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確認了這個女人不會亂說話, 王姝才放心回了內室。蕭衍行敞著衣裳倚坐在床榻上,低垂著眼眸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麽。但看臉色頗有些森然之意。
……這個樣子肯定不是在想什麽好事。
王姝瞥了他一眼, 沒有考過去。繞著圈子去床邊,本想撿起地上散亂的衣裳穿套上,卻發現沒一件是能穿的。
方才雖兩人並未出格到最後一步, 但蕭衍行的手勁是真不小。
看似輕飄飄的一扯,王姝的外衣被他扯得七零八落。外賞揉得皺成一團,裏頭的小衣也破了。一道口子從腋下直接開到了腰腹, 她綁在後腰上的繩子也在混亂中繃斷了。王姝這才發現,這竄風的感覺不是錯覺。她就剩係在脖頸上的繩子還頑強的掛著, 擋在胸前的布料早已搖搖欲墜。
不過轉念一想, 也正常。再講究的人遇上這種事也優雅不起來。何況蕭衍行骨子裏並非表麵上瞧見的那般君子。
趕緊將領口合上,王姝蹲在地上翻找能換的衣裳。既然蕭衍行已經恢複神誌,她也沒有繼續留這的必要。不然等會兒外頭的人闖進來, 憑空冒出來她這麽大一個人, 怕是沒那麽好糊弄過去。
疾步走過去,王姝將那瓶藥丸放到腳踏板上。
“爺, 若是身子還有不適, 記得吃。”
清脆的一聲並未驚醒思考中的蕭衍行,王姝也沒在意。地上沒找著, 她轉身去翻了蕭衍行的箱籠。沒辦法, 衣服壞了。這裏隻有蕭衍行的衣服。
她翻找了幾件厚衣裳換上, 又悄悄摸到窗邊看。
屋外頭漆黑一片,沒有人。
王姝試探著推開窗戶, 一條腿跨上窗欞,正準備出去……
“姝兒。”
輕輕的一聲, 嚇得王姝差點沒腿一抖栽下去。
她扭過頭,蕭衍行不知何時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正抬眸盯著她:“把鞋襪穿好。”
王姝:“……爺你能不能別突然開口說話,我的魂差點沒被你嚇飛出去。”
蕭衍行走過來,將羅襪遞給她。
他的姿態淩亂卻不顯狼狽,這人的鎮定刻到了骨子裏。即便是寺廟,特權階級還是不一樣的。蕭衍行說是清修,他所居住的廂房卻是設有地龍的。裏頭燒得暖烘烘的,置身其中完全感覺不出窗外寒冬的凜冽。王姝低頭看向他的手,她的一雙鞋子掛在他的手指上。
修長的手指掛著鞋子,襯托得她的鞋子小的有點像小孩兒穿的。
默默拿過去穿上,王姝的一條腿又跨上了窗欞。
這窗戶不算高,約莫一點二米的高度。以王姝的身高,翻過去完全不是問題。然而不等她努力地蹬腿翻過去,趴在窗欞上的身體便驟然騰空。她一愣,抬頭就看見蕭衍行兩隻手穿過她的咯吱窩,抱小貓小狗的姿勢將她整個人舉起來。
再然後,她就這麽輕輕鬆鬆地被放到了地麵上。
王姝:“……”
夜色漸深,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雪。
王姝站在漫天的大雪中,裹著蕭衍行的衣裳扭頭看向已經關閉的窗戶。
蕭衍行已經從裏麵關上了窗,修長的影子映照在紗窗上。他正在緩緩走動,修長的身形在搖曳的燭火下,隻是影子也能清晰窺出此人的姿容出塵。冰涼的空氣從口腔直衝喉嚨入肺部,凍得王姝倏地打了個冷顫。王姝再一次心裏深深地遺憾……
……蕭衍行真的是該死的好看!可惜太金貴了,招惹不起。
耳邊呼嘯的寒風吹得人心口冰涼,王姝一裹大麾,埋頭往後廂房的小門跑去。
馬車早已等在後山,喜鵲正伸著腦袋在四處地張望著。在看到類似王姝的身影衝過來,忙舉著傘急匆匆地衝過來替她擋住。
安家兄弟也快步跟上來,王姝上了馬車,匆匆下山而去。
不管如何,這次的‘治病’結果總體上讓人滿意的。
至少那奉命前來的欽差在嗅到屋子裏的氣味後,確認了傳聞中陽.痿一事不存在。不然即便是用藥也毫無用處。欽差隻管做事,並未細究廢太子‘治病’的全過程。畢竟他如今已是庶人,即便曾經多高貴,如今沒人將他放在眼中。來這一趟,隻需結果對聖上交得了差便可。
且不說蕭衍行這邊受此大辱會如何應對,王姝的馬車回到蕭宅已經是三更天。
大雪覆蓋了道路,馬車行進非常艱難。
這一路上又冷又累,她渾渾噩噩地回到屋裏,倒頭便睡下了。
不知是對蕭衍行做了些‘傷天害理’的事兒遭報應了還是怎麽的,這一夜,素來一夜好眠的王姝難得睡得艱難,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她素來是個純潔的好人,結果這晚的夢裏充斥著各種不堪入目的畫麵。
等她次日醒來,睡了比沒睡還累。身體酸疼得仿佛被重組過了。腦袋也昏昏沉沉的。睜了睜眼睛,眼皮很沉,提不起勁兒來。
張口喊喜鵲,發現嗓子裏幹得仿佛說一句話就要撕裂了,疼得她發不出聲音。
喜鵲端了茶水進來。
疾步走過來,掀開了床帳將王姝扶起來。
喝了幾杯下肚,她的嗓子才終於恢複了一點。
喜鵲忙扶著她躺下去,輕聲地安撫道:“小君,你昨夜著涼,發熱了。袁嬤嬤已經去請了大夫號脈,奴婢這就去瞧瞧藥煎好了沒有。”
說罷,喜鵲便替王姝掖了掖被角,匆匆去旁邊耳房端了藥過來。
王姝靠著床柱長長籲出一口氣,一顆心又放下去。她就說嘛,嗐,哪有那麽容易色令智昏,原來是生病了。她就說她不可能對蕭衍行起色心,原來是這,怪不得做一晚上奇怪的夢。
喝了喜鵲遞上來的藥,王姝拋去腦中奇怪的想法,心安理得的躺下去睡著了。
別看著王姝生得纖細,她身子骨其實挺結實的。從小到大幾乎沒生過幾次病。不過難得病一場,情況就有些嚴重了。她本以為喝個兩天藥就能再次生龍活虎,結果這風寒叫她硬是在**躺了四五天。不過好在冬日裏也沒別的事情忙,病這一場,也算是給了她歇息的機會。
清河鎮那邊由王家的老人盯著,鏢局的事情也有人盯著,沒有突**況,王姝這段時日倒是閑下來。
梁氏被處死以後,半年前被接回娘家侍疾的林家在一個雪天兒趕來了蕭宅。那人一身縞素,還沒說事兒便跪到就哭。不為其他,是來報喪的。
廢太子側妃林氏,在回京侍疾的途中感染了病症。本以為養一段時日便會恢複,誰知回京修養了幾個月,終究沒能抵住病痛的折磨,已經去了。林家老太君經不住打擊,病情加重,危在旦夕。林家家主懇求蕭衍行此時給個恩典,讓早逝的林氏屍骨能得以留在林家。
蕭衍行人在臨水寺不在府中,口信兒是報到袁嬤嬤這裏的。
袁嬤嬤在聽完林家人的話以後久久沒有言語,隻是一雙眼睛死死盯住了林家人。林家人臉色從一開始的悲慟沮喪到漸漸僵硬,無所適從:“……還請嬤嬤務必請示那位。”
有些話不必說的太透,林氏會‘病故’這件事也早有預料,但袁嬤嬤還是覺得心寒。
原先覺得這些後宅那些個京中貴女中唯一對爺存了真心實意的,隻有林家的這個側妃。如今看來,真心到底是不值幾兩碎銀的。袁嬤嬤在沉默地盯了林家人許久後,冷冷地回了話:“這事兒不必請示爺,我便能替爺回了你。爺素來寬宏大量,不會在此事上與人為難。”
林家沒能見到蕭衍行,下人的幾句話就允了,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兒。但總體來說,蕭衍行這邊同意放人,林家心裏自然是感激的。
當日便跑去山上臨水寺,在寺廟外磕了個頭,轉頭回了京城。
正妃沒了,側妃又病逝。蕭宅算得上正經的女主子全沒了。如今後院剩的幾個女子都是妾室,不管出身如何,沒有一個是名正言順的。管家權便一直放在袁嬤嬤的手中。袁嬤嬤覺得不妥,提議讓王姝接手。但王姝自家的事情都忙不完,哪裏分得出心神去管蕭府後宅。當下便拒了。
蕭衍行也不勉強,左右袁嬤嬤素來知曉分寸,從不會做逾矩之事。後宅交給她,也減少了紛爭。
自打入冬以來,涼州便是連天大雪。北方便是如此,冬日裏就是雪天兒多。雪粒子也不似南方那般飄飄灑灑的,全是沙粒一般的雪粒子。
一夜大雪之後便是銀裝素裹,冷冽非常。
新宅子是沒有設地龍的,冬日裏冰天雪地,全靠屋裏設了火地或者火盆取暖。
王姝在屋裏縮了幾天,閑得骨頭都發黴了。她素來是個愛折騰的,閑不住。轉悠了幾圈還是覺得難受,便琢磨著往火盆裏烤東西吃。不過這個時代還沒有紅薯、土豆之類的作物,能烤的東西也少。但火盆烤點肉也是可以的,就是有點費調料。
心裏琢磨著要怎麽烤,王姝裹了一身銀白色的兔毛大麾便出了門。
梁氏的屋子已經空出來許久,但後宅至今沒人敢往主屋搬。不論幾個人擠在一起心中有多少不滿,都沒人敢張這個口。王姝如今還住在外院,即便有人覺得她應該搬回後宅,也沒人敢去管這件事。隔開住的好處是免去紛爭,不好的地方就是去後廚十分不便。
不過她本就抱著出來轉一轉的目的,走得倒也清閑。故意挑了小路走,鬆鬆筋骨。
穿過二門,要進入花園。
橫穿了花園,後廚就在花園和後院之間。
王姝沒打傘,銀白的兔毛大麾一走入雪地,仿佛與雪景融為一體。王姝走的腳步落地比較輕,踩著積雪不細聽是聽不太見的。穿過影壁,其實是有一片梅花林。這梅花是年前移栽過來的,種下去便已經長得十分粗壯。如今正是開的時候,殷紅的梅花在雪地裏盛開,美得耀眼而奪目。
她穿梭其中,本想著折一支梅花帶回去,誰知道又撞見了一對眼熟的主仆。
說起來,王姝也有好久沒有見過後宅的幾位‘同行’了。自從林氏離開梁氏出事,晨定昏醒的規矩就沒了。蕭衍行又不常在府中,沒了爭寵的由頭,後宅的女人便關起門來過自個兒的日子。說句誇張的話,他們哪怕同在一個府中住,也有小半年沒有碰過麵。
陡然碰見這一對主仆,王姝還有一瞬間的陌生感。
等看清楚那熟悉的姿態,恍惚地意識到是楊氏主仆二人。
兩人大冷天兒的站在梅林中,那高個子的婢女站在楊氏的跟前。兩人的神色都不算好,似乎因什麽事起了衝突。但即便如此,兩人周身充斥著一種旁若無人別人無法融入的親密。不知那婢女說了什麽,楊氏驟然變了臉,忽然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那婢女的臉上。
那婢女撲通一聲跪下去,楊氏頓時就哭了。
王姝一愣,準備離開的腳步停在原地,轉過頭來。
許是習慣了蕭家花園沒人,下雪天不會有人打攪,兩人說話便沒有顧忌。楊氏的情緒太激動了,克製不住拔高了嗓音:“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我讓你再說一遍!”
那婢女跪在地上,腰杆筆直。眼睛低垂盯著腳下的落花,一字一句道:“主子需要一個孩子。”
話音一落,楊氏的眼淚猶如落盤的玉珠,厲喝道:“你再說一遍!”
“主子,你不可能這般與奴婢廝混一生。奴婢賤命一條。生如浮萍,不值得主子的眷顧。但主子你不一樣,你出身高貴,又生得如此美貌。你的一生就應該注定了金尊玉貴,榮華加身。你這輩子就應該是人上人,不應該因為奴婢這下賤之人被耽擱……”
那婢女神情麻木,眼淚卻一滴一滴的滴落到雪地裏,臉頰腫的老高。
“主子爺如今已經能近的女子身了。聖上用好法子治好了爺的毛病,爺是個正常的男人。隻要你想,看在老爺的麵子上,爺一定會給主子這個尊榮的……你應該去邀寵的。”
她重重地一個頭磕在地上,話裏全是泣不成聲:“主子,你需要一個孩子……”
“沒有孩子又怎樣!”
不等她說完,楊氏暴怒地打斷了她的話,“沒有孩子,我這一生就毀了嗎!我隻問你姚敏!沒有孩子又怎麽樣?!有沒有那個男人的庇護,有沒有孩子,我根本就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那婢女抬起了頭,一張女生男相的臉此時十分堅毅。她雙目通紅,直勾勾地盯著楊氏:“我希望主子這一輩子過得好,比幼時在楊家過得更好。好到將來有朝一日,大姑娘二姑娘見到主子時都隻配跪著,懺悔過去對主子的每一次侮辱。隻要你過得好。”
楊氏嗚嗚的哭出了聲,手指指著婢女的臉劇烈的顫抖。她死死盯著婢女,麵白如紙。一雙眼睛無法克製的恨意地看著說出這種話的婢女,全然聽不進去:“你走!你給我走!”
婢女跪著沒動,楊氏抓起頭上的簪子砸向了婢女:“叫你滾啊!”
那簪子尖頭劃到了婢女的臉上,血立即就冒了出來。
王姝心裏一驚,腳下微動。鞋猜到了枯枝,發出嘭地一聲聲響。正在爭吵的兩人瞬間如驚弓之鳥,四處張望起來。生怕被人撞見,兩人也收了聲,不再爭吵。
婢女站起身,想要伸手替楊氏攏緊衣裳,卻被她狠狠一巴掌打開。
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快步離開了梅林。
……
雖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兩人這氛圍也顯出了不尋常。王姝隱約有些猜測,但又不敢胡亂斷定。畢竟這種事在古代人的認知裏,荒唐程度不亞於病症了。
思索了再三,王姝沒有繼續跟上去,轉身去了後廚找吃食。
本來想找些肉烤著吃,但方才梅林裏看到的東西太震驚,以至於她的心神被全部吸引走,沒了食欲。她止不住又回憶了一邊方才看到的情形,越看越覺得怪異。兩人的言行怎麽看都不像是主仆二人在爭執,反而像情人。不過兩人都是女子……
去了後廚一趟,王姝隻帶回了一小盆板栗,又順著原路回去。
楊氏主仆二人早已不在梅林,但方才留下的痕跡還在。王姝站在方才兩人停留的地方瞥著地上的血跡,腳撥了撥旁邊厚厚的積雪,蓋住了此地的痕跡。
回到了屋內,王姝將一小盆的板栗丟進火盆裏。一手拿著火鉗撥炭盆,一邊發起了呆。
蕭衍行是當天晚上回府的,明麵上的理由是快到年關了,不能老在廟裏參禪。實際上是江南和龜茲兩邊的事情告一段落,他暫時可以回來歇息一段時日。
當天晚上,府上組織了她們入府以來的第一次家宴。
不得不說,從來沒有拿後宅女子當回事的主子爺,終於有了當人相公的自覺。給後宅女子的感覺,驚嚇大於驚喜。至少楊氏和溫氏便是這等感覺。
柳氏和梅氏稍稍有些興奮,聽說下午蕭衍行從廟裏回來,就直接脫了平日裏孝服一樣的衣裳換上了明亮的裙子。柳氏還專門上了妝,本就妍麗的姿容登時美得張揚。梅氏也很是下心思地收拾了一番,瞧著妝點也十分精巧。
溫氏不曉得私下裏在搗鼓什麽事,不僅沒見驚喜,反而一整個下午都坐立難安。全府沒把蕭衍行回來當一回事的大約隻有王姝。
這是主子爺出事以來的第一次家宴,袁嬤嬤很重視。樣樣親自過問,力求不出錯。
王姝沒事幹在窗邊往院子外麵看,撞見袁嬤嬤歇息便湊了過去。
袁嬤嬤如今是要多和藹有多和藹,基本拿王姝當第二個蕭衍行敬重的。基本王姝找她,她沒有推脫不應的。此時王姝湊過來,她自然是事事有回應。
“……小君問的是小姚?”
“對。”
“小姚啊,”袁嬤嬤沒想到王姝會對楊氏的婢女感興趣。“小姚跟一般婢女不一樣。好端端的,小君怎麽問起了小姚?”
“沒,就是撞見了,感覺整個婢女長得好高啊。”
“小姚是有些高,那個頭,跟一般男子比都不差了……”袁嬤嬤點點頭,承認道。
說實話,她對這個婢女的了解也不多,隻是殿下吩咐過不要管這個婢女的事。袁嬤嬤知道這婢女楊氏從娘家帶進府的。聽說感情很深。名義上主仆,實則情同姐妹:“不過小姚不是府裏分給楊侍妾的丫頭,是楊家的家生子,伺候楊侍妾很多年了。”
“妾也能帶丫頭進門嗎?”王姝是知曉女子出嫁,有家底的女子娘家會準備陪嫁丫鬟。倒是不曉得一般侍妾,納進門還能帶丫頭的。
“楊侍妾不一樣,出身大家族,加上有特殊原因,楊家給配了不少奴婢。這事兒隻要得了主母應允,是允許的。不過楊侍妾當時進府時太子府還沒有主母,她跟柳侍妾一樣,都是已故孝賢皇後親自點進府的。皇後娘娘喜歡,便給了她這個尊榮。”
說到這個,袁嬤嬤瞥了王姝一眼,多嘴多了一句:“聽說楊侍妾的生母出身有些不好說,她幼時在閨中過得很不容易,受過一些刺激,性子便養得有些古怪。離了小姚就不行。”
“還有這事兒?”
“嗯。”袁嬤嬤不是多嘴之人,隻是因為問的是王姝才多說些,“楊侍妾屋裏等閑不給外人進,夜裏更不能進人,必須小姚陪著才行。離了小姚,楊侍妾可能會不大好。”
“……嬤嬤是說,楊小君對那個婢女有很嚴重的精神依賴?”王姝愣了愣,隻能這麽解釋。
“精神依賴?”袁嬤嬤思索了下,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詞。
頓了頓,她點了點頭,“算是吧。夜裏沒小姚不能睡。”
王姝有些震驚,頓了頓,又問:“那……這個小姚,是女子麽?”
“小君這是說的什麽話?”
袁嬤嬤被王姝問的話給震驚了,她十分不解:“既然是貼身伺候的婢女,自然是女子。小君何出此言?”
“哦……”
王姝也沒有解釋為什麽,點點頭:“沒事,我隻是覺得她個頭很高。”
“小姚確實個頭比一般女子高許多。”袁嬤嬤聞言倒是笑起來。
這不奇怪,原先楊侍妾帶小姚進府,袁嬤嬤在看到她這個婢女時也懷疑過。畢竟沒哪個女子長這麽高的,且長相也可男可女。當時生怕這些個女子有不軌的行徑給太子府抹黑,袁嬤嬤還特意派人盯了姚敏許久。但經過一年半的長期監視,這婢女就是個女子,是個性情比較剛強些的女子罷了。
見袁嬤嬤十分篤定,王姝便也收起了瞎猜的心思。她吸了吸鼻子,扔進火盆裏的板栗已經烤熟了。啪啪地炸開,散發出香甜的味道。
“嬤嬤去忙吧。”王姝小心翼翼地挑起板栗,剝了一個扔嘴裏,軟糯香甜。
袁嬤嬤看她這模樣,麵上全是笑意地囑咐了一句:“小君若是烤的多,可給爺也送些過去。爺別看著人冷淡矜持,其實還挺愛吃這些小零嘴兒的。”
王姝含糊地點點頭,又剝了一個扔嘴裏,燙得齜牙咧嘴。
袁嬤嬤一走,王姝便癱了下去。靠在軟榻上,一口氣吃了十幾個板栗下肚。想到一會兒還有家宴,不能吃太多,這板栗吃多了容易腹中脹氣。王姝隻好將剩下的收起來。她可不想在眾人麵前出虛恭,丟臉不說,實在是影響食欲。
天降黑的時候,袁嬤嬤打發了小丫鬟過來,家宴要開始了。
王姝也懶得上妝,換了身幹淨的衣裳便隨小丫鬟過去了。她到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在了。柳氏一如既往的不愛搭理人,隻有楊氏開口的時候願意搭上兩句話。可今日楊氏心神不寧,從坐下起便沒有開過一次口。梅氏一心盼著蕭衍行早點過來,眼睛就盯著門口。
不過那人來的慢,梅氏張望不來人倒是飲下去不少茶水,急著去更衣。
王姝瞥了幾眼楊氏,楊氏的臉色緊繃繃的,似乎還有些藏不住的不悅之色。她目光又落到楊氏身後的婢女身上。那婢女臉上的傷已經上了藥,正垂眸盯著楊氏。
……其實這兩主仆二人什麽關係跟她沒多大的關係。就是不知蕭衍行知不知道?
心裏琢磨著,王姝抬起頭,蕭衍行一身玄色衣袍攜一身冰雪踏了進來。
目光在王姝身上一沾即離,而後目不斜視地走上了主位。
王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