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講理
寒風凜冽, 梁舒餘的墓前,陸卓衍和傅小鯉一站一坐。
傅小鯉從工作人員那兒拿的線香,在手裏握了好一會兒, 才拿出打火機,反複摁了幾次,不知是心緒不寧, 還是風吹得太猛,火光總是熄滅。
呼嘯的風聲穿梭在漫山遍野的大理石碑中央,陸卓衍上前一步, 站在風口的位置,擋住了風。
傅小鯉身體僵滯片刻, 垂下頭, 護著火苗,這一次總算點燃了線香。
線香焚燒的味道不難聞,陸卓衍掀起眼皮, 掃了他一眼, “你跟我一塊兒下去?”
傅小鯉停了幾秒,說, “我陪媽媽再待會兒。”
“嗯, 隨你。”
墓地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地方,陸卓衍視線在墓碑間逡巡一圈, 無聲笑道, 他們三個的父母家人都長埋地下。
大步往回走, 他拿出手機打電話給許皓。
幾秒後,電話被接聽, 許皓那邊大概在應酬,吵吵嚷嚷, “陸小花,怎麽,想皓皓了。”
“那個博主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學委,他不收律師函,自然有辦法找到他。”
“拜托,我好歹是律師,找個人而已。”許皓走到安靜的地方。
陸卓衍低頭走下青石板,拿出藍牙耳機戴上,退出通話界麵,打開微信搜索一圈,“我記得高中那會兒,有個跟我關係還可以的同學和棠月他們班走得近,我嚐試聯係他。”
剛回到桐城那年,他不願意回憶慈山的一切,退出了高中群,但跟路斯佳關係算過得去,有他好友。
在微信裏搜索一圈,陸卓衍尷尬發現,麵對幾年沒聯係過的人,他並不知道哪個是路斯佳。
暫時還不能讓棠月知道這件事,無法,他隻能先把棠月和圖林樂隊的人單獨分組,屏蔽他們,讓他們看不見這條‘路斯佳,你如果在我朋友圈,就吱個聲,有事找你’。
傅小鯉說的和博主的內容大致能對上,博主好一個春秋筆法,簡單幾個角色動機與因果對換,棠月就從無辜的人,變成了主動勾引學委的人。
他不在慈山的那段時間,竟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想到她當時受到的委屈,陸卓衍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陸卓衍望著無盡天幕,過去這麽多年,還要找上門來欺負人,那就別怪他連本帶利討要回來。
傅小鯉聽見陸卓衍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冷笑一聲,從兜裏拿出手機。
離開麗景酒店時,棠月隻顧著動肝火,忘記找他要回手機。
在陸卓衍出現之前,她的生活裏除了同事與合作夥伴,圖林樂隊的成員們都是他構建給她的。
棠月的圈子很小,與他的圈子重疊率很高,就像他們的血液一樣,秩序混亂。
指尖在屏幕上輸入密碼,解鎖了她的手機,屏幕燈光掃在傅小鯉臉上,映襯著他嘴角狠戾的弧度。
“棠月,你為什麽不能乖乖陪著我呢?”
囈語消散在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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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卓衍走到停車場,遠遠看見棠月抱著手臂,倚靠著車門,手裏捧著個杯子,被子裏冒著熱乎氣。
她抬頭望來,“他呢?”
陸卓衍嘴角下撇,視線下移,盯著紙杯上‘清和墓園’的logo看了會兒,“你還真是,在哪兒都能讓自己有口飯吃。”
棠月垂下眸子,瞥了眼杯子,剛剛想喝水,發現保溫杯裏沒有熱水,就去墓園那兒,找工作人員討了杯水喝,“你喝麽?”
大方貢獻出來。
陸卓衍默然片刻,突然伸出手。
棠月以為陸卓衍要抱她,下意識抬高杯子,避免水灑出來。
但是,陸卓衍隻是用指背碰了碰杯壁,而後兩指銜過杯口,和棠月並肩靠著車身,慢慢吹著杯子裏的圈圈熱氣,“你關心他做什麽,那麽大個人。”
棠月仰頭,盯著他下頜清晰的側臉看了會兒,“哦。”
水溫降下,陸卓衍把杯子遞給棠月,“喝吧。”
棠月接過,抿著杯口,慢慢喝水。
就在這時,傅小鯉緩緩走出墓園。
不知道是不是陸卓衍的錯覺,傅小鯉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同。
像是撕開了溫柔紳士的外衣,露出了內裏捉摸不透的一麵。
“你的手機。”傅小鯉視線鎖在棠月身上,眼神幽深。
棠月適才想起手機的事情,接過手機,點開,掃了眼屏幕,發現電量還剩下百分之五,眉頭微皺,“走吧。”
在車裏,棠月檢查過手機,什麽也沒少,也沒有什麽瀏覽足跡,電量怎麽會少了這麽多。
不動聲色地從後視鏡裏觀察著傅小鯉,卻見他眉目平靜,兩人視線在後視鏡對上時,他挑起嘴角,言語誠懇,“我回月牙糖收拾一下,棠月,搬回家吧,你真的打擾哥哥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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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西山楓林,棠月坐在換鞋凳上脫下馬丁靴,換上拖鞋,陸卓衍進屋裏給布魯和元寶換糧,倒水,當著稱職的鏟屎官。
棠月盯著陸卓衍遊刃有餘的背影看了會兒,覺得挺有趣。
陸卓衍揉了揉元寶的頭,“明天下午請半天假去京瑞律師事務所,鄧律給你和林醫生交代進展。”
“好。”
見她坐在換鞋凳上遲遲沒有動靜,陸卓衍站起身,“去洗澡,淩晨了,明天還要上班。”
今晚的棠月很乖,什麽都說,“好。”
但陸卓衍絲毫不覺得高興,剛剛在車上,棠月沒有拒絕傅小鯉的提議。
棠月洗完澡出來,看見陸卓衍後腰抵靠書桌,伸著長腿,視線對著月鹽湖,頭上頂著毛巾,背對著她,瘦長的手指按在一瓶礦泉水瓶子上。
“洗完了?”他問。
“嗯。”棠月走過去,墊腳,取下他頭上的毛巾,“你低點,不然我擦不到。”
陸卓衍盯著她的眼睛看了會兒,彎下腰,直接把頭湊到她麵前。
棠月攥著毛巾,認真地給他擦頭發。
高度原因,從陸卓遠這個角度,正好看見棠月的睡裙領口,睡裙有薄薄的胸墊支撐,若隱若現,春光盡顯。
可惜好好的吊帶睡裙,她偏偏在外麵套了件寬鬆的襯衫,定睛一看,“這是我的襯衫?”
“對,剛剛有點冷,在架子上拿了,洗過的吧?”棠月不確信地問。
“廢話,我的衣服怎麽可能不幹淨。”陸卓衍沒好氣地說。
“太好了。”棠月鬆了口氣,擦得差不多,轉身要去浴室放濕毛巾,後背突然貼上灼熱的胸膛。
以為隻是擁抱。
然而,後頸的頭發撩起,被他握在手裏。
親吻落在她的後頸,濕漉漉的觸感,灼熱的呼吸燙著她的皮膚,陸卓衍輕一下重一下地啃咬著,仿佛在品嚐什麽人間美味。
瞬間,棠月的耳朵尖和臉頰發燙,在她想轉身時,陸卓衍遒勁有力的小臂緊緊箍上她纖薄的肩膀。
指尖鑽入襯衫,肩帶被挑起,從肩膀滑落,裙子自然墜下,超過腳踝長度的睡裙剛剛貼上地毯,就被陸卓衍惡意踩上裙擺。
棠月心跳如鼓,像是有人拿針挑破心髒表層的薄膜,酥麻伴隨著疼痛瞬間傳到神經末梢。
因為背對著陸卓衍,她看不見他的表情,無端恐慌起來。
“……唔…陸卓衍。”
啪嗒一聲,棠月聽見了細細的肩帶斷裂的聲音。
“你扯斷……”
話音被堵住。
她堅持說完,含混不清,“肩帶扯斷…做什麽?”
“礙事。”陸卓衍丟下兩個字,手臂穿過她的腿,將她橫抱起來。
陸卓衍有輕微潔癖,喜歡床單被罩平整。
然而此刻,真絲床單上堆疊出淩亂的褶皺。
襯衫與T恤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落在耳邊。
曖昧鮮明。
棠月的雙手被陸卓遠反扣著,反剪在枕頭上。
天花上星空與銀河交替,發出淡淡的光暈。
陸卓遠啞著嗓子,性感撩人,“我看介紹說,這款星空燈能看見月亮。”
聞言,棠月有些走神,“我…看不見。”
陸卓衍笑了聲,半跪在**,拖著她的腰,將她翻了個麵。
雖然後背的所有弧度,都與他完美契合,但總不能不讓女朋友看見月亮吧。
“我的腿還沒好!”棠月著急道,狗男人太沒分寸了。
這麽想著,棠月單手撐著床墊,微微起身,想要掌控主動權,另隻手去夠陸卓衍的脖子。
竭力仰起身體,去親吻他。
寬鬆的襯衫空落落地罩在她身上,勾勒出腰線,纖薄又柔軟。
就像他曾經見過的那樣,她的腰真的可以折成喜歡的弧度。
棠月微微離開陸卓衍的唇。
茶色瞳仁與黑色瞳仁,眼中都隻倒映著彼此。
“……陸卓遠,傅小鯉不太對勁,我想暫時先搬回月牙糖,行麽?”
話還沒說完,陸卓遠遊走在她後腰的手頓住了。
行啊,棠月,夠狠。
千鈞一發的時候提這種要求,真是掌握了敗興技巧。
“我這兒不好麽?”陸卓遠語氣溫柔,埋在她脖頸裏的那雙眼睛,露出森寒的光。
“不是,我不知道怎麽說,但我總覺得不對勁。”棠月也隻是懷疑,傅小鯉突然回來,要她搬走,答應過自己,還跑去找蘭希。
之前更多是生氣,現在冷靜下來,所有事情串在一起,非常不對勁。
她想要試探。
走神片刻,她的下巴被陸卓衍鉗住,他太用力了,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棠月明明慢慢學會了喘氣節奏,現在又被打亂了。
陸卓衍懲罰性地咬了她的舌尖,疼得她嗯了一聲。
“棠小姐,在我的**想其他男人,要罰。”
確實棠月一直在走神,如果她現在能從密密麻麻的亂線中抽離,是能看見陸卓衍的眼睛裏情/欲早已退潮。
現在更多是帶著懲罰性質,他說‘要罰’,不是說說而已。
很快,從他手指下滑,到有節奏的用力。
陌生的感受讓棠月靈魂出竅,世界變成詭譎的顏色。
“棠月,我是誰,回答。”陸卓衍的呼吸落在她耳畔,低沉的嗓音帶著無盡的**。
棠月下意識扭過身,臉埋在枕頭裏,蜷縮著腳趾,沒有回答。
“我是誰。”他又問。
棠月下意識仰起頭,白晰纖細的脖頸繃緊,幹淨又脆弱。
隻一秒,陸卓衍咬上她的咽喉。
“……我是誰,棠月。”
棠月眼尾發紅,睫毛濕漉漉的,啞著嗓子,“陸卓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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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中棠月很少走神,但今天她已經第三次走神了。
昨晚陸卓衍把她的手機設置了靜音,今早醒來,手機裏躺著一堆未接電話,均是來自傅小鯉。
“小棠姐,你看,我給貓買的貓窩,還有貓爬架。”關景自從養了貓之後,徹底變成了貓奴,沒事就喜歡分享小貓的點點滴滴,給小貓買這買那,像是從柳望那件事裏恢複了。
正當棠月湊過去看照片,電話響起。
“喂。”
“你吃飯了麽?”傅小鯉似乎在走路,那邊傳來風聲和車輛行駛的聲音。
棠月:“沒,下午和陸卓衍有事情,等下和他一起吃。”
傅小鯉:“你想好了嗎,什麽時候從哥哥那裏搬回來?”
你到底瞞著我什麽事情,棠月想這麽問,卻也知道,傅小鯉不會說,他所認定的事情,很堅持。
“再說吧。”棠月塌著肩膀,腦子裏一刻不停地分析著,虞文升出獄了,傅小鯉回來了,他又把自己送到蘭希手裏。
如果這三者一定有什麽關聯,電光火石之間,棠月想起了福兮巷的聲音。
不是夢魘,不是幻覺。
虞文升確實來桐城了,蘭希一定知道他的行蹤,那傅小鯉去找蘭希的目的,是為了虞文升的行蹤?
“小棠姐,你怎麽了?流這麽多汗。”關景抽了兩張紙巾,遞給棠月。
棠月回過神,嘴角試圖提起一個笑容,“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