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

謝璟似是淡淡笑了下,將她麵前的杯盞拿開,語氣不容置疑:“不可。”

褚朝朝都聞到了酒香氣,真的很想嚐一嚐,璟王殿下的酒比爹爹的香多了,她有些不甘心,想要將杯盞從謝璟手中拿過來,卻見謝璟將杯盞又向一旁移開,她問他:“殿下病的這般重都能飲酒,為何我不可以?”

謝璟在她的注視下拿起她的杯盞一飲而盡,染了酒氣的嗓音有些暗啞:“因為本王病重,你若醉了還怎麽照顧本王。”

褚朝朝:……

他說的還挺有道理。

她小小的歎了聲。

就坐在一旁,看著他飲酒。

還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低頭在自己身上聞了聞,雖然她已經在來敬雲院時就沐浴過了,可她用晚膳前在廚房待了好大一會,萬一身上染上了味道就不大好了。

聞了身上的味道後,小姑娘家一時無趣又因著謝璟說她還在長身體,打量起自己來,她身上裹著束胸,其實不太舒服,偷偷在謝璟看不到的地方扯了扯。

將自己看滿意後,隨手拿起桌案上的櫻桃吃起來。

這些櫻桃是吳伯特意送來給她吃的,專挑的個大紅透的甜果,璟王府中的下人個個都是人精,好不容易揣摩住了主子的心意,可不是要殷勤著些。

這時,阿春手中端著香爐正要進屋內燃上安神香,被阿綠給攔下,低聲道:“等會再去,殿下這會在飲酒呢,小娘子就在殿下身旁。”

二人會了意,從前殿下常在王府內的竹園處飲酒,隻殿下向來喜歡清靜,尤其是在飲酒時,不喜旁人在側,今日卻是沒有讓小娘子先去別處。

阿綠向著寢殿處看了眼,又低聲道:“今日是小娘子的侍女給她沐的浴,待到明日給她用些咱們王府的桂花膏,殿下喜歡。”

阿春笑道:“敏小姐身上整日用的也是桂花膏,也沒見殿下喜歡。”

阿綠衝她努了努嘴:“別議論這些,沒準日後這王府的女主人還是國公府的那位,”她有些犯愁的又向著內間看了眼:“這位小娘子雖樣貌心性皆可,畢竟出身低了些,皇後娘娘如何也不會讓她一直侍奉著殿下。”

阿春歎了聲。

若不是殿下身上中了劇毒,已命懸一線,怕是這位小娘子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進璟王府,想來人與人之間也怪有意思的。

兩個雲泥之別的人,如今卻是共處一室。

室內,謝璟少飲了幾杯酒,最後端起麵前的藥碗,一口喝盡,褚朝朝在一旁看著,下意識也跟著他咽了咽。

隻覺得口中苦的很。

待阿綠進來燃了香,將屋內的藥碗端走,謝璟突然喚住她,吩咐道:“明日讓春香樓送些首飾過來”他說著,目光落在褚朝朝發間:“姑娘家不宜太素淨。”

阿綠頷首應下。

褚朝朝卻是沒想到謝璟要讓人給她送首飾,他這是在嫌棄她嗎?

她上前道:“殿下,我有首飾,隻是適才我在木荷院沐浴後沒讓碧兒給我梳發,才會讓殿下覺得我打扮的太過素淨了。”

她其實就是懶。

想著天色漸暗,若是裝扮了一番,晚上歇下時又要折騰,就讓碧兒給她拿了支簪子將頭發一挽,倒是沒想到,被他給注意了。

謝璟隻是問她:“喜歡首飾嗎?”

褚朝朝:……

哪有姑娘家不喜歡首飾的。

她老實的回他:“喜歡。”

謝璟頷首:“喜歡就好,去歇著吧。”

褚朝朝給他施禮:“謝璟王殿下。”

小姑娘家被人送了首飾終是興奮的,眉目間掩飾不住的歡喜,唇角含笑的繞過裏間的屏風上了她的小床榻上歇著。

謝璟也上了榻,隻是他雖用了藥,心口處卻依舊像是有蟲蟻在爬,他修長的側頸處青筋凸起,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體內的毒又開始讓他痛不欲生了。

夜半,褚朝朝正在睡夢中她家院中那張秋千上躺著曬太陽,突然似是聽到了水聲,她以為是要下雨了,突然驚醒。

然後,她真的聽到了水聲。

迷迷糊糊之後,她才反應過來,哪裏是水聲,是謝璟又吐血了。

她急忙如隻小猴子般從被褥裏爬出來,著急忙慌的來到謝璟床榻前,果真,他半倚在軟枕上,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龐煞白如紙,在暗夜中瞧著,還挺嚇人的。

“殿下,我去喊大夫。”她轉身就要去,被謝璟喚住,他的嗓音低啞而無力:“不用,”看褚朝朝停下了步子,他緩緩道:“倒杯水喝。”

褚朝朝心中很不是滋味,應了聲,去給他倒水喝。

待她倒好了水回到他床邊,謝璟已擦去唇邊的血跡,他每日都要吐上一回血,隻是平日裏都會在天光微亮時,今日卻是夜半。

看到褚朝朝給他遞水的手顫顫的,一張小臉上寫滿愁容,謝璟接過她手中的杯盞後,說道:“無事,習慣就好。”

褚朝朝:……

看來,他每天都要吐血。

因著她來王府是為了克他,本是心中好奇他中了什麽毒,想要問上一問,也沒好意思問,隻是垂著個腦袋,也不說話。

“朝朝,會點燈嗎?”謝璟怕她在黑燈瞎火中等下會被絆著。

褚朝朝點頭,起身將他床邊小幾上的燭火點亮,又坐回到他的床邊,等著他的吩咐。

因著燭火亮起來,謝璟也緩了疼痛,轉眸間就看到褚朝朝胸前的一抹春色,小姑娘睡覺或許不太老實,身上的中衣歪歪斜斜,就連小衣也被她給扯去了一旁。

凝脂般的肌膚在那豆燭火下,如同泛著瑩光的美玉,而這姑娘似乎還有些沉浸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像隻小狐狸,渾然不覺被人看到了什麽。

謝璟轉過一旁,嗓音淡淡道:“回去歇著吧,本王無事。”

褚朝朝不放心他:“殿下真的不要去找大夫來嗎?”

謝璟應了聲,很堅定。

褚朝朝隻好起身回了她的床榻處。

這一覺就睡到了天亮,因著謝璟夜半時吐過了血,今日的清晨格外寂靜,褚朝朝也就貪睡了會,待她起身洗漱與謝璟用過早飯後,璟王府裏來了旁人。

褚朝朝跟著阿春和阿綠一同行禮,見來人是兩個身著錦衣華服的公子,一胖一瘦的站在那裏還挺對稱,隻是生的胖的那人額頭上有道長長的疤痕,看起來還挺嚇人的。

隻他們二人雖看上去很矜貴,卻比不得謝璟,此時,謝璟坐在一張軟椅上,神色算不上平和,甚至眼眸中透著讓褚朝朝感到害怕的淩厲。

一胖一瘦皆是與謝璟見禮,謝璟隻坐在那裏,好似並不是很願意理他們,那胖的人說:“二弟的病可好些了?”

謝璟雖語氣不善,話卻說的客氣:“勞皇兄掛心,已然無礙。”

褚朝朝在一旁聽了出來,這胖的人是大盛朝的銳王殿下,也是當今陛下的長子。

那瘦的人也開口:“二哥洪福齊天,有上蒼護佑,病肯定會好的。”褚朝朝又知道,這位是謙王殿下。

她在來璟王府時,對於這些事都聽阿娘說起過。

隻他們二人都對謝璟很殷勤的模樣,卻是兩張熱臉貼了冷屁股,謝璟如同冰窖裏的石頭般,能凍死個人。

這時,銳王殿下說起正事來:“二弟,前些日子意圖來璟王府刺殺二弟之人皇兄已將人生剝,人頭今日還給二弟帶了來。”

褚朝朝聞言一驚。

人頭做成燈籠辟邪。

謝璟抬眸看了銳王一眼,隨後目光落在褚朝朝那裏,阿春扯了扯褚朝朝的衣服,示意她跟著她離開。

可褚朝朝不想離開,她還想繼續聽下去,雖然還挺可怕的。

她跟著阿春離開,去了小廚房給謝璟煎藥,忍不住問阿春:“殿下要人頭做什麽?”

阿春對著她笑了下:“殿下的事,還是不要問那麽多,若被殿下知道了,要受罰的。”

褚朝朝心中七上八下的,昨夜她本以為璟王殿下生的那麽好看,不會是別人口中說的那副樣子,她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看到的。

還為她來克他,心中一直不安呢。

她眉頭揪起來在心中歎了又歎,會不會哪天夜裏她睡下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她的頭被他做成小夜燈,她的血被他拿來煮茶喝。

她打了個寒顫。

趁著阿春忙碌,又偷偷跑回正堂處,隻見,謝璟起了身,就站在銳王殿下麵前,他的身量極高,比銳王殿下要高出半個頭,他臉上的神色是褚朝朝從未見到過的,就如同,如同夜間露著獠牙的惡狼。

他的手中拿了把短匕首,就架在銳王殿下有些胖胖褶皺的脖頸間,看似不經意的輕輕一劃,瞬間就見了血。

隨後,他又拿匕首割去銳王殿下的一塊衣服,在他的手上擦了擦,站在一旁的謙王殿下直接給他跪了下去。

他口中說的什麽,褚朝朝聽不清。

她隻覺得,是謙王殿下跪在那裏求他別拿銳王殿下的血煮茶喝。

可謝璟根本就不理會跪在那裏的謙王,他將手中的那塊衣服隨手一扔,似是手中的匕首沒地方擱,直接一下刺在銳王殿下的胸膛處。

就當是站立的劍架了。

銳王殿下生的胖,還軟軟的。

這時,褚朝朝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她整個人被一驚,差點踉蹌摔倒,阿綠在她身後看著她,低聲道:“褚姨娘在這裏做什麽,快點離開。”

阿綠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讓褚朝朝更加害怕了。

她隨口應了聲,對阿綠道:“我想回木荷院待會,可以嗎?”

阿綠見她有些不對勁,與她說著:“行,待奴婢將手中的茶水點心送進去,跟你一起回。”

褚朝朝回了木荷院,阿綠見她像是被嚇著了,在一旁寬慰著她:“褚姨娘隻管在王府內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殿下的事不要去問,奴婢瞧著殿下對你還是很不錯的。”

褚朝朝:“?”

不錯嗎?很凶的。

她想了想,問阿綠:“殿下和另外兩位殿下都是皇子,怎會,”她頓了頓:“怎會如此對他們?”

他一點都不敬兄長,憐幼弟的嗎?

阿綠給她遞了杯桂花蜜茶壓壓驚,放低了聲音回她:“這同一株花上就有長的盛的與蔫的,就算是雙生子都命運不同,更何況是皇子。”

“咱們殿下是當今陛下與皇後娘娘唯一的嫡皇子,咱們大盛朝向來立嫡不立長,咱們殿下的皇子和那兩位能一樣嗎?”

“一個是在山頂,一個是在山腳,跟咱們殿下作對的,哪還有活路可走。”

阿綠說到這裏,覺得自己話有些多了,便不再說。

褚朝朝倒是聽明白了。

這大盛朝除了當今陛下,也就謝璟最大了。

隻是他這麽厲害,怎就中了要死的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