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生理期(一更)

冬樹初三了, 她現在遇到了新的問題。

女孩子都是有生理期的,初三的女孩子大多數都已經經曆過了,可是她的生理期遲遲沒有到。

冬樹想過, 也許是小時候太過勞累的原因。

人的每一份經曆並不是過去了就結束了,那些經曆會長在你的身體中,將你塑造成現在的樣子。

冬樹現在看起來苗條又健壯,但她小時候吃過的苦藏在她的骨頭裏, 不引人注意地提醒著她過去的一切。

但她並不焦慮,該來的總會來。

但她更加注意清卉的身體,不想讓妹妹遇到和自己一樣的困擾。

在她都快忘記了還有生理期這回事的時候,上課時冬樹感受到了不對勁。

坐在她身後的女孩輕輕戳了戳她的後背:“冬樹……”

冬樹扭頭的時候,那個女孩便將自己的鉛筆盒遞了過來,裏麵藏了一片衛生巾。

下課後, 冬樹將外套綁在腰上, 去了衛生間,後排的女生也跟了過來,在隔間裏小聲細致地將用法講給冬樹聽。

冬樹沒用過這個, 但之前她用過類似的東西, 很順利地正確使用了。

冬樹有些蔫蔫的, 沒什麽精神。

既生和清卉都看出來她的不對勁:“姐姐,今天不訓練了嗎?”

冬樹搖了搖頭:“生理期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她很坦然地陳述了這個事實。

但既生如受重擊, 他結結巴巴的:“啊,那確實不能訓練了。”

既生有限的生理知識是從生物書上知道的,他覺得這是一件頗為神聖的事情, 他聽到過班裏女生說過, 會很疼。

回到家後, 清卉立刻給冬樹倒了糖水,既生則灌了熱水袋。

冬樹在一間房裏休息,他們兩個在另一間屋裏寫作業,沒一會兒,清卉或者既生就會來問一句:“姐姐還難受嗎?”

不難受了,但他們兩個這種問法,倒是讓冬樹覺得自己像得了什麽重病一樣。

她休息了會兒,便從**起來,去寫自己的作業了。

既生皺著眉頭看冬樹:“姐姐……”他聲音很小,似乎怕嚇走姐姐的生理期:“你要是不舒服,我幫你寫作業。”

冬樹被他逗得笑起來:“沒有不舒服了,放心吧。”

清卉立刻和他開玩笑:“以後我也有生理期,到時候你也幫我寫作業。”

既生殘忍地懟她:“姐姐最近遊泳,身體多累啊,你又不怎麽運動。”

這話清卉沒法應,姐姐必須遊泳這事得怪她,清卉瞪了既生一眼不說話了。

冬樹寫著作業才想起來,自己沒買衛生巾……她起身,就要自己去買,既生立刻攔住她:“姐姐去做什麽?”

“不要動了,告訴我們,我來做就好。”

冬樹覺得不至於,但清卉也覺得不能讓姐姐動,最後變成了冬樹被按在家裏休息,既生和清卉兩個人出去給她買。

他們三個都不知道衛生巾的價格,出門時,既生拿了自己所有的零花錢。

到了店裏,他們也不知道怎麽選,店主是個男人,既生便沒有問他,鄭重地從最貴的幾款裏選了幾包。

這個錢該花,他覺得,在自己身上再省點就好了。

清卉覺得有點多了:“用不了吧?”

既生搖頭:“不多,你也是女孩子。”

這一刻,清卉恍惚感受到來自哥哥的疼愛,她心中甚至出生了一些感動的情緒來。但緊接著,既生警惕地告訴她:“不過我是不會給你寫作業的。”

清卉冷漠地“哦”了一聲,也許剛剛是幻覺吧。

這個時候,班裏的很多女生都經曆過生理期了,課間幾個女孩子也會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地聊這些事情。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對女孩子的事情充滿了好奇,總有人在路過這些女生時,將走路的步子放慢一些,想多偷聽些內容。

如果他們聽到了,便轉頭就告訴了其他男生,小聲地討論著,間雜著奇怪的笑聲。

明明是正常的事情,卻被這些小舉動莫名增加了羞恥感。

冬樹的生理期順利結束,但她之後習慣性地在書包裏放幾片衛生巾,一是為了清卉,二是為了班裏其他措手不及的女同學。

果然不久後,班裏又有一個女孩子遇到了相同的問題。

冬樹就像之前後排女生幫助自己一樣,也幫助了那個女生,她將衛生巾遞給了那個女孩子。不過冬樹一向對這種事情不存在羞恥感,所以沒有遮掩,沒和之前的女孩子一樣藏在鉛筆盒裏。

她覺得都過去幾千年了,這點事情怎麽還能和以前一樣呢?

她作為一個過去的來者,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秉持著好奇而接受的態度。幾千年過去了,總得有些好的改變。

那個女生接過去的時候,真誠地道了謝。

本來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下午就出了些問題。有男生看到了冬樹和那個女孩之間的舉動,便告訴了自己的同桌。

這件事情便隱秘地傳播了起來。

“趙之陶來那個了……”

“謝冬樹竟然有衛生巾……”

班裏充滿了一種詭異的興奮。

冬樹向來反應遲鈍,她一直低著頭背單詞,等她發現的時候,趙之陶已經眼含淚水了。

冬樹不知道怎麽發展成這樣,但她覺得這事簡直不可理喻。

她坐在座位上發了一會呆,然後從包裏拿出來一片衛生巾,走到了最為興奮的那個男生身邊。

“季遷。”她叫了那個男生的名字。

季遷沒有反應過來,仰頭看她時,臉上仍然有笑意。

“季遷。”冬樹平靜地將那片粉色包裝的衛生巾放在了他的桌子上:“聽說你對這個很好奇。”

“如果你真的很喜歡的話,可以過來問我,而不是告訴其他的男生,我覺得他們可能也不懂。”

“這個啊,叫衛生巾,是生理期使用的。”冬樹拿起來向其他人展示:“其實你們回家問你們的媽媽更好,因為每個女性都會使用。”

“這件事你們可以正大光明來問,而不是在背後小聲議論。不管是對女生,還是對男生,這都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無知不是錯。”

冬樹將那片衛生巾放在了季遷的桌子上,回了自己的座位。季遷看著桌子上的那一小片粉色,目光無處安放,如坐針氈。

本來輿論的焦點是趙之陶,現在變成了季遷和冬樹。

班級裏一片寂靜,片刻後,冬樹扭頭問他:“如果你研究過了,能不能還給我?”

她無比冷靜:“還挺貴的。”

季遷不想動那片衛生巾,但他也不能讓它就這樣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過了會兒,季遷終於動了,他拿起來那片明明很輕、卻讓他覺得萬分沉重的小東西,低著頭送到了冬樹的桌子上。

冬樹拿到之後,便說了聲“謝謝”,神色如常地放進了自己的包裏。

季遷沒有說話,但等他走過趙之陶的座位時,他的動作慢了些。

他在趙之陶的座位前略一停頓,小聲說了聲:“對不起。”

趙之陶努力挺直了後背,她學習著冬樹的姿態,平靜地回應了:“我接受了你的道歉。”

不是沒關係,而是我接受了你的道歉。

因為你確實做錯了。

老師來上課時,也察覺到班裏的氣氛與平常不同,那個個子最高、最愛說笑的季遷竟然看起來很嚴肅。

下課後,老師打聽了一下,自然也知道了這件事情。

在下一周的班會上,班主任就專門提到了這些東西,他是一個年紀很大的小老頭了,但一點都不忌諱,坦坦****地講起了男生和女生的不同。

學生們都聽得很認真,班主任就順勢多講了一些,他還講到了戀愛,講到了他們年輕的身體經不起傷害,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都要珍惜、保護自己。

冬樹感觸挺深的,回家後,她就將這些內容講給了既生和清卉。

她嚴肅地告訴既生:“如果以後談戀愛的話,一定要對人家好,要真誠。愛人的時候自己也要保留尊嚴,守護對方的人格。”

既生乖乖應聲:“我知道了。”其實他心裏一點都不想談戀愛,現在隻是為了姐姐高興,糊弄一下。

清卉期待地看向姐姐,等著姐姐給自己什麽建議,但冬樹看了她一眼:“你不許談戀愛。”

“為什麽啊?”清卉抗議,她也不想談戀愛,她隻是覺得姐姐區別對待了,難道她不是姐姐最愛的小寶貝了嗎!

冬樹拍了拍桌子上清卉的習題,上麵好多既生給她批改的大紅叉:“你成績這樣,還談什麽戀愛?”

清卉無話可說,隻能委屈地閉了嘴。

既生在自己書包裏放了很多零散的小東西,原來有創可貼和碘酒,都是為了姐姐準備的,現在又多了一片衛生巾。

冬樹和清卉都沒有用上既生準備的東西,但有一天,班裏一個慌張的女生引起了既生的注意。

既生拄著拐杖走了過去,默不作聲將包裏的衛生巾遞給了她。

這事引起了極大的轟動,但既生是成績最好的,老師最疼愛的,這陣轟動根本沒有影響到既生自己。

但很多人悄悄有了變化。

在一中,這不再是多羞恥的事情,女生可以正常地彼此幫助,而男生看見了也不會再說什麽怪話。

如果有人露出怪異的笑,便會有人大聲說:“好奇就去問女生啊!”

季遷的包裏也放了一片粉色的小東西,這是他死皮賴臉和媽媽要來的。

媽媽驚恐的眼神,他終生不忘。

他不知道它會不會送出去,也許在保質期內永遠都送不出去了,但他還是堅持保留著。

這是他沒能大聲說出口的歉意。

作者有話說:

季遷媽媽(麵色複雜):那個……你用了嗎?

季遷(絕望):媽!我說了,我不是自己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