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攤牌

裴璟來了蘭柏軒。

青竹和青柏正在院裏,見裴璟來了,熱切地同他打招呼:“裴小公子來了。”

裴璟點頭稱是,問青竹青柏倆人謝行止什麽時候回,可不可以幫忙給謝行止帶個話,自己想要見他。

“好的,裴小公子,謝公子果然猜準了,你要來找他呢。”青竹和青柏對視一眼,笑眯眯衝裴璟道。

謝行止早就料到了自己會來找他,好像更加印證了裴璟心裏的猜測。

剛在繩衍廳,裴璟向夏監丞一五一十地闡明事情始末,夏監丞摸著長長的胡須,麵無表情,隻不過這人眉毛旺盛,眉尾高高的飄起來,眼睛又是個下三白,即便臉上沒什麽表情叫人看起來也覺得是要發怒了。

夏監丞沒說相信也沒說不信,隻說現下謝行止不在國子學內,等人回來他會親自求證。

裴璟一時心亂如麻,當他看到時務策的題目時還很高興,仿佛臨到大學期末突擊學習,結果考的題目全是複習的一樣,便把那日學到的東西都寫到了題目裏。

事情好像正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裴璟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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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大雨,雨下了一天,天幕是黯淡無光的深灰色,風卷挾著細雨,密密地砸到青灰色的瓦楞上,咚咚作響,此起彼伏。

謝行止立於長廊之下,漫不經心地看著院內那幾株木芙蓉,花朵粉白,受風雨侵蝕呈現出七零八落的樣子,很是可憐。他昨日聽到青竹的傳話,便匆匆在處理完手中事務後趕了回來。

“這深秋的雨都比往日來的蕭索一些。”謝行止纖長的手指把玩著白玉骨扇,複又問一旁伺候的青竹“裴璟可在回來的路上?”

“青柏已去接了裴公子,現下剛放了學,過來,想必是快到了。”

“這般冒雨過來,怕是要受涼。給他備身衣服,再吩咐廚房熬一碗紅糖薑湯來。”

“好的主子”青竹俯身退下。

裴璟來的時候就看見了正站在連廊候著他的謝行止,微微一哽,仿佛不認識這人了一般。

“找我何事,裴璟。”謝行止依然掛著慣常的溫潤笑容。

裴璟站著沒說話,他昨夜回去便把自己埋在被子裏大哭一場,也不敢讓福生和李銘津聽見,隻能偷偷流眼淚,從今早起來兩隻眼睛就腫得像小核桃。

謝行止盯著裴璟泛紅的漂亮眼睛,蹙了蹙眉,看到一旁的青柏和庭院裏的仆役,心下了然。

“隨我一同進屋裏罷。”謝行止說著轉身進入了書房,裴璟默默的跟在後麵,

“現下沒別人了,讓人尋了我回來,又不說話是什麽道理。”謝行止坐在黃花梨鑲玉羅漢**,拍了拍一旁的位置示意裴璟也坐過來,姿態慵懶。

裴璟走到近處,隻不過不肯坐到榻上去,他心裏起了疙瘩,不願同謝行止靠得這樣近。裴璟也不扭捏,開口直接問道:“昨日夏監丞來找我,說我答得卷子和幾人的雷同了。”

“你那日…突然問我對於戶籍製度的看法,還同我講了這麽多…”

“所以呢?”謝行止望著裴璟。

裴璟艱難的擠出了堆在嘴邊的話:“所以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會考這個提前透給我了題目,還同時告訴了其他人,讓老師以為我舞弊。”說完,把頭歪向一邊不再看謝行止,裴璟問完,眼淚便在眼眶裏打轉。

他從沒這樣惡意的揣測過一個人,更何況這人還是謝行止,可現下發生的事確有逼著他不得不往這處想。

謝行止聽完不置可否,抬起手來掐住裴璟的手腕摩挲幾下,慢悠悠地問道:“那你覺得我這樣做是有何目的?”

裴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使勁準備抽回手,卻被謝行止牢牢的攥住無法掙脫,裴璟皮白肉又嫩,被鉗住的手腕處變得紅彤彤的。他瞧著自己的手腕,想著這人怎麽這樣壞了,壓抑不住地抽噎一下,眼淚還是強忍著沒流下來。

“裴璟,我如果這樣做了,總要事出有因吧。”

“你心裏在想什麽便說出來,說不定…你沒猜錯呢…”謝行止放低聲音徐徐引誘道,他的聲音低沉緩慢卻又像鉤子,勾出裴璟的內心想法。

裴璟果然上鉤,抬起紅紅的眼睛看著謝行止:“你是不是也有斷袖之癖,想從這國子學內尋個契弟。”

謝行止聽完臉上笑意更大,像是奸計得逞的大貓,說出的話卻讓裴璟意外:“不是我做的。”

“我也不知道薛老竟然會出這道題,我若是提前知道了,那不就是泄題了。”

這次的題目確實是薛正弘一時心血**出的,因著想要進行戶籍改革,便給所有監子們都出了這道題,一是看看有沒有什麽靈感,二是為了找尋好苗子。

裴璟啞然:“那為何還有幾份雷同試卷?”

說起這個,謝行止頭疼似的扶額:“可別提了,為查這事忙活了一整天。”

“崇誌堂裏的幾個蠢貨,不知道從哪裏聽得了風聲,說此次考試極為重要,便在考完試後拿錢賄賂了看管卷子的雜役,將自己的卷子連同我的一起偷了出來。”

“這群沒有腦子的東西抄算學也便罷了,竟連這時務策也隻略改了改便抄了,把重新改好的卷子放回去自以為能瞞天過海、真不知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而你”謝行止看了看裴璟,眼神裏似有憐憫。

“雖你我算學解題步驟大不相似,但是得分都極高。又因為時務策答題思路一致,本著一個也不放過的想法,夏監丞便把你喊了過去,想著詐你一詐。”

“小裴璟,這事你可是冤枉我了。”謝行止看起來有些可憐。

事情確實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卻和裴璟以為的完全不同。

想到自己剛才得那套“契弟”論,裴璟恨不得一頭撞死過去。一輩子很短,但以後每次午夜夢回想到自己曾大言不慚地問謝行止是不是想讓他做契弟都會是一場殘忍而漫長的精神懲罰。還是死了幹淨,裴璟了無生趣地想,就讓我清清白白的回到現代罷。

麵前裴璟的表情十分生動,眼尾還泅著一抹紅,睫毛被眼眶的淚水濡濕,忽閃著在謝行止心裏掀起一場小型風暴。

壞消息,他被欺負了;好消息,欺負的人是我,謝行止對此感到滿意。

於是謝行止開口:“你有一事卻沒說錯。”

“什麽?”裴璟嘴比腦子快。

“我確實覺得你十分乖巧可愛,有意於你。”

說著謝行止拽著裴璟的手腕往前一拉,裴璟沒有防備一頭栽到謝行止的身上。

謝行止附身湊到裴璟耳邊,一字一頓道:“就是我想與你同榻而臥,夜夜耳鬢廝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