多財物。似生錢的鋪子,來錢的好生意路子,又或者有利錢的肥沃田地……就更不可能白白送給她。
再言之,賢妃沒有家底。哪怕以特殊手段留在了皇子府,她也是最窮的那個妾室。
後來當了妃子,有了俸祿,她也是沒有多少家底存下來的。畢竟要維持宮中上下的人情往來,四處打點,她不負債都算是善經營。
對於王如意這種家裏動不動給捎錢的,她是最看不上的。
“說什麽平民之女,結果還不是腰纏萬貫?”賢妃絕不承認自己嫉妒的眼紅,陰陽怪氣道,“怪不得我瞧她日子過的那般舒坦,原來家底子給她撐著呢……”
錦樂宮裏的宮人都清楚她的性情,一個個把腦袋垂得低低的。
這時候是萬萬不能接話的,不然一不小心觸了娘娘的黴頭,怕是要被打腫嘴的。
賢妃兀自陰陽怪氣了半天,沒人接話,她自己將這股子酸澀消耗了幹淨。心情又好了。畢竟宮權落到她手上這段時日,可不就給了她機會撈上一筆?
滿意地翹起了蘭花指,她端起杯盞吹了吹茶沫:“把這事兒往那邊引,手腳做的幹淨些。”
宮婢應了聲諾,立即下去操持。
鍾粹宮裏,葉貴妃看著銅鏡中老了不止十歲的自己,狠狠地砸了這麵鏡子。原先養胎就害的她變醜了不少,如今為了引產死胎,還是快七個月的雙胞胎死胎,差不多要了葉貴妃半條命。這一遭經曆,讓她的整個人急速衰老。她的臉上不知何時長了皺紋,臉頰上的肉也全耷拉了下來。
頭發更別說,一摸竟然夾雜了一小把的白發。她明明才三十八歲,就已經如此老態龍鍾。尤其是懷雙胎撐大的肚皮揪巴巴地泛著黑,仿佛一張長滿了黑紋的老樹皮。
“滾!都給本宮滾出去!”葉貴妃的崩潰無法遏製,她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瘋狂的大叫,“把屋裏的所有鏡子都給我砸了!全部砸光!”
宮人們哪裏敢違背她,猖狂地撤走了鍾粹宮所有的鏡子。
可即便是這樣,葉慧瓊隻要沐浴,隻要更衣,隻要坐下……隻要低個頭,就能看到自己醜陋不堪的身體。天知道她當初懷了這個孩子有多高興,如今就有多後悔。若是一早知曉這會是個死胎,還是個雙胞胎死胎,她絕對不會生。定然會一碗藥直接流掉……
她已經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了,其實根本就不缺這個孩子!
“娘娘,娘娘……”
她這麽日日發怒也不是辦法,越是發怒越無法恢複身體。因為葉慧瓊的心境直接影響到她流產後的恢複,頭發大把大把的掉,出現了大範圍的斑禿。臉上的皺紋大片大片的長,黑色的斑紋從鼻梁開始往臉頰擴散。肚子上的肉越來越鬆,惡露好些天止不住……
葉慧瓊自己也知道該打住了,再這麽發瘋下去,她早晚會毀了自己。可是她克製不住心裏的懊悔,每次回想都恨不得吐血,恨不得錘死當時冒著風險懷胎的自己。
“娘娘,奴婢知曉一個大夫,能幫著娘娘修養身體。”宮婢們隻能跪著求她,“隻要尋到那個大夫,她一定會有辦法讓娘娘恢複原樣。”
不得不說,宮人們還是懂葉慧瓊的。哪怕她長相其實不算美麗,但依舊十分在乎自己的容貌。
宮婢的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葉慧瓊總算是收斂了些。
“當真?”葉慧瓊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兩個月後皇帝從木蘭獵場回來,看到這樣的自己會是什麽神情。她害怕皇帝眼中嫌惡的神色,更害怕皇帝會收回對她的寵愛,“她當真有那份本事?”
“有的!”宮婢說的信誓旦旦,“那大夫有一套特殊手法,能替女子按好身體。”
“隻不過聽說那手法按著很疼,一般人忍受不了。奴婢聽說曾經就有人忍受不了,疼昏過去的。但隻要熬過去,被生產壞了的身子半個月就能恢複十之七八。若再花些功夫養一養,必定能恢複如初。再來,咱太醫院也有擅長養發祛斑的太醫,娘娘這頭上臉上的症狀,他們總會想到辦法的……”
這些話給了葉慧瓊希望,她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寄希望於這些事。
當下便等不及,吩咐下麵人立即去找,務必將那個大夫找過來,帶到她的麵前!
“陛下還有一個月就要回來了,必須盡快!”葉慧瓊可算是打起了精神。
鍾粹宮的情況,賢妃自然是盯著的,心裏樂開了花。皇帝雖然不太看臉,但也吃不下那麽醜的。葉慧瓊變醜了,可真真兒太好了。她本想趁葉慧瓊病,要她的命。可是葉慧瓊倒是生了好兒女,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盯得很緊。自打她肚子出事,那小公主就日日去鍾粹宮守著。
賢妃能出手成功一次,卻不能次次成功。眼看著再弄就暴露,她於是隻能悻悻地收了手。
小公主被葉慧瓊親自教養這長大,年歲不算很多啊,心眼卻多,也不是個簡單的。
母妃停胎的原因她不是很相信,她母親身子骨極好,哪有這麽容易出事。所以一直沒放棄過追查真正的原因。賢妃這邊暗中想將禍水東引,結果人家也不上當。倒不是這公主聰慧發現了蛛絲馬跡,而是她認定了一個小婕妤,根本沒那麽膽子。二,鍾粹宮被她母親管的跟鐵桶似的,一般人的手真伸不進來。
小公主隻把眼睛盯在賢妃這等四妃之一的人身上,畢竟這位賢妃跟自己母妃可是有舊仇的。且賢妃的手裏有宮權,在宮裏也有不小的勢力。
小公主追著賢妃咬,賢妃被惹得心煩氣躁。
正想著要不然給她一點顏色瞧瞧,就聽說皇帝在外又收了一個美人。
這美人極為貌美,皇帝寵愛到骨子裏去。不僅日日都去她房中,被她冷眼相待也不生氣,還舔著臉去哄著捧著。就算女子不給他碰也沒關係。短短一個月,這位靈嬪把皇帝這大半輩子的忌諱都給犯完了,皇帝卻跟被妖魅迷了心智似的,我行我素隻寵愛她一個人。
因著這個消息,叫後宮所有女眷都收起了戰火,咬碎了銀牙。
“那靈嬪到底是什麽來路?”葉慧瓊收到消息已經是半個月後,秋獵結束了。
皇帝那一行人在歸程的途中,不日就要抵達。她也算是幸運,那位宮婢提過的大夫確實找到了。也帶進宮裏來替她按,葉慧瓊受了整整一個月的痛苦折磨,可算是把身體給修複了大半。
她如今臉上的斑祛掉了,皺紋卻是沒那麽好去的。依舊在,但上妝容仔細點能遮掩一二。鬆弛的身體修複了,肚子上的老樹皮紋路卻沒那麽好消除,還得花功夫修。頭發長了出來,但短短長長的及不雅觀。如今她迷上了戴頭巾,遮掩自己變白了就回不去的頭發。
“不知。”宮婢們被她折騰的不輕,這段時日一個個憔悴的跟鬼魅似的,“聽說是個大夫家的女兒。”
葉慧瓊皺了皺眉頭,陛下喜歡民女的喜好,從頭至尾都沒改過。
“盯緊了。”葉慧瓊漸漸恢複了精神,但臉上的老態卻回不去,尤其是眼神,渾濁了,“不管這靈嬪什麽來路,讓她上了高樓在狠狠摔下來,誰也別想好過!”
宮婢們一瞬間鴉雀無聲,沒一人敢說話。
三日後,皇帝的儀仗到了。這位久負盛名的靈嬪,也第一次出現在了後宮。
且不說隨行的德妃等一眾妃子們麻木的心情,就說葉慧瓊、賢妃等等過去的老人,在看到冷著臉的呂黎的第一眼,整個人都傻了。
因為這靈嬪那冷冷的神態,太像一個人了。
若非樣貌上些許的差別和年齡巨大的差別,隻單單這一雙不將一切放在眼中的冷漠瑞鳳眼,以及抿著的紅得滴血的嘴唇,她們這一瞬間仿佛見到了那個人。
已故皇後,韓靈素。
眾位宮妃的臉,刷地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