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文豪係統8
◎八◎
“《荒海奇原》為什麽會叫這個名字？”
左遊又重複了一遍這個問題。他盯著林修能，問道：“林先生，你回答不出來嗎？”他的目光很銳利，好像能夠看穿林修能內心的惶恐和心虛。
自從得到“文豪係統”後，林修能從來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窘迫過。
與他相對的，是薑枕溪的氣定神閑：“介意這個問題由我來回答嗎？”
左遊深深地看了一眼林修能，又重新看向薑枕溪：“穆女士請。”
“其實一開始，‘荒海’不是海。”薑枕溪翻著穆如南的記憶，開始作答：“‘荒海’是我大學學校裏一個小池塘。那邊本來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一片荒涼，後來挖出一個小池塘後，就被文學係的同學們戲稱為‘荒塘’。”
“‘荒塘’的位置偏僻，很少有人去那邊，所以我每天都會去那邊看書、做作業。累了的時候，就會眺望池塘，休息休息眼睛。我關於《荒海奇原》的最初靈感，就是在那些閑暇中延伸出來的。我開始想象，這是一片從未有人探尋的秘境，生活著一群奇異的人們。但是，如果叫做‘荒塘’，豈不是太小了？於是就變成了‘荒海’。”
“至於‘奇原’，也是在‘荒海’的基礎上拓展出來的。既然有大海，那麽理應有陸地。文學作品裏，大海往往象征神秘，陸地是起點，主角向大海追尋真相——可是，如果我反過來呢？一個生活在‘荒海’的、骨子裏帶著叛逆精神的年輕人，去往遙遠的‘奇原’。”
“這就是《荒海奇原》的由來。”
薑枕溪說完，也跟著看了一眼林修能。她臉上淡淡的微笑，在林修能眼裏十分刺目。他幾乎不敢想，這一幕場景被直播出去後，他的信譽會發生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下麵異樣的眼光，還有無孔不入的議論聲，像螞蟻般啃噬著林修能的心髒。
他嚐試找“文豪係統”幫忙，然而“文豪係統”根本沒有半點兒回應，林修能更慌亂起來。
許興文連忙給林修能圓場：“不如換我繼續問林先生吧。請問……”
問題是林修能準備過的問題，可惜他再也沒有剛入時候的信心滿滿。林修能目光頹然地回答許興文的問題，明明回答得倒也像模像樣，但配合著他那副無神的麵孔，好像在無意識地背書。
這樣的異常，更讓眾人懷疑起來。
薑枕溪輕“嘖”一聲：【心理素質真差。】還沒等係統回答她，就又跟著說了一句：【希望身體素質能好一點。】
【……】係統發現自己居然瞬間get到薑枕溪隱含的意思，他不得不繼續勸道：【再等等，再等等。】
左遊跟許興文你嗆我兩句、我罵你幾聲十幾年，自認對許興文還是有一些了解的。看許興文的問題，林修能都能答上來，而換到他這邊提問，就總是支支吾吾。完全不比對麵的穆如南，無論是什麽樣的問題，都能說點什麽。即使也有觸及到她盲區的，可也會坦**地說一句“抱歉，關於這個，我沒有深想過”。
左遊開始懷疑，他那天說的氣話……不會真的應驗了吧？
許興文心裏也有點慌。剛開始接到林修能求助的時候，他也想斷然拒絕。可林修能給的實在太多了，許興文一時沒忍住，又存著讓左遊丟臉的想法，就答應下來。如果早知道林修能這麽幫扶不起來，他說什麽也不會答應林修能的！
林修能渾渾噩噩的，都已經不記得自己回答了幾個問題，又回答了些什麽。直到他聽見主持人說的話，才陡然一驚。冷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打濕了他的後背。
“第三項，雙方互相提問。”
這大大出乎林修能的預料。明明他收到的消息裏，是沒有這一項的！
主持人稍微解釋了下：“這一項是穆如南女士主動提出的。經過作者協會的投票討論，決定通過。”
“……！！！”林修能恍然意識到，左遊的上台，恐怕跟穆如南脫不了關係！
他盯向薑枕溪：“你故意的，是不是？”
薑枕溪微微側頭，回望過去：“林先生，你不敢嗎？”
林修能當然想說“敢”，可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還真的……不敢。
天知道“文豪係統”到底出了什麽事，連個回聲都沒有。之前所做的一切準備都打了水漂，他甚至在用自己之前的名聲，給穆如南作陪！
穆、如、南！
林修能齒縫間咬著這三個字，最後連呼吸都是錯亂的：“你以為……我不敢嗎？”
負隅頑抗。
幾乎所有看到林修能這副模樣的人，都有同樣的想法。幾乎沒有人再會懷疑，《荒海奇原》究竟屬於誰，林修能的表現，他們都看在眼裏。
“或許林先生不介意女士優先？”薑枕溪問。
“不、介、意。”林修能這麽從牙縫間擠出來音節，盡管誰都能看出來，他的想法根本不是這樣。
薑枕溪：“我想請問林先生，你知道……連之狩的名字，有什麽含義嗎？”
能有什麽含義？這能有什麽含義？林修能能嚐試編一下的心情都沒有，沉默不語。
左遊倒是饒有興致地問薑枕溪：“有什麽含義？方便解釋麽？”
“沒有什麽不能解釋的。”薑枕溪看著林修能：“我的名字是穆如南，我的筆名是不騫——或許能夠寫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這樣句子的林先生，應該讀過《詩經》？”說到這句詩，薑枕溪的眉頭都挑了起來。她曾經去過一個小世界，和那個世界裏的詩仙一起拚過酒……就林修能這樣的，還真好意思按到自己身上來！
在場的作者協會中不乏有古代文學的研究者，頓時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所以穆如南筆名不騫，所以有連之狩這個名字！”
“原來是這樣……”
“這些細節的證據太真了，我剛剛還找朋友問過，查到了穆如南的大學。”
早在薑枕溪說到“荒塘”時，觀看直播的網友們就開始搜尋穆如南的大學以及是否真的有這樣一個地方存在。立刻就有和穆如南同校的人跳出來，說明本校真的有“荒塘”。
“真的有‘荒塘’啊？”
“有！你看，就N大，這兒。”
“……”
文稿可以偷，大綱可以偷，可是靈感來源和細節部分的聯係是不一樣的。那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是林修能再怎麽否認、狡辯，都無法解釋的。
薑枕溪：“那麽，林先生，你想問我什麽呢？”
林修能麵色蒼白，大腦混沌，連個問題都想不出來。他終於被迫正視一件事——
他已經一敗塗地。
然而林修能沒想到還有更糟的結局。
場地的大門被打開，單欣遠帶著一隊警察，直接拷走了他。
冰冷的金屬貼著皮膚，激得林修能渾身上下躥起了雞皮疙瘩。他不由得想到自己以前做過的事情，一股莫名的恐懼席上心頭。林修能用力掙紮：“不，你們憑什麽抓我？我要打電話給律師！你們這樣做是違法的！”
單欣遠冷笑，示意下麵的人製住林修能：“老實點。”她又衝薑枕溪點了點頭，對她笑了笑：“穆女士，作為案件的受害人，也麻煩你跟我們一起過去，再做一次筆錄吧。”
薑枕溪施施然起身：“好，麻煩你們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在場眾人都有些發懵。雖然左遊看不慣林修能，但還是要把事情問清楚：“這位警官，不知道林先生做了什麽？”而且受害人還是穆如南……左遊嘀咕著，林修能真的抄襲了穆如南現在是不用懷疑的，可在本國，就算是抄襲，也不至於出動刑警？
“抱歉，判決還沒有正式下來之前，無法透露。”單欣遠向跟左遊、許興文致歉：“打斷這次直播，實在抱歉，但事發突然，希望可以得到你們的諒解。”
左遊：“沒事沒事，反正現在結果也差不多出來了。”
至於兩個人提交的回答手稿，之後會被作者協會放到微博上進行對比，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左遊旁邊的許興文被林修能的被捕嚇了一跳。不會是林修能收買他這件事吧？下一個被捕的會不會是他？受害人是穆如南，這麽說倒也有可能……
心虛令許興文禁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完全忽視了刑警怎麽會插手作品抄襲這樣的案件。
直播到了林修能被捕這裏戛然而止，完全被吊起胃口的廣大網友們發出想要吃瓜的聲音。一時間，各種猜測到處飄，乍一眼看過去，說什麽的都有，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薑枕溪對此卻心知肚明。
對於穆如南，林修能可不僅是抄襲，還有故意殺人未遂呢。
作為遵紀守法好公民，她怎麽能輕輕鬆鬆放過林修能這——麽大一個把柄？
【所以宿主才選擇在這幾天整理林修能的犯罪證據並發送給警局？】係統問。
【你不覺得，直播被捕，特別符合他的排麵嗎？】薑枕溪捧著杯單欣遠倒給她的茶，問道：【這個非法係統是不是也陷入休眠了？剛剛直播上，我看它後來好像沒有給林修能任何幫助。】
【是。】
要知道，林修能可是進了警察局，直接一躍成為法製咖的。他所擁有的也隻是書粉，不太算死忠。上個世界的聞和靜，滿打滿算也隻能說是道德問題，再加上粉絲對偶像的濾鏡，脫粉速度就比林修能慢得多。薑枕溪一通逼迫猛如虎，“文豪係統”能拖到現在才休眠，還得多虧之前順風順水的“創作”過程。
薑枕溪抿了口茶，愉快地做決定：【下一步對林修能以前的作品下手吧。】
她真的對林修能自稱“蓬篙人”受夠了。
係統有點好奇：【宿主打算怎麽做？那些人不比穆如南，並不在這個世界。】
作者有話說：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李白《將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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