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親我◎

今日沒有上朝, 高行修早上出門去了一趟兵部。

雙方商議好了下個月的調兵和糧草,日掛正午時,他出了兵部,騎著馬行在甬道上。正午的街市熙熙攘攘, 路過千金坊時, 他似有所感, 勒住馬停了一下。

前幾日的入朝, 下朝之後, 盧明鎮有意無意地接近他,與他談話。

太傅位列三公,德高望重, 又是陸琳琅和諸位皇子的老師,平生從不結黨,高行修之前與他從無交集, 他沒想到他能夠主動找上自己。

他或許在這半年裏查到了一些什麽, 此刻是想要找他獲得一些求證。他知道他在想什麽, 但是當他字裏行間婉轉地詢問起蘇嬋時,他還是給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

他知道就算他不說,蘇嬋早晚有一天也會知道。盧明鎮那焦急又憂鬱的一雙眼睛讓他抗拒, 讓他渾身難受,他知道這是體內對蘇嬋的占有欲又在燃燒著。

他陰暗又無情地想著,如今木已成舟,蘇嬋就合該是他的人,無人有權力再將她從他身邊奪走。蘇大不行,李懷玉不行, 盧明鎮更不行。

他久久看著千金坊的裏麵, 卻不下馬, 也不進去,本來就威儀的氣勢倒是看著有些唬人,不知道是在裏麵看些什麽,又或者是在思考些什麽。路過的人不自覺就噤了聲,有好幾個嚇得過門而不入。

“……將軍?”身後有一道不確定的聲音傳來。

李懷素站在馬下,仰頭看著高行修,小臉紅撲撲的,似乎是很驚喜。

她今日本就是來千金坊買新衣的。如今李懷玉成了探花郎,入了翰林院編修,她和李母也一朝雞犬升上天。貴氣果然是能養人的,全身上下的綾羅綢緞、金銀首飾已經再也看不到曾經的半分影子,身後有丫鬟跟隨著,她如今再也不是西裏村那個平平無奇的姑娘了,她可以趾高氣揚地行走在京城任何一個街道,因為她的哥哥是當今風光無兩的探花郎。

經曆了無數個日日夜夜,李懷素終於再次見到了高行修。她心中難掩激動,一雙妙目都要泛出水光來。

他騎在高頭大馬上,還是那樣的高挺、冷俊,令人心動,她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他的樣子。她深深看著他,輕輕道,“將軍……你還記得我嗎?”

她棄了那些令人不好的回憶,隻挑揀著說道,“以前的時候,你救過我的……將軍記不記得?”

高行修蹙了蹙眉,目光有些不善。

他對她早已經忘記,但終於慢慢地想了起來,一看到她,他就想起另一張令人不妙的臉,以及她們對蘇嬋所做的一切。

他對她們已是仁慈至極,她竟然還敢出現在他麵前。他平聲道,“有事?”

李懷素訕了訕,但是她不是容易氣餒的人,很快又恢複了嬌俏的神色,狀似輕鬆道,“如今哥哥做了官,我們一家人從西裏來到了京城,想來與將軍真是有緣。”

她有意在討好,他卻認為是一種宣示,來自李懷玉對他的宣示。

李懷玉成了探花郎,如今入朝為官,他當然都知道,但是蘇嬋已經是他的人,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更改的事實。所以就算李懷玉居住京城,就算以後與他會經常見麵,但他不在意,更不在乎。

他神色不變,眸光卻漸漸發沉。

“回去之後,替本將軍道一聲恭喜。”他緩緩道,很快便打馬回頭,不欲再與她浪費時間。

“哥哥一直沒有忘記與你的約定——”李懷素見他要走,急急道,“也從來沒有忘記過她。”

一句話讓高行修成功回頭。

李懷素暗暗握拳,心道自己猜對了。果然,一提到蘇嬋,他是這麽的在意。

李懷素心裏清楚,這是男人的本性,就算一個男人不愛他的妻妾,他們也不容許她們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這完全是在挑釁他們的權威,一個男人的尊嚴。

高行修或許並不多麽喜歡蘇嬋,他隻是占有欲在作祟罷了,他無比地在意蘇嬋曾經和哥哥的一切,因為這是他無法更改的事實,他們的確差一點就在一起過,他永遠也沒有辦法忘記這一點。

她知道蘇嬋如今隻是成了他的妾。成了妾,就說明別人還有機會,就說明高行修心裏也不是多麽在意她。而一個妾,是沒有什麽地位和權力的。

“將軍,家母曾經為了哥哥的前途,做了拆散哥哥姻緣的錯事,哥哥心裏一直耿耿於懷,如今他已經通過自己的努力證明了自己,他怕是再也不會聽家母的話了。”

“以後家母說些什麽,他怕是不會再去聽,也不會再去管。可是縱使哥哥惹得京城的無數名門貴女傾慕有加,他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的姻緣,但是哥哥依舊無動於衷,將軍可知是為何?”

高行修沉沉看著她。不說話。

“因為哥哥覺得,是家母拆散了他和蘇嬋,是造化弄人讓兩個有情人終不得善果,是他自己沒有力量改變這一切。”李懷素緩緩道,“因為哥哥覺得,他心裏還一直有著蘇嬋,而蘇嬋心裏也一直有著……”

“閉嘴。”高行修冷冷道。

李懷素住了嘴,表情平靜,她朝他微微一福,似乎看不到高行修那張可怕的臉,淡淡道,“將軍,是我失言。”

高行修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眸中滿是陰沉之色。

“將軍,我還有事,請恕我先走一步。”李懷素見好就收,又禮貌行了一禮,“將軍慢走。”

高行修冷冷看她一眼,一句話也沒說,策馬飛快離去了,一路揚起了陣陣煙塵。

李懷素望著高行修陰沉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如今自己的身份,想見到高行修也不再是難如登天的事,以後她會想方設法在他麵前晃悠,再動不動提一嘴那些令他膈應的陳年往事。隻要他的心裏堵了,那還會有蘇嬋的好日子過嗎?

論她如今的身份,不是蘇嬋那種村婦比得了的,以後要嫁給高府也不是不可能。那種毫無反手之力的妾,就隻能慢慢地零落成泥,任人擺布。她仿佛已經看到蘇嬋那一張淒慘流淚的小臉了。

她心情大好,隨著丫鬟入了千金坊,一口氣買了好幾身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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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修策馬疾馳回府,一路上麵色都沉的嚇人。

到了高府,他下了馬,杜齊迎了上來。他看也沒看杜齊一眼,大踏步進了府,一句話也沒說。杜齊睨了一眼他不太好的臉色,心裏有些納罕。

他一路穿過廊道,長發在風中掀起一陣淩厲的弧度,隨著那曲折幽深的廊道的逐漸加深,他的腳步慢了下來,臉色從陰沉慢慢變得平緩。

他停了下來。

蘇嬋正坐在廊下,在和露珠玩投壺。

春日漸濃,廊下的藤蔓已經開始抽芽開花。她坐在廊下,小狗蜷縮在她腳邊,她小心翼翼地捏著箭矢,挺直了脊背,目光專注又安然,隨著那一道清越的弧度和砰的一聲響,箭矢跌出了壺口,砸到了地上,引起了露珠的咯咯調笑,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紅了紅臉,柔柔笑了笑。

高行修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蘇嬋,盯著那笑容。

高行修以前是不喜歡待在高府的,寧願住在軍營裏,也不願意回來這個冷冰冰的大宅子。可是當他穿過曲折幽長的走廊,看到花間疏影下那一道纖細柔美的身影時,看著她恬靜的一切,這一切都在慢慢熨平了他的所有情緒,他似乎找到了如今想要回府的理由。

想要看到她,想要早點見她。

又一道箭矢應聲落地,蘇嬋無奈地蹙了蹙眉,選擇了放棄,“算了,我還是不玩了吧。”

露珠收起了笑,馬上鼓勵她,“姐姐你再試一下嘛,說不定下一隻就中了呢!”

可是根本就一隻也沒中啊……蘇嬋看了一眼密密麻麻堆在地上的箭矢,有些汗顏。

她自認在其他方麵學得很快,以前阿娘交給她識字或者刺繡,她都學的遊刃有餘,怎麽一到投壺就不行了,她心裏既有些氣餒,又有些不服輸。

“姐姐,別灰心,再試一次嘛!”露珠還在鼓勵她。

小狗突然汪汪一叫,飛快地逃走了。蘇嬋還沒來得及回身看一眼,身後便傳來一陣熟悉又陽剛的氣息,有人貼在了她的後背,執起她的手,和她一起拿起箭筒裏的箭矢,對準不遠處的壺口,瞄準,拋擲,投中。一氣嗬成。

露珠弱弱叫了一聲,“將軍……”

“你退下。”身後淡淡道。

露珠行了一禮,很快退下。蘇嬋不敢回頭,默默又挺直了脊背,輕輕道,“……將軍回來了?”

高行修嗯了一聲,又帶著她的手拿起了一隻箭矢,“投壺需要全神貫注,你在想什麽?”

又一個簡單的拋擲,箭矢再次幹脆利落地落入了壺口。蘇嬋抿了抿唇,感到有些臉熱,默默道,“是我太笨了……”

聲音帶著笑意,“還有些自知之明。”

蘇嬋更覺得有些赧,玩了許久她也有些倦了,索性道,“……好了,我不玩了。”

高行修收了手,丟下了再要拿起的箭矢,拉著她起身。

“將軍今日怎麽回來的怎麽早?”

高行修微微垂眸,又想起那令人不悅的一幕,索性不去再想,淡淡嗯了一聲,“今日不上朝。”

“那將軍餓了嗎?我去給您準備午膳。”

“不餓。還早。”他隨口說著,將她拉進了屋,屏退了下人,下一刻關上了門。

相處這麽久,蘇嬋一下子便知道他想幹什麽了。

她紅著臉,開始輕輕推他,小聲道,“將軍……這是白天。”

“怕什麽,沒人瞧見。”高行修將她抵在門上,淡淡道,“今日正好無事,我也正想試一試那話本子裏說的,白日宣|**的滋味。”

他一本正經說騷話的時候,總是讓蘇嬋措手不及。

蘇嬋顫著羽睫,一張臉刹那間紅了個透。

暖暖的日光透著門框上的雕花照了進來,春日已經攜帶了一絲絲的燥熱,她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全身都熱極了。

高行修長身俯下,讓她無處可躲地看著他,眸中帶著奇異的**和詭譎,指了指自己的唇。

“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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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琳琅慵懶倚在美人榻上,粗略掃了掃手中宮人們替她擬好的請柬,這是幾日後即將舉辦的馬球會的請柬。

“李懷玉請了沒?”她隨口問。

“回殿下,請了。”

陸琳琅滿意地點了點頭。

過了會,她想了想,又輕輕勾了勾唇,吩咐道,“去把高行修那個妾叫出來吧。我想見一見她。”

作者有話說:

其實男主脾氣挺好的,情緒穩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隻要不涉及小李的話……

最近白天有些忙,有些短小,明天盡量多更一點……下章修羅場?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