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倒在血泊中央。

沈令儀環顧四周, 茫然而驚恐。

“醒了?扶我起來,走。”林然臉色蒼白,幹涸的雙唇也失去血色。

沈小樓身體發軟, 單單隻是站起來,都耗費了許多力氣。

她拖著腿挪到林然身旁,蹲下來,抬起他一條胳膊放在自己肩上, 扶著他背後的大樹,緩緩起身。

這是她頭一次和周光彥之外的男人有這樣親密的接觸,然而危難關頭,她也不顧上什麽“男女有別”的教條了。

林然一手搭著沈令儀肩膀,一手撐著樹,他一發力, 左腿上的傷口便被牽扯著裂開, 疼得冷汗直冒。

盡管沒聽到他喊一句疼,可他顫栗的身體和擰緊的眉頭,還有壓抑不住的悶哼, 都讓沈令儀明白, 他此刻異常痛苦。

“不行!不能就這麽走, 得把傷口包住,先止血!”借著明亮皎潔的月光, 沈令儀看見他左腿褲子被血浸濕大片。

她左看右看, 想找包紮傷口的工具,又立馬反應過來這是在野外,而她除了身上的衣物, 什麽也沒有。

“你手機呢?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然後報警!”沈令儀聲音發顫, 淚在眼眶裏打轉。

林然搖了搖頭:“背著你跑的時候掉了。”

沈令儀滿腹疑惑,望著四周樹影重重:“怎麽會這樣……我不是在臥室裏睡覺嗎?怎麽會跟你在這兒?!”

太魔幻了……她甚至懷疑這是一場夢。

沈令儀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感真實而直接。

她還是不死心,伸手去摸林然被浸濕的褲子,將手放在眼前,借著月光看見自己白皙的皮膚上,染了一層血色。

濃烈的血腥味也隨之傳來。

一切都是真的。

她癱坐在地,茫然無措地看著強忍疼痛的林然。

林然也倒了下來,上半身靠回樹上,忽然開始脫衣服。

“你幹什麽?!”沈令儀嚇得驚叫,以為他要獸性大發。

林然苦笑,沒解釋,隻是讓她轉過身。

“我、我才不轉過去,萬一你從背後偷襲我怎麽辦!”沈令儀連滾帶爬後退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林然懶得再勸,繼續脫衣服。

“哎你——你幹嘛呀!這深山老林的,別亂來啊!鬼都看不下去要收拾的!!!”沈令儀帶著哭腔喊道,雙手緊緊捂住眼睛。

林然本來疼得厲害,被她這話逗樂,噗嗤笑出聲來,又牽扯到傷口,擰著眉倒抽涼氣。

沈令儀聽他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幹嘛,偷偷睜開眼睛,從指縫間看去,才知道原來他是脫了那件黑色T恤包紮傷口。

月光灑在他未著寸縷的上身,緊實的肌肉線條明晰。

他膚色本來就白,在皎潔的月色下,更是白皙如瓷。

之前穿著衣服,身形顯瘦,這會兒看來,其實並不算瘦,隻是肌肉非常健勁,腰腹又窄又緊實。

沈令儀看得入神。

林然包紮完,驀地抬起頭來,衝她咧嘴一笑:“看夠沒有?”

沈令儀回過神,被他看得臉上發燙,慌忙挪開眼四處看:“那個——我——你——那個……”

她頓住,深吸一口氣,換了個更重要的話題緩解尷尬:“我們到底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為有人要殺你。”林然淡淡說道,語氣平靜得,好像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沈令儀打了個激靈,忽然覺得後背起了涼風。

“周太太?”她第一反應是這人。

林然沉默一會兒,搖頭,目視前方,似乎在思考。

“我覺得不是。她沒有必要做得這麽絕。”

“那會是誰?”

林然又沉默片刻,抬眼看著她,沒頭沒腦冒出一句話:“周先生快要結婚了。”

沈令儀愣住,隨即反應過來,捂著嘴小聲驚呼:“程予希!”

“除了她,好像也沒誰這麽恨你了。”林然聳聳肩,仰頭望著月亮,“不過我也不確定,畢竟,周先生仇家那麽多。”

沈令儀陷入沉默。

她幾乎可以斷定,對她起殺心的人,是程予希。

周光彥樹敵多這事兒不假,可別人就算要綁架要威脅,也會把目標定位他的未婚妻程予希,沒必要費盡周折害她這個平頭小百姓。

外界不是不知道,周光彥表麵上再寵她,等到結了婚,就會對她棄之如敝履。

更何況,幕後黑手的目的不是綁架也不是威脅,而是要她死。

什麽人這麽盼著她死?

除了程予希,沈令儀想不出第二個答案。

方瑾雖然也恨她,可不至於恨到要她的命。

程予希敢背著周光彥買訂婚熱搜,就說明她不是個膽小怕事的人,相反,她其實很大膽,很有主見,也知道用什麽方式,能讓沈令儀和周光彥兩個人,都不舒坦。

她沉思的這陣兒功夫,林然已經撐著樹站起來,拖著受傷的左腿,一瘸一拐緩緩走到她麵前。

“別想了,先去醫院,我需要止血和處理傷口,剩下的事以後再說。”

沈令儀點頭,見他拖著腿走得艱難,伸手幫忙攙扶他。

“沒有手機,沒有導航,怎麽才能走出去啊?”沈令儀絕望得想哭。

林然抬手指了個方向:“那邊,我當時背著你從那邊跑過來的,再往前走走就能看到國道。”

“國道?誰把我從那套房子裏弄出來的?我怎麽睡得這麽死……牛奶裏有藥對不對?!”沈令儀忽然反應過來,猛地提高分貝。

林然皺眉,像是被她吵得心煩,轉過頭,耳朵挪開老遠,語氣有些嫌棄:“安靜點。”

他現在不肯說,沈令儀也沒辦法,隻能憋著一肚子困惑,扶著他一步一步緩緩往前走。

幾百米路程,走了很久才到達。

每一步都走得艱辛。到達路邊時,沈令儀累得快虛脫,衣服被汗水濕透,林然更是難受,臉發白唇發青,額頭滿是冷汗,似乎隨時都能閉眼暈過去。

“堅持住,我去攔車。”沈令儀將他放在欄杆外的荒草地上,自己站在欄杆旁,衝路邊飛馳而過的車輛不停地揮舞雙手。

深夜的國道,一輛輛車駛過。

這裏沒有禁停標致,但沒有車主願意停下來。

揮了不知道多久,沈令儀胳膊酸麻,滿臉都是淚。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哭的,隻覺得心裏委屈又害怕,還被望不到頭的絕望和無力感折磨著,瞬間淚如泉湧,再也停不下來。

就在沈令儀幾乎徹底絕望的時候,一輛白色私家車忽然停靠在路邊,副駕駛位降下車窗。

沈令儀揮舞著手臂,沙啞的聲音一遍遍重複:“救救我們!求求你救救我們!”

一邊說,一邊轉身指向草地上坐著的林然。

副駕駛位上的年輕女人好奇地打量他們,扭頭跟司機說了句什麽,很快,兩人從車裏出來。

女人將沈令儀扶進後座,又跟司機合力攙起地上的林然,費了些力氣,將他弄進車裏。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願意救我們……”沈令儀流著淚道謝,她本來已經幾近絕望,沒想到還能遇上好心人。

“你們這是怎麽回事?”司機皺著眉頭,好奇問道。

“我們……”沈令儀不知該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說真話,別人會信嗎?

說假話,她又一時嘴笨,腦子短路,編都編不出個聽上去比較合理的解釋。

“我和我女朋友去林子裏露營,被人給搶了,他們搶了我們錢包和手機不說,還往我腿上紮一刀……”林然反應快,謊話張口就來。

他受了傷,整個人看上去蒼白又虛弱,削減了許多平日裏的淩冽狠戾氣質。

再加上他和沈令儀兩人,看著年齡相當,說是小情侶,也沒什麽違和感。

這對好心夫婦當了真,善良的女人轉過身,一臉同情看著他倆。

“趕緊報警吧,趁早把那些壞人抓起來!”女人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卻被林然製止。

“不用了,謝謝你。那夥人早就逃了,他們作案手法專業,估計是慣犯,現在報警,一時半會兒也抓不著,警察還得詢問我,請快些送我去醫院,等我恢複過來,再去報案,我……我感覺自己快撐不住了……”

話音剛落,林然頭一歪,靠在車窗上,閉眼昏了過去。

沈令儀沒想到他是在演戲,當了真,嚇得直哭,邊哭邊推他:“林然,你醒醒!醒一醒!”

情況緊急,司機夫婦沒有深究林然這番話的真實性,見他暈過去,司機找機會調頭,踩油門加速往市裏開。

“你別推他,很容易牽扯到傷口,又流血……”女人不敢看林然滲血的褲腿,小心翼翼盯著沈令儀勸道。

沈令儀驀地停住,收回手,不敢再碰他。

女人歎一口氣:“唉,你們這些小年輕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敢選在這裏露營!”

司機插嘴道:“這就是小情侶之間的情趣吧,不過你們確實運氣不好,趕上這種事兒。”

沈令儀默默聽著,不敢吱聲。

二十分鍾後,司機將車開到距離最近的醫院。

林然躺在擔架上,被送去急救室。女人心善,幫他們墊付了醫藥費,還給了沈令儀五百塊現金。

沈令儀是個臉皮薄又知恩圖報的,記下了女人的手機號,跟她保證,自己一定會盡快還錢。

女人雖然衣著樸素,但氣質不凡,談吐看上去不是普通人,經濟條件似乎不錯,所以才這麽善良大方,沈令儀想,無論別人有沒有錢,自己也要對得起人家這個善舉。

司機夫婦還要趕路,囑咐了沈令儀幾句便匆匆離開。

送走這對好心人,沈令儀坐在走廊長椅上,靜靜等待。

醫院的長椅很硬,很涼,走廊上充斥著消毒水味,沈令儀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胃也不舒服,想孕吐又吐不出,縮在角落裏抱著自己,俏麗的麵孔煞白如紙。

她忽然很想爸爸媽媽,也很想姐姐。

想給姐姐打電話,聽聽她的聲音,哪怕被她罵一罵,也是好的。

可是現在,自己連手機都沒有……

沈令儀哭了不知道多久,終於累了,饑餓感也隨之而來。

她決定先去吃點東西,別到時候沒等林然醒來,自己先餓暈了。

醫院裏有賣牛奶麵包等簡餐,但沈令儀想吃口熱乎的。她太冷了。

哪怕隻是讓她喝口熱湯,也能舒服一些。

走出醫院,沈令儀看見對麵有條餐飲街。深夜,多數館子已經關門,斜對麵不遠處,一家麵館裏燈還亮著。

沈令儀拖著如灌了鉛的雙腿,緩慢行走。

夜風並不冷,在炎熱的海城,這樣涼爽的夜風,吹得行人心曠神怡。

唯有沈令儀,隻覺得如在深秋,夜風吹在肌膚上,如同低溫冷氣,讓她雞皮疙瘩都豎起。

她又冷又餓,步子越來越慢,眼皮也越來越沉,盯著髒汙的地麵,大腦混沌一團,像個漏氣的氣球,緩緩飄**在深夜的路口。

一輛的士車疾速駛來,困倦至極的司機合上眼皮,絲毫沒有發現,自己正往前方人行橫道上緩慢行走的女人撞去。

尖叫聲劃破夜空,零星路過的行人迅速聚集,圍住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沈令儀失去了意識。

在她身下,殷紅的血如河流般蜿蜒開來。

作者有話說:

很抱歉今天沒有肥章……昨晚睡得晚,早上又早起,實在太困了,等會兒又要帶小孩上興趣班,沒時間寫了。明天盡量給大家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