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再談招夫

(你可真是全顧家對我最好的人)

一路無話, 轉眼到深海市了。

保濟堂的裝潢就是林白青最不喜歡的那種,豬肝紅配金黃,匾額也是鎏金的,字是如今廣省的一把手寫的, 闊氣又豪邁, 門前不但停著豐田皇冠, 淩誌, 還有奧迪和奔馳, 全是進口豪車, 進出的也全是腰夾小皮包的闊氣老板們。

顧培剛把車停下, 一二十出頭,皮膚黝黑但有一口白牙的小夥子湊了上來,直勾勾瞅著車裏。

因為他的眼神過於親昵, 火熱的盯著林白青, 顧培瞬間警惕。

林白青已經下車,奔著那小夥子去了:“八師哥。”

小夥轉而又盯著顧培, 看他下了車,上下打量, 笑著說:“對象已經選好了,但這個是哪一房的, 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林白青也沒否認,對顧培說:“介紹一下吧, 這是穆成揚, 也是我師父的徒弟,對了, 他們穆家也很有名, 老中醫, 祖傳治骨科。”

廣省是醫藥大省,中醫不少,而穆成揚家世代祖傳治骨科,什麽老寒腿,頸椎病,骨質增生,跌打損傷,他家有專門的膏藥,效果確實非常好。

穆成揚的二姑嫁在陸家,他家想出個全科中醫大夫,正好靈丹堂關了,他就在保濟堂實習,大概是從窗戶上看到林白青來了,這就出來了。

招夫一事大家都知道,穆成揚又是林白青的師哥,於這事自然關注,他會錯意了,以為顧培是林白青給自己選的丈夫,乍眼一瞧,比顧敖文強了不止百倍,心裏也挺激動,說:“我和白青可是師哥師妹,你叫我小穆就成,以後她我可就托付給你了,九個徒弟,我師父最疼她了,你也要照顧好她。”

顧培是被誤解的,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這時林白青已經進藥堂裏去了,顧培隻好點頭:“我會的。”

……

如今陸家管針的,正是穆成揚的二姑穆紅菁,打小見過,林白青也是跟著穆成揚喊她叫二姑。她是藥堂的財務經理,周內,她就在辦公室。

“穆二姑。”林白青敲門。

穆二姑抬頭一看,笑了:“小林,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林白青笑著說:“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當初保濟堂承諾過,我可以借你們的金針一用,我是來借針的。”

金針貴重,就在保濟堂,也是特別重要的病人才能拿出來一用。

就關係再好,麵子再大的人,陸家也從來沒借過針。

但既然當初他們承諾過林白青可以借來一用,也不能抵賴。

不過穆二姑先問:“治什麽人?”

又說:“那麽貴重的針,你也隻有一次借的機會,我知道你還小,也知道你師父從小教你,病比人重要,但要是普通人,哪怕重病,沒必要的……”

錢要花在刀刃上,針就一次使用機會。

當林白青開始坐診,病人還多著呢,萬一再來個非救不可的,但已經錯失機會了,她會後悔的。穆二姑是過來人,得教教她這些道理。

不過一聽是要治滾滾,她當即就點頭了:“你等著,我去拿針。”又問:“你摸大熊貓了嗎,抱了嗎,摸起來啥感覺,聞了嗎,什麽味道?”

是國人,就沒有一個不喜歡熊貓的。

中醫診療大熊貓,這在中醫屆還是頭一回,林白青也不藏私,就專門給穆二姑講起了治療熊貓時自己的一些獨道見解。

穆二姑忙說:“你等我一下。”

她翻開筆記本,林白青邊講,她邊一一記了下來。

這都是經驗,以後萬一保濟堂也有機會給熊貓看病,就能拿來做參考。

……

等林白青借完針下樓,穆成揚已經上上下下,用最挑剔的眼光把顧培打量了個遍了,回頭看林白青時不止的挑眉豎大拇指。

看師妹出來了,說:“那我可就等著吃你們的喜酒了。”

林白青說:“喜酒暫時我們還沒計劃,你也別等了。不過師哥,靈丹堂馬上就要開業了,我還太小,鎮不住場子,等開業了,我希望你能來幫我一段時間。”

穆成揚笑著說:“我隨時關注著呢,你哪天開業,我哪天開始坐診.”

別的師兄弟坐診是要請的,穆成揚不用,上輩子就是她一開業就自動到崗。

這也是師父留給林白青的財富,她的師兄弟,師姐們,個個醫術高明,胸懷仁厚。

……

抱著金針趕回動物園,不比昨天園裏所有人如喪考妣,今天就連保潔阿姨都眉開眼笑的,當然還是因為幾隻大熊貓。

笨笨還小,特別活潑,再加上新場地夠寬敞,飼養員不往外放,它非要出去。

今兒來逛的人可有眼福了,小家夥上下亂竄,逗的孩子們哇哇直叫,它也不負眾望,要爬塊大樹枝卻怎麽也爬不上去,一次次滾下來,虎懵懵的愣會兒,又接著往上爬,鐵絲網外,一群小孩子齊聲在給它喊加油。

但館內又是另一番場景。

奇奇據說昨晚本來退燒了,但早晨起來就又發燒了。

發燒就意味著炎症,軍醫院的大夫除了消炎別無它法。

所有人都在等,看林白青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開鎖又開針筒,掏出金針來,乍一看也不過是幾枚金色的針,但仔細看,這針隱隱泛著股子赤色,光一照,上麵會顯出五彩斑斕的光來。

因為奇奇尚在昏睡中,針灸就容易得多。

軍醫院的大夫們也有經驗了,人人身上一股竹子清香,大家都舍不得錯過這見證針灸熊貓的好機會,一圈腦袋湊在一塊兒,要奇奇睜開眼,看到這一大圈的人頭,每個人都在迷之微笑,估計都得重新嚇暈過去。

突然,環著奇奇的飼養員說:“它出汗了。”

“那豈不是要退燒了,上帝保佑,讓它快退燒吧。”一個醫生說。

另一個說:“上帝估計都沒見過熊貓,求菩薩吧,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這時張柔佳擠進來了,說:“白青灸了內庭和厲兌,是她的針灸起效果了。”

一幫醫生頓時恍悟:“原來如此。”

張柔佳伸手要拿針:“還要紮哪裏,你說我來紮。”但定眼一看,旋即又說:“這是保濟堂的金針吧,算了算了我不碰它,弄壞一根我一輩子賠不起。”

“金針不是有賣的,一包也就幾十塊吧。”有個醫生說。

張柔佳說:“你開什麽玩笑呢,這針是傳世的,世上也就那麽幾套,壞一套,嗬,就把我剁了,賣了都不夠賠的。”

林白青差點笑死,就說這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針有多珍貴。

張柔佳今天準備好了要表現一下的,都不敢碰它。

終於,奇奇睡醒了,兩隻毛絨絨的大黑眼圈裏,一雙眼睛裏有懵懂,有疲憊,睜開眼睛茫然的掃視著,突然,它的目光掃到額頭,那兒有支金針正在閃閃發光,它慢慢的揚手,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注意到,因為他們隻顧著觀察穴位。

林白青已經看出這熊貓要攻擊了,當然不敢傷了針,又不能停止針灸,就準備用自己的手來吸引熊貓,以轉移它的注意力。

它的爪子慢著慢著,突然刷的一快,眼看就要撓上林白青的手,半路來了一隻清瘦修長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大熊掌,飼養員也趕忙拍撫,安慰它。

等眾人這時才反應過來時顧培已經轉身,去幹別的了。

他上輩子也這樣,一起工作時你看他一直在忙別的,但要有什麽危急情況,他總能第一時間發現。

顧培今天一天應該心情都不好。

張柔佳都看出來了,悄聲對林白青說:“我們顧醫生平常臉色就臭,但今天格外臭,估計還記著昨天熊貓吐的……哈哈哈哈,想想就好笑。”

一枚枚將金針拔出來,林白青說:“你小聲點吧,他耳朵可靈了,還特記仇。”

昨天的笨笨和心心,一針灸完就活潑起來了,可謂針到病除。

但奇奇在針灸完後反而更疲憊了,一直在昏睡。

而且它的脈搏也更弱了,又滑又虛,幾乎捉不到。

這是因為它的身體機能要養心血,要進入一種休眠狀態來自我調劑。

林白青心裏有數,針灸完就去給針消毒了,但海軍醫院中醫科的人著急的不行,本來他們中醫科就被說成是吃閑飯的,這要奇奇在死在他們手裏,他們估計得被軍區裁撤掉。

中醫科的耿大夫悄悄問張柔佳:“你同學有把握嗎,這熊貓咋越治越不行了。”

李院長走後熊貓小組就由顧培負責,他在治療室的最角落裏,正在寫病曆,按理應該聽不見醫生們的竊竊私語,但他不但聽見了,還說:“林白青是可信的,有什麽疑問你們可以當麵請教她,記得做好筆記。”

張柔佳一驚:林白青誠不欺她,這人耳朵還真夠靈的!

萬幸萬幸,他們沒說他的壞話。

……

依然是顧培‘順路’送林白青回去。

上了車,他說:“今天我晚上有時間的,你想吃什麽,我帶你去吃,你也好好考慮考慮婚事,一定慎重,實在不行,我們四房……”

“謝謝小叔,不過今天我妹會做飯,我要回家吃。”林白青說。

顧培還是那個主張,想把她收養到四房,如果顧克活著,這事當然好辦。

但顧克已經死了,他收養她,三爺五爺怎麽會同意。

就算他們都同意了,家裏還有一幫叔伯,全是顧培的堂哥,他們也不會同意的。

顧培還想再爭取一下,說:“敖剛也有他的缺點,實在選不了就不要選了,我依然堅持我的主張,五爺不認,我們四房會認養你的。”

林白青反問:“那要我選敖剛呢?”不等顧培回答,她又說:“我是特別真誠的想要步入婚姻的,等結婚了也會努力把婚姻經營好,但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小叔,現在就談離婚還太早,但我怕將來我們夫妻緣份盡了,等要離婚的時候,靈丹堂仍被顧家收回,我將一無所有。”

有結婚就會有離婚,一少女懷春的大姑娘看上了某個小夥子,想要結為夫妻,顧培身為叔叔輩,已經阻止了一路了,再勸下去也不合適。

而經林白青這一提,他反應過來了,他說:“我看過遺囑,靈丹堂的歸屬是你,隻屬於你,你隻需給顧家二成利潤就行,以後哪怕離婚,你的丈夫都不能跟你搶它。”

林白青說:“遺囑是這麽寫,但我怕叔伯們不這麽認為。”

顧培明白了:“你想在論婚事前,先把關於離婚後的遺產分配問題講明白,對不對?”

林白青鋪墊了半天,要的正是這個。

她點頭:“對。”

“好,我現在就去老宅,先跟大家討論這個問題。”顧培說。

已經到靈丹堂了,林白青先開門下車,說:“那就有勞小叔費心了。”

顧培又喊:“青青。”

林白青回頭。

顧培說:“不論你準備怎麽辦,不用問我,我的態度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曾經沒有接到信,他也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國家,既不認識林白青,對顧明,靈丹堂都沒有具體的概念。

但現在他參於進來了,甚至親眼看著林白青隻用針灸就能治療大熊貓,他也很愧疚,而林白青越是表現的乖巧,順從,顧培的內心就更加自責。

“好的,謝謝小叔,你可真是全顧家對我最好的人。”林白青說。

她今天穿的依舊是那件豆沙色的裙子,寬鬆,舒適,才21歲的小姑娘。

因為顧培也行醫,而且大言不慚的說,也許國內大多數人都懂中醫。

所以他知道於她來說,傳承意味著什麽,但才21歲就要結婚嗎?

等結婚了,立刻就會麵臨著被逼婚,生孩子?

林白青已經走了。

顧培把車停到靈丹堂,去了老宅。

一進院子,正好聽到幾個堂哥在討論中藥材。

最近國家頒布了《稀有野生動物管理辦法》,據說麝香水漲船高,價格又飆高了不少,而且現在都是論克賣了,還有什麽沉香檀香一類的東西,現在價格都是一天一個價,總之,現在的靈丹堂至少值一百萬!

站在院子裏默默聽了半天,顧培進門了。

……

說好吃罷飯去老宅,林白青和招娣倆剛端起碗來,顧娟進來了。

“娟子姑姑,你咋來了?”招娣起身讓凳子,自己坐到了床沿上。

顧娟雖是顧家人,但心偏向林白青,無它,好中醫難尋,好女中醫更是難上加難。

她是來報信兒的:“我家小培那人可真奇怪。”

招娣最不喜歡顧培了,一聽他的名字就皺眉頭:“怎麽啦?”

“他剛跟我爸,你們五爺聊呢,說想在合同裏補一條,以後不管誰跟你姐結婚了,一旦離婚,不能分靈丹堂一分一毫。”顧娟說。

林白青一驚:“真的?”

他也太給力了吧,她隻想要個口頭承諾,但他要幫她爭的,是合同!

招娣也樂了,但旋即說:“兩位爺肯定不同意吧。”

“咱不聊這些,都還沒結婚呢,談啥離婚呀,不夠晦氣的,咱要想的是結了婚就好好過日子,調理調理身體,生孩子。”顧娟說。

招娣不高興了:“我不想我姐生孩子,娟子姑姑,您生孩子的時候聽說難產了,疼壞了吧。”

顧娟歎氣說:“是很疼,但疼一場就能擁有個孩子,挺值的呀,咱退一步說,你姐跟我們顧家人結婚了,要有個孩子,最好是男孩,離婚的時候她想帶走靈丹堂,誰都沒話說,可要沒孩子,就不一定了。”

話說,林白青自己就是是醫生,上輩子也中西醫都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但她一生沒孩子,也懷疑過自己是否不孕不育。

不過九十年代就有試管嬰兒了,真想生,試管一個就得。

而且顧培自己答應過她,說以後哪怕離婚,她的丈夫都不能跟她搶它。

她又不選別人,別人的心思是啥她也不在乎,反正在顧培那兒,即使離婚,在沒孩子的情況下他也不搶靈丹堂,林白青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

“洗把臉吧,要不要化個妝,你那條白裙子呢?”顧娟說:“把它換上吧。”

其實現在顧家的小夥子們,除了敖武之外都願意娶林白青了。

就衛軍那個曾經避之及的,今天都乖乖呆在老宅,聽長輩們聊天兒呢。

不過女孩子嘛,要定終生大事,還是穿漂亮點的好。

林白青手頭有存折,賬又歸她管,缺大錢,但不缺小錢,早給自己另買衣服了。她換了一條天青色,無袖,圓領的裙子,一步裙,換了一**白色的鞋。

一套既清涼又舒服的。

但顧娟上下打量,說:“這有點太顯成熟了吧。”

才21的小姑娘,而且是去談婚事,她應該把自己打扮的溫柔賢惠一點。

但這裙子一穿,怎麽跟個外企打字員似的?

她這身一穿不像是去選對象,倒像是去談生意的。

但招娣說:“我喜歡這裙子,姐,你就穿這個,這個好看。”

顧娟替她拿了梳子過來,又說:“對了還有……”

遺囑,有一模一樣的兩份,皆是顧明用毛筆字成的,一份在三爺手裏,另一份就在林白青這兒。

等事情商量一定,得用她這份遺囑來換靈丹堂的土地證。

把它落在林白青名下,靈丹堂才會完全屬於她。

今天招娣可是特意換了休息的,趕著七點,跟著姐姐進了顧家老宅。

東海的七點天已經黑透了,院子裏燈明火亮,也人聲鼎沸。

還沒進院子招娣就看到了,正房屋簷下站了五六個大小夥子,湊一塊兒正在說笑,看到林白青進門,全停止了交談,所有人在傾刻間沉默了,默默望著她。

正房裏坐了一幫伯伯,也在爭論著什麽。

倆位爺也在正房,三爺的腦袋就在窗戶裏,燈下眉頭緊鎖,看上去不大高興。

“爸,五叔,白青來啦。”顧娟說。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顧培:誰要跟白青離婚,都不準爭靈丹堂!

明天的顧培:……!!!

作者:記得留言喔,謝謝大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