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這個書生是王家培養出來的, 蕭衍行有些意外。

他稍稍抬起眼簾,正視眼前的年輕人。單單從容貌和才智上看,顧斐儼然算得上人中龍鳳。這樣的人若是生在底蘊深厚的世家, 家族重視,好生培養,必定能有一番出色的成就。但論其資質, 比起蕭衍行來還是差上很多。

蕭衍行靜靜地打量著他,一雙眸子看不出深淺。

許久,他揮揮手, 書房立即進來一個人。領著顧斐出去收拾行囊了。

今日是湊巧蕭衍行有事在涼州,嚴先生實在欣賞顧斐這個年輕人才趁機引薦。讓顧斐趕去京城之前見一見主子。這次的秋闈結果讓人滿意。嚴先生的兩個學生分出兩個州參與會試, 順利拿下兩個解元。如今再外加一個顧斐, 蕭衍行如今麾下已有三個解元。

今年四月份春闈,不出意外,前三甲必定有一席之位。

大雪天, 路難走。三個月後就是春闈, 嚴先生的兩個學生已經在趕往京城的路上。顧斐出於某些特殊的原因滯留了涼州。如今因此機緣得以見蕭衍行一麵,也即將啟程赴京。

涼州離京城路程十分遠, 正常天氣之下趕過去也得一兩個月。何況是雪天, 自然更得趕早。

人離開了,書房裏的氣氛安靜下來。

雖說已經是正月, 但涼州的天兒還冷得厲害。莫遂將江南的輿圖掛到架子上, 下首坐著的幾個人麵色頓時就嚴肅了起來。此次除夕夜緊急召集眾人聚到涼州, 正是為了江南水患失控一事。

從去歲十月起,江南接連大雨, 衝毀了幾座城池。朝廷為了給蕭承煥鍍金,特意大張旗鼓地讓工部程明思協同他下江南治水。但治了小半年的水, 不僅沒有將這迅猛的水勢止住,控製住災情,賑濟百姓,反而多方封鎖消息,隱瞞江南水患災情的嚴重程度。

以至於如今情況越來越嚴重,不可控。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原先隻有台州、泰州兩地受災。若修繕水利得當,做好分流,是能有效並且快速緩解災情的。但蕭承煥便是有這種壞事的本領,愣是讓這洪水蔓延到大半個江南地區,衝毀了無數村莊、良田。

災民們無處可去,隻能北上、南下分散逃荒。大冬日裏沒有得到有效的收容和控製,餓死浮殍無數。

南下治水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蕭承煥不曾亡羊補牢,也從未開倉賑災。反倒將大部分人力用在了封鎖江南對京城的消息上。

從戶部撥下來的賑災款,在進入江南之前消失無蹤。

各地支援的糧食和藥材,隻有一小部分流入江南的災區。大部分藥材在進入鬆江府便被當地富商所囤積……而蕭承煥作為這次治水的主要負責人,人根本就不在江南。

主要負責人不在江南,這還治什麽水?

蕭衍行為此摔了兩個杯子,本以為這混賬最多就是拖拖後腿。有程明思坐鎮,便是不能如往日那般有效地控製住水勢,至少也能保證災情得到一些緩解。結果蕭承煥就當真荒唐到這個地步,不拿百姓的命當命。賑災款也敢堂而皇之的私吞!

這件事不能坐視不管。百姓的福祉乃社稷之根本,蕭承煥這個蠢貨在動大慶的根基!

那麽多屍體,沿著江南的水路衝的到處都是。如今是冬日,還能因為天冷不會鬧出大事兒,一旦春暖花開,氣溫回升,疫症會隨洪災浮殍並生。疫症一旦爆發,便會牽連甚廣。

如今是正月裏,江南地區,陽春三月便會回暖。

“主子,咱們在江南的人已經將證據快馬加鞭送去了大理寺。估摸這幾日,大理寺便會有大動靜。林青是個倔脾氣,太子辦事不利,造成了如此大的失誤,那麽多條人命,他必定會跟東宮死磕到底。到時候就怕葉貴妃又整出什麽幺蛾子,叫皇帝輕飄飄罰幾個月俸祿就又饒過去……”

不是他們懷疑,老皇帝在這位心肝貴妃及她生的這一窩子嗣身上,從來就沒有頭腦清醒過。這位葉貴妃也不知給老皇帝下了什麽蠱,那般冷情自私的人竟然寵了她二十多年。

廢太子府如今的情況,不適合曝露在人前。

追查江南水患和賑災款去向自然得由別人去做,這些人要想取信老皇帝,就必須跟廢太子府沒有絲毫關係,且具有一定的影響力。不然這樁卷宗遞不到京城就會被人壓下去。蕭衍行的人這半年為說服大理寺去死咬著不放,並在暗中協助程明思力挽狂瀾,私下裏多方運作。

程明思是個中立派,隻聽令於朝廷。不過因為這件事,對廢太子有了偏向。蕭衍行倒是沒有趁機拉攏程明思,隻是安排了人在逐步接觸他。

此事且不提,處理浮殍迫在眉睫。隻要蕭承煥一日單著這重擔,就一日耽擱下去。必須盡快換掉蕭承煥,換個有治災經驗的人接任。

涼州府,書房裏又是一夜燈未熄。

蕭衍行在外忙得腳不沾地,臨安縣這邊也沒有消停的時候。

溫氏是鐵了心要走的,蕭衍行關她禁閉的這事兒,徹底斷了她對這隻有兩麵之緣的夫君的念想。即便人長得再好看也不過一副沒用的皮囊,冷情又嚴苛的夫君根本不懂得憐惜。越來越走下坡路的蕭家也保證不了她後半輩子的榮華,如今不做打算,往後她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差。

在後宅苦守大半輩子,熬到人老珠黃,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蕭衍行不是關她緊閉麽?

行。關吧,她自己想辦法逃。

蕭宅統統才多大,從前院到後院還沒有她溫家的府邸寬敞。就那麽幾個下人還能管得住人?溫氏心裏藏了恨意,趁著下人來給她送飯,把人打暈了,帶著金銀細軟從後門跑了。

等袁嬤嬤收到消息找過來,溫氏早已不知不見蹤影。

蕭衍行人不在臨安縣,溫氏出逃,袁嬤嬤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該怎麽處置。主子爺與溫家私下有牽扯,又不能報官。不能因為溫氏一人的行徑影響到兩家關係。但這口惡氣,袁嬤嬤無論如何是咽不下去的。當日便帶著一批人去了溫家,直接問責了溫家家主。

溫家家主得知自己這心比天高的女兒竟然膽敢當逃妾,又氣又怒。賭咒發誓女兒的出逃與他溫家沒有半點關係,他必會給殿下一個交代,將溫氏逐出族譜。

“這事兒你自己想想該跟殿下交代吧。”

袁嬤嬤許多年沒有這麽生氣,狠狠叱罵了一通溫家人。當夜就給蕭衍行去了口信,等待處理。

信兒遞到蕭衍行這裏,他連眉頭都不曾抬一下。至於袁嬤嬤關心的溫家的立場會不會因為姻親關係動搖,蕭衍行是半點沒有擔心。

溫家比王家跟蕭衍行打交道的多。

早在蕭衍行太子之位還穩固時,溫家就跟韓家有交集。韓家私下藏了兩萬多的私兵,不盡是步兵。事實上大部分人都善騎射,更是有一支被稱呼為草原上的鬼靈的輕騎兵,厲害非常。這些馬匹和甲胄不能從正規渠道走,自然是有人做這個事兒。溫家便是充當這個角色。

而蕭衍行作為韓氏皇後所生的太子,自然也知曉一些。

溫家也借著韓家的便利,早早搭上了蕭衍行的船。此次送女兒為廢太子妾,表麵看似廢太子需要姻親關係穩溫家的心,實則有沒有這層姻親關係,都不影響大局。

溫家這些年為韓家做的事,以及在蕭衍行勢力庇護下得來的便利,短時間內從一個普通馬商發展成西北第一大馬商,其中種種都仰仗了蕭衍行。如今不是廢太子府擔心溫家會因為溫氏的問題造成關係破裂,反而是溫家擔心溫氏觸怒了蕭衍行。蕭衍行會因此收回給溫家的便利,他溫家還能不能坐穩這第一大馬商的位置。

還沒等蕭宅的回音,溫家那邊就著急主動彌補錯誤了。

溫家家主的彌補辦法就是,少了一個嫡長女,再賠蕭家一個嫡長女。隻需要將前麵的大女兒除族,二女兒自然就成了嫡長女。

且不說他這個提議沒有得到蕭家的應允,就說逃掉的溫氏,又找上了王姝。

王姝是真的不解,到底她身上有什麽氣質讓溫氏覺得她願意不求回報地幫她?她長得像聖母麽?為何溫氏就是認死了她非得讓她幫她參與選秀?

“……你就不怕我把你在哪兒這事兒捅出去?”王姝無語凝噎地看著麵前的人。

溫氏,或者叫溫如意。對,溫氏有個挺溫順的名字,性子倒是一點不溫順。

溫如意這幾日其實就躲在王家鏢局附近的客棧裏,沒有出城。溫家守著城門幾天抓不到她,其實她一直在等著王姝來鏢局,好堵她。

等了整整半個月,終於等到了王姝出門,轉悠到鏢局附近,“你不會。別以為我眼瞎,你早就被爺的那副皮囊給迷住了。巴不得我走了,往後少一個人跟你搶相公!”

王姝:“……說點有用的。”

“王姝,我如今才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你確實是跟我不一樣。我總拉你跟我一樣,是我在高攀。”溫如意臉色有些難看,東躲西藏的沒吃好睡好,臉上都泛著青黃的憔悴。

但她一雙眼睛亮的出奇,野心勃勃:“我是溫家十幾個女兒中的一個,多一個少一個對我爹來說,沒差別。你不同,你是你爹的掌上明珠,含嘴裏怕化了捧手裏怕摔了。你爹為你留了幾輩子不愁的嫁妝,你如何能懂我這事事需要自個兒籌謀的心思?”

“懂得自己為自己籌謀不是一件壞事,總比活得糊裏糊塗的好。”

王姝聽她這麽說,倒也沒有笑話她的意思,溫如意這方麵還挺清醒的,“運氣總有用完的一天,糊裏糊塗的摔跟頭,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溫如意笑了,她就是知道王姝能懂她。

“人的這一生短短幾十年,不做點事往上爬,誰知道會不會成功?”溫如意抓著王姝的手,“有那大好的機會就要不顧一切的抓住,不然往後想一次後悔一次,那還有什麽意思?”

“你又何曾知道,如今的日子就是錯的?若是將來有一日爺變了,你就不怕自己後悔?”

“後悔也是我自己選的。我不管這次選擇是對是錯,左右如今是全然看不到希望的。你心裏鄙夷我鼠目寸光也好,嗤笑我虛榮浮躁也罷,我溫如意就是這麽勢利現實的性子,隻抓能看得見摸得著的好處。有那不切實際的好處,旁人說的再好聽我也是不信的。”

……理論上,也不能說溫如意說的是錯的。

“真的不能幫我麽?”

王姝看向她,有些猶豫。

說起來,溫如意有件事還是說對了。王家還真的有選秀名額。不僅在涼州這邊有,在江南也有。及各地區加在一起,隻要王家想,能往宮裏送三個秀女。

隻是這事兒往日被王程錦給拒了,以至於後來下麵人習慣性沒把這個名額當回事,也就沒有人往王姝跟前提。王程錦是非常不喜歡跟官府打交道的,更厭煩跟內務府宮裏人有接觸。王家走到如今已經夠打眼,他可不想拿家業供個娘娘出來。秀女名額這事兒,也就等於虛設。

王姝也是上回被溫氏纏住,特意問了下麵的人才知道有的。

抬眸看了眼溫如意,王姝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對蕭衍行有非分之想?

腦海中快速閃過蕭衍行的臉,好吧,她承認,多多少少是有那麽點不健康的念想的。但這點念想,還不足以支撐王姝出手做出清除他身邊女眷的行為和想法。隻能說,若這人身邊的鶯鶯燕燕少些,王姝確實會感覺到高興。也僅此而已了。

“你知道爺看著不聲不響,其實脾氣很大的吧?”王姝緩緩靠在椅背上,“我若是給了你選秀的名額,就等於在撬爺的牆角。作為他的妾室,若是惹惱了他,我不認為自己有好結果。”

“他又不會罰你!”

“什麽給了你錯覺,爺不會罰我?”王姝覺得她這話說的好笑,什麽叫蕭衍行會罰別人不會罰她?

“他會罰我,可不會罰你!”

溫如意急了,攥著王姝的手用力握緊了,“那臨水寺誰都不能上,林側妃上去了都要受罰,你上去住了兩個月什麽事都沒有。屋子不夠住,後宅這麽多妻妾都擠在一起,偏你一個人能住前院。後來主母出事屋子空出來,爺也沒有叫你搬回後宅住的意思。你別裝糊塗,大家夥兒都有眼睛,看得明白。”

“你就幫我一下不行麽?你王家的名額不用也是白費不是嗎?你給了我,我不用你幫我打點,我自己能打點。我就求你這件事,保證以後肉走上了高位,必定會回報。“

溫如意哀求道,“王家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隻管給我遞信,我能幫的一定幫。上次那塊玉佩是我娘給我打的,就是信物。”

王姝被她纏得沒辦法,沒有立即答應,但內心還是動搖了。

“……你給我幾日時辰考慮考慮,五日後給你回應。”

溫氏見說動王姝,頓時就喜笑顏開。

王姝不想跟她有過多的牽扯,看她終於消停了,轉身出了客棧。

蕭衍行對溫氏的處置很簡單,跟當初林側妃一樣的名頭,以病逝處理。溫家那邊極力想要再送一個女兒進府,被他拒絕了。溫家為此惶惶不安了好一陣子,往蕭府送了好些東西。怕不夠,還往蕭衍行在龜茲以北的牧場送了五百匹上等戰馬,才總算是揭過了此事。

且不說蕭衍行與溫家如何解決此事,王姝在等了幾天,聽到了溫如意被逐出溫家族譜的消息。

溫家家主當真是沒有情誼可言,辛苦養大的嫡長女說除族便除族,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次女溫如玉成了嫡長女,仿佛從來就沒有第一個女兒。溫如意為此傷心了好一陣子,既傷心爹娘如此冷情,又難過自己從此失了溫家嫡長女身份的庇護,她便至此真一無所有了。

王姝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知該如何寬慰她。不過最終還是決定給了她一個名額。

“不能讓你以涼州秀女的身份去,以江南商賈王家的義女身份去。”王家在江南產業比較廣,與江南的知州大人有幾分交情。此次王姝往江南運送糧食,救濟當地百姓。以至於王家聲勢大震,許多生意事情要做,當地官府也給予了方便。

“既然溫家已經除了你的名,你便也能趁機換個身份。”王家子嗣少,隻有王姝和王玄之。如今父母都去了,王姝打算在今年的八月,王玄之出孝後開宗祠,將他記到母親劉氏的名下。

“……既然開宗祠,不如我便做了這個主,替父母再多收一個義女。”

溫如意還在愁自己身份的事,王姝這一開口直接替她解決了問題:“戶籍什麽的倒不是難事兒,我王家在清河鎮還有些威望,請鄉長主持替王家添一口人也是使得的。”

溫如意哪裏有不答應的?當下就喜極而泣。

她撲通一聲跪下來,重重磕了個頭,算是給王姝感謝:“往後我便叫王如意,算是王家人。不過王姝放心,我絕不會給王家惹事兒。”

她跪得太突然,王姝都沒反應過來就一個頭磕下去了。

王姝趕緊把人拉起來,本來是權宜之計,結果硬生生成了真。今兒這一遭,算是認下了溫如意這個名不副實的義姐。不過話既然說到這,溫如意都磕了頭了,她該做的事情也該做到位。王姝無奈讓人拿了酒,又請了鏢局幾個信任的師傅過來作證,結下了這義姐妹情誼。

溫如意,不,應該說是王如意,當天晚上就被王姝秘密送去了江南。

江南那邊的情況不樂觀,災情有些嚴重。但災情傷害最深的都是窮苦百姓,富貴人家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官府要選秀,還是要選秀。王家扶著將王如意送去了秀女住的驛站,之後就由江南這邊選秀的官員領著秀女進京便是。

王姝嘴上說不管王如意,不幫她打點。但還是給了她一些傍身的銀兩和安排了兩個近身伺候的下人。

人一送走,沒幾日,蕭衍行就從外地回來了。

王姝這邊還沒徹底鬆口氣,就因為這事兒被蕭衍行堵在了軟榻上。

“……爺你說什麽,我聽不懂。”王姝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都不曉得蕭衍行是故意炸她,還是真的知道她都偷偷幹了什麽事。

“你把我的妾送走,以為瞞得住我?”蕭衍行也不曉得從哪裏回來,風塵仆仆,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原先清雋秀逸的容顏因為輪廓的清晰,露出了鋒利深沉的姿態。如今看起來仿佛漸漸露出鋒芒的寶劍,稍稍碰一下就能把人手割傷。

王姝:“……”

“不說話?”

“你從於闐把人往江南送,換了名字,還給你王家添了個丁?”

“……爺不是以她病逝結了此事了麽?”

“結了不是說就沒事了。”蕭衍行的樣子也不像是興師問罪,“我的東西,拿一樣賠十樣。”

王姝:“……”

什麽一樣賠十樣,王姝扯了扯嘴角,“要賠十個美人……”

“不用。”

蕭衍行忽地轉過頭,一雙眸子鎖定了王姝,“姝兒,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吧?”

王姝心口驟然一縮,低下頭去。

“一直不動你,一是看在你年歲還小的份上。二是我從不勉強女子。”蕭衍行還穿著黑色的大麾,金冠烏發,眉眼之上有著細細的水珠。外頭似乎寒氣重,進了屋熱,冷熱交替,他眼睫就沾了水色。不知是舟車勞頓太累了還是怎麽,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你不如趁機好好思索,想清楚再回答我……”

王姝眼睫劇烈的顫抖了幾下,稍稍抬起來,就發現蕭衍行不知何時靠在了軟榻邊緣閉上了眼睛。

湊近了他,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過年至正月這段時日,蕭衍行一直在外麵,不知在做什麽。估摸著外頭的事情確實很多,他眼底青黑十分明顯。王姝鬼使神差的伸手撥弄了兩下他的眼睫,蕭衍行的眼睫毛非常長,跟假的似的。才撥弄兩下,她的手腕便被一隻手握住。

下一刻,她一聲驚呼,整個人猶如失重的風箏往下墜去。

人重重地砸在了蕭衍行的懷裏,她還沒來得及驚呼。一隻手環住她的腰,卷著她往軟榻翻了個身,完全將她覆蓋在身下。然後一隻手握住了她的下巴,抬起來。

下一刻,兩瓣兒溫熱的唇便貼了上來,舌尖撬開她的唇齒,鑽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