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所想象的最好的一生

這一路, 冬樹心情都很愉悅。

她包裏有錢,即將又要收到一封感謝信,然後再次被學校獎勵。

因為既生的手術和清卉的很多個檢查項目而變得單薄的小鐵盒馬上又能變得豐滿起來了。

她買的是硬座, 比較便宜,雖然時間比較久,但她仍然十分高興。

這份好心情持續到到達蔚市的時候。

火車到站後,冬樹去了趟衛生間, 於是本應在一號出站口出站的她,繞了點距離,從二號出站口出來了。

她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出站口很多人在等,她想起了上次,既生和清卉分別等在兩個出站口, 生怕耽誤了見她。

但今天是周一, 是既生和清卉上學的時候,現在這個時間,既生和清卉應該剛剛下課, 不可能趕到車站。

更何況, 她給麵館打的電話裏說得清清楚楚, 不需要他們接,她能自己回家。

果然, 出站口沒有既生和清卉。

冬樹將背在胸前的書包正了正, 便大步走了出去。

她向外走了幾步,忽然有些多餘的擔心。

萬一那兩個孩子來了呢?

她在電話裏說了自己的車次,她本應在一號出站口出來的。

冬樹理智覺得, 既生和清卉不會來。

但她感情上有些擔心, 害怕兩個孩子會在那裏空等她很久。

想了想, 冬樹還是走向了一號出站口。

一號出站口人很多,來來往往,她站在人群中逆流而行,迎麵而來的都是因為重逢而喜悅的麵龐。

她走得艱難,幾百米的距離走了十幾分鍾,她越走越安心,因為兩個孩子沒有犯傻而感到高興。

但忽然間,冬樹的腳步定在了原地。

人群在前方分出了兩條支流,然後再度匯集。

而人流當中的那顆小小石子固執地站在最引人注目的位置,手中舉著一張大大的紙,上麵用醒目的顏色寫了:“小樹。”

少年麵色沉靜,看向出站口走來的人群的目光卻專注又灼熱。

冬樹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她隻是走了一個周末加一個周一罷了,短短的幾天時間,她卻似乎不認識既生了。

也許是因為既生今天穿了她從未見過的白色襯衣?

家裏是沒有白色襯衣的,這件衣服從哪裏來,冬樹毫不知情。

但這件衣服很適合既生,冬樹能看到他的側臉,少年的麵龐幹淨又明朗。

車站裏沒有風,既生的右腿褲管垂直落下,他就這樣站在那裏,就引得周圍無數人回頭去看。眼神中不是同情和憐憫,而是旁人曾給予清卉的目光。

是欣賞。

冬樹這才恍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弟弟,也是個俊秀的少年郎。

她走了過去,輕輕將手搭在既生的肩膀上。

既生感受到肩膀的溫度,克製不住臉上的笑意,迅速地轉了頭:“姐姐!”

他高興得過於直白,平白多了很多孩子氣。

冬樹喜歡看他這樣不經意外露的情緒,但她仍然板起了臉:“不是說不讓你們來了嗎?”

既生小心翼翼地解釋:“我擔心你……”

“清卉呢?”冬樹左右張望:“你妹妹在哪兒?”

既生咬著唇看向冬樹,這是冬樹熟悉的,他做錯了事情的樣子。

“我告訴她,我們兩個都不接姐姐……”

然後,參加過學校的比賽後,他謊稱自己不舒服,偷偷從學校溜了出來。

這是欺騙,冬樹瞪著他。

既生有些慌張:“不可能不接姐姐的。”盡管害怕姐姐生氣,但這話他仍然說得篤定。

“但清卉下午是數學和物理課,她這兩門成績最差,不能翹。”

既生試圖將責任推卸給清卉一半:“要是她成績好的話,我就帶她一起出來了……”

冬樹看著既生找了很多的理由,最後也沒舍得責備他。

她牽住了他的衣角,兩個人走出了車站。

因為姐姐離去了三天而覺得焦慮的既生,被不怎麽柔軟的、帶繭子的手牽住了,心裏終於慢慢安頓了下來。

他一手拄拐,另一手保持著平衡。

姐姐的手輕柔地扯住他白襯衣的下擺,既生垂眸,看到了姐姐的手。不怎麽細嫩,關節有些粗,還有些細碎的傷口痕跡。

他仍然覺得,姐姐的手是最好看的手。

他隻是有些遺憾,如果他有兩條腿的話,姐姐是不是就能像牽住清卉一樣,牽住他的手了?

他們兩個上了公交,先坐了兩站,然後換乘。

這一班公交就可以直接到家了,冬樹和既生都找到了位置,冬樹坐在內側,既生坐在外側。

外麵是最熟悉的城市,身邊是家人,冬樹的身體中慢慢生出了一些疲憊來。

她在劇組不能累,累了就沒有錢賺,她在回來的路上不能累,因為無人可依靠。

但現在,冬樹放心大膽地累了。

她含糊地說了句:“我睡會,快到家了叫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閉上了眼睛,腦袋靠在椅座上。

公交車開得有些晃,周圍也很嘈雜,但在這樣吵鬧的環境中,冬樹竟然發出了細微的小呼嚕聲。

既生扭頭看她,看姐姐的眼睛下方有了一點淺淺的黑眼圈,看到了姐姐的嘴唇有些輕微的起皮。

他心裏泛起一股酸澀的輕微疼痛。

如果他有用就好了。

他會把世界上最好的、最美的、最香的、最潔白的一切,全都獻給她。

公交車轉彎的時候,冬樹的頭微微晃動,貼在了玻璃上。

既生輕輕將手伸出來,從姐姐的後背繞過去,墊在了她的頭和玻璃中間。

在公交再次轉彎的時候,冬樹的身體無意識地靠向了既生。既生立刻坐得筆直,讓姐姐靠得更舒服一些。

他維持著這樣辛苦的姿勢,從冬樹入睡那一刻,堅持到了下車的時候。

既生的手在冰冷的玻璃上甚至有些發麻,他的身體也有些累,但心中的喜悅和幸福,充斥了他的全身,足以讓他遺忘一切不美好的東西。

他們兩個下車時,商量好了對策。

肯定不能說既生自己偷偷來接了冬樹,如果說了,清卉一定會發瘋。

冬樹先回了家中,清卉剛剛放學到家了,看到姐姐推門進來,她像個瘋兔子一樣衝了過來。

“不許跑!”冬樹大聲嗬斥她。

清卉立刻慢下來。

冬樹微笑著看向她:“你不用跑,姐姐會跑向你。”

話音剛落,冬樹便大踏步地奔向了清卉,將小小的姑娘抱在了懷裏。

清卉在她懷裏膩膩歪歪:“姐姐,我可想你了,特別特別想……”

和以前不一樣的想念。

因為這次姐姐是為了家裏去那麽遠的地方掙錢。

在清卉眼裏,姐姐就是戰士。

或者,姐姐就是一頭凶狠的、溫柔的母狼,為了家中的小狼去捕獵。

清卉和既生因為之前的經曆,對片場的印象不太好,總是擔心姐姐受欺負,清卉因為擔心,而難得地有了心事。

冬樹好好哄了哄她,清卉吧嗒吧嗒跑過來,給姐姐端了水,又吧嗒吧嗒跑過去,給姐姐剝了個橘子。

她興奮地忙碌著,既生終於從門外走了過來,手裏還拎著三碗麵。

“你幹嘛去了?”清卉狐疑地看著他,放學的時候,她去找哥哥,結果哥哥的同桌說他身體不舒服,提前離開了,讓她不要等。

清卉有些懷疑這個最討厭的既生是不是背著自己偷偷去接姐姐了,但他們又不是一個時間回家的。

既生麵不改色:“我身體不舒服,下午去了趟診所,剛剛回來的時候,買了麵回來,正好不用做了。”

他麵色真誠,語氣和表情都沒有漏洞。

清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既生化被動為主動:“今天下午的數學和物理都聽懂了嗎?”

清卉一下子泄氣了:“聽懂了……”但語氣不是很自信。

既生威嚴地通知她:“晚上你先做數學作業,我給你檢查下,如果有問題,我再給你講一遍。”

清卉徹底沒了脾氣,乖乖應了好。

他們三個圍在一桌子旁邊,聊著天將麵條吃完了。

既生很擔心姐姐:“劇組怎麽樣?”

這次的劇組人確實都很好。

“他們都很好,”冬樹將自己記得的每個人都告訴他們:“導演知道我是學生,要回來上課,專門縮減了準備時間。”

“還有個疼疼姐,是導演的助理,給我回家的路上準備了香蕉牛奶,還有一些吃的。”

“小央幫我打聽了好多消息,也爭取了很多東西。”

“還有個挺有名的男演員,叫宮亭……”

清卉叫起來:“我知道!”

休息的時候,她還會在麵館或者攝像館看電視,還會和班裏的女生討論明星,對宮亭很有些印象。

“他長得好帥!”清卉舉著筷子大聲說:“但有些緋聞,說他人品不好,和很多女明星勾勾搭搭的,還有人說他傍富婆。”

既生很擔心:“他怎麽了?”這樣一個名聲不好的人,會不會對姐姐做什麽?

冬樹搖了搖頭:“他生病了,但是為了給我趕進度,帶著病來拍戲了……還讓我好好學習。”

這和傳聞中不一樣。

清卉表示:“我以後都喜歡他。”

既生立刻也發言:“我也喜歡他。”

冬樹被他們逗得笑起來:“那倒是不必專門去喜歡他,不過他確實幫了我很多。”

飯後,冬樹給他們展示了血袋,還有道具匕首,引來了清卉的驚歎。

然後,便到了清卉最痛苦的數學時刻。

她做完了一套習題,錯了很多,被哥哥冷酷的批評,又聽哥哥重複講了一遍今天的課程,等她結束數學的時候,已經昏頭昏腦了,根本無暇思考學習之外的事情。

等到了晚上入睡的時候,她才猛然意識到一些事情。

按照哥哥的說法,他明明是剛剛見到姐姐,可是一點都沒有驚喜的情緒,隻是尋常地和姐姐打了招呼。

真相隻有一個!

那就是那個臭壞蛋已經見過姐姐了!

清卉想明白了一些真相,氣憤地不能自已,但她困倦至極,隻能在這樣氣憤的情緒中進入了睡中……

小鐵盒又滿了。

但既生和清卉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清卉和姐姐一起洗澡的時候,看到了姐姐身上的傷痕。雖然平日裏姐姐練拳也會有這樣的傷痕,但這次不一樣,姐姐是為了給他們掙錢才會這樣。

一向都很快活的清卉難得地難過了起來。

清卉悄悄將這件事告訴了既生,她並不是讓既生來心疼姐姐,她說:“我告訴你這個,是因為如果我不說,你就根本不知道姐姐受了這麽多傷,這都是為了我們。”

“以後如果你對姐姐不好的話,我就一點都不喜歡你了。”她重重宣告:“我會恨你的。”

既生其實沒那麽在乎清卉會不會喜歡自己,因為平日裏,他教她數學的時候,時常會批評她沒腦子,那時候清卉就會說不喜歡他了。

清卉的喜歡,和數學息息相關,並不怎麽珍貴。

既生明白,隻要自己還是她的哥哥,生完了氣,她永遠還是喜歡他的。

但既生仍然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他一定會對姐姐好。

冬樹正在練拳,她穿著短衫,這件短衫還是很久之前虎爺爺送給她的。

那時候她個子不高,短衫顯得有些長,但現在穿在身上便有些偏短了。衣服被磨出來了毛茬茬,既生和清卉給她買了一件新的,但她舍不得穿。

畢竟練拳傷衣服,身上這件還能穿,她就不想折騰新的,於是新買的那一件被她莊重地掛在了衣櫥裏。

“下次再穿。”她總是這樣說,但清卉和既生一直沒等來姐姐穿新衣的下次。

虎爺爺看樣子不會回來了,信也越來越少了,最近的一封信上,他語氣滿足,終於融入了哥哥的家中,開始貪戀家庭的溫暖。

阿丁和阿呈幾年內也不會回來了,但他們郵了信來,說自己的生意做起來了,開始有了穩定的客源和貨源,信裏還夾了一些錢,給冬樹他們日用。

冬樹想的明白,等他們三個上了大學了,武館就要還給虎爺爺了。

他們在這裏住了這麽些年,便是最大的幸運,他們要感激虎爺爺的幫助。

但房子終究是虎爺爺的,雖然虎爺爺可能不回來了,那這個房子也應該是阿丁的,畢竟他才是虎爺爺除了哥哥一家之外,唯一的親人。

冬樹在吃飯的時候,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清卉和既生。

清卉有些不舍得:“我們住了好些年啊……”

她時常在院子裏蹲著將磚縫中的野草除掉,對每個石磚的縫隙都清清楚楚。

但既生立刻接受了,開始想下一步:“清卉才初二,還得住四年,我後年就高考了,我在學校裏就開始兼職。”

“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可以住在學校裏,等我畢業的時候,一定能攢夠租房子的錢了。”既生十分樂觀:“到時候我們還能住在一起。”

“但這樣就有個問題,”清卉緩緩開口:“我一定要考到和你們在一個城市的大學去。”

既生一定會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而冬樹成績不差,一定能在京市考上一所大學,最大的問題就是清卉了。

冬樹和既生盯著清卉,目光沉重。

清卉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悲傷地預感到自己以後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果然,在這天之後,既生對她更加的嚴格了。

在冬樹的高一這一年裏,小央忙得厲害,中間又給她推薦了一個當武替的機會,但冬樹那時候正要期末考試,隻能遺憾地放棄了。

冬樹還收到了公安局寄到學校的感謝信,也如願獲得了學校發的獎金。同時,她還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當時那個被當槍使的年輕人寫的,他為自己當時的衝動和愚蠢表示了歉疚。

因為這份愧意,他隔三岔五就給警局打電話,直到冬樹的感謝信發出去了,才終於安了心。

冬樹看了信,波瀾不驚地將信與清卉收到的情書放到了一起,之後這些都不會被打開。

接下來,他們三個度過了一個冬天,又一個春天,又在越來越熱的天氣中,迎來了夏天。

暑假之前的期末考試中,既生一如既往,仍然是第一名,他發揮很好,也是蔚市的第一名,幾乎是一中公認的神靈。

學校曾找他聊過,有保送的機會卻被既生拒絕了。

隻有考出來的狀元才能獲得最高額的獎勵,既然他能考上,那他自然會選擇最優解。

冬樹的成績穩穩提升,終於跨入了班級前十,成為了第九名。

清卉的進步不是很明顯,和上次的名次基本持平。但既生看了她的試卷後,保持了樂觀的想法。

“是有進步的,”他指著試卷分析:“這次數學試卷的錯題,答案都很合理,隻是計算中有了點誤差。”沒再出現奶奶十九、孫女三十八之類的離譜答案。

既生用讚賞的目光看向清卉:“蠢東西開竅了。”

清卉受寵若驚,她努力挺直了後背,感到十分驕傲。

她開學才初三,還有足夠的時間進步。

這個暑假,他們三個心情都很好,既生給他們規劃得很好,到時候,既生會上京市最好的大學,冬樹可以衝擊一下位處同一個大學城的理工大學。

至於清卉,就得等她上了高中之後,看看成績再評估了。

“實在不行的話,”既生安慰她:“你可以在大學城附近撿垃圾,也能見到我們。”

清卉十分氣憤,但她是家裏成績最差的,有些心虛,不敢和哥哥吵,於是她立刻發揮了天生小綠茶的天賦,委屈巴巴地看向姐姐:“姐姐,你看他……”

冬樹被清卉的小眼神一看,立刻批評既生:“不許這麽說妹妹。”

接著,冬樹轉頭哄清卉:“要是你撿垃圾了,我也陪你去。”

一聽有姐姐陪,清卉立刻覺得撿垃圾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她樂顛顛地強調:“就我和姐姐撿,不帶煩人的壞東西!”

壞東西既生覺得自己很無辜,他也不想去啊。

暑假對他們來說,是個學習衝刺的好時候,冬樹習慣早起,每天都六點起床,先練半小時拳,然後便開始讀英語。

等到了七點左右,既生和清卉也醒了,他們再一起讀會兒書,之後便輪流做飯。

早飯後,他們休息會,便又開始學習了。

既生開學就是高三,冬樹開學是高二,清卉就要初三了。

離他們上大學、實現夢想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他們每日裏都很忙碌,但心中充滿了希冀,積蓄了無盡的熱情和力量去迎接一個未來。

既生滿心歡喜地以為,在他們奔赴向未來的時候,未來同樣奔赴向了他們。

暑假結束後,老師們也看緊了既生,他們一中出過市高考狀元,但是也許這一次,他們學校能出一個省狀元了。

到時候,班主任和各科教師都會是蔚市炙手可熱的人物,因此,他們看既生的眼神,就像是看親兒子一般。

而既生心緒平靜,雖然校長沒再提過,但他還記得當時自己和姐姐爭取清卉入校的條件,其中一個便是自己要考上最好的大學。

他有信心,所以不慌張,每天有條不紊地掌控著自己的節奏。

既生高三的第一個學期以全省聯考第一名圓滿結束。

寒假裏,冬樹籌備著新年。

明年九月份之後,既生就會在大學裏了,不能和現在一樣天天回家了。

因此,冬樹很珍惜這個新年,她甚至難得的奢侈起來:“買個新鍋,我們在家裏吃火鍋吧。”

清卉高興得不得了:“年夜飯就吃火鍋吧!”她立刻盤算起來:“我想吃魚片和土豆片……”

冬樹拿著一張紙記錄著清卉說的想吃的東西,但清卉的小嘴一直不停,叭啦啦幾乎將自己知道的所有東西都報了一遍,最後,冬樹威嚴地將紙折起來:“你失去發言的權力了。”

既生現在在姑奶家裏,幫洛洛和洛洛的弟弟輔導功課。

姑奶現在每天陪著兩個孩子,不用再和年輕時一樣,劍拔弩張地麵對這個世界,慈眉善目了很多。

既生來的時候,背包裏背了兩大塊肉,是冬樹讓他送過來的。

等輔導完洛洛之後,既生給她布置了作業,年後開學前洛洛做完了直接送到武館就好,既生會給她講解。

等既生要走的時候,姑奶給他背包裏已經裝好了一大包炸丸子和帶魚。

姑奶一家要回村裏過年,所以他們從不一起。

既生背著背包,感覺重量和來時沒什麽區別,他滿臉帶著笑,拄著拐回了家中。

他沒注意到,他走過胡同的時候,一輛車在他身後駛來。

車上下來了幾個看起來就不同的、穿著西裝的人,走進了胡同裏,徑直走向了姑奶的家門口。

後天就是除夕了,既生滿心雀躍,他有些算不清楚,這是自己和姐姐妹妹一起過的第幾年?

天太冷了,他身後的背包裏的丸子散發著暖洋洋的溫度。

他放棄了思考,不管這是第幾年,他們都還有無數個年要過。

在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甚至五十年後,他們三個都會和現在一樣,在一起忙忙碌碌地籌備著新年。

他可能會和清卉吵吵鬧鬧,姐姐在旁邊笑著看他們。

這就是既生想象中,最好的一生。

他回了家中,果然看到清卉蹲在地上在摘菜。姐姐在屋裏準備燉肉了。

既生將丸子拿進廚房裏:“姐,要不要做丸子湯?”他說著話,便開始準備往鍋裏放水了,但外麵清卉大聲叫起來:“今天不喝丸子湯!”

“姐啊!”清卉鬼哭狼嚎:“丸子肯定是新炸的,今天就吃丸子吧!”

既生對著外麵喊:“就你事多!”

冬樹摸了摸丸子,確實還熱著,脆脆的,於是點了頭:“吃丸子吧。”

他們三個忙碌著,商量著後天除夕年夜飯吃什麽,盤算著家裏還需要買什麽東西。

他們聊著年夜飯,已經感受到了過年的情緒,心裏充斥著一樣的歡快。

過年是個很特殊的事情,明明平時他們也這樣生活在一起,但過年就是能更快樂、更滿足。

忽然間,外麵有了敲門聲。

清卉和姐姐在和麵,手上滿是麵糊,隻有在加熱丸子的既生手上還算幹淨,隻能他去開門了。

他滿臉的笑意,還因為剛剛和姐姐妹妹聊天而感到快樂,門開了,他看到了門外停著的兩輛黑色豪車,還有幾個穿著西裝的人。

這幾個人穿的衣服很整潔,看上去就很高級,但他們臉上滿是嚴謹和恭敬。

“請問……”來人的視線克製地、不引人注意地掃了一眼既生的右腿:“您是謝既生嗎?”

既生茫然地點了點頭。

那些穿黑西裝的人麵色更加恭敬:“您的家人讓我們來接您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