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高中生
冬樹和對麵幾個扮演反派的演員簡單打了個招呼。
和幾個演員長得不怎麽好看, 但很有辨識度,她立刻就記住了他們的相貌和出場順序。
第一次,導演沒有拍, 而是讓冬樹先上手試試。
一號反派演員直接衝過來,按照王武指之前設計好的動作,對著冬樹打出了一擊勾拳。
冬樹反應很靈敏,在勾拳到自己麵前的時候, 她便向後躲了幾步,然後用了勾腿,將對方打倒在地上。
冬樹做的很好,但她發現了一些問題。
一號反派演員在她出勾腿之前,便已經做好了防護和摔倒的準備。因為他看過劇本,知道冬樹會怎麽做, 所以下意識提前做好了應對。
但這不應該出現在真實的打鬥場景中。
這點問題, 冬樹心裏覺得違和,但她沒有說出口。
她畢竟隻是個武替,既然王武指和導演都沒有說什麽, 她又有什麽資格對其他人提出建議?
更何況, 如果要求這些演員不提前做好防護的話, 那麽受傷的概率會更大,沒人願意冒這個險。
但二號反派演員上陣, 他的動作是直擊冬樹的腹部, 在劇情中,羅血衣在這一擊中受了第一個傷,開始慢慢勢弱。
二號跑過來了, 冬樹也是提前看過劇本的人, 她自然知道這人會來打她的腹部。
但冬樹知道, 羅血衣卻不知道。
她現在不是謝冬樹,她是羅血衣。
於是,她從那記勾腿後站立起來,在轉身的時候,沒有做任何防護的動作,便被身後跑過來的二號,一下子打中了腹部。
她的身子頓時弓下,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於此同時,二號反派演員臉上的表情從惡狠狠變成了茫然和驚慌。
“卡!”導演大聲喊:“怎麽回事!”
導演和王武指都看向了二號反派演員:“不是演的好好的嗎?怎麽了?”
在旁觀的人看來,確實一切都好好的,羅血衣的武替演的很好,所以是出了什麽問題?
二號長得凶惡,跑了多年龍套,是個資深反派打手扮演者。他懵懵地看了眼冬樹,又看了眼導演:“我可能打傷她了……”
這種觸感,一定是重重地打到了。
所以,那個小姑娘不是在演,是真實的疼痛。
但是為什麽?二號不明白,她明明知道這一步應該要保護腹部,為什麽卻毫無防備?
導演的女助理已經跑了過去,背對著人群,將冬樹的上衣掀開,檢查了一下,確實有發紅,但還好,不算特別嚴重。
冬樹安慰女助理:“我躲了,不是很疼。”
導演嚴厲地看向冬樹:“你是不是沒有記住所有的動作,如果沒有的話,我們不能拍。”
冬樹搖頭:“我記住了。”
“記住了怎麽還會受傷?”
“我記住了,但羅血衣並不知道。”冬樹輕聲說:“羅血衣並不知道下一步會受到什麽攻擊,所以她不能提前防護,她隻能在即將受到攻擊的時候,下意識地躲。”
導演和王武指沉默地聽著。
忽然間,他們意識到一些問題來,一些他們之前從沒思考過的問題。
為什麽在電影裏,打鬥的場麵看起來總是沒那麽驚心動魄,為什麽主角總是看起來遊刃有餘,不像是在麵對生死危機?
因為他們知道。
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會受什麽攻擊。
所以演員們已經做好了準備,防護著身體即將受到傷害的那一部分,即使是沒有防護,但肢體動作和視線已經告訴了觀眾,其實沒那麽危險。
電影行業已經發展了很多年,他們著力於將故事講好,將人物演真,卻沒有精細到這種地步。
導演逐漸明白,冬樹說的是對的,他卻不能按照冬樹的道理去這樣要求其他人。
她這樣的作法,能演得更好,卻有很大的概率受傷。
之前沒有這樣的先例,演員們進組之前,也並沒有被告知要冒這樣的危險。他們這部戲中,打鬥隻是小小的一部分,並不需要這樣完美。
導演忽然覺得有些遺憾。
這部分打鬥戲,其實經過剪輯後,光影就遮掩了細微的動作,根本看不清這麽細致的東西。能讓觀眾願意為了這部戲花錢的,是最近大熱的女主角,是男主角的隱忍深情,是懲惡揚善的主線劇情,是宣傳中“基於真實事件改編”的噱頭。
這場小小的打鬥戲,也許呈現出來的,隻有不到一分鍾,著實有些微不足道。
其實,她不必做的這樣好。
但導演卻沒有這樣說。
導演學了很多年的電影,也看了很多電影,他想拍一些很文藝、很崇高的東西,講述一些普通人的不閃光人生。
但為了家中總是生病的孩子,放棄了掙不到錢的那些東西,投入到商業片中。
導演不懂武術,也並不在意,因為經費問題,隻是潦潦草草請了個沒什麽經驗的武指,隻要場麵流暢就沒問題。
但現在,對場中那個有些固執的女孩,導演卻莫名生出了一些尊重的情緒。
“就這樣拍吧。”最後,導演隻是這麽說。
那些反派演員按照自己的經驗來,沒什麽問題,隻是習慣性地會做好防護,不讓自己受傷。即使他們也明白這個小小的武替是對的,他們也不願意這麽做,也做不到。
而冬樹也按照自己的想法:羅血衣不知道,隻能下意識地作出反應。
不僅僅是為了羅血衣這個角色,也是因為冬樹自己。
她曾是個女將軍,她曾經隻能靠著武藝才能活下命來。即使她現在已經是謝冬樹,但她也不願意在這裏演得像是未卜先知。
武術不是這樣的。
戰場不是這樣的。
生死不是這樣的。
幾台攝影機同時開拍,每個反派演員按照順序上台,羅血衣在中間踉蹌著躲閃,勉力逃離。
劇組的所有人都圍在周圍,認真看著這一切。
這是他們從沒見過的戲。
被圍攻的女孩,沒有一點點防備,全然靠著自己的反應和能力做出應對,真實到讓人揪心。
等到匕首拿出來的時候,血液濺開,場麵更是真是到可怕的地步。
每拍過一個場景後,女助理都會跑過來,檢查冬樹的身體。
她身上確實有些青紫,但這對她是很正常的事情。
平日裏,她練拳的時候,也會有這樣的傷痕,沒幾天就好了。更不用說上輩子了,這些都稱不上是傷。
戲拍得很順利。
反派演員們已經演過很多打鬥戲了,導演檢查過都不覺得有問題。但當他們和冬樹在一起時,便能很明顯看出差距來,一邊是演戲,一邊是真實。
導演認真看著冬樹,眼睛裏是滿溢出來的敬佩和讚賞。
而剛剛檢查過冬樹的女助理,滿眼都是癡狂。她是剛畢業的導演係的學生,沒什麽資本,隻能在劇組做做助理。
但她有個很大的夢想,她想拍出很厲害的電影。
現在,她為自己夢想中那部很厲害的電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主角。
拍完了幾個鏡頭後,導演把宮亭叫過來,拍了他的鏡頭。
宮亭站在角落裏,他穿著黑色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根本不像是應該出現這裏的人。
但他手裏握著一把細長的尖刀,冷漠地看向自己親手養大的小妹。
導演給他拍了幾個特寫,又在冬樹和反派演員打鬥時,拍了一段人影錯亂中的宮亭的平靜側臉。
之後,便是羅血衣墜樓的場景了。
冬樹之前沒吊過威亞,女助理幫她穿上威亞衣,然後又穿上戲服。
她不太習慣,女助理還小聲安慰她:“沒關係的,不用怕,繩子的長度計算過,下麵還有防護墊,十分安全。”
冬樹並不怕,她捂著左腹部,裏麵的血袋還在不斷滲血,指縫中不斷流出血跡。
當導演說了開始的時候,她側身對著鏡頭,一刻都沒有猶豫,直接衝到了樓頂邊。這時候,還有宮亭的一點戲份。
他走了過來,手裏仍然握著那把打算手刃小妹的尖刀,他們遙遙對視。
這時候,導演又給宮亭拍了幾個特寫鏡頭。
按照劇本,下一刻,羅血衣就應該墜樓了。
冬樹站在樓沿,等著導演的下一個指示,鏡頭已經從她身邊拉到了宮亭的身上,她無事可做,便盯著宮亭看。
她覺得宮亭是個演得很好的演員,所以她想看看他是怎麽演的。
冬樹直視著宮亭,看他盯著自己,眼睛裏滿是哀傷和恨意。
她很佩服宮亭,不知道他是如何才能用眼神表達出這麽多情緒。但她漸漸發現,宮亭也不是全然依靠眼神,其實也配合了麵部的肌肉和眼角的細紋,這讓她又學到了一些新的東西。
這時候,忽然間宮亭做了劇本之外的事情。
他微微張開嘴,對著冬樹無聲地說了些什麽。這是劇
麗嘉
本裏沒有的,劇本裏,宮亭一直沉默著。因此劇組沒有準備收音,沒人知道宮亭到底說了些什麽。
冬樹認真盯著他,但這時候,導演發出了下一步的指示,她不再多想,轉頭直接從樓頂墜下,奔向了一個新生。
她相信劇組,相信導演,相信女助理,所以她拚盡全力,直直地衝向了地麵。
這個鏡頭拍得太好,導演看了幾遍回放,都覺得沒有什麽重拍的必要。
最後,隻讓冬樹在空中多停留了一會兒,多拍了她在空中的特寫鏡頭。
她的戲份,成功在一天之內結束。
冬樹很高興,導演也很高興,大大地誇讚了冬樹。
同時,錄音師匯報,說宮亭自己添加的情節,沒有錄到聲音。導演問:“宮亭,你說了什麽?”
宮亭無所謂地搖搖頭:“什麽都沒說,隻是張了張嘴,我覺得也許他有些話想對妹妹說。導演要是覺得不合適,把這段掐了就好。”
導演考慮了之後,同意了他的看法:“可以加上這一段,給觀眾留個遐想的餘地。”
冬樹站在一邊,悄悄看向了宮亭。
騙人。
她聽見了。
“回去之後好好學習啊,小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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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冬樹一共隻用了三天時間,便完成了她在這個劇組的所有工作。
周一下午,小央將她送到了車站。
他們一邊走一邊閑聊:“電影叫《外焰》,等上映了你可以去看看。”
冬樹點了點頭:“我們化學學過焰火了,外焰是焰火比較亮,溫度最高的部分。”
小央思考了一會兒,明白了過來:“我高中沒學過這個……”他終於明白了電影名字的含義,寓示著行動隊的男女主角就是外焰,不是最明亮的,卻散發出了最灼熱的溫度。
小央又問了冬樹火焰的其他組成部分,他認認真真把這些知識點記下來,準備找機會說給導演或者其他人聽,希望自己能被賞識。
聊完了化學,他們又說起其他。
“但你的名字不會出現在演員表裏,”小央覺得很遺憾:“這是扮演羅血衣的演員提出的要求,被寫在了合同裏。”
“其實這事是保密的,隻是導演讓我和你解釋一下。寫在合同裏的東西,就不能違背,不然導演還要賠錢。但這樣子,你的功勞到時候都是那個演員的。”
小央側頭看她:“別難受,剛開始都是這樣的……”
“還好,”冬樹認真想了想:“我沒有難受。”
但她又說:“其實有一點點不開心,但沒有到難受的地步。”
沒有難受,是因為她能賺到錢了,最大的目標已經完成。
而不開心是因為自己即使拍了這部戲,仍然不會有一點點名氣,以後不好找活,也掙不到更多的錢。
小央也和她說了自己的情況,他搭上了一些人,開始有了一些機會,他很累,但也掙到了一些錢,這些錢被他郵回了村子裏。
他托人找了養老院,將幾個年紀很大的奶奶送了進去。
他送奶奶們去的是高端些的養老院,定期會給小央打電話,還會給他寄照片,聽到幾個奶奶的笑聲和含含糊糊的絮叨聲,讓他注意身體,天冷了要添衣,要吃飽飯,他就覺得自己還能堅持很久很久。
冬樹沒有告訴他清卉的具體情況,如果說了,就像是要借錢一樣。
因此,她隻是說清卉的身體最近不太好,還說了既生做了個小手術。
小央問:“你家裏缺錢的話,要不要我找個角色給清卉?她長得好看,應該沒問題,兩個人掙錢總比一個人掙錢強。”
但冬樹搖了搖頭:“也沒那麽缺錢。她成績不好,還是學習要緊。”其實,更主要的是,清卉的身體撐不住劇組的高強度勞動。
清卉隻是個學生罷了,頂多是個長得有些漂亮的學生,劇組不會對她特殊關照的。
小央陪著冬樹在車站坐了一會兒,沒等到冬樹的火車來,他就不得不離開了,下午還有戲呢。
臨走前,冬樹用小央的手機給武館附近的麵館打了個電話。
麵館的孩子會告訴清卉她要回去的消息。
冬樹坐在車站裏,書包背在胸前,比她來時重了很多。
裏麵有錢,錢其實現在不該給的,但導演知道她缺錢,也知道她沒有銀行卡,於是自己掏了錢先給她了。
裏麵還有巧克力和香蕉牛奶,都是導演的那個女助理給她的。
女助理叫杜疼,劇組的人時常拿她的名字開玩笑,但杜疼毫不在意:“我爸媽疼我,哪知道他們忘了我爸姓杜呢。”
杜疼對冬樹很好,信誓旦旦地告訴冬樹,等她以後拉到錢了,就來找她拍戲。
但杜疼現在剛畢業兩年,在劇組的經驗甚至不足小央,對於她承諾的事情,冬樹並不十分信任,但仍然給予了祝福:“希望疼疼姐早日來找我拍戲。”
杜疼頗為感動,幾乎想把自己所有東西都送給冬樹一份。
最後,冬樹隻要了一個血袋和一把有些破損的道具匕首,既生和清卉還沒見過,她想給他們見識下。
冬樹坐在車站外,享受著陽光。
她身上有些酸痛,在打鬥中形成的青紫其實還好,都是她熟悉的痛感。最讓她不舒服的是吊威亞時造成的擦傷。
拍完之後換衣服的時候,她才發現出了血,塗了紫藥水之後,走路時還是會疼。
但她的背包裏有錢,這種安心感讓疼痛和傷痕都值得。
冬樹的火車還得很久才能到,進站太早也是無聊。
她現在坐在車站外的花園台階上,慢慢吃了一根香蕉。車站外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步履匆匆,大包小裹。
路過的人偶爾會向花園中無意掃一眼,便看到裏麵有個挺瘦的小姑娘,獨自坐著,懷裏抱著個書包,一看就是一個人。
一對路過的老夫妻看冬樹的時間更久了一些,夫妻兩個年紀很大,穿著得體,看到冬樹的瞬間,視線彼此交換。
他們看冬樹的時間太久了,冬樹也看了過去,等她看過去的時候,那兩個人便急匆匆地走了過去。
車站上方掛了一個很大的鍾表,冬樹能看到上麵的指針,她預估著時間,盤算著自己是不是該出發了。忽然間,有人走到了花園,遮擋了冬樹的陽光。
她抬起頭,便看到了剛剛那對年邁夫妻中的丈夫。
“哎,姑娘。”老人慈眉善目:“你看見我老婆子了嗎?”
冬樹隻看見他們夫妻兩個走了過去,根本沒注意到他們竟然走散了:“沒有看到。”
老人愁眉苦臉地歎息:“那可怎麽辦呢……”
“我們說好一起去公交站的,老婆子可能先過去了,她認死理,等不到我也不會回來找,隻會在那裏一直等,我可怎麽辦呢……”
老人往旁邊走了一步,冬樹便看到老人身後有個很大的袋子,看起來很重。
冬樹的火車其實沒多久了,她本來已經打算進站了,但是老人剛剛挪動的時候,冬樹便看到了他有些跛。
一下子,冬樹就心軟了。
一切能讓她想起來清卉和既生的人或者事,都能讓她心軟到極致。
她站起身:“我送你到公交站。”
老人頗為驚訝,還想說些什麽,全都堵在了嘴裏,最後隻道了謝:“謝謝姑娘了。”
冬樹背起自己的書包,將老人身後的包拎起來。
在拎起來的那一刻,老人還在說:“小心點,挺重的……”
但那個重字還沒出口,冬樹便單手將包拎了起來:“沒事。”
老人隻能不再說話,跟在冬樹的身後。
老人指路:“我家住在附近,那個公交站走過小胡同就到了。”他手指指向了車站旁邊一個狹窄的小胡同。
即使在白天裏,那個小胡同看起來也有些昏暗。
冬樹扭頭看了一眼老人,老人小心問:“姑娘,既然都幫了我了,就再幫一點吧,我年紀那麽大,真的不行啊……”
冬樹忽然笑起來:“當然幫你。”
她步子加快,老人都快趕不上了,隻能喘著氣小跑著跟著她。
走進那個陰暗的小胡同的時候,冬樹一點都沒憂鬱,她甚至心情很好,快快活活地從陽光中走入了一片陰暗中。
再向前一段距離後,果不其然,她發現這是一個死胡同,並不通向什麽公交站。而在她走過的地方,胡同裏唯一一扇門裏鑽出來一個頗為健壯的年輕人。
門裏停著一輛麵包車,冬樹能看到車裏有個隱約的人影在掙紮。
原本還滿臉溫柔的老人陰沉著臉站到了一邊:“小賤種,身體還挺好,走得挺快,累死我了……”
“走吧,跟哥哥去掙大錢。”那個看起來凶惡的年輕人對著冬樹走過來。
冬樹心情愈發愉悅了。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今日的穿著,是劇組的姐姐送她的白T恤和牛仔褲,一眼看上去便是涉世未深的單純和天真。
她決定以後自己可以多穿這套衣服外出,說不定還能多掙到幾封感謝信,學校就會給她發獎金。
等那個年輕人走近的時候,冬樹一直沉靜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手中一直沒有放下那個很沉的包。
她拎了一路,路上那包曾撞在她腿上,冬樹慢慢猜出了裏麵是什麽東西。
是幾塊磚頭。
她什麽都沒說,也沒有額外的動作,在那個年輕男人即將伸出手的時候,幹脆利落將手中拎的包甩了出去。
沒有人提防看起來就是個學生模樣的小丫頭,她這一擊打得很準,將那個年輕人伸過來的胳膊打得有些怪異地彎曲了。
年輕男人的身子一踉蹌,便摔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來。
老人被嚇得一頓,看著地上的兒子有些心疼,但又害怕前麵一直站著沒動的冬樹。老頭的妻子已經站在了胡同外,看到了裏麵的場景,立刻便轉頭跑開了。
沒一會兒功夫,外麵就有了聲音。
老婦人帶著兩個年輕的男孩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哭:“你們看啊,這個小偷偷了我們的錢,還打我兒子!”
很明顯,被老婦人叫過來的,是兩個剛下了火車的過路人,不得不說這一家人很厲害,選的人都很合適。剛開始選的是冬樹這樣的天真女學生,現在為了能壓製住冬樹,找的又是看起來就年輕氣盛、沒什麽腦子的小夥子。
老頭當機立斷,登時便躺倒在地上,假裝自己犯了病一樣,手還不停指著冬樹。
那兩個小夥子一看這家人慘狀,兩個躺在地上,還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
而冬樹的腳還踩在老人兒子的肩膀上,一下子冬樹便站在了道德的下風。
“你怎麽能這樣呢!”一個義憤填膺的小夥子說:“快把錢還給這個奶奶。”
冬樹冷漠地看著他們:“哦,那你們報警吧。”
老婦人立刻開口:“不能報警啊,小丫頭雖然做錯事,但把錢還我們就好,報警了會影響她之後的生活。”
這話聽著太過仁善,但老人孩子在道德上大部分時候都立於不敗之地,不管做什麽事情,都能被人寬容。
那兩個被當槍使的年輕人還想說什麽,冬樹卻看到了老頭手腕上表的時間。
她當然可以好好解釋,也可以和老頭一樣演一演戲,但她沒什麽時間了。她也不想用包裏的血袋表演,那是給既生和清卉的小禮物,怎麽能浪費到這種小事上?
更何況,她不是很強嗎?
在絕對實力麵前,根本不必浪費什麽口舌。
在那兩個年輕人還想絮絮叨叨指責冬樹的時候,她拎著包向前一步,重重將包砸在牆上。
這一下剛好貼著一個年輕人的耳朵,牆上的碎屑從他脖子旁邊掉落,將他驚得不敢說話。
另一個年輕人還想說話,剛向前一步,冬樹便抓住了他的胳膊,一瞬間的頭暈目眩後,他便躺在了地上。
冬樹不管身後,自顧自走進了院子裏,將車上那個被捆綁起來不斷掙紮的女孩解開了繩索,扶了下來。
“看好那三個人。”冬樹沒有回頭,隻拋下一句話:“我去找警察。”
她攙扶著那個受了驚嚇,不斷哭泣的女孩。
女孩顫抖得厲害,走路很慢,冬樹便將她背在了身後。
走出了胡同口,她一邊向前,一邊大聲喊:“有警察嗎!我要報警!”
警察離得很遠,但她叫聲很大,附近有人聽到了,冬樹的聲音便被他們層層疊疊地傳了出去。
“有人報警……”
“北廣場好像有人報警……”
“我也聽到了……”
沒多久,便有警察向著冬樹跑了過來。
她將背上的女孩交給了警察,然後帶著警察去了胡同裏。
胡同裏,那兩個年輕人仍然懵懵地守在胡同口。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聽話,但他們確實被嚇到了。
兩個警察一個負責將地上的人銬起來,另一個開始呼叫警車。
警察太忙了,冬樹不能耽誤了,不然會來不及上車,她隻能將自己想說的話說給這兩個沒腦子的年輕傻子聽。
“你們待會去做筆錄?”
他們兩個畏畏縮縮地點了點頭。
“好,你們記住。”冬樹從包裏拿出來自己的學生證:“我叫謝冬樹。”
“蔚市一中的謝冬樹。”
她讓那兩個重複了一遍,才放了心。
“你告訴他們,到時候把感謝信郵給蔚市一中的謝冬樹。”
她不再多留,跑向了入站口,在車門即將關閉的時候,終於跨進了車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