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講理
韓讓和女朋友李黛琪在選歌, 給大屏幕按下了暫停,包廂驟然安靜。
陸卓衍說教個小徒弟和李穆比一場的話,大家都聽見了。
麥霸二人組齊齊轉過頭去, 對視一眼,歌也不唱了,跑去湊熱鬧。
韓讓:“不然開個賭局?”
人多玩遊戲, 稍微起哄就熱鬧不已。
“賭局”讓眾人來了興致,商議了輸家要請大家去桐西路溫泉山莊泡溫泉。
賭注誘人,一群人七七八八的押寶。
許皓猶豫著要把票投給誰, 肩膀隱隱傳來無聲的壓力,陸卓衍和風細雨, “我家裝修泡了水。”
陸卓衍房子那麽多, 到底是哪一套泡水了讓他惦記。
許皓百思不得其解,但肩膀的壓力,讓他的手拐了個彎, 把票投給了棠月。
除了許皓, 還有李黛琪也投了棠月。
許皓湊過去,“你被陸卓衍威脅了?”
李黛琪跟特工接頭似的, “沒有, 隻是憑我做了那麽多套申論題的經驗,陸卓衍不打無準備的仗。”
這也能和考公經驗掛鉤?
許皓微微一愣。
陸卓顏垂下眸子, 手撐著台球杆, 另隻手一伸, 手掌貼著棠月的肩膀,把棠月輕輕帶到麵前, 浮皮潦草地鼓勵,“免費的溫泉旅行靠你了!”
“靠我, 不如靠自己。”棠月憂心忡忡。
高中暑假,棠月在台球廳做過兼職,當時和她一起兼職的還有個很會打台球的男生。
比起她,老板更傾向於留下那個男生,因為那個男生可以陪著客人打兩局,清清台。
毫無優勢的棠月,差點被老板辭退。
她那會兒特別能屈能伸,明明還跟陸卓衍鬧著別扭,好幾天沒說過話。
連續幾天放學回家,他們一前一後,誰也不理誰,彼此較勁兒。
她見過陸卓衍和籃球隊的成員們聚餐完了打台球,知道他挺厲害,為了保住工作,她笑眯眯的主動說話,“吃雪糕麽?”
陸卓顏正在刷題,聞言抬起頭,支著下巴,漫不經心地睨著她,“請我。”
好傲嬌的人,麻煩精。
棠月心裏罵著,臉上維持著假笑,“請你。”
八月盛夏,豔陽高照,蟬鳴聒噪,他們走進瓦蘭巷轉角的小賣部,棠月忍痛買了兩根巧樂茲,把原味的遞給陸卓衍,自己選擇了更為甜膩的香草口味。
夏天的雨,不講理,沒有預告,出乎意料,劈裏啪啦下個不停,路上沒有傘的行人們四處逃竄,找地方躲雨。
他們在小賣部門口的屋簷下躲雨,小賣部裏傳來狗血電視劇的聲音,和雨聲混在一起,奏出午後交響。
眼前雨水連成線,變成雨幕,水珠落在地麵,碎成顆顆珍珠,不多久,濕漉漉的泥土香味絲絲縷縷彌漫在空氣裏。
棠月抱著雙膝蹲在地上,舌尖卷著巧樂茲表層的巧克力,每一口都吃得珍惜。
“你教我打台球吧。”
“哥哥。”
小賣部門口的牆上貼著巧樂茲的海報,陸卓衍散漫地靠著,高高瘦瘦的身型擋去了海報上麵被咬出缺口的雪糕。
鬆鬆垮垮地捏著海報同款雪糕,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棠月身上。
慶陽中學的夏季白襯衫校服,空落落地籠罩著她單薄的背脊。
“找新的地方打工了?”
“嗯。”
“行啊,我教。”
棠月沒想到他會這麽爽快,轉過頭來,略顯驚訝地望著他。
巧克力碎粘了些在她唇角。
那一刻,陸卓衍潔癖犯了,走上前,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指腹抹幹淨她嘴角的巧克力碎。
“教你三天,你跟我比,要是你輸了,得聽我的。”
這個距離看見她睜大的眼睛,陸卓衍生出一種錯覺,好像她黑得像葡萄的眼睛裏,裝滿了自己的倒影。
蟬聲吵死了,雨聲煩死了,煩躁的心情像漲水的河堤。
那一場比試,不出意外,經驗少的棠月輸了,願賭服輸。
陸卓衍在同一家小賣部,買了同樣口味的巧樂茲,香草味的遞給她,漫不經心地提出勝利者的要求,“台球廳的兼職,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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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卓衍之所以這麽會打台球,除了和朋友們一起玩過,更多是在台球廳兼職的時候,陪客人打球練出來的。
別看他又冷又拽的,但長相和技術在這兒擺著,客人們都喜歡找他清台,老板對他滿意得不行,很快就把另一個競爭者辭退了。
那個暑假,陸卓衍也賺到了不少錢,當他把這些錢給棠月的時候,棠月沒有接,“你賺的是你的,隻有我自己賺的,才是我的。”
棠月其實有基礎,畢竟是當年陸卓遠親手教出來的,就像是貝斯一樣,被他手把手調/教的。
隻是現在有些生疏。
陸卓衍站在棠月身後,若即若離地挨著她,手貼著她的手背,呼吸灑在她的耳畔,低聲慢慢指導她怎麽進球。
棠月耳朵尖很熱,脖子也發燙,感覺呼吸都快和他說話的節奏同頻了。
在旁邊的球台玩的幾人,看傻了。
視線紛紛落在他們身上,看著陸卓衍八風不動地教人。
糾正她動作時,掌心貼一下她的腰,指節抬抬她手肘,甚至是她俯身找視角時,他也側貼著她俯身。
短短一瞬,一觸即分。
清冷矜貴得不行,完全沒有借機吃女朋友豆腐的嫌疑。
李黛琪看得麵紅耳赤,扯著韓讓咬耳朵,“男妖精勾引人,我敢說現場沒人逃得過。”
聞言,韓讓覷她一眼,“那你呢?”
李黛琪手指戳戳韓讓胸口,“死鬼,人家有你了啦。”
不小心聽了一耳朵的李穆,被肉麻壞了。
比起那種直白的,陸卓衍這種悶騷的,才讓許皓覺得沒眼看,到底哪兒學來的撩撥人招數。
棠月心底和許皓有著相同的疑惑。
畢竟當年陸卓衍教她打台球的時候,明明是手握雞毛撣子,用小棍兒那頭敲她手腕、手肘什麽的。
複習結束,陸卓衍朝著李穆抬了抬下巴,“來吧。”
李穆在旁邊的台球桌上熱了熱身,握著台球杆走過來,“是時候展現我真正的技術了,小棠,承讓了。”
“承讓。”棠月繃著一張臉,有些嚴肅。
陸卓衍抱著雙臂,倚著牆,笑得不懷好意,“加油。”
李穆嬉皮笑臉,“小棠,我贏了你,那都是陸卓衍加油導致的,你到時候怪他!”
棠月嗯了一聲,俯身,淩厲視線快速找好角度,虎口和球杆的嚴絲合縫,和陸卓衍如出一轍。
李穆揉了揉眼睛,感覺不太妙。
隻見棠月果斷推杆,不同於陸卓衍舉重若輕的精準把控,棠月身上有種殺伐果斷的氣勢。
這姑娘,不太好惹。
李穆這才好好地打量棠月。
一開始他沒太在意陸卓衍這個女朋友,他不像許皓,把陸卓衍交女朋友的事兒看得那麽重。
初見棠月,不過也就是覺得漂亮,外形條件配得上陸卓衍。
白球與黑球相撞,黑球筆直滾動,“啪”地一聲落入網袋。
第一局就直取分值最高的黑球,李穆收起吊兒郎當的心思,專心應對,接下來的幾個球,棠月始終從容,出手越來越快。
除了一次失誤,其他時候都是一杆進洞,失誤那杆,陸卓衍像是早有預判,淡定給她遞上巧粉。
李穆驚訝,如果不是眼珠子時時刻刻盯在棠月身上,怎麽知道她的杆滑了?
但陸卓衍明明懶洋洋地站在旁邊,和許皓他們說說笑笑。
這人還長了四隻眼睛不成?
最終。
李穆以微弱的比分差距贏了棠月,歎著氣,“你挺厲害啊,小棠。”
陸卓衍淡淡一笑,“都說了,我的小徒弟。”
許皓:“……”不要臉。
誰知棠月點點頭,“嗯,他是我師父。”
有些不好意思,“我輸了。”
陸卓衍抬頭,掌心揉了揉她的腦袋,揉亂了烏黑的頭發,“輸了球,賺了一場溫泉旅行,很劃算。”
他腦子沒問題吧?
棠月仰頭望著他,她輸了,難道不是要請那群人去溫泉旅行,哪兒賺了?
李黛琪扼腕,“我今年考公能考過嗎?”
韓讓順毛,“加油!看好你!”
賺到溫泉旅行的眾人歡呼雀躍,起哄陸卓遠,“陸卓衍,今天這麽高興,給咱們唱歌去。”
陸卓衍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靠著台球桌沿,單手抄進兜裏,散漫又誠懇,“棠小姐也要我唱歌麽?”
前不久棠月還聽了陸卓衍唱歌,但是和葉迪合唱,很久沒聽過他獨唱了,臉上表情冷靜克製,心底卻隱隱期待,“行。”
不是“想”,是“行”。
陸卓衍氣笑了,這女人嘴太硬了。
很快,包廂裏響起一首老歌的前奏——《my way》。
“怎麽選這首,不選合唱的情歌?”李穆高聲詢問時,陸卓衍走到電子屏幕旁邊的小舞台,斜坐在高腳凳上麵,曲起條腿,鞋底踩著高腳椅的踩板,另條腿懶洋洋地抻著。
不用看身後屏幕上滾動的歌詞,直接和著旋律開嗓。
……When I bit off more than I could chew.
我曾背負不能承受之重
But through it all, when there was doubt,
自始至終,即使滿心困惑
I ate it up and spit it out.
我還是克服並戰勝了它
I faced it all and I stood tall;
挺直身軀,勇敢麵對
棠月捧著杯子,目光灼灼地盯著舞台上的人,抿著杯口,身邊的人熱熱鬧鬧地拍手叫好,喊完又繼續安靜地聽。
陸卓衍的嗓音低沉,英文發音磁性好聽,就像在耳邊低語哄人入眠。
不同於原唱的滄桑與通透。
他唱得灑脫,舉重若輕,強烈的訴說感,似鼓勵,又像是撫慰。
And did it my way.
用我自己的方式
I\'ve loved, I\'ve laughed and cried.
我曾愛過,哭過,笑過
I\'ve had my fill; my share of losing.
曾經滿足,也曾經失落
And now, as tears subside,
如今,悲哀粉碎
I find it all so amusing.
我發現一切竟如此自然
……
音樂聲與喧鬧聲裏,棠月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陸卓衍就像是春天或和煦,或冷冽的風,來得不講道理。
而她是零下三十度的寒冬冷月。
那樣的人,應該一直沐浴在春風裏。
不該沾染冰雪。
-
離開KTV以近十點,朋友們各自上車,陸卓衍站在門口和許皓說著話,棠月看著韓讓牽李黛琪的親昵模樣,小聲嘀咕,“陸卓衍,你怎麽不牽我。”
不料,這話被聽見了。
陸卓衍眼神一緊,嘴上和許皓他們扯皮,手卻朝著後麵伸來,準確地找準了她的手。
捉在掌心,十指穿過她的指縫,扣住她的手背,尋了個空檔,轉頭睨她一眼,唇形在說,“粘人精。”
“嗯。”棠月垂下頭,笑了下,跟上他的腳步。
和朋友們分別,等門童開車過來的間隙,棠月的視線裏無意中闖入一道身影。
微微愣住,不確信地抬起頭,緊緊地盯著前麵寶馬車旁邊的中年男人。
是他!
當年傅昂找上門,那個單眼皮的男人就像現在這樣靠著副駕車門,抽著煙,愜意吐出煙圈。
“在看什麽?”陸卓衍問的時候,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沒什麽,認錯人了。”棠月收回視線。
認錯人了凶巴巴地瞪著別人?
陸卓衍不信,說句實話怎麽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他們的視線,男人轉過頭,視線和陸卓衍在空中相撞,微微一愣,隨即從容頷首。
棠月:“你認識他?”
陸卓衍坦**承認,“我外公之前的助理。”
棠月難掩驚訝,她沒想到會是陸卓遠外公的助理。
腦子嗡嗡作響。
腦子裏閃過當年男人和傅昂的對話,“我哥和嫂子就這麽死了,留下個孩子。”
“汽車爆炸在預判之外……”
她躲在門後被發現了,他們的對話停止。
單眼皮男人很敏銳,笑容弧度溫柔,卻讓棠月覺得很陰森,像是毒蛇吐著信子。
“你老婆挺會生孩子啊,這小孩兒長得真漂亮,跟陸小三有得一拚。”
傅昂尷尬地提了提嘴角。
男人話鋒一轉,“隻是,一看就不是你的種。”
隨即放肆大笑,“哈哈哈哈哈……”
全然不顧傅昂的臉色有多難看。
也正因為這份肆無忌憚,棠月隻見過一次,卻一直記得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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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葉迪捧著iPad在客廳裏畫封麵,時不時丟點狗餅幹投喂布魯。
元寶趴在茶幾上當貓模。
陸卓遠看見葉迪很頭疼,從老李那兒拿到了杜子巍的微信,但杜子巍遲遲未通過他的好友。
他隻能讓棠月調出杜子巍的聊天框,拍了張葉迪畫畫的照片發過去。
【棠月:你再不把你女朋友哄回去,撕票了。】
【嘟嘟寶貝:小棠啊,你就讓她多住幾天,等這幾天球賽完了,我就來接,行不?】
【嘟嘟寶貝:我平時待你不薄吧,小棠,你看你和陸卓衍的事情,我都沒有告訴傅小鯉。】
這句話出現了兩秒,又被撤回消息。
陸卓遠忽然明白杜子巍為什麽不通過他的微信好友了,敢情是為了傅小鯉,故意的。
棠月去洗澡了,葉迪收拾東西回棠月房間,目光躲躲閃閃。
“有話直說。”陸卓衍毫無耐心。
葉迪大著膽子,“陸老板,小棠要是不願意,你也別勉強她了。”
陸卓遠:“?”
“她不願意什麽?我勉強她什麽了?”
葉迪鼓起勇氣,抬手指了指陸卓衍的嘴唇,“你的嘴唇又破了,是她咬的吧。”
“看吧,她肯定不樂意,才特別排斥你親她。”
“勉強是沒有好的未來的……”
你可閉嘴吧……
陸卓衍散漫慣了的臉上出現了兩秒空白。
晚上十二點。
葉迪已經睡著,棠月忙完手邊的事情,也準備睡覺,手機屏幕亮了一瞬,她拿過來看。
【陸卓衍:寶貝。】
棠月盯著這兩個字看了一會兒,才回複。
【棠月:?】
【陸卓衍:過來**。】
遲遲等不到棠月的回答,半個小時後,陸卓衍發了句晚安,抬手揉亂了頭發,散漫地靠著床頭,睡衣隻扣了三顆扣子,鎖骨和胸肌若隱若現。
仰著頭,在想葉迪的話,棠月真的很不情願嗎?
眼神逐漸迷離,陸卓衍腦子裏全是棠月發紅的眼尾,水靈靈的眼睛,被她親紅的唇瓣。
反應來得洶湧澎湃。
無所顧忌地讓自己舒服。
篤篤——
陸卓衍手微微一抖,差點繳械投降,“誰?”
“我過……”棠月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門內傳來幾聲響動,接著門被從裏麵反鎖了。
棠月:“?”
陸卓衍喘息不勻,嗓音啞得厲害,“回去睡覺。”
棠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是你讓我過來的嗎?”
過了好一會兒,陸卓衍又說,“寶貝,你先回去,明晚再過來。”
反常的舉動引起了棠月的警惕,輕輕敲了敲門,“你出什麽事情了?”
“開門,陸卓衍。”
門內,陸卓衍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你真要進來?”
棠月遲疑兩秒。
就聽他帶著一絲自暴自棄的語氣,說,“行,別後悔。”
棠月尚未思考出結論,門鎖一響,大門打開,從門內伸出一條手臂,一把將她拖入房間。
身後房門闔上,棠月來不及反應,幾乎被陸卓衍從地上拔/起,嘴唇被堵住了,舌尖強勢地闖入。
貼著她腰的手,直接撩起她的衣服,掌心按住她的鎖扣。
棠月懵了。
完全不知道作何反應,被動承受著他的親吻,快要窒息前,推拒著他的肩膀,“陸、陸卓衍,你輕點。”
“疼。”
聞言,陸卓衍慢慢鬆開她的胳膊,瞥了眼被他捏紅的手臂,又湊上去,碰了碰她的嘴唇,吮吸著,每一次分開都像藤蔓纏繞,有絲絡牽連。
含含糊糊地警告,“深夜來找我**。”
“很危險的。”
“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