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柳連枝
(比不上姐姐優秀的養妹……)
她年齡小, 麵嫩,穿的又是運動服,再背個雙肩包,一看就是學生。
這叫現場的老專家們無法信服, 所以有人說:“小同誌, 還是聽老大夫的吧。”
“專家來啦, 老專家來啦!”穆二姑的聲音由遠及 近。
老陸大夫氣喘籲籲, 一步三蹦躂, 顫危危跪到病人麵前, 在眾目睽睽下搭手診脈, 再翻看病人的眼睛:“這是中風了,安宮……”
沒想到他也隻看到表症,林白青也顧不得了, 拂開了陸大夫:“不對, 我來。”
現場幾十號人,看一個小女孩當麵否定老中醫, 沒有一個不吃驚的。
更叫他們吃驚的是,老陸大夫居然在點頭:“好好, 你來。”
林白青一手探病人的額頭,掏聽診器聽他心跳, 撫其大動脈,再握上胳膊捉脈, 同時另一隻手已經從藥箱裏摸出藥來了:“麻煩誰, 快去給我找白醋。”
見沒人動,她大聲說:“溫開水也行, 再找個幹淨杯子來化藥, 快!”
120救護車的聲音已經在樓下了。
老中醫大夫不說話, 一小姑娘開在藥方。
這是啥情況?
終於,鴉雀無聲的人群中,有人說:“要不中醫就別治了,讓120把人帶走。”
本來西醫西藥屆就不信任中醫中藥,此刻的場景更叫他們無法信服。
“對,救護車馬上就到,你們中醫就別碰病人了。”另有人說。
還有人說:“病人是首都醫藥大學的教授,治壞了可就麻煩了。”
林白青恍若未聞,邊診脈,邊說喊:“快給我一杯白醋,溫水也行!”
現場愈發叫大家迷惑了,因為老陸大夫顧不得氣喘,爬起來去找溫水了。
年青的黃大夫則迅速幫林白青打開藥箱,於琳琅滿目的藥品中挑出一樣來:“這個,還是這個,這個?”
“再往下翻,要紫金錠!”林白青大聲說。
“水來了水來了。”老陸大夫端來溫水,年青的黃大夫撕開包裝,將藥餅置入水中化開成糊狀,這時老陸大夫洗幹淨了手,由他來,塗在了病人的臉上。
林白青迅速脫病人褲子,掏一次性注射器,掰藥瓶,轉眼間已經完成了注射。
這是個極為怪異的現場,仨中醫,最小的為主導,老大夫打下手。
急救人員上樓來了,急救醫生氣喘噓噓:“病人呢,在哪。”
初期的搶救工作已經完成了,林白青又掏了兩枚藥,說:“病人是因為疔瘡感染而引起的高熱,請轉告醫生,退燒要用清開靈,同時還要搭配這個。”
急救醫生有經驗的,一看藥:“我們醫院有紫金錠的。”
“你們的藥性不夠,必須用我這個。”林白青把藥塞了過去。
急救醫生仔細看,見是靈丹堂的紫金錠,知道這個效果好,當場收了。
眼看病人被抬走了,仨大夫對視一眼,老陸大夫給林白青豎了個大拇指。
病人高熱,即將陷入昏迷,關鍵時刻選對開竅劑很重要,但剛才黃大夫和陸大夫都判斷錯了,隻有林白青判斷對了,救命之才,這丫頭值得一誇。
不過這是中醫內部的事,現場全是西醫藥方麵在國內知名的專家們,還有政府領導,而中成藥的包裝紙都是最廉價,最劣質的。
病人去,現場空,隻留下一張薄薄的,印刷字跡都糊嘟嘟的包裝紙。
有人撿起了包裝紙,念道:“紫金錠,專治癰疽惡瘡,蛇蟲獸火傷,小同誌,剛才那位病人,王教授,我跟他同住,我確定他身上沒有生瘡,隻是從昨天起有點發燒而已,你怎麽斷定他是引瘡而起的發燒?”
林白青也才顧得上解釋,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他的疔瘡生在鼻側,這個部位也叫三角區,雖然表麵看不出來,但他的感染已經到顱內了。”
頓了頓,她又問:“顱內感染引起的發燒昏迷,你們說危不危險?”
年齡大點的醫藥界人士自然懂,在鼻子,嘴周要是起顆痘,一擠,不慎就會引起發燒,而且會燒的特別迅速,短期內就會導致昏迷,甚至可能死亡。
那人一想還真是,病人王教授鼻子上生了個瘡,昨晚就在擠對著鏡子擠瘡。
看來他的高燒還真是因為瘡腫引起的。
“但我聽說中醫開竅,最好的是安宮牛黃丸,你為什麽不用?”又有人問。
林白青說:“他這種症狀在我們中醫上講,是閉症,要用溫開藥,安宮牛黃丸雖好,但它是涼開藥,並不對症,當以紫金錠敷其麵,再注射清開靈,否則,等到了醫院再搶救……”那時候人都涼了。
滿場全是西醫藥方麵的專家,並不懂中成藥,又有人問:“什麽叫溫開藥,又什麽叫涼開藥?”
中成藥中的開竅劑造價昂貴,價格也不低,但在危重病的搶救方麵有著非常好的效果,不過是不在中醫行,不了解罷了。
這是個很好的科普機會,林白青也想跟大家好好科普一下。
但就在這時,副書記田中沛站了起來,說:“關於中醫的事咱們改天再講吧,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會議咱就先不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這是一場專家研討會,來的都是老專家,倒一個就夠嚇人的了,要再倒一個,東海製藥擔待不起的,於是轉眼之間,熱鬧的會場上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
林白青自來就沒見沈慶霞,見田中沛和穆二姑,省衛生廳的廳長走在一起,以為他們是去找慶霞的,才跟著要出會場,就聽身後有人喊:“小林大夫。”
林白青回頭仔細一看,才發現沈慶霞坐在角落裏。
這才一周未見,她擦了粉,化了口紅,但還是掩飾不住麵上的鐵青,坐在角落裏,渾身瑟瑟發抖。
林白青一看就明白了:“你是來月經了吧,沒有準備衛生巾?”
沈慶霞捂著肚子說:“我的月經上周才走,按理不該來的,但我剛才在台上講話,突然覺得肚子一涼,就……”
當人有大病,身體的各項機能都會不正常,她來月經,是因為她的寒毒已經侵透整個身體了,林白青一捉脈,發現原因了:“我上周開的藥你沒吃。”
沈慶霞有點不太好意思,說:“我太忙了,沒顧得上吃。”
林白青不得不說實話了:“沈書記,你很可能會得癌症,吃藥才有挽回的希望,你要不吃藥,很可能神仙都救不了你。”
“不不,我才體檢過,身體很好的。”沈慶霞擺手說:“大概是工作壓力讓我內分泌紊亂了才提前來的月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心裏有數。”
從她表麵答應卻不吃藥林白青就看出來了,這是個固執到不聽勸的女人。
她穿的是一件連衣裙,血流的厲害,屁股濕了一大片,林白青遂把運動服外套脫了環在她腰上,扶著她下樓,回了辦公室。
沈慶霞躺到了沙發上,又說:“小大夫,麻煩你打個電話讓我愛人送止痛藥。”
所以她有病不治根,向來都是用止痛藥來頂的?
怪不得她會早死。
林白青照她說的撥了電話,看她疼的厲害,掏出馬銜鐵針,準備幫她補陽氣。
才灸上,沈慶霞就是一聲哼:“小大夫,你這個針灸上可真舒服”
林白青忍不住又勸說:“您一個女同誌,身體又不好,何必那麽拚呢?”
人在生病的時候都會比較脆弱,沈慶霞輕歎:“不瞞你說,我是我母親收養的,從小就沒有我姐優秀,東海製藥是我母親的心血,也是她想留給我姐的事業,我要不努力做好點,她心裏會很失望的。”
雖然還沒見過,但林白青猜得出來,她的外婆柳連枝肯定很有性格。
否則楚春亭不會拿她當個勁敵。
但直到現在,她非但不認為沈慶儀已經死了,而且是把東海製藥當成一份留給女兒的事業,讓沈慶霞在為姐姐守護它的嗎?
這要是真的,那柳連枝的思維也有點太過偏執了。
走廊裏一陣腳步聲,繼而,一個男人快步走了進來。
是馬保忠,一手飯盒一手藥,進門就握妻子的手:“止痛藥來了。”
沈慶霞痛的直皺眉頭:“老公,快給我吃藥,我肚子好痛。”
林白青搶著去接藥,但手故意一滑,藥不小心掉了,馬保忠隻好再掏一顆。
端過水來他自己喝了一口,嚐著涼了,又添了點溫的。
看妻子喝完,又端過保溫杯來:“海帶排骨湯,喝點墊墊肚子再工作吧。”
林白青趁他不注意,倒掉自己水杯裏的水,倒了些排骨湯在杯子裏。
合上杯子裝進背包,她說:“馬先生這樣的男人,想必家中長輩都很喜歡吧。”
沈慶霞苦澀一笑,歎了口氣。
馬保忠也是苦笑:“哪裏,我嶽母是高山仰止,瞧不上我這種小人物的。”
“您這麽溫柔體貼,難不成沈奶奶還不滿意。”林白青故作驚訝的問。
馬保忠說:“嶽母對我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可惜我太愚鈍,總叫她失望。”
這一聽就是心裏有牢騷,林白青恍然大悟:“沈家奶奶脾氣應該很苛刻吧,怪不得我聽人說她的親生女兒沈慶儀是……”
再擅長偽裝的人,隻要有牢騷就必定有露破綻的時候。
而顯然,對嶽母柳連枝,馬保忠有滿腹的怨氣和牢騷需要發泄。
他接過話茬說:“可不嘛,親生的下落不明,抱養的也快頂不住了。”
聽他這話的意思,在他看來沈慶儀是被柳連枝逼死的?
沈慶儀是林白青的生母,大概率是死了,但也有可能還活著,因為截止目前,海事部門並沒有打撈到她的遺骸。
因為柳連枝心髒不好,怕她受刺激,林白青暫時不會見她,也不會跟她相認,而且她總覺得馬保忠不對勁,站在旁觀者的立場,她想看看能否套出些什麽蛛絲馬跡來,或者可以找到一點關於沈慶儀的,別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馬保忠這種欲語還說的態度就讓林白青更好奇了。
她現在隻是個醫生,是可以站在第三方的立場上,引導人們說出觀點的。
她歎了口氣,又說:“父母如果太強勢,兒女們會很痛苦的。不過沈書記能不顧身體把東海製藥搞的這麽好,我想沈奶奶嘴上不說,但心裏肯定很高興。”
本來人有病的時候就脆弱,想起難過的事就更脆弱了,話也難免多點。
沈慶霞緊握丈夫的手,搖頭說:“不不,我差慶儀姐姐太多了,我母親對我不滿意也很正常,如今東海製藥是我姐來經營的話,肯定比現在還要發展的好。”
林白青聽說過,沈慶儀是一個能以‘大小姐’的身份被保送上大學的奇女子。
但沈慶霞也很優秀,這是不可否認的。
她說:“沈書記您別妄自菲薄,在我看來您同樣優秀。”
馬保忠一聲冷哼:“優秀有什麽用,有些人恨不能當時死的是她,而非慶儀。”
他這意思是,柳連枝一直在恨,恨不能當年慶霞能代慶儀去死?
沈慶霞搖了搖丈夫的手:“好了,別說了。”
雖然倆人都不說了,但林白青大概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柳連枝一生要強,親生女兒慶儀死了,她就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慶霞身上,要她像姐姐一樣優秀,能幹,經營好東海製藥。
沈慶霞為了不辜負養育之恩,一直在拚命工作。
可她內心對養母既有感恩,又還有抵觸,索性也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抱的心思就是,把命拚在東海製藥,以換養母的養育之恩。
但她內心是空虛的,是無助的,她有委屈,有難過。
而馬保忠能理解她的痛苦和難過,所以她才會無條件的信任他。
……
針灸已經做完了,該收針了。
馬保忠拈過一枚針,說:“這針看起來是好針。”
林白青一笑,說:“您不是研究文物的嗎,看它有多少年曆史?”
馬保忠在文物研究所,自然懂古玩,粗粗一看,驚了:“至少八百年。”又說:“這是套文物級別的針,你是在治療什麽?”
“你愛人體內有毒,這個叫針灸銀針,是專門解毒的。”林白青說。
這其實是馬銜鐵針,但它生的跟銀針非常像,而加了合金的銀針,其功效就是解火毒,淤毒,寒毒和濕毒。
要真有一套銀針,林白青甚至可以嚐試針灸好楚三合的胰腺癌。
馬保忠不但懂文物,還懂針,果然,聲音一提:“你懷疑我愛人中毒了?”
沈慶霞也說:“不可能吧,我沒亂吃過東西,怎麽可能會中毒?”
馬保忠又說:“慶霞,你說是不是最近嶽母給咱們寄的曲奇餅和茶葉有問題?”
沈慶霞立刻說:“不可能,我吃,佳佳也吃了,他沒啥感覺的。”
“那是怎麽回事呀?”馬保忠一臉疑惑:“大夫,能查出毒是哪裏來的嗎?”
本來林白青想著,既然沈慶儀是她親媽的養妹,她要喊聲姨媽的,不如就找個機會私底下跟她坦陳,說她的丈夫有可能在投毒害她。
但聽了半天她聽出來了,沈慶霞連養母柳連枝都懷疑,卻獨獨不懷疑丈夫,她要貿然說出來,沈慶霞不信不說,大概還會把事情告訴馬保忠,打草驚蛇。
她不動聲色,進一步解釋說:“在中醫上,風,寒,火,濕被統稱為毒,人人體內都有,用銀針針灸即可解之,跟食物中毒沒關係的。”
沈慶霞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馬保忠也說:“怪不得。”又說:“咱們傳統的中醫真是博大精深,了不起!”
林白青又說:“針灸一次不管用的,至少要三次,明後天我再灸兩次吧。”
“太感謝你了,不過麻煩你親自跑一趟,診金要怎麽開?”沈慶霞問。
林白青說:“先治病吧,別的以後再談。”
她的目光落在馬保忠的手上,就見他猛然攥了一下拳頭,目光陰沉
……
從書記辦公室出來,下了樓,林白青正好碰上穆二姑跟倆大夫走在一起,聲音不大,在碎碎念叨:“我外號母夜叉,但我跟柳連枝怎麽能比,我要是母夜叉,她是啥,王母,母閻王!”
倆大夫沒說話,隻跟著她默默走著。
因為聽到外婆的名字,而且穆二姑形容的很另類,林白青快跑兩步,拍她肩膀:“二姑,啥叫個王母,母閻王?”
穆二姑正在說人壞話,突然被人從背後一拍,嚇了一大跳,回頭見是林白青,頓時一笑:“你這小丫頭,醫術可真不是蓋的,我這倆老大夫都給你比過了。”
又說:“恭喜你,醫院來電話了,說病人正是瘡腫引發的高燒,而且到醫院就退燒了,你今天救了一條人命,也幫咱們中醫爭了光。”
倆男大夫也都笑著說:“青出於藍,你這小丫頭夠厲害的。”
商場有競爭,但在行業內,誰手藝好大家就尊敬誰。
今天仨人合力救了一條命,這事無關金錢和利益,都有滿滿的成就感。
更可喜的是,他們沒有用演講稿,而是用事實向一幫西藥屆的專家們展示了中醫類急救藥物,開竅劑的強大功效,這可比演講稿強多了。
穆二姑好久沒見林白青了,於她的八卦也聽了許多,先說:“聽說楚春亭是你在治,而且快站起來了,這事有的吧。”
“再有半個月吧,他拄著拐杖就能行走了。”林白青坦然說。
治療中風後遺症是靈丹堂的獨門妙技,眼紅也沒用。
穆二姑突然湊近,說:“他把金針賣你了吧,你花了多少錢?”
金針就在林白青的背包裏,但她一臉誠實的撒謊:“二姑,是東海金針嗎,楚老有一副嗎,那我可得去問他討了,我治好了他的腿,金針他必須賣我。”
老實人要撒起謊來,狡猾的人還真識不破。
因為穆成揚守口如瓶,穆二姑並不知道玄鐵金針在林白青手裏,剛才隻是詐她,聽她這樣說,以為她沒拿到金針,自己還有希望。
忙說:“呸呸呸,楚春亭手裏沒有金針,我是胡說八道的。”
林白青故作失望:“你們保濟堂也就比我們靈丹堂多了副金針,哎呀,我真想擁有一副金針呀,我得去纏一纏楚老,萬一他有金針呢,十萬我都願意買。”
穆二姑一聲哼,明晃晃的嫉妒:“你的水平已經夠高的了,我家成揚跟條傻狗似的,都悄悄跑你那兒去了,小丫頭,你還年青,知足吧,別總想著啥便宜都要占,廣省中醫屆的大旗,還得是我們保濟堂這種大藥堂來扛的。”
“那是當然,二姑您可是巾幗英豪,大旗就該您來扛。”林白青捧了她兩句,把話題扯回了柳連枝:“你剛才說啥母閻王呢,跟我講講吧。”
黃大夫說:“政府要求東海製藥增加中成藥生產線,據說創始人柳連枝持反對態度,而且還準備用撤股來威脅,她可是東海製藥的大股東……”
穆二姑打斷了他,說:“什麽大股東,小股東而已。東海製藥是國家的,大股東是國家,是政府,她手裏就5%的股份,別聽她說的凶,扶持中醫是中央下的政策,她阻止不了的,頂多也就發幾句牢騷,影響不到我們。”
“倒也是。”黃大夫順著老板的口氣說。
林白青有點納悶:“柳連枝既然是東海製藥的創始人,肯定也想製藥廠能發展得好,那她為什麽要反對政府扶持中醫呀?”
穆二姑小聲說:“她可能心理已經變態了。”
見林白青兩隻眼睛睜的滴溜圓,一臉好奇,八卦欲頓時就起來了,又說:“她當年可是有名的大地主婆,掃了整整十年的大街。我聽人說她的親生女兒是被她親手害死的,她表麵還是個好人,但內心已經扭曲,變態了,大概就喜歡折磨人為樂吧。”
柳連枝,林白青的親外婆,也是東海製藥唯一的私人股東。
而柳連枝會擁有東海製藥的股份,原因是這樣的。
東海製藥是1952年成立的,當時國內有很多老牌企業,新政府以公私合營,四馬分肥的形式收編了它們,作為原企業主,柳連枝把化工廠和綿紗廠交歸國有,政府給了她5%的股份做補償,這個叫公私合營。
她還在廠裏當總經理,這又是四馬分肥,還可以拿5%的股份。
所以初解放時,她每年的分紅是很可觀的,也是那些年,她一手扶持起了東海製藥。
但從1965年起公私合營就終止了,分紅也停付了。
柳連枝也榮登‘地富反壞’榜,成了東海市的頭號‘大地主婆子’。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八十年代初,拔亂反正,政府給柳連枝平了反,摘了她‘地富反壞’的名號,又把製藥廠屬於她的股份重新歸還給了她。
然後柳連枝就去了港城。
上輩子因為不跑外聯,關於柳連枝,沈慶霞的事林白青一概不知。
而從沈慶霞夫妻的敘述中,她感覺柳連枝是個偏執的愛著親生女兒,拿養女不當人的養母。
在穆二姑的口中,柳連枝又成了個害死女兒,且心理扭曲的老太婆。
但明明林白青所看到的,柳連枝寫的專業文章用詞嚴謹,文筆簡潔,思維清晰,是個在專業方麵極為優秀的老教授呀,這是怎麽一回事?
“穆二姑,你知道嗎,柳連枝最近會不會回咱東海?”林白青問。
她總覺得外婆不是外人描述中的那個樣子,直接聯絡當然不妥,但有機會的話林白青想見上一麵,她想親眼看看,自己的外婆是不是真的心理扭曲了。
“你好奇她幹嘛?”穆二姑反問。又說:“9月1號是東海製藥成立四十周年,作為創始人,她肯定要出席的。”
已經八月半,馬上就九月了,既然柳連枝屆時會來,林白青就到時候再她吧。
當下最要緊的依然是沈慶霞。
今天馬保忠的反應讓林白青愈發確定了一件事,他一直在給妻子投毒。
是什麽藥她可以讓顧培幫忙直接分析。
但是,沈慶霞最後是癌症死的,而林白青上輩子所見識過投毒,大多是激素和副作用極強的鎮靜劑,但它們並不能直接致癌。
而能誘人生癌的藥物,林白青大概知道幾種,要真如她所猜測,那就證明馬保忠不但有頭腦,還特別有心機,而且是用了很多年步步為營,處心積慮要殺妻的。
那麽,延展來想,馬保忠是在文物研究所工作的,他是懂文物的,而當年楚青圖和沈慶儀被判刑,遠赴邊疆,起因就是文物交易被治安隊抓了現形。
那件事會不會跟馬保忠有關?
或者說,她的父母,是不是就是馬保忠害死的?
……
每天一趟,林白青還得去給顧敖剛的RI本小崽鬆丸做針灸。
治完順道去軍醫院,當然是找顧培。
他不在辦公室,在實驗樓,因為有門禁,林白青進不去,遂在外麵等著。
實驗樓的對麵就是B超室,外麵排了一長隊的兵哥哥,個個臉上爆著大青春痘,穿的老式軍裝,估計剛進部隊不久,隊伍排的歪歪扭扭的。
林白青剛停到實驗樓下,就看到一幫小夥子跟向日葵似的,齊齊轉了腦殼。
她今天出門穿的是成套的運動服,背心加外套,長褲,一身皆是米白色,再加上白色的球鞋,本就顯得有點不太成熟,在東海製藥時外套被沈慶霞弄髒了,她索性就隻穿著吊帶。
如今大街上小吊帶,露臍裝其實已經很多了。
不過東海的太陽毒,這年頭還沒有很好的防曬,女孩子們一露就黑了。
但林白青還沒遭過曬,皮膚格外白。
太陽一曬,她也不會變黑,反而,**的皮膚會變成透亮的粉紅色。
實驗樓前沒有遮擋物,她覺得曬的難受,就拿手擋著陽光。
背上一個大雙肩包,手裏還有一隻大藥箱,她的形樣跟個中學生一模一樣。
突然,隊伍中有個小夥子跑了過來,敬個禮,問:“同學你好,需要帽子嗎?”
小夥生的還挺帥,但渾身汗味兒,熏的林白青直皺鼻子,她說:“不用。”
一幫排隊的向日葵帥小夥全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小夥子是個社牛,也不氣餒,主動搭訕說:“你是來這兒實習的學生吧,我叫祁小光,剛剛入伍,來體檢的,你叫什麽名字,以後咱做朋友吧。”
這時顧培出來了,白大褂,軍綠色襯衣,看到愛人麵前站個男孩子,止步了。
林白青上前迎上丈夫,攬上他的腰,跟這位新兵蛋子介紹:“我不是來實習的學生,是來找我愛人的,這是我的愛人,顧培同誌。”
作者有話說:
新兵祁小光:搭訕搭到□□了,九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