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夢中層巒起伏,腳踝上的金鏈不時晃動,清脆叮當之聲漸漸傳進薑皎的耳中。

她醒來時,隻覺腹中一片的燥熱,就連心衣都濡濕一片。

嗓音啞的不像樣子,才一開口,薑皎自個都被自己嚇到。

她看見簾帳外麵放置有茶壺,地龍燒的正旺,怕她冷,房中的小爐一直都是燃著的。

用掌心撐著床榻準備起身倒杯茶喝。

不想竟然摸到一片的濕熱。

她登時不可思議地瞧著自個的手,倏地臉色通紅一片。

額間的碎汗也在此時落下,薑皎又羞又憤,扯過一旁的帕子就開始擦著掌心。

手心的東西自是好擦掉的,然而心中所想的卻不大好去除。

外間守夜的榴萼聽見聲響推門入內,瞧見的就是薑皎坐在床榻邊,手中牢牢捏著帕子。

可似乎,在她家姑娘的掌心中,還泛著盈盈水光。

在月光之下,更顯亮潔。

榴萼站在原處,隻見薑皎緩緩抬頭。

見有人進來,薑皎連忙將帕子扔在地方,聲音如小貓嗚咽般的小,“你倒杯茶給我。”

心衣之上的濡濕勁還在,寢衣下頭也實在不好受。

薑皎接過茶,猛然一口喝完。

將空杯遞給榴萼,她頭也不回的對著榴萼說:“將床榻上的收拾了,備水,我要沐浴。”

榴萼還沒反應過來,但是眼前,先一步瞧見薑皎浸濕的寢衣。

女兒家最是怕寒,往年這時,房中燒著小爐仍是覺得冷。

但今日,她家姑娘寢衣下擺微濕,濕透的衣衫幾乎是貼在肌膚之上。

手中一抱,身前雪山呼之欲出。

女兒家尚有一絲豐腴所在,但恰到好處。

而如今,明晃晃的白皙全露在眼前,榴萼是薑皎的貼身的女使,即便再愚鈍也知曉發生什麽。

她搭件大氅在薑皎的身上,“姑娘身上才發了汗,切莫著涼。奴婢吩咐人備水,姑娘尚且等等。”

薑皎攏下身上大氅,涼茶將燥熱給壓下去才好些。

但卻仍舊不敢回頭去看床榻上那般糟糕的模樣。

耳房中婢女都被叫醒,一時間,靈曲園忙成一片。

待到薑皎泡進浴桶中,氤氳水汽上升,薑皎才想起今夜之事。

倏地,白皙麵上又紅成一片,從頸上到耳根處都染上緋色。

她手摸上平坦的小腹,想起床榻之上的一塌糊塗,咬上下唇。

怎得會如此?她又怎會做這般的夢。

況且還在夢中夢見這般的事情。

更有不對的,那人還是沈隨硯。

薑皎眼眸緊緊閉上,羞得什麽都不敢看。

房內婢女們已經將錦被給換好,薑皎在淨室聽的一清二楚。

榴萼進來,看到的就是薑皎白皙的膚色被泡的泛著粉紅。

烏發散在圓潤肩頭,剪水秋眸睜開時,水光晃人眼。

“可收拾好了?”

薑皎見榴萼進來,細聲問道。

不敢太大的聲音,她明日就連見外頭的婢女都不敢。

半夜起身,竟是因得這些事情,她臉麵究竟還要不要。

榴萼拿起帕巾,幫薑皎擦著臂彎,“姑娘寬心,床榻是我收拾的,隻是讓婢女們拿出去,對外也隻說是我不大小心,晚上昏暗,沒瞧清路,不慎潑了茶水在姑娘床榻上。”

此番是最為穩妥的說辭,薑皎輕“嗯”一聲。

手無意識撥動水麵,但依舊羞憤極了。

她突然睜開眼,問榴萼,“夢中之事,都會發生?”

說話間,她又想起五殿下坐著輪椅的樣子。

總不能——

他腿腳都不便,這樣怕是不好吧。

薑皎胡亂搖頭,發絲都有些淩亂,“當我沒問,也當我什麽都沒說。”

起身後讓榴萼幫她換上新得心衣與寢衣,薑皎這才沉沉睡去。

隻是這一沉睡,不想竟然就起了高熱。

周氏坐在前廳,看院中仆婦婢女匆忙端水進出,又不耐催促,“且去看看,怎得大夫還沒來,如此長的時間,難不成是在府中迷路不成。”

女使趕忙出去,生怕晚一步。

周氏重重歎口氣,又進到房中。

金鉤上掛著簾帳,房中小爐熄掉,但地龍還在燒著。

周氏拿起一塊濕透的帕子,慢慢壓在薑皎的麵上,吸去汗珠。

見她麵色潮紅軟塌塌睡在榻上,心頭也焦躁的緊。

“你家姑娘,昨夜可是怎得受了風寒?”

榴萼一聽,連忙跪在,“昨夜奴婢不慎將茶水打翻,想來是不小心灑在姑娘的身上,這才使得姑娘起了寒涼。”

周氏將帕子放回銅盆中,揮揮手,一旁的女使就端下去換盆新得。

“你在你家姑娘身邊也不算太短,竟還會犯這樣的錯,念著你自小就在姑娘身邊,罰你三個月的俸祿,其餘人,照顧姑娘不周,皆罰一月俸祿。”

周氏的話威嚴,無人敢反駁。

領頭女使都被罰三月,她們下頭的女使,隻罰一月,算是輕的。

話音才落下,婢女就急匆匆的帶著大夫進來。

周氏連忙讓出位置,“煩請大夫瞧瞧,我家二姑娘是怎得了。”

大夫將藥箱打開,手摸上薑皎的脈象。

一刻後,取走絲帕,站起身恭敬道:“二姑娘想來是有些受寒,加上近些時日氣血攻心,兩相結合,才會起高熱,不妨事,老朽開個方子,按此方子喝,三日就好。”

周氏聞言,才放下心來。

她身邊的媽媽笑臉對著大夫說:“先生請和我來這邊開方子,順道吃盞茶再走。”

大夫擺手,“好說好說。”

周氏看眼薑皎泛著紅暈的小臉,雖語氣軟和一些,卻仍舊是嚴厲,“照顧好你們姑娘。”

榴萼在一旁伺候著薑皎,不知她究竟是因昨夜的夢,還是當真受涼。

輕歎一口氣,想起姑娘昨夜的異樣,榴萼生怕再出現一次這般的事。

好在藥熬好,薑皎喝下,晚間就醒來。

隻是人還暈暈沉沉的,打不起精神來。

就連飯食,也是吃了便吐,身上的少許豐盈,隻在幾日就消瘦下去。

薑皎實在病的難受,但是仍舊有煩心事沒了。

近些時日的宴會,又或是外頭的朝會,薑皎通通沒去。

外麵的人也知曉,來府上探望的人不少。

連喝十日的藥,薑皎才堪堪打起精神來。

榴萼在薑皎喝完藥,遞過來一隻檀木盒,上麵還壓著一封信。

她一掃麵上,就知信是誰送來的。

但顯然,此刻,她更為好奇的還是木盒中裝著的是什麽。

輕輕一抽,裏麵竟放著一隻平安符。

她拿起,看見上麵林清寺的字樣,心中倏地一頓。

慌忙拆開信,果然如她所想。

沈隨硯聽聞她久病,去寺廟中請慧空大師,才請下手中這枚平安符。

看見慧空大師,薑皎眸光一閃。

慧空大師是林清寺道行最高的大師,多年前倒是還幫著做過一兩場法事,但是近些年,即便是權貴,也難見慧空大師一麵。

更莫要提,請他幫忙,求得這枚平安符。

信中倒是沒說別的,隻讓她好生養病,崔端的事情快要查清楚,讓她莫急。

原來,他是覺得自個因為崔端的事,才久病不愈的?

想起那晚的夢,薑皎思忖。

夢中的人,定然不會是沈隨硯吧。

他如此貼心,自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