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你是跑不了的◎

蘇嬋捏著裙裾, 肩膀發著抖,因為憤怒手指尖都在微微的發著顫。

聲音都帶著顫抖的指責,“……你欺人太甚。”

高行修並不在意,甚至棄了那筆直的姿態, 略有些懶散地靠在馬車上, 好心情地用手指敲擊著旁邊的車壁, 發出緩慢的一聲聲響, 話語曖昧, 聲音卻冷,“快點。我隻再說一遍。”

說完之後,他便側過臉, 直直盯著她,看著她垂著頭,隱忍又倔強地揪著衣領, 有淚水在眼眶滾動, 就是遲遲不落下, 熏紅的眼角下,那一顆淺淺的痣顯得更加清晰。

蘇嬋狠狠咬住唇。

她隻剩恨他怨他,其餘再無其他, 她憑什麽還要有其他無謂的情感?可是如今在他咄咄逼人的注視下,她還是沒出息地產生了那不堪一擊的羞恥心。

她手指揪著衣領,遲疑許久,就是下不去手。

那緩慢的敲擊聲一下一下,像是無聲又壓迫的催促。馬車裏很安靜,沒有一絲一毫的聲息。

半晌之後, 她閉上眼, 終是麻木地動了動手指。

敲擊聲停下了。

蘇嬋渾身都在發顫, 臉龐和脖頸彌漫著血紅一片,窸窣的響聲極慢地傳來,她開始緩緩剝開了衣襟。

那一側白如雪的肩頭露了出來,深陷的鎖骨像是一汪醇美的酒,濃稠的紅,極致的白,兩種色彩的對比驚人地鋪墊在他的眼中。

高行修凝著她,下意識下呼吸都輕了一些,眸光逐漸暗沉。

突然,吧嗒一聲。

有眼淚無聲地掉了下來,砸在了嫁衣上。

高行修蹙了蹙眉。

過了一會,又有一顆眼淚無聲滾落。

蘇嬋垂著頭,手指緊緊捏著衣領,始終保持著剛才的動作,再也一動不動。

高行修心中忽然一陣微堵,他側了目光,突然有些不忍看。

他劍眉鬆開,又重新擰起,片刻後,聲音帶著些莫名的焦灼,“…別哭了。”

她這麽不情願,那他走便是。這麽想著,他麵色陰沉,長腿邁下了馬車。

馬車倏然一晃,等到他離開,蘇嬋才終於動了動,她連忙擦了擦眼淚,鬆了口氣,有些如釋重負。

不過還沒等一會,那男人的手又伸了進來,蘇嬋嚇得一個激靈,卻見那雙手在拋下一身衣服之後,便又很快收了回去。

蘇嬋怔怔看著落在膝上的新衣。

原來他連她的衣服都準備好了,她心中頓時生出一抹無望的可笑。

她換好衣服,取下早已歪歪斜斜的鳳冠,繁雜的頭飾依次被取下,一縷流蘇拍在了手背上,讓她怔了怔,她將它從髻中取下。

是李懷玉送給她的那支梅花簪。

她捧著那梅花簪,悲慟地放在了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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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修再次上車時,看到蘇嬋已經換好了衣服,還將頭上那亂七八糟的東西取下來了,安靜地坐在車裏。

他心裏滿意極了,頓時覺得順眼多了。

他坐在她旁邊,低頭去打量她。她卻始終低著頭,連眼睛都不抬一下,好似根本沒看見他這個人一般。看著搭在裙裾上微微蜷縮的手指,高行修覺得有些好笑。

蘇嬋垂著眼,佯裝著鎮靜,餘光卻在無時無刻注意著旁邊人,心中那根弦崩的緊緊的。身邊人突然動了一下,她心中一跳,下意識便要往旁邊挪,下一刻男人那張放大的臉便猛地出現在她的眼底。

蘇嬋瞳孔一縮,下意識往後躲,心髒砰砰狂跳。

高行修湊近她,卻沒有如蘇嬋所想般湊的更近,就維持著這個距離和動作,似乎就隻是單純地看看她的臉。

他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有些沒好氣,評判一句,“哭的跟花貓似的。醜死了。”

蘇嬋一怔,抬眸錯愕看他。

她以前以為高行修隻會用一種語調說話,而且惜字如金,從不多說一句廢話,現在倒是譏諷、憤怒、威脅樣樣不落,語氣五花八門,讓她一時半會竟然感到有些陌生。

……或許這才是真實的他?

高行修蹙眉,順手便拽起旁邊的嫁衣給她擦臉。

他手勁大,又不甚溫柔,結果越擦越嚴重,她臉上五彩斑斕的妝容全部融開,混著濕潤的眼淚蔓延開來,這下真正成為了花臉。

高行修緩緩放下嫁衣,“……”

那嫁衣的料子並不太好,觸在皮膚上微微有些粗糙,蘇嬋的臉都被他擦紅了,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臉上是什麽光景,也根本沒有在意,隻是沉默地承受著一切。

但擦完了臉之後,感覺到高行修似乎還在看她,她抬起頭,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些納悶,又不想與他開口說話,隻用眼神無聲詢問他。

高行修蹙眉看她,神色有些複雜。這時馬車正好停了,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跟我出來。”

她被他扯出了馬車,入目是一個樹林繁茂的陌生地方,他將她帶到一處溪流,“去洗洗。”

清澈的溪水映出她那五彩斑斕的一張臉,蘇嬋默默看了一會,這才理解了男人剛才的奇怪目光。她跪在溪邊,低下頭去,掬起一捧水,將臉埋在掌中。

冰冷的水洗去了一身斑駁的脂粉,也洗去了她臉上的淚,她整個人似乎也找回了一絲精氣神。周圍皆是一片陌生的世界,鳥鳴山澗,蜿蜒的羊腸小路下不知通往何處。

高行修站在她旁邊,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道,“這裏離西裏已經很遠,你還是省省吧。”

蘇嬋閉了閉眼,又睜開。她看著空氣,聲音很輕,“是不是隻要我跟你走,你就不會傷害其他人?”

其實她隻要跟他走,他可以什麽也不幹。他根本就懶得動手去殺誰。高行修抱臂看著她,話到了嘴邊,卻成了,“你這麽理解也可以。”

蘇嬋跪在溪邊,緩緩捏緊了手指。今天的一切就像是一場跌宕起伏的夢,她早上還沉浸在無邊的幸福之中,卻又隨即墜入了深淵,甚至她連此刻身在何處都不知道,隻有一個渺茫的前路在等著她,身邊還有一個陰沉不定的男人。

她咬了咬牙,艱澀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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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奉年候在大營外,看到高行修騎馬歸來,身後隨著數名士兵,士兵中間還圍著一輛馬車,他皺了皺眉看了那馬車一眼,然後便看見高行修下了馬走向馬車,掀起車簾,從裏麵拖出來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

周奉年揉了揉眼,又看一遍。

盯著自家將軍身邊那戴著兜帽的姑娘,看不見臉,瞧著身段倒是婀娜。周奉年半天緩過神,這才確定自己沒有看花眼。

他拉住杜齊,向他詢問今日發生的一切,久久沒反應過來。

今日高行修率了一隊兵馬匆匆離去,他還以為是去剿匪,沒想到竟是去搶親去了。

其實這次無關緊要的剿匪,根本就不用勞煩將軍親自出動,但是將軍還是主動請纓從京城不遠萬裏來到這裏。想到這裏,周奉年忽然想起將軍和杜齊幾日一傳的飛鴿傳信,還有那天將軍在燭火下莫名其妙的那番語。

……他家將軍瘋了?

不遠奔襲千裏,就為了搶一個女人?

是怕楊修文整的他還不夠嗎?

周奉年大為震撼,連聲音都帶著情緒:“朝野上下還在處處有人盯著將軍,將軍這樣做實在是有些欠妥。”

杜齊倒是一臉平靜:“將軍自有將軍的考量,不是你我該置喙的。”

“你就知道向著將軍說話。”周奉年弋他一眼。杜齊總是這樣,悶聲不響就幫將軍處理好所有事,還從來不多問一句話,怪不得將軍看重他。

周奉年心裏有些酸溜溜的,這種事情為什麽不讓他來,他也想去那江南小鎮休息上幾天,天天讓他在營裏練兵,他早就在這裏待夠了。

遠在千裏的皇城,朝陽殿,陸琳琅也收到了來自江南傳來的消息。

“什麽?高行修強搶民女了?”

陸琳琅拍了拍手,樂了。

笑了一會,漸漸她便頓住笑,蹙起娥眉。

自古在民間,高官富戶強搶民女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又是山高皇帝遠的江南,隻要不是做的太過火,朝廷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這大張旗鼓的作風,聽說還差點殺了人,看著怎麽也不像是高行修能做出來的事。

陸琳琅想了一想,突然極輕地勾唇一笑。

“你說,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如今連她這裏都知道了,又何況是通曉天下事的父皇。

陸琳琅默默思忖著,笑容有些別有深意,“這高行修,真是越來越合本公主的心意了。”

她心情不壞地起身,吩咐身後的宮女,“本宮乏了。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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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修牽著蘇嬋的手,一邊往前走,一邊吩咐著身邊人,“盯著最近營內所有人,誰要是這個時候和京城通風報信,第一時間通知我。還有,通知放在楊修文身邊的眼線,楊修文最近給誰傳信,去見了誰,都要告訴我。”

他好不容易演的這場好戲,可不能讓他錯過了。

他的手勁很大,拉著她一路不知要去哪裏。身邊的士兵退去了,耳邊盡是風聲和嘈雜的喝喊聲,手被抓的有些痛,蘇嬋在他掌中微微掙紮,高行修卻在這時忽然停下,抬手扯掉了她頭上的帽兜。

遼闊的天際線一望無際,整整十裏盡是大大小小的營帳。望眼望去,整齊劃一的士兵正在校場操練,伴著呼呼的風聲發出叱吒震天的響聲,另一邊的射箭地,馬蹄聲急促,箭矢紛紛釘入靶子,傳來歡呼的口哨,而不遠處的演武場,傳來一陣陣肉|搏的激烈戰鬥,周圍盡是肆意的哄笑聲和叫罵聲,汗水和凶悍,粗魯與肆意充斥著眼底每一個角落,風中仿佛都充滿了硝煙和狂野的氣息。

蘇嬋站在校台,纖弱的身板與磅礴的一切比起來顯得那樣微小如芥。她被眼前的場麵所震撼,久久失神,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這一切,是一個她從沒有接觸過的,也從未曾想象過的危險世界。

高行修一隻手搭在她的腰,低頭去看那蒼白失色的一張小臉,胸腔震動,朗聲笑了笑。

聽到了動靜,蘇嬋怔怔抬頭,與他對視。

這還是蘇嬋第一次看到高行修笑,除去以前那根本不能稱之為笑的冷笑,這是她第一次從他的臉上看到他如此真心的,真正的可以稱之為笑的笑容。

他俯身看她,長發在風中獵獵飛舞,眼眸如星,薄唇揚起,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她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的蓬勃氣息,低沉的語氣裏有篤定的得意,也有烈烈的飛揚。

“蘇嬋,死心吧。在這裏,你是跑不了的。”

作者有話說:

咱就是說,見到媳婦就是一整個大開心!感謝在2023-04-18 23:29:32~2023-04-19 20:19: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太喜歡這本小說了 10瓶;冉冉愛喝星冰樂 3瓶;跟你嗦,沒男德就醬汁 2瓶;原味小怡寶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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