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去吧
一時間, 朝野震動。
大齊和北戎簽有盟約,每年支付給北戎白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 和平相處, 互相通商, 已經好多年沒有動過兵戈了,沒想到北戎突然撕毀盟約。
北戎這個心腹大患, 盤踞在頭頂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大齊從開國起, 對北戎作戰就一直不利, 以至於後世君王全躺平了, 能用錢解決的事,絕不動兵。
所以聽到這個消息, 崇文帝簡直煩躁極了。
他煩躁, 底下的大臣卻不那麽想。
襲紅蕊竄起之勢,勢如破竹,已經讓太多人感受到威脅。
現在這個機會, 簡直是天賜良機, 朝臣們瞅準時機, 紛紛上奏, 請求崇文帝將立後的事暫且擱置,以國事為重。
襲紅蕊一本本看完朝臣上的奏折,氣得直接將奏折摔到桌子上:“這群老狗!我看他們哪裏是以國事為重,是以國事跟臣妾過不去吧!”
崇文帝也跟著哼一聲,他哪裏不知道其中關竅, 反對他立後,歸根結底, 反對的不還是他嗎?
一有機會,那些人就冒頭了,在這個時候,崇文帝才看清楚,朝堂上到底有多少貳心之人。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椅背:“你覺得現在該怎麽辦?”
襲紅蕊原本怒氣縈胸,聽到崇文帝的問話,慢慢平複呼吸,冷靜下來道:“也沒有什麽別的好辦法,那些人雖然不懷好心,話說得卻沒錯,當此之時,卻應以國事為重。”
隨即,襲紅蕊嘴角露出一絲弧度,看向崇文帝,衝著他笑道:“或許,這也未必是一件壞事,他們此刻以這個理由推諉咱們,那如果咱們打贏了,豈不是更打他們臉?”
“如今臣妾在市井百姓心裏,已然是文曲星君下凡了,若再添武功,那他們不就更覺得,臣妾才是那個真正輔佐您的宰輔之才嗎?”
“那些大臣,常把以民為天掛在嘴邊,現在民全在咱們這,他們有什麽辦法。”
“所以皇上,您不妨讓臣妾再立一功,這仗,就當做臣妾的立後賀禮吧~”
崇文帝忍不住笑起來,果然,他這個精力旺盛的小妻子,從來不會被什麽東西嚇住,別人越阻她,她越有爭鬥欲。
其實關於打仗這件事,不管是崇文帝,還是朝廷上下,都不太緊張。
因為作為大齊的“老鄰居”,北戎和大齊那麽互相扯皮著,已經快有二百多年了,相互之間都很了解。
北戎騎兵驍悍,大齊打不過,大齊國力雄厚,那邊也打不進來。
到最後就成了打一下談一下,打一下談一下的模式,連北戎那邊都接受了這個流程。
這次出兵,估計又是想從大齊撈一筆,反正最後都要走流程,不如趁這個機會,撈些軍功。
捋捋胡子,微笑著看向襲紅蕊:“那你以為,這次出征的指揮使定誰呢?”
襲紅蕊聞言,眼睛轉了轉,狡黠一笑:“皇上,您看臣妾的大哥怎麽樣?”
崇文帝:……
“什麽?”
他還以為是秦行朝呢,襲紅蕊她大哥,那是真的一點東西都不會啊!
襲紅蕊掩唇一笑:“皇上,您先別急,聽臣妾細說。”
“這個指揮使,要坐鎮軍中,當然十分重要,必須完全是咱們的人。”
“可如果派秦大人去,就太大材小用了。”
“戰場上兩軍對戰,短兵相接,不生就死,反而是最簡單直接的事。”
“難的是從後方到前方,那麽長的距離,一關關,一卡卡,小鬼攔路,閻王伸手。”
“如今這個朝堂,未必所有人都盼著咱們贏,要是有人在這裏麵使陰招,那可是防不勝防。”
“人家不都說了嗎,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後備軍需至關重要,需要一個殺伐果斷,又對咱們忠心耿耿的人統籌,有誰比秦行朝更合適呢?”
“至於我大哥,反正軍中也不用指揮使去打仗,那放個張三還是李四,又有什麽區別。”
“您給他找個可靠的軍師團,再給他找一個可靠的將軍掛帥不就行了嗎。”
崇文帝陷入沉思,慢慢的,有些被說動了。
大齊從亂世中開國,那時候的人們飽受軍閥割據之苦,所以為了防止武人作亂,開始推行重文抑武,以文製武的策略。
指揮使雖然是最高作戰長官,但一般由文官擔任,隻負責統籌、傳遞作戰計劃,並不直接參與戰爭。
也就是說如果襲紅蕊他大哥夠聽話的話,是可以安穩當好吉祥物的,他現在那個“三合一曹”,就是差不多的情況。
給他找幾個得力的參軍,估計也能完美地組成多合一指揮使,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強求指揮使的人選了。
崇文帝思索了一番,算是同意了這個決定,又問道:“那由誰掛帥呢?”
說到這,襲紅蕊的神色鄭重了一些:“這臣妾就不太了解了,臣妾隻隨便說個人,皇上您看行不行,依您看,鄧老將軍如何?”
“他?”崇文帝的眉毛瞬間皺起來,“為什麽是他?”
襲紅蕊沉吟了一下,“主要是鄧老將軍的大名如雷貫耳,臣妾還沒進宮時,就聽說過他的事跡。”
“據說鄧老將軍戎馬一生,未逢一敗,是個名副其實的常勝將軍。”
“戰場上變幻莫測,刀劍無眼,能百戰百勝,不說打仗的水平,運氣也是極好,常有神佛護體吧。”
“如今讓他掛帥,豈不正好?”
崇文帝:……
襲紅蕊所說的鄧老將軍鄧義,確實是一個極會打仗的人,但他這個人,就有一點一言難盡了。
鄧義名為鄧義,卻一點都稱不上義。
他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普通農戶,因為看不慣惡霸欺淩鄉裏,一怒之下,打死了惡霸。
本為死罪,鄉鄰為他求情,最後被判刺配綏州。
沒想到,被發配軍中後,反而得了勢,屢立戰功,迅速升遷。
到這還是很正常的,但他接下來的操作,就讓人大為皺眉了。
崇文帝的宰相,也不一直是蕭南山來著,最開始,他還是從他爹那,繼承過來一個宰相的。
那時的馮相,發現了鄧義這麽一個人才,立時予以重用和培養,從此鄧義的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
馮相對鄧義來說,可謂是有知遇之恩,但在蕭南山鬥倒原來的馮相後,他直接背刺馮相,馬不停蹄地投奔了蕭南山。
文人相爭,講究不失君子風度,就像蕭南山輸了之後,他的政敵都會給他送行,像鄧義這種直接背棄恩相的,實在太過無情無義。
因為這個,滿朝的文人都不太喜歡他,但不喜歡也沒辦法,他實在是太能打了,蕭南山執政能那麽穩固,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
原本威脅大齊的,不止有北麵的北戎,還有西麵的西羌,結果鄧義隻用了三年時間,就帶兵掃平了西羌,這一滅國政績,直接把蕭南山焊死在相位上。
既然他是蕭南山的人,崇文帝原本不應該說什麽的,但他很快又做了一件讓人眼前一黑的事,那就是——
他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光王世子做側妃。
崇文帝簡直被他這一手,弄得腦瓜子嗡嗡的,他是很想相信他,但你就瞅瞅他幹的這些事,哪裏值得被人信任了!
襲紅蕊聽完崇文帝的顧慮,忍不住笑出聲,崇文帝無語地看向她:“笑什麽?”
襲紅蕊立時掩住嘴,將笑容遮掩過去,雙眼卻依然亮晶晶道:“皇上這麽說,臣妾倒更覺得他可行了。”
崇文帝轉頭:“怎麽說?”
襲紅蕊輕笑:“這說明這位鄧老將軍,雖然在軍事上出類拔萃,但在政事上,腦子完全不夠使。”
“腦子不夠使,可比心眼壞強多了,依臣妾來看,未嚐不可用。”
崇文帝不解:“為什麽這麽說?”
襲紅蕊眨了眨眼睛,不答反問:“皇上,臣妾想問您一個問題,您這幾個侄子裏,誰最常惹您生氣?”
崇文帝毫不猶豫道:“當然是老三了!”
因為被一母養大的情意,他早些年是很寵光王的,對寧琮這個侄子也愛屋及烏。
萬沒想到等他老了後,這父子倆對著他騎臉輸出,崇文帝真是一想都心口疼。
襲紅蕊哈哈大笑,一拍桌子:“那破案了,您幾個侄子裏,最蠢的就是光王世子!”
崇文帝:……
這個案不用破,一看就知道……
襲紅蕊卻撐著下巴,異常狡黠地笑道:“蠢人雖總喜歡惹人生氣,但他們卻未必會有多少壞心思,所以光王父子,有可能真的隻是被您驕縱壞了,而鄧老將軍,也有可能真的隻是不能領會您的心意。”
“與其相信那些八百個心眼子的聰明人,倒不妨更相信蠢人一些,說到底,光王世子這一脈,是與您最親的一脈。”
“咱們最近這麽籌謀過繼幼子,可能也實在傷了他的心,打一巴掌,給一甜棗,多少也該給一顆棗了,您不能讓他徹底和咱們離心了不是嗎?”
崇文帝聽了,忍不住長歎一口氣,沒孩子就是這點不好,根本沒有和宗室翻臉的底氣。
其實仔細想想,就算襲紅蕊不提,也沒有比鄧義更好的人選了。
既然如此,他也順道給他那個蠢侄子,發一顆甜棗吧。
讓他覺得,他親愛的伯父,還是沒有徹底拋棄他的。
就這樣,在夫妻倆輕飄飄的幾句私房話中,此戰所有重要人選,都敲定下來了。
……
馬澤恩從朝會上下來,隻覺得上朝如上刑。
他妹說同是親兄弟,不能隻顧二弟落了他這個親大哥,所以也要給他找個好差事。
但他其實真的不需要,能不愁吃不愁喝,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每天去官衙,看著別人都在忙,就自己在那喝茶,誰能理解那種感覺,有多難受啊。
往那一坐,就覺得屁股長刺,一低頭,就覺得有人在看,整的他想偷偷拿些話本消遣度日,都心虛的不行。
最後隻能一遍遍翻著那些根本看不懂的公文,然後有人來的時候,打個哈哈。
現在朝廷要打仗了,肯定和他沒什麽關係,他還是回家好好帶孩子吧。
現在他的小樂容,已經會對著他使勁,努力張嘴,要說話了。
馬澤恩看著寶貝女兒,疲憊的心情一掃而空,開心地逗弄起來。
正在他和女兒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有人傳旨,皇上召他速速進宮。
馬澤恩和陪在女兒身邊的田芳同時一愣,但傳旨太監催得那麽急,頓時顧不上什麽了,趕忙穿上官服進宮。
等他來的時候,已經等在那許多人了,馬澤恩噤若寒蟬,移到最熟悉的秦行朝麵前,扯扯他的衣角,小聲問:“發生什麽事了?”
秦行朝站直身體,不動聲色道:“應該是戰事相關。”
馬澤恩異常迷惑:“那和我有什麽關係?”
秦行朝轉頭看向他。
本來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但既然你出現在這了,恐怕就有大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