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不會要這個孩子。
沈令儀跟台裏帶她的老師打電話請病假,她平時工作認真努力,老師沒為難她,準了一天假,周末的加班任務也給她取消了。
今天周五,加上周末總共三天,做完手術能稍微緩緩,沈令儀心裏盤算。
她原本沒打算今天手術。
這孩子不能留,她是知道的,早晚都要打,然而第一次經曆這種事,總歸令人害怕。
她拖了些日子,又打算再拖一陣。
得知周光彥準備訂婚,她一天也拖不下去了。
在這之前,有那麽一刻,沈令儀想過生下孩子。
不是為了周光彥,是為她自己。
父母雙亡,她在這世上的至親,隻有一個長她七歲的姐姐。多了個孩子,就多了一個至親,多一份活著的牽掛。
可牽掛也是羈絆,真要生下孩子,她這輩子,怕是再也沒法和周光彥斷幹淨。
就像姐姐和姐夫,明明離了婚,又因為孩子藕斷絲連。
更何況以沈令儀對自己的了解,她很清楚,自己是沒法養好這個孩子的。
離開周光彥,她什麽也不要。這就意味著,必須放棄這些年周光彥給她的奢侈如在雲端的生活。
沈令儀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所以從不對這種生活抱有絲毫不該有的貪念。
她能不能獨立好好養活自己都是個問題,再養個孩子,後果難以設想。
作為母親,養不好自己的孩子,與其讓孩子跟著自己受苦,或許將孩子交給父親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真要把孩子給周光彥,她舍得嗎?甘心嗎?不會後悔這個決定嗎?
沈令儀不是個聰明女人。跟了周光彥的這幾年,她時常懊惱自己很多事情拎不清,日子過得稀裏糊塗,多數時候,都在跟著周光彥的步伐走。
這些年她沒少作沒少鬧,吵得厲害時,兩人把家裏東西摔個稀爛,誰也不讓誰,最後周光彥損失了名貴古董,她傷透了心眼睛哭得老腫。
周光彥說過,他們倆在一起,圖的就是及時行樂。
這麽些年下來,倆人倒像怨偶似的,分又分不開,樂又樂不起來。
旁人看周光彥忍她讓她,總調侃說周公子算是栽她手裏了。
每回周光彥聽人這麽說,也不反駁,笑笑不說話,旁人當他默認。
沈令儀見他那副甘願認栽的樣兒,心下隻剩一片淒涼。
誰都知道,周光彥容她這樣作鬧,是因為給不了她名分。
給不了名分,自知虧欠於她,便由著她使性子。
從古至今,這種關係在他們這個圈子裏都不是稀罕事。
沈令儀打了個網約車去醫院。
周光彥送過她兩輛車,一輛白色保時捷,一輛粉色法拉利,她嫌太高調,很少開。
保時捷是剛在一起時送的,周光彥怕她不喜歡,問她想不想換更好的,他以為她不高興,是因為車不夠好。
他不知道,十八歲的沈令儀不高興,是因為心知肚明,跟了他以後,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
一宿沒睡,又開一上午會,周光彥疲憊地陷進辦公室沙發,閉目休息片刻,心裏不得安寧,掏出手機給沈令儀發了條微信。
等很久不見她回,打電話過去也沒人接。
心髒莫名不適,周光彥閉上眼緩了緩,好受些了,又撥下沈令儀電話,那邊還是沒接。
他脾氣躁,手機往桌上一摔,倒沙發上翻身睡去。
極度困倦使他很快進入睡眠。
周光彥睡覺幾乎不做夢,即便做夢,清醒後多半也忘了。
但這天中午,他喊著沈令儀的名字猛然坐起,大口喘著粗氣,迷茫而驚恐地看向四處,直到確定那是一場夢,隻是一場夢,飛快的心跳才平緩下來。
他第三次打給沈令儀。
第四次。
第五次……
他有些慌,忍不住往壞了想,又覺得自己沒事找事,因為一場虛幻的夢,就怕成這樣。
夢裏沈令儀躺在手術室,血染滿床,慘白一張臉,兩隻空洞的眼緩緩閉上。
他拚命喊拚命喊,但那雙眼睛就這麽閉著,好像再也睜不開了。
周光彥握著手機那隻手,掌心泛潮。他忽然覺得可笑,人生頭一次這麽緊張,竟然是因為一場夢。
沈令儀不接電話,他又打給宋臨——沈令儀姐夫,也是他從小到大最鐵的哥們兒。
不出意外,挨了宋臨一頓罵。
周光彥和宋臨是鐵瓷,打從宋臨知道他跟沈令儀在一起後,宋臨就沒少罵他。
任憑他和他老婆——沈令儀親姐怎麽反對怎麽罵,周光彥照樣沒心沒肺把沈令儀拴自己身邊。
“跟她住一塊兒的人是你,上我這找什麽人?”宋臨忙裏抽閑罵完周光彥,沒好氣問道。
“我挺久沒去她那兒了,昨晚回去,她沒給我好臉。現在電話打不通,估計還在鬧脾氣,你跟你媳婦兒幫我勸勸吧,甭管怎麽說,讓她先接我電話。”周光彥點了一根煙,皺著眉吞雲吐霧。
宋臨聽完,氣得發笑:“拉倒吧你,都他媽快結婚了,就別謔謔沈令儀了。擱你這耗了快四年,還不許人家早斷早清淨?”
周光彥沉臉反駁道:“訂婚都沒辦,結婚早著呢。”
“訂婚就不傷人?昨天她姐讓我看熱搜,我就想罵你來著,公司有事兒工給耽誤了。周光彥,你不要臉人姑娘還要臉,你真那麽在乎沈令儀,就趁早放過她。”
“滾幾把蛋,我倆當初說好,我什麽時候結婚,我倆什麽時候散。這不還沒結婚嗎?訂婚也得等一陣兒,怎麽這點功夫都等不了?還有,宋臨,你別跟我這兒五十步笑百步,讓我放過沈令儀,你放過她姐了?誰他媽舔著個臉對她姐死纏爛打,我不是東西,你好哪去?”
“嗯,我對她姐死纏爛打,我不是東西。我宋臨再不是個東西,不也把她姐娶回來了?”
宋臨話音剛落,那邊傳來他太太沈小樓怒氣衝衝的罵聲:“令儀還年輕,她跟你那會兒才十八,現在二十二都沒滿,她不像你,也不像你未婚妻,你倆婚前各玩各的,到日子把婚一結,抱團過日子去,令儀跟你倆能一樣?周光彥,你做個人吧,別再糾纏她了!”
周光彥閉眼揉眉心,耐著性子聽沈小樓罵完。
沈令儀父母雙亡,在京州跟唯一的姐姐沈小樓相依為命。沈小樓自然是不同意他們在一起的,因為這事,沈令儀沒少挨姐姐罵。
沈小樓不光罵沈令儀,也罵周光彥,他倆挨罵時,誰都不反駁。
沈令儀每次從姐姐家回來,眼睛總是紅的,周光彥看著心疼,又不好說什麽,隻能抽空多陪陪她。
這陣工作太忙,家裏也一堆事,周光彥很少去沈令儀那,他估摸著,沈令儀又挨姐姐罵了,他安慰陪伴沒到位,再加上看見那個訂婚熱搜,才讓她鐵了心隻想早點跟他斷幹淨。
周光彥沉默好一會兒,語氣裏有幾分歉意:“你要是聯係上她,麻煩替我給她道個歉,告訴她,別躲著我,我想跟她好好談談。”
“談什麽談?我們家令儀跟你沒什麽好談的,你離她遠點兒我們就謝天謝地了。”
不等周光彥再開口,那邊已經掛斷電話。
秘書進來遞文件,見周光彥臉色難看,以為他在為工作心憂,多嘴勸了一句:“周總,您和程小姐訂婚後,城南那個項目,程老先生一定會出手幫您拿下的。”
周氏這些年由周光彥父親掌管,百年世家底子豐厚,周父接手家族企業後,事業輝煌屢創新高。
周父年事已高,多年忙於工作透支身體,病痛折磨之下,處事也不如早前清醒明智,連著幾次失策,讓周氏陷入困境,資金鏈雖然未斷,但公司交到周光彥手裏時,已然有不少爛攤子。
一年前,周光彥從父親手裏接過董事長位置時,並不被人看好。
他生性乖張頑劣,平日裏又是紈絝子弟作風,誰都以為他不過是個情場心狠手辣商界百無一用的二世祖。
沒成想周光彥上任後雷厲風行整頓職場,憑著過人的才智和強硬的手段,短短一年,便將周氏從內憂外患的境地中解救出來。
在秘書眼裏,周光彥絕對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人。這種狠人,不會因為所謂愛情而結婚,更不會被兒女情長拖累,他願意娶程家千金,必定是因為和程氏聯手能讓利益最大化。
很快,秘書便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多這句嘴。
周光彥本就難看的臉色,在聽到這話後,越發難看了。
他抬起眼,微微偏了偏頭,沉著臉吐一口煙,冷冰冰望著秘書。
“王齊,你是不是覺著,不靠程家,我拿不下城南那塊地?”
周光彥眯著眼打量麵前一臉緊張的男人。
王奇自然沒有這個意思,他深知周光彥手腕多狠多強,單靠自己也能搞定城南那項目,隻不過若有程家相助,必定能輕鬆些。
王奇低下頭,避開周光彥那雙狠戾如狼的眼睛:“不是,抱歉,我的想法太過狹隘淺薄。”
周光彥笑了,眼裏冷得沒有溫度:“那倒也不是。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不光你是這個意思,別人也是這個意思。”
王奇抬頭,見周光彥正把玩著那支價值不菲的萬寶路鋼筆,這次沒有冒然開口,斟酌一番後,謹慎回應:“您向來是個很有想法的人,您的決策,也自有道理。”
周光彥挑眉,似笑非笑揮了下手,示意他走。
辦公室靜悄悄,周光彥背靠皮椅默默坐著,心裏想的,全是這些年他和沈令儀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事。
四月的京州氣溫適宜,因著心裏那團煩悶火氣,周光彥隻覺渾身發熱。
打開空調,他將溫度調到最低,準備再睡會兒。
這次卻睡不著了。明明累得要命,困得不想睜眼,可眼睛一閉,腦海又浮現沈令儀那張清純秀麗,帶著冰霜般哀怨的臉。
手機震動那一瞬,周光彥猛地從桌上拿起。
他以為沈令儀終於服軟打過來,看清來電備注後,猛烈跳動的心又沉下,盯著屏幕好一會兒才麵無表情接通。
那頭傳來姐姐周聞笙清冷的聲音。
“光彥,你來一院一趟。”
周聞笙年長周光彥三歲,從小就對周光彥有血脈壓製,揍起他來毫不手軟。周光彥挨姐姐打從不還手,不是打不過,是懶得跟她較勁。
周聞笙語氣冷硬,周光彥也回得冷硬:“沒空。”
周聞笙沉默,似是歎了口氣,聲音軟下幾分:“來吧,真有事兒。”
周光彥看看表:“我下午也真有事兒。再說了,您找我能有什麽事兒?讓我視察市一院婦產科工作?不就是今早我把程予希罵一通,你得替她教訓我唄。”
周聞笙:“不是這個,不罵你,你趕緊——”
“拉倒吧,少忽悠我。”周光彥打斷道,說完就把電話撂了。
他睡不著,困倦和疲憊的身體也已經麻木,仿佛隻是一具軀殼,沉默又孤單地站在寬闊的落地窗前,俯瞰腳下這座繁華都市,靈魂無處安放。
他其實什麽都有,但總覺得還少點兒什麽。
他在窗邊站了許久,直到秘書進來叫他開會。
平常周光彥不愛開會,他厭惡一切形式化又浪費時間的事情,會議不到非開不可,他都懶得進會議室。
上個月跨領域做了個項目,周光彥很看重,項目初期進展不算順利,他意識到必須進行某些方向調整,今天才連開兩場會。
下午的會剛開沒一會兒,周光彥手機在桌上震起來。
通常他開會是不看手機的,誰打來都直接按掉,但今天不同。今天他心裏盼著沈令儀來電話,所以手機一震,立刻衝正在發言的高管揮了下手,示意暫停。
拿起手機,周光彥再度失望。
來電備注:周聞笙。
他不耐煩地直接掛斷,調成靜音模式,屏幕衝下將手機扔回桌上,讓發言人繼續。
會議結束,周光彥昏昏沉沉回到辦公室。牆上時鍾指向四點,落地窗前鋪滿金色陽光。
周光彥沒有拉窗簾,躺在沙發上,被明亮的陽光包裹。
一覺睡到晚上九點,陽光已經變成月光。
周光彥睜開眼,習慣性摸出手機,想看看沈令儀有沒有來消息。
沈令儀沒來消息,關於沈令儀的消息,倒是有一條。
周聞笙:【本來不想管你這些破事,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通知你一下,你那個小女朋友來我們一院了,我在人流手術室外看見她的。】
作者有話說:
我超愛的基友開新文啦!《蟄伏》by莊燦,強烈推薦!!她真的,我超愛!!簡介如下:
林笙愛慕許承洲長達十年,從青澀年華到後來步入社會,她一直都在追尋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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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承洲因母親和社會壓力,娶了林笙。
在他眼裏,林笙就像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這個女人還特別蠢,總覺得用行動來付出,就會得到他的愛,殊不知在他眼裏,她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笑話。
後來,在同學會上,他喝醉了,錯把林笙當做梁雪婧,霸道而強勢的握住她的手,貼著她的耳畔,用一種極其委屈和難過的口吻問她,“你就不能多愛我一點嗎?雪婧。”
所有同學以為他們夫妻鶼鰈情深,但隻有林笙在那一刻,徹底讀懂了許承洲的心。
原來愛和不愛,區別這麽大。
他不屑於跟她說‘愛’。
卻對另外一個女人,這般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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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笙生日那天,許承洲包機去見了梁雪婧,林笙想都沒想,留下了一紙離婚協議書,離開了他們的婚房。
許承洲知道後,並沒有挽留,隻是平淡的說:“她這麽愛我,能去哪?不過就是在玩所有女人都會玩的把戲罷了。”
她想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把戲台擺好、觀眾請好,也不看看他這位主角願不願意陪她演。
但後來,林笙真的成了他夢不可求的女人。
他擺好戲台、請好觀眾,也沒有求來她的一次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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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裏,林笙渾身濕漉漉的走在街道上,看著路過的行人與繁華的夜景,徒生傷感。手機裏還有父母傳來的微信:【生日快樂。】
她裹緊身上的衣服,埋頭往前走,走到一半,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句:“笙笙,生日快樂。”
回眸望去,就看見他站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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蟄伏多年,等待的便是今日。
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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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