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真要幫忙, 她的一雙招子別看見他就冒綠光,怕是會更有說服力。
蕭衍行倒也沒有出聲阻止,一雙沉靜的眼睛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王姝靠近了他的身邊。
不得不說, 這種感覺挺新奇的。蕭衍行自幼相貌絕佳,以往在京城,被他容色迷惑的女子如過江之鯽。但大多似林氏那般。貪圖他一張臉。又或者似後宅女子那般, 看重地位權勢。像王姝這樣隻單純貪圖他身子的,清醒地好色的,還真沒有。
但要說褻瀆, 蕭衍行身為男子,自然是沒有這個錯覺。隻是頗覺得好笑。
說實在的, 那日在蘇州城, 王姝的話一番話說完,蕭衍行並非不惱怒。他從未青睞過任何一個女子,也甚少對誰展露過偏愛。若誰得了他的偏愛, 不說誠惶誠恐, 但都是受寵若驚。還不曾有人如此不識好歹過!王姝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以蕭衍行的高傲, 他絕不會允許這種特例存在。便是有, 他也會將特例扼殺在搖籃中。但不可否認一個多月未見,他是想念王姝的。此時再見她, 他的內心抑製不住歡喜。
心中惱火自己這般拎不清, 蕭衍行還是任由王姝拿走了手上的布巾子。
王姝不知他心中所想, 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來。
許久,蕭衍行驀地笑了一聲, 坐姿更鬆散了些。
高熱昏迷了好幾日,他的身上發汗太多, 此時黏膩非常。蕭衍行慣來是個愛潔的性子,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清理身體。不過因為身體還虛弱,暫時不能沐浴更衣。遵循醫囑,隻能用水擦拭一番緩解一二。不過他一向不喜人近身伺候的,隻能自己擦拭。
此時他的身旁放著一個銅盆,裏頭小半盆的涼水。王姝拿手摸了一下,猶豫要不要給他換盆溫熱的。
“不必,涼水正好。”高熱雖然退下去,他身體還是滾燙的,涼水正好擦著更舒適。
他這麽說,王姝也沒強求。如今已經是四月中旬,天氣早就不冷了。此時還是正午時刻,光照著就更不會冷。涼水擦拭不會著涼。前後打量了他幾眼,蕭衍行的箭傷在肩膀上,範圍不是很大。此時用繃帶綁的很緊,但還是有些許的鮮紅血滲透出來。
布巾子往盆裏浸了浸,擰得半幹,王姝轉頭又打量起了蕭衍行。
這廝看似很清瘦,實則肩膀很寬厚。隻是因為體格修長,肌肉形態又流暢,顯得人沒有那麽粗莽。脫了衣裳才知,這人因常年習武的習慣,看似消薄的肌肉都蘊藏著極強的力量。肩膀用力時,小臂會有些微青筋凸起。就是不知這傷如何,傷得深,身上肯定會留下疤……
王姝心裏嘖嘖的遺憾,才抓起他一隻胳膊幫他仔細地擦拭起來。
微涼的布巾子擦在身上,刺激得蕭衍行神經一緊。他低垂的眼睫微微顫了顫,心中幾番思量,到底將一雙眼睛落到了王姝的身上。
說到底,王姝還是他的人。如今是他的,將來也是他的。至於那說不清的情分耗盡那日會不會來,誰又說得準呢?
這麽一想,蕭衍行的心便坦然了。他一個八尺有餘的男兒,又何至於跟個小姑娘計較?
她這一路趕過來,路上定然是沒怎麽歇息的。占著年輕的便宜,臉上方沒顯露出憔悴之色,但眼底還是能瞧得見疲憊的。
此時眼睫低垂,微微遮掩了眼眸。蕭衍行坐著比她高出一個頭,從他的角度正好瞧見她眼底的烏黑。頭發也有些亂糟糟的,鬢角的碎發灑落下來,襯得臉頰消瘦了許多。此時她的這一雙眼睛正滴溜溜地繞著他轉悠,從前看到後,手也不是很老實。
蕭衍行不免心中好笑。他一個男子,這幅身體到底是有什麽好看的?他實在想不通,這姑娘每回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瞧見了都要兩眼放光。
王姝要是知曉蕭衍行心中想什麽怕是要嗤之以鼻。
蕭衍行的那張臉且不說,骨相和身材才是一絕。這廝不僅有絕美人魚線,還有後世網絡俗稱的公狗腰。這人是實打實的天生骨相好,兼之體態舒展優雅,完美地將他的骨相優勢又保留下來……人體之美,比花玉不差分毫好吧!
她這會兒就單純的欣賞美色,根本顧不上外人的眼光。這是王姝做人的宗旨,好看的東西要趁著能多看兩眼的時候多看幾眼,這樣才不會事後後悔!
想了想,王姝又趁擦拭的時候多摸了兩把,一雙眼睛眯的跟偷了雞的狐狸似的。
蕭衍行:“……”
靜靜地將一切納入眼底,到底沒忍住好笑。眼看著王姝要擦第三遍,他抬起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握住了搭在他腹部的爪子,王姝驀地一愣。
蕭衍行不緊不慢地拿開,輕飄飄點了她一句:“這裏已經擦過了。”
“哦……”
王姝於是又沾了點水,布巾子又擦向別的地方。
“也擦過了。”
“嘖。”
好響的一聲嘖,充分顯露出主人的遺憾。
蕭衍行:“……”
窗戶洞開,滿屋子草木的清香。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蕭衍行便是長得再高,這身上統共才多少地方?王姝便是擦出火星子,一刻鍾也能擦完。
沒得擦,王姝隻能悻悻地將布巾子扔回了銅盆。
莫遂早就將幹淨衣裳拿出來,正放在蕭衍行手能夠到的地方。王姝瞥了眼衣裳,沒話找話:“爺,你這麽坐著,久了會腰間盤凸出的。”
“腰間盤?”
蕭衍行眼眸微動,雖沒聽過這等奇怪的用詞,但顧名思義卻聽懂了她的意思。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硬邦邦的腰腹,輕笑了一聲:“不會。”
練武之人於人體骨骼和經脈還是有所了解的,他的腰腹力量很強。
“……那爺,你的傷口需要換藥麽?”見他已經伸手去拿一旁蒲團上的衣裳要穿,王姝又問。
蕭衍行終於沒忍住翹起了嘴角。他驀地扭過頭去,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王姝喉嚨裏一噎,悻悻道:“……我就是問問,其實不會包紮。”
主要是四月中旬氣溫高,容易滋生細菌。這個世界沒有抗生素,受了傷確實容易感染。王姝不是醫科專業的,也沒那本事搞出青黴素。她這不是問問,表達一下關心麽?!
蕭衍行實在沒忍住,低頭輕笑了一聲。
罷了。喜歡就任由她喜歡吧。
他將衣裳扔回了蒲團上,忽地轉過身掐著她下巴,輕輕抬起來,俯下身將唇給貼了上去。王姝還在嘀咕看不著了,被他突然的湊近嚇了一跳,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了。
還不等她出聲兒,下顎便被一隻手給捏住了,輕輕一捏迫使她張開了嘴。
王姝微微仰著頭被迫承受,一條靈活的舌尖便撬開了她的唇齒,舌尖已經探了進來。蕭衍行這廝自打寺廟廂房那日夜裏破了例後似乎喜歡上了親吻,如今技術也越來越嫻熟。此時一隻手不知何時繞到王姝的後腦勺,攬住她的腰肢便將人抵到牆上。
王姝腦袋磕在他的手心,震了震。不疼,便也沒叫喚。呼吸一瞬間被奪走。
許是剛醒沒多久,蕭衍行才洗漱沒多久。他的唇齒間有一股極為清冽的薄荷草味道。蕭衍行一麵忍不住笑一麵整個人壓在了王姝的身上,寬闊的肩膀將她包裹住。雖說嘴上罵著王姝膚淺,但不得不說,這種直白的欣賞和癡迷,他真的很受用。
天縱之才的蕭某人便是再老沉持重,也不能免俗,喜歡王姝對他的這種最原始的欣賞。
四月中旬衣裳越穿越薄,王姝就穿了兩件。怕太熱,料子特意選的比較單薄。此時兩人這般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身下人什麽形狀一覽無遺。
王姝微微仰著下巴,舌尖被他含住,呼吸早已淩亂成麻。
鼻尖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清冽又炙熱。一陣一陣的酥麻從尾椎骨竄上來,王姝想碰他又不敢碰。這人身上有傷,要是給他扯拽出個好歹,她賠不起。
蕭衍行察覺到她的意思,便越發的得寸進尺,毫不客氣。
……輕微的水澤聲和細碎淩亂的呼吸,在颯颯的竹林風聲中極為細微。卻聽得外頭莫遂頭皮發麻。他端著剛從後廚拿來的飯食,猶豫了幾下,掉頭就走。
……
艱難地將衣裳套上,衣裳帶子不好係。那一箭射在他左手肩膀上,他的一隻胳膊抬不起來。
王姝其實老早注意到蕭衍行這人異於常人的地方挺多。比如大部分人是右撇子,左手不靈活,他卻是左右手都很靈活。如今才發現搞錯了,他其實左手比右手更靈活,隻不過右手也很靈活,掩蓋了他是個左撇子的事實。
推了推還倚著她肩膀的人,王姝見他幾次係不上衣帶,終於是受不了。天兒雖算不上涼,但這人才高熱發燒了一場。再來一次風寒,估摸著又得病一場。麻溜地爬起身,替蕭某人係上腋下的帶子。
不過也得虧這廝燒了兩天一夜,身體半殘了。不然照著今日這趨勢,鐵定就將她按在地上給辦了。
兩人有些話說開以後,王姝自在了許多。至少在房.事這方麵對他放開了。
如今不僅不防著他,反而對他躍躍欲試。蕭衍行一麵氣惱這姑娘膚淺,一麵又舍不得不上鉤。越想越覺得氣人,扭頭狠狠地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
王姝被他咬的哎呦一聲叫喚。他仍舊不覺得解氣:“沒多少斤兩的人,偏生長了一身反骨!”
“反骨怎麽了?”王姝揉著肩膀也不好咬回去,“太溫順的,那是待宰的羔羊。”
“伶牙俐齒,歪理邪說。”
“嗯。”王姝梗著脖子點頭,對,她就伶牙俐齒,歪理邪說。
蕭衍行敲了敲她腦袋,還是妥協了。是真心氣惱這姑娘冥頑不靈,又舍不得當真冷了她。總覺得以這姑娘高傲的脾性,他若冷著她,這姑娘就敢紅杏出牆。
可恨!
想想,又狠狠啃了她脖子一口,這一次終究還是淺嚐輒止了。
不淺嚐輒止不行,高熱剛退又兩日滴米未進,除非蕭衍行是真想死在王姝身上,不然做不出那等發瘋的事兒。不過他也不似個吃虧的性子,這次可不似上回的矜持,衣裳都剝了個幹淨。
……
鬧了這一場,王姝蜷縮在蕭衍行懷中許久才回過神。兩頰暈紅遲遲未退,她重重地吐了幾口氣才將混亂的呼吸調勻,此時餓得快前胸貼肚皮了。
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也不管蕭衍行還勾著她的腰肢,爬起身到處摸找衣裳。
古時候的衣裳就是這點不好,褻褲是沒有鬆緊和貼身設計的。沒有腰帶這就是個破袋子。此時她的衣裳要掉不掉的墜在腰窩,隱約都能瞥見被捏出了五指印的大腿根兒。腰腹上也有印記,她摸索了半天,眯眼一看才發現腰帶在某人手裏捏著。
王姝於是伸手去拿,被人倏地避開了。
王姝:“?”
“……姝兒,”蕭衍行臉上還餘留著淡淡的紅,眼底也殘存著幽沉的光。此時眼神籠罩著王姝,仿佛一隻沒有吃飽的凶獸在舔著牙齒,“既然我退一步,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王姝虛虛地捂住胸口,小衣裳的帶子也被扯斷了。
“好色可以,但眼睛別亂看。”
話音一落,剛才還懵的王姝臉一瞬間漲得通紅,直至紅到了耳朵尖。她惱羞成怒地道:“誰好色了!誰眼睛亂看了?我是個專一且有契約精神的,從來不會三心二意。況且爺這話說的難聽,什麽叫我好色?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隻是單純的欣賞!”
蕭衍行瞥了她一眼,手指繞著腰帶右一下沒一下地打圈兒。
王姝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掃的頭皮發麻,心想她喜歡看美男子的毛病也沒暴露過啊,他怎麽知道的?但話雖如此,王姝還是點頭了。反正外麵也沒有別的比他更好看的。
“知道了知道了,腰帶給我。”
吃上飯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莫遂先前端來的那份已經涼了,聽到屋內的聲音,便又叫後廚做了一份。因著屋子還沒安排好,王姝是在蕭衍行的屋子裏用飯的。
正好蕭衍行也還沒用,陪著他一起用膳。
飯食端上桌,王姝這邊大魚大肉,蕭衍行那邊清粥小菜。
王姝笑眯眯地拿起了筷子,特別賢惠地給他遞了個勺兒:“爺,多喝點粥,好得快。”
蕭衍行:“……”
……
用罷了午膳,王姝本想去隔壁小睡片刻。不過莫遂以隔壁屋子沒有收拾妥當,為難的看向自家爺。蕭衍行靜靜地瞥了他一眼,將自己的床分出了半個給王姝。
王姝也確實困了,沒想那麽多,到頭就睡。
蕭衍行也累了,見王姝睡得香。抱著她也睡熟了。
兩人睡得香,全然不知別院外頭炸開了鍋。一群大男人八卦起來,比起村口東家長西家短老婆子也差不了多少。這還是他們頭一次見到女子進了主子爺的院子沒有出來的情況。主子厭女的病症由來已久,便是曾經的太子妃也沒法近身的。
這不一聽說那女主子直接住進了爺的屋子?一個個堵莫遂,打聽起了王姝的消息。
“去去去,做你們的事兒去!”莫遂哪裏顧得上閑聊?沒好氣地把這群閑得蛋疼的人趕走。方才安頓王姝一行人時,便注意到了他們帶來了個陌生老頭兒。
他雖沒見過工部侍郎程明思本人,卻有一雙識人的利眼。
思來想去,把喜鵲叫到一邊去問話。
喜鵲巴巴地望了眼院子的方向,主子一個人進了殿下的屋子,擔心她身邊沒人伺候。這一中午的她就在院子外頭徘徊,沒人允許,她也不敢擅自進去。此時被莫遂叫到一邊,還以為是王姝有事吩咐她。結果一聽是那姓孫的老頭兒,頓時就鼓起了腮幫子:“不知道。”
“不知道?”莫遂眉頭皺起來,“那怎麽會跟著你們過來?”
“主子允許的。”喜鵲實話實說。
蕭衍行這邊的人手裏是有程明思的畫像,但畫像到底跟真人有差距。程明思麵部沒有太多異於常人的特征,畫像上更不好辨別。莫遂隻是覺得有幾分相像,再說沒有王姝的允許,好端端的,他也不好去盤問她帶來的人:“這人是誰?怎麽跟著你們過來的?你把你知道的都詳細與我說說。”
喜鵲自然知曉厲害,莫遂不會無的放矢,於是便將孫老頭兒怎麽纏上王姝的始末告知了莫遂。
“姓孫麽?”治水的官員名單裏,沒有一個姓孫的。
“興許你可以去問問方統領。”喜鵲雖然不清楚外頭的事情,但跟在王姝身邊這麽久,多少有點眼力見,“方統領的人一直暗中盯著這個孫老先生。”
方燮總覺得這人來曆不明,藏頭露尾的。一直暗地裏叫人盯著他。
莫遂思索了片刻,謝過喜鵲,轉頭去尋方燮了。
就在莫遂找方燮談話時,王姝小睡一覺醒來。她的腦袋一清醒,理智便迅速回歸。說來,她原本過來隨州這一趟,可不是單純來跟蕭衍行睡一覺。此時已將該說的與蕭衍行都提起。蘇州府知府突然對王家發難,懷疑王家窩藏重要嫌犯,要求撤銷收容所之事。
事發突然,估摸著消息還沒有傳到這邊來。
蕭衍行睡得有些昏沉,聞言借著王姝的力氣坐起了身。
“此事不必著急,這個知府翻不出花樣。”
江南幾處受災的州府,蕭衍行都私下派了人在盯著。他們是人是鬼,蕭衍行早有應對之法。他人不在蘇州的這段時日,蘇州府知府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若說蘇州府知府如今大肆在城中搜尋,怕是為了私庫被盜之事。
早在一個半月之前,蕭衍行的人在蘇州城郊外尋到了一處私庫位置。趁著這段時日城內混亂,蕭衍行的人悄無聲息地撬開了私庫,早就將裏頭的東西搬空了。此時這知府才以搜查嫌犯為由去王家私庫搜,怕是病急亂投醫,找不到東西開始出昏招兒了。
不過此事也不絕對。
“且耐心等上一等,”江南的事情已經拖了許久,是該盡快解決。蕭衍行抬手捏了捏有些酸脹的眉心,垂下眼簾道,“估摸著不出半年,江南的事情便會徹底結束。”
去歲的恩科,今年四月中旬出殿試結果。如今也該放榜了。
蕭承煥作為太子,自然不能不露麵。此次恩科本就皇帝為太子特設,他自當著急回去籠絡新人。他人一走,江南這邊的戒嚴便有了喘息之機。蕭衍行的人等了許久,自然不會放過。如今該搜集的證據已經搜集的差不多,人證物證都有。唯一的問題便是失蹤的程明思,人不知在何方。
若是能找到程明思,讓他親自出麵狀告太子,許多事就更方便些。江南水患的真相和賑災款的去向,都能得到有利的支撐。
“證據都搜羅齊了?”王姝雖然不清楚蕭衍行在外具體做了什麽,但還是聽說了他在找什麽人。她不由想起蘇州府這段時日,有個男子時常來找她,請王家鏢局護送些東西回京,“……爺,我這裏有個人。若是你的身體支撐得住,不如見上一見?”
蕭衍行抬起頭:“?”
“一個約莫過了花甲之年的老頭兒。”王姝沒看到畫像,但王家深入災區,也聽過一些風言風語,“年歲上有些出入,但我總覺得他怪怪的。當初王家鏢隊趕往江南,他在車隊還沒進入蘇州城內前便自己找上來。要求王家替他押鏢進京。被我拒絕後,便死皮賴臉地賴在我王家隊伍中。如今藏在我王家鏢隊的鏢師之中,等閑不露麵。這次來隨州,他主動跟來了。”
蕭衍行眼神一瞬間犀利起來,“何時找上你的?藏多久了?”
“三月初便找上來。”王姝眨了眨眼睛,“我在江南呆了多久,他便藏了多久。”
說著,王姝伸手去懷裏掏了掏。
忽地臉色一紅,麻溜地跳下床,去地上找。
地上的衣物還散亂在一旁,莫遂沒敢進來,地上淩亂的衣物自然沒人收拾。王姝赤著腳在地上翻找,總算把那個荷包找到。
蕭衍行不知她找什麽,也跟著下來。
“那老頭兒囑咐我往後再打開。”王姝是個不聽勸的,她現在就打開了。
裏頭是一小疊紙和一個玉印。玉印刻的是一種變了形的鳥雀,要麽就是小篆。王姝不認得。但這些紙張打開,卻包含了很多東西。其中有一份名冊,上麵記錄了很多人的名字。還有一份關於水利方麵的,施工草圖。王姝想了想,把東西交到了蕭衍行的手上,“爺,你看。”
蕭衍行一看這名單,臉色瞬間變了:“莫遂,把人都叫去書房。”
莫遂就在屋外候著,聽到屋內傳喚立即應諾。
蕭衍行的傷勢還沒有好全,衣裳容易蹭到傷口。王姝難得充當了一回貼身丫鬟,翻了一遍他的衣櫃。終於找到一件寬鬆的僧袍,替他套上去。
蕭衍行低頭看著替他係帶子的人,腦海中驀地想起楊媽媽的一句沒根據的玩笑話。王姝旺他。
王姝被他盯得奇怪,皺著眉頭仰臉看他。
蕭衍行笑了一聲,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轉身出去了。
王姝:“……”什麽鬼?
蕭衍行到了書房,所有人已經到齊。那個姓孫的老頭兒也在,見到蕭衍行便跪了下來。
與此同時,京城的瓊林宴也才將將結束。
此次新科三甲出乎意料的竟然都是年輕人,叫當今聖上好一番驚喜。聽說當庭大聲讚賞,少年出英才。那力壓眾人奪得狀元之名的榜首年歲最小,如今才將將十八。乃西北偏遠之地寒門出身,生的一副清俊領秀的相貌不說,才思敏捷,觸類旁通。
榜眼雖稍遜一籌,卻也不到而立之年的年歲。將將二十有四。生得不如狀元一表人才,但任誰見了都要讚一句儒雅端方。探花郎就更不必說,二十有三的年歲。麵若冠玉,樣貌極盛。若非相貌上極為出眾,也不會當庭被聖上一眼欽點探花郎。
榜單一張布,三位少年俊才騎馬遊金街,很是引起了一番轟動。
這一日,世家貴女都可不必顧慮矜持,去湊一湊熱鬧。整條街的廂房都爆滿。在發現新科三甲如斯容貌後,一陣又一陣的歡呼,無數的絹花帕子從兩邊飄下來。
顧斐騎馬走在第一個位置,胸前已經被擲滿了花。
他仿佛不受其擾,目光遙遙地與玉滿樓二樓一處洞開的窗子裏一個溫婉動人的女子相對了。那女子似乎也發現了他看到她,臉上羞紅一片。四周的喧鬧並不能入耳,他靜靜地凝視著那女子嬌羞的容顏,平靜的麵容下盡是暗湧的波瀾。
對於這個上輩子相伴到老的妻子,若說沒有情分,那是絕不可能的。
顧斐敬重她,也感激她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裏。柳家為他做的一切,他自然也不否認。但這些都無法叫他釋懷一件事——柳如妍毒殺了他的姝兒。
顧斐平靜地移開了視線,沒有再看過去。
這輩子重來,他可以護她一生順遂,卻不會再娶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