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簽字◎“曲箏箏”三個字讓二人內心都震顫了一下。
曲箏原本還在驚恐中,聽到這三個字有一瞬的恍惚,上一世在遮的密不透風的床帳內,情到濃時他會低喃著喚她箏箏,而當她耍賴纏他留下時,他就會連名帶姓的喊她曲箏箏。
彼時,她喜歡聽他用涼薄的嗓音這樣低聲喚她,霸道又寵溺。
此時再次聽到,才發現以前是她腦補太多,不過就是氣急敗壞的喊她罷了。
謝衍的心亦是跳了一下,自認識以來,他從沒喚過她的名字,至多喚她夫人,沒料到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竟是這樣一個介乎於嚴厲和親昵之間的稱呼。
他不知道這三個字是如何突然迸出來的,隻能歸咎於第二次見麵她給自己留的印象太深刻,“你可以叫我箏箏”這句話也清晰的印在他的腦子中。
如此一來,那顆不知是擔心多一些,還是惱怒多一些的心,也平靜下來。
曲箏也恢複了鎮定,見手還被他抓在掌心,默默抽回來,隻是手背被他捏出一大塊紅印子。
謝衍看見,眸光閃了閃,“剛才一著急,用力太猛,沒傷著你吧?”
曲箏搖了搖頭,用袖子蓋住手背,“謝公爺出手相救。”
一句話仿佛又喚回了他心裏那點意不平,他彎下腰,看著她的眼睛,煞有介事的問,“你剛才明明看到我了,為什麽還要跑?難道我連一個陌生人都不如了麽?”
四目相對,鼻尖幾乎碰著鼻尖,曲箏側臉,避開他的目光,“我當時沒有看見你,隻看見了前方的公主。”
謝衍麵色稍緩,這才意識到自己滿腔的怒火可能隻是出於一場誤會,他不是會被情緒左右的人,今天這是怎麽了?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假山那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落水者也被發現,曲箏聽到公主命令侍衛救人,又令另一些侍衛四處看看,有沒有可疑之人。
在侍衛走過來之前,謝衍拉著曲箏藏在假山更深處,畢竟若論起來,他們兩個都是可疑之人。
山石堆砌的狹窄空間,勉強容二人站立,軀體尚能保持涇渭分明,衣袍和裙裾卻纏連在一起。
光線晦暗,寒夜微涼,五感六覺都比平日敏感一些。
時間變得磨人。
白的肌膚,淡淡發香,輕若遊絲的喘息,若有若無的碰觸,一寸一寸襲來,滲入皮膚,沁入毛孔,像星星點點的熱源,燃燒、炙烤、沸騰。
久違的熟悉感再次襲來,仿佛對麵的她不是那個一心和離的妻子,而是無論他做什麽,都不會拒絕。
男人喉結滾了一下,身體不由自己的緩緩下傾。
“公爺。”
他頓了一下,回神,發現兩人的距離已經幾乎密不透風。
女子的唇已在咫尺,近一步就可占有,卻聽她冷冷一聲,“和離書,您簽字了麽?”
距離拉開,謝衍背靠在嶙峋山石,硌的骨肉生疼,語氣很煩躁的樣子,“忘了。”
曲箏輕聲提醒,“那今晚別再忘了。”
*
公主府的湖很深,侍衛們廢了一番功夫才將人撈上來,清樂公主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和她說話的昌平侯次子,孫尚坤。
清樂問問,“好好的怎麽落水了?”
孫尚坤癱倒在地上,抖如篩糠。
昌平候夫人也認出了兒子,見他不僅身上濕漉漉的,兩個鼻孔還不停的往外冒黑血,衝過去抱著他,大喊,“這哪裏是落水,這是謀財害命啊,求公主給我們做主。”
清樂見他那樣子確實慘烈,說,“你趕緊先扶他回去,本公主之後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那昌平候夫人怕此事不了了之,哪裏肯走,隻顧抱著兒子哭。
清樂無法,隻好令人召集所有的侍衛,封鎖公主府。
好好的茶話會,眼看著就要毀了。
正在這時,謝衍和曲箏走過來,徑直停在孫尚坤的麵前。
“發生了什麽?”謝衍仿佛隻是淡淡一問。
孫尚坤看著眼前那雙狠狠踹進他胸口的雲紋皂靴,驚恐的抬頭,目光一點點往上,對上謝衍冷若冰霜的眸子,而站在他旁邊的,正是那張看一眼就令他丟魂的臉。
突然想到什麽,孫尚坤抱著頭縮在母親背後,嘴裏求饒般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她就是鎮國公府小公爺的妻子。
當時見她落單,又梳著少女髻,就偷偷跟在身後,想著到了沒人的地方,摸個小手,聞聞發香也行,後來她驚慌逃竄,像無辜的小白兔,他才春心**漾,窮追不舍的。
哪裏知道竟然惹了閻王。
誰人不知,最近京城,小公爺風頭正盛,蕭家的左膀右臂被抓了一大半,父親整日提心吊膽,生怕進入他的視線。
昌平候夫人也駭於謝衍的氣勢,哭嚎聲噎在嗓子裏。
謝衍重複問了一句,聲音帶著淡淡的不耐,“發生了什麽?”
孫尚坤恍然大悟,忙點頭不迭道,“啟稟公爺,小的...小的走路不小心掉水裏了。”
清樂公主鬆了一口氣,急急召回侍衛,“你們快回來,千萬別驚動了父皇。”
一個小人物落水,倒不至於影響眾人遊園的雅興,大家逐漸散開,昌平候一家也倉惶離去。
等原地隻剩下謝衍和曲箏,清樂先感謝謝衍,“此事多虧你出麵,才能息事寧人,否則還不知道那昌平候夫人要鬧到何時呢?”
“不過,”她還是懷疑,“孫尚坤肯定是被人打了,你看他口鼻子冒出的黑血,這得多大仇怨呢。”
曲箏心虛的看了一眼謝衍,隻見他臉上帶著一絲刻薄的笑,那樣子好像嫌打的輕了。
男人都有這種心理吧,自己再不喜歡的,隻要有另一個人競爭,立馬強勢宣誓主權。
他這次“英雄救美”當屬此列。
三人一起回到宴廳,湖邊的那點小風波不僅沒吹到這裏,倒是順安帝已經哄得美人展顏。
麗妃的驕縱隻針對皇上,這會心情好,忙讓人把清樂公主和曲箏請到自己身邊,她剛進府就看到曲箏,不禁暗歎,京中竟然還有此等美人,原本還想防著的,後來得知是謝衍的妻子,才放下心來。
陛下多想修複和這個外甥的關係,她比誰都清楚,他動誰的女人,都不可能動謝衍的。
故而曲箏享受到了麗妃溫柔如水的招待,心想難怪她能專寵,別說男子,她一個女子都愛。
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圍坐在一起品茗談笑,成了當日最美的一道風景。
謝衍同順安帝略坐了會,就找了個機會離席,一個人淡淡的飲茶,好像所有的熱鬧都和他無關。
蔣大人走過來,默默同他坐了會,才意味深長的開口道,“你看,麗妃這兩天一直冷著陛下,甚至聲稱要去廟裏當姑子,這不,還是被陛下哄好了。”
謝衍淺飲了一口茶水,沒有接話。
蔣大人不以為意,繼續道,“實話和你說吧,我家夫人也經常把和離掛在嘴上,我若是依她,應天府的門檻都要踏破了。”
應天府的府尹和蔣大人是同窗,謝衍遞和離書的事雖然被瞞下來了,他思慮再三,還是悄悄知會了蔣大人。
蔣大人本不欲過問下屬的家事,可蔣夫人總在他麵前誇讚少夫人,這才婆婆媽媽了一回。
見謝衍依舊不動聲色,他又把話挑明了一些,“少夫人提出和離之後,你有沒有說軟話哄她?”
謝衍抬起深眸,視線朝遠處漫不經心一瞥,淡聲,“沒有。”
宴廳依舊人聲鼎沸,遠處曲箏坐在雍容華貴的麗妃身邊,非但沒有失色,更顯端秀清麗,特別是淺淺一笑,令人心曠神怡。
謝衍自嘲一笑,她這樣的笑好像從來都屬於別人。
這邊蔣大人卻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陛下可是天子,都肯為美人折腰。”
蔣大人就差直接說,你小子也趕快低頭吧。
可顧忌到他國公爺的身份,沒說出口。
這已經不是第一個人讓謝衍放下身段,去留她,而他沒有那麽做,並不是他自視矜貴。
她今日和成親前一樣,穿著層層疊疊的薄紗輕絹,整個人柔軟飄逸,頭上挽著少女髻,藕荷色的發帶,垂在青絲之間,若隱若現。
成親後,她雖然變了很多,但有些東西一直沒變。
比如,果敢。
那是第二次見麵就許芳心的勇敢,也是理性分析後和離的果斷。
追究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大概是他隻能給她乍見的歡喜,卻不能讓她久處不厭。
對這般清醒知道自己要什麽的女子,不糾纏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再多的挽回都是徒勞無功的打擾。
那日花媽媽來後,他不該被動搖的。
*
順安帝見麗妃是發自內心的歡喜這裏,就縱著清樂公主將茶話會開到晚些時候才結束。
散宴後見謝衍已不在,清樂公主派公主府的侍衛護送曲箏回去,麗妃不放心又讓順安帝分一支禦林軍隨扈。
曲箏和眾人一一拜別,上了馬車,這才發現,車廂內燃著一根白燭,謝衍手持一卷,斜倚在後座上看書。
書放在燭火下,他五官卻隱匿在黑暗裏,顯得孤冷又沉鬱。
見曲箏進來,也隻抬了一下眼皮,在她臉上輕輕掠了一下,又落回書上。
曲箏本以為他先回府了,沒想到又在這裏見到,表情略顯驚訝。
不過見他一副不想搭理人的表情,也沒問什麽,撩起裙擺坐在側麵的位置上,頭慢慢的靠在車廂,略顯疲憊的闔上了眼。
折騰到這麽晚,她有些累了。
再睜眼時,馬車已停下,長公主那張雪白色的狐皮毯子又蓋在身上。
而對麵,謝衍還在就著燈光看書,仿佛姿勢都沒換過。
“到哪了了?”她掀開身上的狐皮毯子,方方正正的疊好,放在一旁。
謝衍合上書,目光對過來,“望北書齋。”
望北書齋?曲箏掀開車簾朝外看了一眼,心道馬車怎麽進二門了?
鎮國公府馬車一般停在大門外,最多進前院,過二門可是要拆門檻的。
難道僅僅因為她睡著了?
她搖搖頭,謝衍可沒那份耐心。
思忖間,謝衍已經下了馬車,而後車簾又被掀開,他站在車廂外,輕聲問:“我現在要簽和離書,你要不要進來研磨?”
作者有話說:今日上夾了,更文影響排名,所以延遲到現在,後麵還有一更,大概會晚一些,寶子們可以明早看,明天開始不出意外,每日晚九點準時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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