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申請個專利
襲綠柳他爹和她娘相好的時候, 其實根本沒隱藏身份。
對於一個奴仆來說,尋親天方夜譚,對於一個伯爺來說, 卻很好找到。
在找到之前, 襲綠柳還在默默希望。
他爹這麽多年不翼而飛, 最好是因為死了。
但當那張幾乎要忘記的麵孔,又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 襲綠柳不禁深呼吸, 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微笑。
真好, 真好, 活著就好。
襲彥昌自進門後第一眼, 就看清了他這個意外的兒子臉上的表情,不禁有些心虛。
其實襲家母子, 不過是他在京安置的一房外室罷了, 在京辦事時軟語溫存,等離開了,實在沒有帶回家的必要。
但是萬萬沒想到啊, 留在京中的這一雙兒女, 居然有這樣的造化!
皖南雖然遙遠, 這麽長時間, 也足夠京中的消息傳過去了。
當得知皇上身邊新寵的娘娘姓襲,原還是相府奴婢的時候,襲彥昌心裏就打了一個突,不會那麽巧吧?
硬著頭皮,將這件事匯報給族中族老後, 所有人頓時和他一樣,陷入又驚又喜又憂的左右為難中。
喜的是如果這脈是真的, 那他們從此就傍上大船了。
憂的是襲彥昌這小子,做得太絕了,一去十多年,將幼子幼女放在那為奴為婢。
如今他們早已經長大,知事了。
那麽多苦都吃了過來,發達後,如何肯再認回這個父親?
正在襲家全體上下油煎火灼,心急如焚時,京中居然傳來了一個尋親令,給娘娘的弟弟尋親。
如此一來,板上釘釘,確定了他們的猜測。
至於這個親,尋的是吉是凶,那可就不好說了。
不出意外的,襲彥昌被族老們押著來京負荊請罪。
看到襲家母子的第一眼,襲彥昌眼淚瞬間彪出來了,踉踉蹌蹌地跑過去:“綠柳!綠煙!翠翠!真的是你們!我對不起你們啊!”
襲綠煙眨巴著眼睛,大概想不到還能有看到親爹這一天。
襲綠柳則抱著手臂,一言不發。
隻有襲母看起來非常激動,不等襲彥昌過來,就衝過去毫不猶豫劈頭對著他打罵起來:“你個王八犢子,這麽多年死哪去了!”
襲母是常年洗衣服練出來的臂力,劈頭蓋臉地一頓抓撓,那感覺非常夠勁。
襲彥昌被她扯了一個滿臉花,也不敢躲,隻能任由她撕打著。
痛哭流涕道:“我也不想離開你們啊!可是家中母老虎太過彪悍,她知道你們的存在後,揪著我不讓過去,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襲母卻不聽,哭得越來越厲害,直罵他沒心肝,害她們母子受了那麽多苦。
襲彥昌見她這樣,抽出身子,自己扇起巴掌來,大罵自己不是人,求她原諒。
看他這樣,襲母突然心軟了,抱著他的頭痛哭起來。
襲綠柳:……
“夫妻”倆抱頭痛哭了許久,襲彥昌終於見到了曙光。
將襲母好個安撫住後,轉頭看向襲綠煙:“這就是咱們的女兒嗎,都長這麽大了,真像你!”
襲母一拳捶他胸口上:“你說呢,這麽多年,都是我一個人把他們兄妹拉把大的,要不是我大女兒爭氣,你那倆孩子還不知怎麽樣呢!”
襲彥昌被她捶的胸口一悶,連忙點頭稱是:“真多虧了娘娘,果然,我從小就看娘娘氣度不凡,非一般人物,將來必成大器!”
襲母扭臉哼了一聲。
襲彥昌見她暫時哄住了,就將注意力全移到襲綠煙身上。
女孩心軟,有這個女兒在,他的一切就都有指望了!
襲綠煙眨著眼睛看著他。
關於父親,她曾經有很美好的想象。
構築她整個人生的堅定力量,都來源於記憶中的那些不滅片段。
然而當記憶中閃閃發光的東西,來到現實後,她突然感受到了某種崩塌。
看著父親衰老的臉,市儈的笑,諂媚的討好。
襲綠煙突然不確定,記憶中那個高大幹淨,仿佛能頂天立地的父親,真的存在過嗎?
是時間帶走了他,還是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呢?
襲綠煙突然有點想不明白,但她覺得難過極了。
於是隻是輕聲叫了一聲:“爹。”
看著她乖巧又平靜的臉,襲彥昌心中一突。
要是她像襲母一樣怨恨還好,有怨恨就會有祈求。
但現在不聲不響,反而讓人心裏沒底。
將視線從襲綠煙身上收回,轉頭又看向襲綠柳,趕緊保證道:“你放心,等我回去,就將那個悍婦休了,光明正大迎你母親進門,從此之後,你就是我襲彥昌唯一的兒子!”
襲綠柳看了他一眼,非常平靜地笑道:“不用了,我如今也過得挺好的,不用去別人家添副碗筷。”
“你的那些子女,也算是我的兄弟姐妹,如果有時間,帶來京中,我也好給娘娘看看。”
兄妹二人超乎尋常的平靜,讓襲彥昌心裏發突。
但當最後這句話出口,終於是放下心來。
至少說明宮裏的娘娘要認這一門親了,頓時高興得無法形容,說起了各種貼心懺悔的話。
襲綠柳是真不想接受這份遲來的父愛,但白憐兒在一旁握住了他的手,襲綠柳終於平靜了一些,公事公辦的敘著這份父子之情。
隻是看著和他親娘摟在一起的親爹,怎麽那麽鬧心呢?
沒過多久,他就知道為什麽那麽鬧心了。
襲母一共嫁了三次,最滿意的肯定是第二任丈夫。
高大帥氣,有情有錢,甜言蜜語,嘴上抹油。
而襲彥昌也正想著如何重新打入這個家,襲家兄妹油鹽不進,當然要挑最薄弱的地方入手,於是重新哄起了襲母。
襲母一開始還在鬧,但很快,就被哄得一口一個“冤家”了。
家庭聚餐上,襲綠柳看著甜甜蜜蜜互相喂飯的親爹親娘,忍不住伸出手,使勁抹了一下臉。
白憐兒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的表情,等人後,悄悄建議道:“我嫁妝裏正好有一個空宅子,沒人住,要不就給婆母和襲老爺單獨住吧。”
襲綠柳:……
“我要把我娘嫁出去?”
白憐兒微笑:“也不能這麽說,婆母和襲老爺,原本就是相好的,咱們也不能阻止。”
“既然如此,夫君你就當給婆母招贅了一個說話的上門女婿,哄她開心。”
“說實在的,她老人家吃了那麽多苦,咱們當子女的,也該孝順孝順了。”
襲綠柳:……
沉默了許久,無比鬧心地點頭讚同了她的主意,眼不見心不煩。
他娘子,不管什麽時候,想到的解決辦法都是最好的。
白憐兒在他答應了後,就一直克製著自己,讓自己不要笑出聲來。
啊,有生之年,把婆婆嫁出去了,哈哈哈!
她知道不應該笑,可她現在實在太爽了。
在這個家,她最頭疼的就是襲母和林寶柱這倆人。
林寶柱是個小混球,有他娘撐腰,無法無天,什麽都敢幹。
而不管怎麽說,孝道麵前,她麵對婆婆,天然矮一頭。
但是現在,她太爽了。
婆婆搬出去鬧騰別人,林寶柱那小崽子,也沒了靠山。
這個家,徹底是她的天下了,哈哈哈!
強抑著笑容,拽拽襲綠柳:“咱們去大哥家看看吧,我想看看樂容。”
襲綠柳頓時答應了,大哥家新添了一個丫頭,取名叫馬樂容。
找回了親爹和一堆兄弟後,讓他覺得同母異父的大哥,更親了。
他們兄弟一起在前廳說話,白憐兒就去了大嫂那。
好消息,就要大家一起分享,哈哈哈!
田芳聽到這個消息後,果然樂開了花。
不過看到白憐兒逗弄小樂容後,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可惜生的是個女兒……”
白憐兒今天特別開心,就抱起小樂容玩耍起來,笑吟吟道:“大嫂,不要這麽說,咱們家風水特殊,沒準女兒更爭氣哩。”
田芳想著宮裏的娘娘,也忍不住笑了:“也是,希望她將來能像她姑母吧。”
……
大嫂生的是女兒的事,襲紅蕊前世就已經知道了,沒有什麽好特別在意的。
但是林瑤生的這個女兒,就讓人很鬧心了,不僅她鬧心,崇文帝也鬧心。
原本他已經做好準備,孩子生下來,就抱過來,打掉所有人的主意,齊活。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個女兒。
他之前對這一胎,傾注了太多希望。
所以現在的他,對於女兒這個事實,比林瑤本人還要失望。
煩躁之下,翻閱宗室冊子,突然發現了一個神奇的問題。
他寧家的宗脈,為什麽越來越稀薄了呢?
大齊以文治國,素來寬仁,比較罕有的開國皇帝不殺功臣,也沒有特別激烈的皇位之爭,曆代後宮也很和諧。
這樣好的環境,按理說應該子子孫孫無窮盡才是,沒想到宗脈卻越來越單薄。
先不說他不能生育,其他宗室好像也不太能生,遍查宗譜,居然沒有一個適齡的兒子。
崇文帝愣住了,他寧氏何罪於天,遭此天罰?
原本他這些天找到“太後”人選,心情逐漸舒緩下來了,看到這,又煩躁起來。
和他相比,襲紅蕊反而淡定多了,沒關係,孩子到時候,自然會從地裏長出來。
在他死前,保底有男女主那個兒子。
她可不是前世的白憐兒,會把皇位拱手讓給男主,實在不行,就是拿男女主的崽頂上,她也要把男主踹下去!
不過最好是她妹妹,在此之前,給她生個好外甥。
襲綠煙見到親爹後,倍受打擊,來到宮裏,一聲不吭趴進襲紅蕊懷裏。
襲紅蕊拍了拍她的脊背,也沒說什麽話,隻是麵帶微笑道:“要不要和我去文華館參觀一下?”
襲綠煙一愣。
這些天她也知道大姐在替皇上主持天下第一樓事宜,可以頻繁地去往前朝,但她也能去嗎?
襲紅蕊拍拍她的腦袋:“怕什麽,你就在旁邊,假裝是我的宮人就是了。”
襲綠煙瞪大眼睛,頓時什麽煩惱都忘了。
糾結了半天,還是鼓足勇氣點點頭。
襲紅蕊就大笑著叫人傳旨。
經過這麽長時間,參與天下第一樓的人,已經習慣她了。
開始幾天德仁還跟著去,後來連德仁都不常去了。
底下朝臣心裏,當然頗有微詞。
但現在襲家兄弟全身居高位,還和國公府聯絡有親,又有皇上這座大山。
輕輕飄飄幾句微詞,根本無法撼動她,所以最後,隻能忍。
聽說她又要來視察後,除兵部之外的五部負責人齊至。
襲綠煙在人群中看到大哥馬澤恩後,頓時瞪大了眼睛。
在這裏看到大哥,那種感覺,和平時在家裏見大哥時,一點不一樣。
馬澤恩也看到了襲紅蕊身後的襲綠煙,眼珠子跟著瞪大了。
襲紅蕊看向他,笑道:“大哥,最近家裏怎麽樣?”
馬澤恩忙道:“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好!”
襲紅蕊便笑著點頭,又看向他身後的兩個副官:“我大哥最近沒有給兩位添麻煩吧?”
兩位副官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微臣正要感謝娘娘和馬大人的栽培!”
“兩位大人太謙虛了。”
“不不不!應該的!應該的!”
這話倒也不全是虛話,他們兩個就是之前宮宴上,遣夫人送禮的那批人。
要是他們有門路的話,當然不會孤注一擲走這條“邪路”。
現在雖然是陪“國舅”讀書,但是直接跨進工部頂層,簡直是階級飛躍。
這樣的“三合一曹”,隻是崇文帝為了捧襲家,短暫創造的,將來肯定不會一直這樣。
等時局穩下來,他們有了現在這個踏板,哪裏不能去得!
於是兩人心甘情願地幫“國舅爺”抬起轎來。
襲紅蕊便又笑著誇讚了幾句,等寒暄完,就開始幹起了正事。
當然,其實也沒有啥正事,正事都被秦行朝承包了。
大齊以文治國,修書編史,自然是最大的事,主持編書,就相當於皇上直接發了一個宰相許可證,傻缺才不好好幹。
在主持修書的過程,他可以任意選擇修書人員。
修書的資曆,對每個文官來說都很重要,以前因為出身太野,他在朝堂上毫無根基,這一次主持編書後,根基就來了。
襲紅蕊聽秦行朝一條條匯報著天下第一樓的建設進度,以及修書進度,滿意地點頭。
等他說完,襲紅蕊還是如往常一樣,客套的誇讚了各部幾句。
不過到最後,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又問起了一件事:“我想去看看新的印刷術,投用得怎麽樣了。”
秦行朝立刻應是,一群人浩浩****的齊至工坊。
和文華館都是一群斯文的讀書人,就算是熱火朝天,也並不糟亂不同,工坊這邊全是雄壯的呼和。
看到眾人到來,工頭忙叫大家行禮,襲紅蕊卻止住了,揚聲道:“不必了,大事為重,我們隻順便看看,不用理會。”
得到秦行朝的授意,工頭頓時戰戰兢兢地退下,襲紅蕊帶著大家一起參觀起來。
等到了製版工人麵前,襲紅蕊看著一個老雕版工,笑問:“老人家應該是做這行的老人了吧,依你看,新印刷術比舊印刷術的效率,勝卻幾何?”
老人歎了一口氣:“勝卻百倍。”
襲紅蕊哈哈大笑,隨後問道:“那為何歎氣。”
老工人看了她一眼,無奈道:“歎的是我等以後都沒飯吃了。”
玉璋書局那神級操作,很快就讓所有書局震驚了,書價直跌幾倍,每天剛上架就被搶空,其它書局瞬間門可羅雀。
一開始,其他人還指望著,玉璋書局是在打腫臉充胖子。
然而沒過多久,官府就開始征召工匠,入館修書。
等接觸到那套新技術後,一些老雕版工,差點沒哭出來。
原本他們要一塊塊刻木雕版,木雕版沾水墨,時間久了就會泡發,需要一直重新刻,所以隻要書局的生意在,他們就一直不會被淘汰。
而現在,他們卻隻用刻模具,燒化的鉛水一澆,冷卻後瞬間成版,鉛版耐用不說,熔了還可以鑄新版。
可以想象,等新印刷術被廣泛推廣後,他們的飯碗就全被砸了。
襲紅蕊笑著安慰道:“老人家不用擔心,皇上曾經評價過這項技術,說是‘工而不巧’,老人家一筆一筆親刻的功夫,當然要比這一排排的金屬塊子有靈性,不管怎樣,都不會被忘到腦後的。”
其他同列的工人和那老頭頓時眼前一亮,齊聲感謝皇上和娘娘的體恤。
襲紅蕊微笑致意,又道:“但是天下還有那麽多學子讀不起書,為了他們,此等巧計,也自當推廣,不是嗎?”
就算不是,這些工人也沒膽子在娘娘麵前說,於是紛紛稱是。
襲紅蕊大笑,告別他們,將各部的人帶到議事廳,開始了今天的正題:“其實本宮今天來,監督天下第一樓隻是其一,還有另一件事,要幾位大人協力去辦。”
眾人聞聽此言,頓時齊齊應諾。
襲紅蕊也就不客氣了,直接開口:“剛剛眾位大人已經見到了,如那般印刷術,雖是奇巧之術,但對黎民百姓,卻助益頗大,不能不重視。”
“所以本宮和陛下商量後,準備再設一個新衙門,名曰:技農工商衙,專管此類奇技。”
眾人麵麵相覷,秦行朝直接拱手:“請娘娘細說,此衙司屬何事?”
襲紅蕊看著光幹事,不多話的秦行朝,很滿意。
簡單來說,新衙門要管的就是——
知識產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