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放歸
最近幾天元酌兮被帶去獸醫室檢查的時間已經少了許多，甚至連讓他出外場的時間都少了很多。
譚向平每天照例來看他，但是眼神都滿是不舍和疲憊。
元酌兮知道，這是快到自己離開的時間了。
湯圓在飼養員的人為介入下，已經開始減少和元夕一同營業的時間了，甚至為了讓湯圓習慣沒有元夕的日子，將湯圓和糯米一起放到了思繁的園區內。
思繁是湯圓和糯米的親生母親，且母性很強。即使湯圓並不是很親近她，她也一樣疼愛自己的孩子。
原本飼養員還擔心思繁會不會因為湯圓身上有元夕的氣味，而不認湯圓是自己的孩子，專門收集了思繁的青團，抹了一部分在湯圓身上。
思繁嗅了嗅湯圓，確認幼崽身上的味道是自己的孩子後，便主動舔了舔湯圓的毛發，絲毫沒有要對湯圓發起攻擊的意思。
隻是湯圓的情緒並不高，雖然會和糯米打鬧，也會去思繁那裏進行母乳補充，但更多的時間，卻是用爪子不停地撓門，發出想要出去的叫聲。
即使思繁會主動過來找湯圓玩耍，或是叼著他的後頸皮到秋千處，帶他一起玩秋千，可湯圓對於場地內的豐榮都提不起什麽興趣。
也隻有在**秋千的時候，會稍微安靜一些。
到了後來，湯圓幹脆直接趴在外場門口，隻要飼養員有開門或是走動的聲響，就會立刻抬頭看望，開始撓門。
專門照顧思繁的楊奶爸看著“小孫子”湯圓這個樣子，忍不住有些心疼。
他專門早期去到元夕的熊舍內，取了一部分元夕用法力變出來的青團，抹在了巴掌大的小藤球和麻•袋上，給湯圓做了氣味豐榮。
雖然這些青團是元夕變出來的，但到底也帶了幾分元夕的氣味，有了這些氣味豐榮的存在，湯圓的精神稍微好一些了。
不會再每天都趴在門口可憐巴巴，而是走哪都帶著那個破麻•袋和小藤球，**秋千的時候也要抱在懷裏。
楊奶爸歎氣，在結束了一天的營業，將思繁和湯圓、糯米兩兄妹收回熊舍後，去找了譚向平：“教授，我看湯圓是真的很喜歡元夕，而且元夕看上去也很適應基地生活，能不能將元夕收養在基地啊？”
譚向平最近都在辦理元夕放歸的資料，聽到楊奶爸的話，他動作一頓，卻堅定地搖了搖頭，將文件蓋好章，收入檔案袋內：“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舍不得元夕，但元夕必須屬於大自然。”
“你忘了熊貓之父潘文石教授是怎麽說過的嗎？”
楊教授張了張嘴，眼中閃過一絲懊惱，現在他已經從私情中清醒了過來，垂下頭來道歉：“是我逾越了，對不起，譚教授，我會寫檢討的。”
曾經也真情實感帶過一屆又一屆大熊貓的譚向平，非常明白楊奶爸的心情。
雖然基地現在已經不會再主動圈養大熊貓，留在基地內，也都是沒有野外生存能力的熊貓，或是無法繼續在野外生活的野生大熊貓，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是他們這些研究人員心頭的寶。
更別說楊奶爸是從小將思繁帶大的，思繁的孩子湯圓會產生這樣的抑•鬱情緒，大熊貓如果嚴重抑•鬱，還會產生刻板行為，身為外公的楊奶爸，當然會心疼。
但元夕，不能留下。
他是一隻健全的野生大熊貓，野外生存能力也很強，他不會一直留在基地，湯圓以後也很難再見到元夕。
因此，要趁還來得及的時候，幫湯圓“戒•斷“。
盡管楊奶爸知道元夕放歸的時間要到了，但他還是私心，偷偷在元夕還在的時候，給湯圓做了許多氣味豐榮。
元酌兮其實是知道楊奶爸都偷偷來收拾一部分他的假青團，以及他脫落的毛發的，但他知道這是為了給湯圓做豐榮，也就半睜半閉地由他去了，甚至還專門施法，讓氣味可以停留得久一些。
終於，到了元夕被放歸的日子。
今天前來熊舍的奶爸們，並沒有像平時一樣，將元夕帶去獸醫室，而是將他引入籠子後，在他的籠子上蓋了一層黑布。
接著，就是一陣籠子抬起，落在車上，又發動車子的聲音。
元酌兮用熊掌捂住嘴，打了一個哈欠，半撐著腦袋在籠子中放空思緒起來。
雖然他也有些舍不得基地的盆盆奶和各種食物，不過回歸山野對於他來說更加方便，他總不能一直都用本體的形狀生活。
他已經想好了，等到了山野，這群人離開後，他再偷偷變回人形，去嚐試融入人類的社會，首先就要弄一台那個叫手機的神奇法器，他已經偷偷記下了徐洋和譚向平的那一串歪七扭八的文字，用人類的話說，就是電話號碼。
有了這個，以後想他們了，就可以用手機聯係他們了。
貨車大概開了四五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元酌兮都有些困了，終於被帶下了車子。
飼養員打開籠子，用竹筍將大熊貓引誘出來，並帶領他一點點走進樹林中，等大熊貓熟悉了一些場地，會主動探索環境後，飼養員們才開始離開。
直到確認大熊貓沒有追上來的意圖，並且往林中走去後，這群飼養員才有些心情空落落地上車，往基地的方向回去。
徐洋和譚向平今天都沒有來送元夕，他們對於元夕投入的感情有些深，害怕自己會舍不得元夕的離開，幹脆留在基地內，用工作來轉移視線。
謝佳靈今天也來基地了，她先是去了一下元夕之前待的那處園區看了眼，發現那裏已經重新收拾過，換了另外的熊貓入住後，才有些遺憾得去了思繁的院子。
她來之前專門打聽過了，最近湯圓都是和思繁媽媽一起出外場。
到了思繁的園區，令人意外的是，徐洋也在圍牆處向下看著湯圓。謝佳靈愣了一秒，選擇走過去，和徐洋打了聲招呼：
“徐先生你好，上次的事，真的謝謝你了。聽說今天是元夕放歸的日子，我以為你會一起去呢。”
徐洋今天摘了口罩，也沒有穿飼養服，一身輕便的運動服，整個人散發著陽光溫柔的氣質，他對謝佳靈點了點頭，才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我怕我舍不得元夕乖兒子，而且，我的交換學習期馬上就要到了，最近在忙著交接，沒有時間去送他，幹脆來看看小湯圓。倒是謝老師你，居然也有空來看湯圓？”
謝佳靈聽到徐洋將元夕稱為“乖兒子”時，還覺得很有意思，剛揚起嘴角，又聽見他說自己馬上就要離開了，唇角的笑意緩慢收斂，又重新扯起：
“這樣啊，那辛苦你了。我也是正好有空，本來想看看能不能趕上見元夕的最後一麵，沒想到已經錯過了，所以來看看湯圓。”
頓了一下，謝佳靈又道：“湯圓和元夕的關係那麽好，元夕這次離開，他會不會很難過啊？”
徐洋順著謝佳靈的視線朝下看去，那裏有一隻黑白相間的小團子正蜷縮在秋千上，四肢牢牢抱著一顆藤球，正在沉睡，徐洋默了一瞬：
“動物的感情都很深，他應該早就意識到了分別，不過……他以後也會交新的朋友，認識新的熊貓，難過隻是一時的，也是必然的。”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安靜地站在圍牆外，看了一下午湯圓。
在分別的時候，徐洋和謝佳靈互換了聯係方式，約定以後要是有元夕或者湯圓的消息，再一起分享。
……
元酌兮進入樹林中後，一開始還有些悠閑地呼吸著新鮮空氣，這裏扒拉一下野花，那裏踹一下石子，盡管沒有了飼養員細心準備的盆盆奶或竹筍，他也會自己爬上樹，摘下幾顆鮮嫩的野果解饞。
路過一處山澗的時候，還非常喜悅地走進了冰涼的溪水之中，劃動著四肢，將頭浮在水麵上，哼著小調遊了起來。
在山野之間，最能讓他感到放鬆的，無異於在山泉之間遊水了，他非常喜歡這種清涼的感覺。
野外沒有空調，他想要解暑，也隻有這種簡單原始的方式了，不過能在野外遊水，這份特有的自在，也是室內空調無法能夠媲美的。
自娛自樂的完了好一段時間，元酌兮才使用縮地千裏，回到了自己醒來的那片地域。
仔細搜尋了一下自己千百年前親侍的蹤跡，再沒有感覺到半分熟悉氣息的存在後，才歎了口氣，找了一處能夠正麵月光的空地，等月亮出來。
夜。
深林之中，自周圍草木叢處，在月光照耀下，漂浮出點點金色的星子，星子緩慢凝結，匯成靈流，又逐漸聚結成銀魚，扇著寬大透明的拖尾，圍繞在盤腿而坐的大熊貓身邊，一尾尾銀魚結成絢麗的結界，隨後湧入大熊貓後背的太極圖案之中。
銀光乍起，月光仿佛活了一般，從虛空之中降下籠紗，將光芒四起之處環繞住。
這樣的天地異象，持續了大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銀光逐漸減淡，月光製造而成的錦緞自行幻成衣物，覆蓋在光芒消弱時，顯現出的白皙肌膚上。
濃密挺翹的眼睫微微顫抖，下一秒，雙眼睜開，露出一雙接近透明的淺金色雙瞳，顏色溫柔又高貴，眼底卻帶著不經世事的純澈靈動。
隻是這一雙眼，就足夠讓人感歎一句驚鴻一現。
指尖微動，那雙眼垂下，望了一眼纖細白嫩的雙手，下一秒雙手卻猛然握拳，緊跟著砸在土地上，伴隨期間的，是一道憤怒的喊聲：
“怎、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