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扭扭舞

提問:如果在你偽裝熊貓的時候, 遇見了一個熟人,並且這個熟人還認出你了,你是什麽感受?

如果這個問題是讓元酌兮來回答, 那麽他現在的答案是——

挺想死一死的。

在秋千上裝死了好一會,元酌兮依舊可以感覺到有一股炙熱的視線, 正在堅定地打量著他。

終於, 他承受不住了。

於是——

元酌兮翻了個身子, 把臉埋在了蘭柯的脖子處,不停地開始對自己下暗示:看不見我, 看不見我, 看不見我......

蘭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睡眼朦朧地看了一眼元夕,以為元夕是做噩夢了, 半眯著眼睛,伸出手拍了拍元夕的腦袋:

“嗯~”

不怕不怕, 元夕快睡,可可兒在這呢。

拍著拍著, 元夕沒睡著, 蘭柯自己先睡著了。

元酌兮很想跟著蘭柯就這麽睡過去, 可是他背後的視線, 一點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不但如此,就在下一秒, 他的通訊口令就被連接上,一道淡漠忍笑的聲音, 在元酌兮的識海中響起:

“酌兮?”

元酌兮:......

元酌兮:不是本尊!

匆忙回答一句, 識海中的聲音消失了一會兒,隨後一道輕笑聲響起, 讓元酌兮的臉不自覺漲紅。

還好他現在是熊貓的模樣,毛發繁多,看不出來他在臉紅。

既然都已經被認出來了,元酌兮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裝下去。

把自己的手臂從蘭柯的身下抽出來,給蘭柯施加了一道安睡的祝福後,元夕繞過蘭柯,從秋千上走了下來。

剛才還排好隊站在隔音玻璃前麵的孩子們,已經在老師的安排下分散開來自由活動了。

孩子們雖然對大熊貓很好奇,不過兩隻大熊貓都在休息,完全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也就看了一會後,自顧自跑開玩去了。

元酌兮走下秋千,視線落在一位站在玻璃窗前的小身影上。

小孩穿著上京市全市統一的學生校服,宛如罰站一般立在隔音玻璃前,與元酌兮對視。

隔著一層窗戶對視了幾分鍾,小孩收回視線,往外走去。

元酌兮嘖了一聲,暗道這小家夥還挺囂張,居然都不和老師報備一下,就擅自離場,萬一走丟了,豈不是又要讓老師背鍋。

心裏的這句吐槽才剛想完,就看到那個都要走到門口的孩子,腳步突然一轉,朝著老師走過去。

小孩仰著頭,似乎在和老師說著什麽,老師點了點頭,給他指了個方向。

末了,腳步一動,似乎還想要帶孩子過去,不過被那小孩拒絕了。

也不知道小孩又跟老師說了些什麽,老師的表情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答應了,沒有再繼續同行。

和老師報備完,小孩繼續往門口走去。

從頭到尾都沒有再把視線給到大熊貓半分。

看到小孩走出門,元酌兮用雙手揉了揉耳朵,在原地徘徊了幾步,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雖然元夕在猶豫,但他的距離,卻離去往外場的小門越來越近。

在木爬架上溜達了一圈,元夕還趁機吃了一塊小蘋果。

等小蘋果吃完,元夕才慢慢悠悠地鑽出小門,往外場走去。

有孩子看到大熊貓往外場走了,拉著小夥伴就要一起去看。

一位比較穩重的男生阻止了孩子們出門的動作,語氣嚴肅道:“不可以隨便亂跑,老師說了,隻能在場館內活動。”

之前看到元夕出去的那位小孩撓了撓後腦勺:“啊,可是熊貓去外麵了,這裏看不到熊貓了。”

班長指了指還在秋千中睡覺的蘭柯:“胡說,這不是還有一隻嘛!總之,不可以隨便亂跑!要是走丟了怎麽辦?老師已經很辛苦了,我們不能惹事。”

聽到班長的話,幾位小孩耷拉下腦袋,宛如被告知今天不可以出去玩的小狗,語氣乖巧:“好吧,那我們不出去啦。”

重新回到場館內,孩子們的思緒一向變得很快,沒一會就把元夕出去的事忘到了腦後,開始你追我,我追你的玩鬧起來。

...

元酌兮從來沒有走得這麽慢過,今天上京的天氣多雲,沒有多大的太陽,外場並沒有特別熱。

即便是大熊貓這種皮毛多的動物,也不會覺得悶熱。

隻是一下子就從冰涼的空調房轉到室外,這種溫差變化,還是讓元酌兮有些不開心。

來到外場,果然在這裏看到了先前在玻璃窗前的那位小朋友。

元酌兮對著小孩吐了吐舌頭,也沒讓他多等,加快了腳步,朝著隔音玻璃處走去。

仗著室外暫時沒有其他的遊客,元酌兮先到木爬架下,單手拉著藤椅,就往小男孩的位置走去。

還好沒人看見,不然又不好解釋了。

期間經過小池塘的時候,還沒有忘記摘下一大塊長得像荷葉的大葉子頂在頭頂上。

把藤椅拉到玻璃窗前,元酌兮坐了上去,和小孩麵對麵。

大熊貓雙手環臂,雖然手有些短,沒有辦法做到交叉的姿勢,反而有些像小學生上課時端正的坐姿。

但是大熊貓並不覺得自己的這個動作,有多麽可愛,他對著小孩哼了一聲,調動法力連接上通訊口令:

“想不到堂堂玄門天行,如今居然才是個七八歲的小學生。”

天行的真實年齡當然不止七八歲,這老家夥和他一樣,活了千萬年了。

隻不過自從天行自戕入輪回後,這家夥每一世都會以人類的年齡死去,又重新成長。

算算日子,他這應該又是經曆了一次輪回,長到了七八歲。

元酌兮這麽說,純粹是為了給自己找回一點麵子,順便隔應一下好友。

但是天行這個輪回百載的天道之下第一神,怎麽會因為元酌兮的一句話而失態呢?

小男生淡定一笑,冷聲開口:“彼此彼此,沒想到酌兮道君也有在動物園當動物的喜好。”

來嘛,互相傷害呀。

你嘲諷我小學生,我就嘲諷你當動物,反正大家彼此彼此,都開了馬甲,誰也別笑話誰。

酌兮道君這個神,最好麵子。

他可以在動物園當動物,但是你不可以直接說出來!

天行完全不在意元酌兮的麵子,直接點破,差點沒把元酌兮羞到跳腳。

大熊貓手腳並用,在藤椅上一跳,雙手拍在玻璃上,對著小男生就是一聲清脆的犬吠:

“汪!”

你幹嘛!不準說我!快忘記,快忘記!

把元酌兮惹跳腳,小男生的唇角微微上揚,笑意爬上眼底,愉悅的聲音從唇縫中溢出來,目光溫和地看著大熊貓撓玻璃抓狂。

元酌兮通過口令,聽到了天行的笑聲,當即就更加生氣了,可是他繼續撓玻璃,又顯得他非常幼稚。

生著悶氣,大熊貓重新坐會藤椅上,隻是那雙小眼睛還在不停地瞪著窗外的那個人。

大熊貓雙手握拳,加速呼吸間,小肚子一起一伏,看上去委屈極了。

終於,天行先退了一步,隔著玻璃伸出手,把手貼在玻璃上,仿佛在撫摸熊貓一般:“好啦,不逗你啦,放心,沒人知道你是酌兮道君,就我一個知道。”

畢竟是多年的好友,天行知道該怎麽樣去哄這位還沒長大的小道君。

小道君扭捏地哼唧一聲,將信將疑地看了天行一眼,才不情不願地開口:“那你不準告訴別人,淩霄那狗東西也不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狗東西關係最好啦!”

“行,我不告訴別人。淩霄也不說,好了吧?”

聽到天行的承諾,元酌兮還不太放心,他也伸出一隻手,隔著玻璃和小男生的手貼在一起:“起誓,不然我不信。”

“好好好,起誓。”

天行貼著大熊貓的手,無奈點頭,又重新說了一遍,答應元酌兮不會把他在京動當動物的事情,告訴其他人,包括淩霄天道。

話音落下,一道金色的符文從一人一熊的掌心升起消散,代表著契約成立。

有了這層契約存在,元酌兮才徹底放心下來,收回手問道:“你是不是早就找到我啦,那你為什麽一直不來聯係我?要不然我也不用在這裏當動物啦。”

小男孩搖了搖頭:“不是,我最近才找到你的。雖然我是玄宗天行,但我還是要上課的。

我不怎麽關注網絡上的事情,要不是最近安陽的事情有些古怪,我偶然發現了華鳶,又順藤摸瓜看到了若水發的你的照片,我也不知道你在動物園裏。

早知道若水找房子,是為了你的話,我就應該換個更大的院子。

不過現在也不遲,我回去給你找個更大的院子,對了,你是不是還沒有辦身份證,我一並幫你辦了吧。

你要用什麽身份?

小酌兮,還是......”

別看天行現在看上去隻有七八歲的樣子,可他每次轉世,記憶和功法都是順承下來的。

也就是說,他隻是七八歲的外表,卻又著千萬年的記憶和功力。

隻要他想,他完全可以迅速長大。

也正是因為他可以長大,因此每一代的玄宗天行,都會精準落在這家夥手裏。

玄宗由天行創立,這麽多年的傳承,沒有人比天行本人更了解玄宗,也沒有人比他更會管理。

他說可以幫元酌兮辦理身份證,就一定可以。

身份證的事,若水一直都辦下來,一些必要的出行,都非常不方便。

想要更好的融入現代社會,擁有一個身份證,是必不可少的。

元酌兮也不客氣,反正天行是他好友,這點小事用不著推搡。

“本來的樣子吧,一直當小孩,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誒,老墨,可不可以把我年齡改成二十歲啊!要不然我打個遊戲還有未成年的鎖,一點都不盡興。”

秦政彎了彎雙眼:“不行,十六歲就是十六歲,未成年就是未成年,不可以改哦。”

“小氣!”

大熊貓雙掌捂在眼睛上,對著小男生做了個鬼臉:“略略略,小氣鬼!喝涼水!”

秦政麵色不改,臉上的笑意更加濃鬱,幾乎是要把整雙眼睛眯起來:“我覺得小酌兮也不錯,是不是啊,小、妹、妹?”

和元酌兮這種小朋友商量,不需要跟他講道理,隻需要拉出一個比他的設想更加差的條件作為對比。

有了這一層對比,不用再多說什麽,元酌兮就會自己放棄提議。

果不其然,在秦政提出了“小妹妹”的方案後,元酌兮果斷閉上了嘴,安靜了下來。

就連聲音都小上了不少:“十六歲就十六歲,反正比你大。”

秦政臉上的笑容幾乎快要維持不住,甚至隱約可以看見他逐漸握緊的拳頭,和抽搐的眼尾。

默念了好多遍不要和熊貓計較,不要和小朋友計較。

秦政的表情才重新恢複成安然淡漠的模樣。

扯開身份證的這個話題,秦政給外場的監控表麵加了一層結界,接下來他們所言所做,都不會被監控察覺到,也不會有影像被觀測到。

注意到秦政遮住監控的動作,元酌兮也心照不宣地加了一層混淆咒,隨後金光一閃,一道少年的身影出現在小男生的身邊。

元酌兮揮手變出兩個蒲團和方桌,於秦政麵對坐下。

“說吧,你找我有什麽事?我才不相信你這個家夥,是專門來動物園看動物的。”

秦政微微一笑,在坐下蒲團的瞬間,身形逐漸抽條長大,等他完全坐下的時候,已經從一個六七的小男孩模樣,長成了一位成年男人的樣子。

和好友對話,永遠都是輕鬆的。

秦政在桌麵上一揮手,靈力凝結成一道半透明的立體建築。

雙指在其中一處的位置做了一個放大的手勢,以秦政的手指為圓心,這塊區域的地形和陳列,都被放大展出出來。

這是一個山城,地勢偏低,四周環繞著山脈,有一條貫穿城市的河流在山城中央。

城內的建築規整有序,重要的一些社會設施也被特別表明出來。

本來這是一個十分溫馨的地方,可是現在,山城的上空中,卻浮動著一層積壓的黑氣。

黑氣隱隱之間,還在往城中倒灌這汙穢。

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到了下麵,黑氣逐漸變成了一根根顏色發黑的祟絲,牽連在百姓的頭頂之上,開始侵蝕百姓的身體。

“這是安陽。”

元酌兮隻看了一眼地形,就脫口而出地名。

他的視線死死盯在百姓身上,眼看著這些祟絲在一步步改變破壞子民的身體,身為守護神的元酌兮,覺得心口揪疼。

“查出來了什麽?”

元酌兮隻覺得喉間一陣火辣,但是問出這句話,都讓他如同被刀割了一般艱難難受。

秦政繼續放大安陽的現狀,這一次,他著重放大了安陽市一醫院的地點。

醫院被放大成一比三的大小,兩位神明可以清楚看到醫院中,被祟絲重度汙染的百姓現狀。

醫生們身上也牽著祟絲,但他們還在努力為普通百姓看病、動手術。

哪怕他們知道自己這樣做,也許並不會有什麽好的結果,可他們還是義無反顧這樣做了。

病房中全部住滿了病患,不但如此,甚至還在走廊間加出了許多床位。

即便如此,前來看醫生的患者,卻依舊沒有減少的跡象。

醫院,是整個安陽中,汙染最嚴重,黑氣最濃鬱的地方。

看到這一幕,元酌兮和秦政都保持了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之前好友相見的調侃和玩笑,在此刻,全部被嚴肅替代。

秦政時刻關注著元酌兮的表情變化,他輪回百載,對於這些事情早就可以做到平心而論,淡然處之。

可元酌兮不一樣,除去沉睡的那些年,折合成人類的年紀,他不過才是一個堪堪十六歲的少年。

更不要說,元酌兮的共情能力一向很強。

在看到自己守護的子民,正在承受如此的痛苦,相比他才是最心疼難過的那一位。

“玄宗自從檢測到安陽磁場發生變化,前後一共派出了不下十餘名天師異人,可無一例外,這些異人在進入安陽後,全部都失去了聯係。

不僅如此,我們嚐試讓安陽的群眾撤離,可奇怪的是,整個安陽似乎都被隔離開來了。

不但神都官方無人察覺,就連你去詢問在安陽有親朋好友的人,他們也都表示沒有察覺任何不對。

有一位外出務工的工人,在提起自己已經許久沒有收到過家人的信息電話時,居然都沒有任何疑意。

我通過無相,監控到了安陽的現狀,安陽已經被祟惡意與現世隔離開來。

如今的陰陽紊亂,想必你也看到了。

當今異人已經不比從前,我不能繼續將玄宗的異人投入其中。

現在能夠有能力進入安陽探查的,除了我,就隻有你了。”

元酌兮沉默了一會,才半啞著聲音開口:“那......其他神仙呢?神都子民有難,為何神明不在?這次的邪祟,能夠在你我眼下,作惡隱瞞至今,它到底是什麽身份?

能瞞過我就算了,為何連你這個天行都沒有察覺?

身為天行,你還是對他們抱有失望嗎?”

天行當初在神域自戕下界,就是因為對淩霄、對當時百姓的失望。

被元酌兮的反問問住,秦政抿唇,也好一會沒有開口。

一股尷尬的氣氛彌漫在兩位神明之間,元酌兮的呼吸聲逐漸加重,直到他終於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一手握住秦政的衣領,另一隻手高高揚起,意圖向下揍去。

可元酌兮的拳頭都揮到了秦政鼻子前,卻強製收力停住。

由於突然收力,元酌兮的整條手臂都被力度反噬到酸疼,連帶著拳頭都在微微發抖。

“說話!”

對著好友大聲吼出來,元酌兮淡金的雙眼中滿是憤怒和不解。

安陽的這件事,給他的心頭劃下了重重的一刀。

他當初明明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可是當時他沒有管......

為什麽他當時沒有管!

如果他那個時候多想一些,直接去調查一下,會不會這些子民,就不會經曆這樣的痛苦了?

元酌兮自責極了,這份自責在他的心底釀出了濃鬱的酸澀和痛苦。

對自己的憤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這位才十六歲的小神君,雖然在質問天行,卻沒有忍住淚水。

熱流從眼眶中滑下,鬆開了握著天行的拳頭,元酌兮跌坐在蒲團上,像個孩子一般,大聲哭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元酌兮什麽都好,就是他一遇到任何事情,第一件事就是道歉,給自己攬責的傻瓜性格不好。

秦政張了張嘴,無聲歎了口氣,他知道他現在不管說什麽,都改變不了元酌兮自責的心情。

與其去勸他,倒不如讓他自己哭出來好受一些。

“神都的子民沒有信仰了,”秦政淡聲開口,用最平淡的語氣對元酌兮解釋,“你應該知道信仰對於一個神來說意味著什麽。

沒有信仰,神明無法下界,更無法插手此界的事情。

我能活著,是因為淩霄讓我活著,你能活著,是因為十五位神君的道,一直保護著你,不至於讓你隕落。

但是酌兮,神,沒有信仰——會死的。

你問我祂們為何不在,不是祂們不在,是祂們來不了。

正是因為神明無法下到此界,此界的陰陽才會如此紊亂。

單有靈炁,也難以正常修行,修士實力大減,麵對這些邪祟,也無能無力。

人心的力量是很強大的,除去妖祟和鬼祟,靈祟和念祟的形成,都離不開人心的力量。

現在的人們越來越急躁,陰暗麵滋生強大,這些來自人心的罪惡凝成的祟,不是我這個神庭的罪人能夠揮手消滅的。

你能夠明白嗎?

千萬萬的百姓,你能肯定每一位的心中,都永保純淨嗎?

人性的惡,你不是已經從李鑫和那些綁匪的身上,感受過了嗎?

這些惡念,是消除不了的。

人們自己拋棄了神明,那為什麽又要讓神明去無條件付出?

酌兮,這不是你的錯。

神也是‘人’啊,是‘人’就會有感情,也會犯錯,也會累的啊。

他們其實並不信仰你,酌兮。”

哪怕元酌兮現在獲得到了信仰之力,哪怕元酌兮現在的法力已經恢複了八成,可這些信仰,都是人們在網絡上嘻嘻哈哈後,心血**的喜歡。

這份喜歡,是給元夕這隻能夠帶給他們快樂的大熊貓的,不是給願意為子民付出一切的酌兮道君的。

他們甚至連酌兮道君是誰都不知道,他們轉發大熊貓,是因為元夕的特殊,是因為元夕的“火”,是因為元夕可以幫他們實現微不足道的小願望。

如果這些都沒有,等網絡上的熱度變遷,以後大家提起來元夕,說不定就隻會剩下一句:

“哦,那隻熊貓是吧?誒,在哪個動物園來著?”

秦政變出一盒抽紙,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元酌兮:“雖然他們不信仰我們了,但我們......還愛著他們,不是嗎?”

“酌兮道君,該我們去清除邪祟啦。”

元酌兮哭的有些喘不過氣,聽著秦政的話,除了點頭,就是點頭,到最後,哭聲漸緩,元酌兮接過秦政遞過來的紙巾,胡亂擦了擦眼淚。

抽泣著聲音,用力點頭:“嗯!”

眼尾被哭得發紅,元酌兮用力揉了揉眼眶,唰唰連抽好幾張紙巾給自己擦幹淨:“本尊,可是一名優秀的守護神!不管我的子民喜不喜歡我,我不能不喜歡他們!”

元酌兮的這一番話,聽上去有些可笑和天真,但這確實也是元酌兮最值得人喜歡的一點。

同樣,這也是神都的神明都讚同的一點。

不管神都的子民信不信仰祂們,祂們始終都是神都的神,哪怕無人在意,也會在危難到來時刻,守護神都的百姓。

這是神的職責,也是神的道。

秦政無奈一笑,站起身來,走到元酌兮的身邊,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酌兮,你太善良了。”

但願你的這份善良,以後不要成為傷害你的刀。

元酌兮一把拍開秦政揉他的手,微微頷首,眼神朝上,瞪向秦政:“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嗎!不要摸我的頭!我還要長高呢!”

哈哈一笑,秦政故意又摸了一把元酌兮的腦袋,並且摸完後立刻跳開,讓元酌兮打了個空。

“不和你玩了,等會老師要找不到我了。晚上我去四合院找你,我們去安陽。”

匆匆說完這句話,秦政的身形逐漸縮小,幾秒過後,秦政就從一個成年的男性,變回了七歲小孩的模樣。

與他身形一同變化的,還有周圍的景色。

法力變換出來的蒲團和桌子,逐漸化作星子消散,元酌兮也在哼了一聲後,變回熊貓的模樣,回到了玻璃牆中的藤椅上。

一人一熊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一同轉身朝著內場走去。

秦政在老師那裏打了個報道,就回到了隊伍之中。

而元夕剛從外場進來,就被醒來後沒有找到小夥伴,著急壞了的蘭柯撲了個大滿懷。

“嗯!嗯嗯~嗯——嗝~”

元夕!你去哪裏啦!我醒來都沒有找到你,我可擔心你啦!一直一直在找你,都沒有心情吃筍筍啦!嗝~

抱著元夕蹭了一會,蘭柯的飽嗝出賣了自己。

立刻用雙手捂住嘴巴,蘭柯緊張地看著元夕,開始瘋狂默念元夕聽不見聽不見。

接收到蘭柯心裏嘀咕的元夕默默翻了個白眼,小手一揮,推開蘭柯,朝著自己的大寶座跑去。

哼,壞家夥,居然偷吃我的筍筍!不跟你好啦!

甩開蘭柯,元夕走到自己的大寶座上坐好,開始剝筍吃。

視線時不時和玻璃外的秦政對上,秦政看著大熊貓安靜吃筍子的模樣,也不覺被萌化了。

隔著一層玻璃,學著元夕的模樣,握著拳頭,裝模作樣地吃著筍筍。

元夕吃筍的動作一頓:?

你有病是吧!奪筍啊!

元酌兮惡狠狠咬了一口筍子,秦政緊跟其後,用力咬了一口空氣。

大熊貓氣壞了,一生氣把手裏的筍子朝下扔了出去。

秦政彎眸淺笑,也假裝朝地上扔了個什麽東西。

大熊貓嗷嗚一聲,跳起來拍了一下木架:“汪!”

你幹嘛呀!討厭死啦!

聽到元酌兮心聲的秦政挑了挑眉,仿佛找到了什麽樂趣一般,也在原地蹦躂了一下,難得做出了一個符合他年紀的幼稚舉動:“汪!”

元酌兮:......

啊!我不玩啦!這有個學熊精!太煩熊啦!

大熊貓齜了齜牙,直接從木爬架上跑下來,一路跑到秦政麵前,站直身子,一整隻熊撲在玻璃牆,張大嘴巴恐嚇小男孩:“啊嗚!——”

秦政微微仰頭,看著這隻站起來擋住他所有視線的大熊貓,突然露齒一笑,從校服口袋中掏出手機,對著正在張嘴的大熊貓——的下•半•身——

“哢嚓”。

進來拍照不準開閃光燈,也最好不要開聲音,於是秦政手動模仿著相機拍攝的聲音,輕聲開口。

元酌兮:“???!”

你有病吧!你有病啊!!!!

這個天行是被人盜號了嗎!啊!狗淩霄,你看看你家天行都幹了些什麽!

這個神經病怎麽亂拍熊啊!

熊熊我啊,真的生氣啦!

連忙坐下來,用尾巴遮住自己的關•鍵•部•位,元酌兮對著秦政齜牙威脅:“嗚唔——”

給我刪啦!快點!我們還是不是好兄弟了!

秦政被大熊貓這又羞又怒的動作逗笑了,轉過手機,給元酌兮展示一下根本沒開機的手機。

在大熊貓用一種受到了欺騙的震驚表情望過來的時候,秦政歪了歪頭,眨眼微笑。

接上元酌兮的通訊口令,秦政安慰道:“你要謝謝我,要不是我提醒,你不就早被人拍到了嗎?放心啦,小朋友,你還小,不用擔心。”

元酌兮:?

元酌兮:!

“汪汪~汪!——汪嗚!——”

你說誰小!你說誰小!!!你會不會說話!你要不會說話,就把那嘴捐嘍!

大熊貓的悲歡與人類並不相通,蘭柯不知道元夕在生氣些什麽,但是他看到元夕正在和那個小朋友麵對麵,也以為是很好玩的遊戲,於是跑到元夕身邊,跟著元夕一起開始叫喚。

“嗯嗯~嗯!”

隻是想逗一逗元酌兮,想讓這個小道君心情好一些的秦政:......

挑了挑眉,秦政在識海中問道:“你這個鄰居,挺有意思的啊。”

元夕看了一眼蘭柯,非常自豪地點了點頭:“嗯!”

那可不,這小熊真的可有意思啦!他今天還教我跳舞來著!

秦政呦嗬一聲:哎呦呦呦,酌兮道君還會跳舞呐?這麽厲害呀?

如果想要從元酌兮那裏得到什麽好處,那麽誇他!用力誇他!

這是當初神域所有神仙都知道的事。

因此,在秦政並不太走心的誇獎下,元夕坐了下來,興致勃勃地開始咬手手,準備給秦政表演一下扭扭舞。

熟練地咬住手手,元夕用另一隻手稍微托住,隨後有節奏地扭動起身來。

一旁的蘭柯看到,也跟著坐下,咬住手一起扭起來。

兩隻大熊貓突然對著一個小男孩坐下跳扭扭舞,這麽顯眼的一個舉動,吸引了場館內和直播間的全部注意力。

孩子們紛紛從場館的各處跑到了秦政身邊,驚呼著看兩隻熊貓跳舞。

直播間的觀眾們就更不用說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上次達海也學蘭柯跳扭扭舞後,我就一直在等蘭柯教會元夕跳!沒想到元夕真的學了!】

【救命,血槽已空!謝謝大家,謝謝大家,這是我無痛親生的兩個孩子,謝謝大家的喜歡!】

【正麵!我要看正麵!!!小徐奶爸呢!@徐洋帶刀侍衛,小徐奶爸在不在看直播間,求求了,錄一個元夕正麵跳舞的視頻!】

【好羨慕這群孩子啊,而且你們注意到沒有,是因為那個小男孩,元夕才跳的舞!之前男孩和元夕互相模仿的互動也羨慕死我了,元夕大寶貝,太可愛了! 熊熊乖,媽媽愛~】

因為元夕的扭扭舞,孩子好奇地模仿起來。

但他們沒有真的咬上自己的手臂,隻是把手臂搭在下巴處,和元夕鏡像一般扭動著。

在一群被元夕、蘭柯驚喜到的孩子們當中,站在中間的那位冷酷小男孩,就顯得格外的特殊。

秦政很有多話堆積在喉間,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於是他選擇拿出手機,打開了視頻錄製功能,將元夕跳舞的畫麵完整錄了下來。

嗬,酌兮道君跳舞的視頻,全神庭隻此一份,無價出,無暇。

麵無表情錄著視頻,秦政開始疑惑起,讓元酌兮一直待在動物園的決定,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再這麽待下去,元酌兮本來就腦子不聰明,不會被帶得更加天真好騙了嗎!

這家夥要是沒有人陪在身邊,不會可以被人•販•子一句“你長的真好看”給拐走吧???

還別說,還真有可能啊!

有著這樣的想法,秦政開始思考起來,等元酌兮的身份證辦下來後,一定要給他找個老師,好好教他一下怎麽勇敢地對居心不良的人說不。

在神域沒有上的課,必須在現在補回來!

要不然堂堂小神君,隨便被人騙了可怎麽能行!

人類就算了,萬一被什麽修煉邪魔外道或者腦子有病的邪祟騙了怎麽辦!

給元酌兮補課的事,必須提上日程!

收回手機,秦政看著開始和蘭柯打鬧的大熊貓,重重深呼吸一口氣,長歎出來。

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突然好想仰天吟詩一首。

哎,好友是個傻白甜,真的好心累啊。

小學生們的課外旅遊時間很快就結束了,在排好隊離開的時候,幾乎每個孩子的臉上都掛滿了笑容。

因為他們今天和熊貓一起玩了,還看到了熊貓之間翻滾玩鬧的畫麵。

就算要回家寫三百字的旅遊日記,他們都覺得非常簡單,可以寫很多內容了。

至於為什麽說是幾乎呢,因為還有一個孩子表情複雜極了,有無奈,有遺憾,有恨鐵不成鋼,就是沒有喜悅。

這個表情複雜的孩子,就是秦政。

離開場館時,秦政再次長歎一口氣,暗道著除了現代學生們的老九門外,還要找幾位可以教元酌兮為人處世的老師。

好巧,關於這類教學的老師,他已經有一個很好的人選。

相信那個人,也一定會很願意成為元酌兮在現代的夫子的。

跟隨者老師離開熊貓館,秦政已經初步給元酌兮定製了一份課程表了,隻等元酌兮的身份證辦下來,就可以讓他開始去玄宗上課了。

和蘭柯打鬧了好一會,又有秦政之前的話語安慰,現在元酌兮的心情已經好上了不少。

在徐洋過來叫他們去吃飯的時候,都還主動分了一些筍筍和窩窩頭給蘭柯。

把蘭柯感動到又想要當著徐洋的麵,上去和元夕貼貼。

徐洋沉著一張臉,分開兩熊,一本正經地對蘭柯說道:“蘭柯,熊熊授受不親!你不可以總是仗著我們元寶兒不打你,你就占他便宜啊!”

蘭柯聽著徐洋的“訓誡”,乖巧地垂下了頭,一副知道錯了的模樣,還輕輕嗯了一聲,表示回答。

不過就在嗯完的下一秒,蘭柯猛地抬頭,對著徐洋嘿嘿一笑,快速用手扒拉過元夕的臉,對準元夕的耳朵就親了一口。

做完這個動作,他還立馬跑開,防止被徐洋捉住,一邊跑還一邊回頭看看徐洋的位置。

嗯!可可兒知錯,但可可兒不改!

徐洋直接一個大抽氣,可是能怎麽辦呢,蘭柯隻是一隻小熊,小熊可以選擇聽不懂人話。

摸了摸元夕的腦袋,徐洋一副自家孩子被登徒子輕薄了的模樣:“胖娃兒,苦了你了,要當這個妖妃。”

元酌兮:?

什麽妖妃?什麽苦?

不是,徐侍衛最近是看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啊!不要隨便給本尊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設啊!

元酌兮第一次表示,自己跟不上熊貓的腦回路,也跟不上人類的腦回路了。

吃完飯,元夕一刻也不想多待,照常跟徐洋做了一個飛吻的手勢後,往自己的熊舍走去。

蘭柯看到元夕飛吻徐洋,也跟著學。

這隻胖的很勻稱的大熊貓,將手掌捂在嘴前,再彎彎手掌,對徐洋做了一個飛吻的姿勢。

飛吻完,蘭柯還不忘記叼起一根沒吃完的竹筍,跟在元夕的後麵,朝熊舍的方向跑去。

“嗯!”

元夕,你等等可可兒呀!

聽到蘭柯的聲音,元夕仿佛身後有豺狼在追趕一般,加快了腳步跑回自己的熊舍,主動關上了鐵門。

好險,差一點就要被蘭柯追到啦!

看到元夕關了門,蘭柯才低著頭,在林子遊的叫喚下,走回了自己的熊舍。

自從蘭柯和元夕的關係玩的不錯後,蘭柯現在也能夠勉強近身了,至少他在外邊亂跑,聽到林姥爺的聲音後,會自己回到熊舍去。

等蘭柯也回到自己的熊舍,林姥爺關上了門,和蘭柯說了句晚安,明天見後,才離開。

徐洋也過來最後看了一眼元夕,確認元夕沒什麽問題後,和元夕告別。

所有的飼養員全部離開,元酌兮並沒有立刻就遁走。

在熊舍內吹了一會空調,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變下一道分身,縮地千裏,直接從京動回到了四合院。

等元酌兮回到四合院的時候,秦政已經在院中等他了。

看了一眼元酌兮,秦政點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