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前院偷人
一瞬間, 白憐兒成了宴席上最耀眼的存在。
瑞王妃一直淡定的臉,終於變了。
看向上首窩在襲紅蕊懷裏,再不提賜婚這件事的白憐兒, 她意識到, 有超出掌控的事發生了。
她那個庶妹, 一個庶妾而已,能嫁進國公府, 並在國公府站穩腳, 說白了, 靠的全是她王妃這門親戚。
有這麽一層關係, 白憐兒和她娘, 就絕不敢反抗她。
所以隻要她出麵,她兒子不用做什麽, 白憐兒就會巴巴地湊上來。
原本對於白憐兒, 瑞王妃和她兒子有更好的安排。
但沒想到出了意外。
不過出了意外後,瑞王妃也並沒有很擔心。
白憐兒還是控製在她手裏的,隻要稍稍給點甜頭, 她就會自己迎上來。
裴三婚禮上那場鬧劇, 是一切突變的開始。
但也給了瑞王妃和寧瀾一個新的轉機。
林綰口出狂言的那句“平妻”, 給她埋了一個驚天大雷。
當時白憐兒就在場, 如果她拿這個由頭來逼婚,林家女就沒有絲毫辦法。
畢竟你給你的陪嫁丫頭納妾這麽痛快,輪到自己,為什麽就不行了呢?
一般人不會被這種說辭要挾,但林家女會。
因為林家女是個很注重麵子, 自尊心高於一切的人。
隻要給她捧到台上,不給她台階, 那麽哪怕是一蹦就能蹦下來的高度,她也下不來。
普通人可能會很奇怪,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人。
其實沒什麽奇怪的,當一個人書讀的太多,禮義廉恥知道的太多,那麽不用別人,她自己就會用各種繩子,把自己捆起來。
所謂“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正是如此。
林家女忍著被打落的牙齒,拱手讓夫君納妾後,也隻會怨天尤人。
為什麽她隻是一句無心之言,卻要剛剛巧,被心懷叵測的白憐兒聽到,並拿來成為對付她的武器。
她絕不會去想,為什麽那麽巧,白憐兒和凝夢,當時同時出現在了那個婚禮上。
所以到時候,隻要瑞王妃出麵做一個惡人就好了。
這天下的“惡婆婆”從來不少,一個媳婦,敢怨恨婆婆嗎?
而白憐兒費盡心機,主動爭來這個小妾,就算覺得不平,也隻能把矛頭對準林家女,畢竟婆婆加姨母,是她最大的靠山,她絕不能失去。
至於林綰脫口而出的那個“平妻”,就是瑞王妃和她兒子,都沒預料到的神來之筆。
給了“平妻”這個甜頭,白憐兒會更加瘋狂積極地嫁進來。
她兒子籠絡住林家女,她籠絡住白憐兒。
這兩個女人,便全都老老實實了,互相爭鬥,傷不到他們分毫。
隻是如此一來,倒不必瑞王妃親自出麵當那個“惡人”。
有一個新的、現成的“惡人”出現了。
那場婚禮上,被林綰指定為“平妻”的人,搖身一變,成了宸妃娘娘。
白憐兒不是一個蠢人,一定不會放棄這個“幫手”。
一個奴婢,翻身做主人後,麵對過往的主人,曾經積累的怨氣,也會瞬間爆發。
這兩個女人一拍即合,他們就可以甩脫的幹幹淨淨。
白憐兒求的,宸妃允的,和他們有什麽關係?
萬萬沒想到,又出了紕漏,而且這個紕漏,居然還是那個奴婢!
瑞王妃怎麽也想不通,襲紅蕊怎麽會生出要和白憐兒結親的念頭!
她居然一點不想報複昔日的主人嗎?
一旁的林綰也看懵了。
突然間,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突然間,這個危機又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笑嘻嘻的跟她說,別緊張,和你一點沒關係~
林綰茫然的停在原地,感受到的居然不是逃出生天的喜悅,而是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抬頭看去,身為本次宴會主角的襲紅蕊,被一群人簇擁在中央。
連帶著她身邊的白憐兒,也多了一層昔日少見的光輝。
見眾人吃的差不多了,襲紅蕊就準許大家隨意走動,互相敬個酒,拉拉家常。
聞聽此言,眾人頓時都動起來。
蕭貴妃一派的人,幾乎立刻簇擁到蕭貴妃身邊,趁著敬酒的功夫,向她旁敲側擊發生了什麽。
蕭貴妃捏著酒杯,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隻能無懈可擊地端著酒杯,和襲紅蕊偶爾來幾句姐妹情深,襲紅蕊也笑吟吟地謝她相助。
眾人都懵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蕭貴妃和淑妃明爭暗鬥了那麽多年,輪到宸妃,突然成好姐妹了?
但上頭沒表態,底下的人也不好帶頭衝鋒,於是在敬蕭貴妃的同時,也無可挑剔地敬宸妃一杯。
蕭貴妃見狀,心裏更嘔了,恨不得穿回過去,給不知在想什麽的自己一巴掌。
但事已至此,後悔也沒啥用了,至少她這個貴妃還在席上,淑妃已經不在了。
朝中有左右二相,宮中便有左右二妃。
左相的人站蕭貴妃,右相的人站林淑妃。
原本左相年邁,失權隻是遲早的事,林相那邊都想提前放鞭炮慶祝了。
卻不妨飛來一棒槌,給林相那邊敲懵了。
左相那邊,見左相一隻腳踏進棺材板,相權眼看要交接,整個人急的嘴上長火泡。
右相那邊本來可以笑的,結果被崇文帝一記雷神之錘,捶的哭都哭不出來了。
光王世子美美證明生育能力,押儲的正要上場,崇文帝哐倉抬出一個新娘娘,讓他們全都滾。
明明是一場歡樂的宴飲,卻讓身處其中的每個人都笑不出來。
隻不過在襲紅蕊展示出雷霆之姿後,不管是哪個陣營的人,都要來她的山頭小拜一下。
畢竟皇上抬出的這個新娘娘,一看就不是一個善茬。
各為其主的人還在小心謹慎,處於幾大派係傾軋的夾縫人,眼睛卻亮了起來。
誰不想乘風化雨,誰不想扶搖直上。
幾大巨頭已經壟斷了所有上升之路,現在這個銅牆鐵壁,終於出現了縫隙!
一艘無與倫比的嶄新巨輪,狠狠地撞在了舊日的港口,這艘巨輪還是空的,所以正是他們上船的好時機!
做好上船決定的人,幾乎沒有猶豫,立刻來到新娘娘麵前獻殷勤。
“娘娘為侍奉陛下,日夜憂勞,實在勞苦功高,臣婦特備薄禮,以慰娘娘辛勞。”
襲紅蕊看著遞上來的禮品單子,驚訝地捂住嘴:“這怎麽好意思。”
不過嘴上說著“不好意思”,轉頭卻對言鈺道:“夫人待我真好,把夫人的心意記下來。”
獻禮的夫人頓時笑逐顏開,連連稱謝,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襲紅蕊被一群獻媚的簇擁也就罷了,白憐兒也被圍上了。
今日過後,她才女之名,將無法阻擋。
新娘娘也要低頭捧的國公府“明珠”,代表的意義無與倫比,家裏有適婚公子的貴婦,都上來握住她的手噓寒問暖。
如果能娶到這個“娘娘也娶不到”的人,那肯定是極為長臉的。
而且看新娘娘的態度,隻是有意,沒有非娶不可的意思。
所以到時,不僅能得到國公府的助力,運作好的話,憑白憐兒的關係,還能和新娘娘結盟,結個“三家之好”。
不少人都動了心思,白憐兒看著紛至遝來的善意,努力保持著心思不動搖,得體的回應著。
她愛的是瀾哥哥,瀾哥哥,隻是瀾哥哥!
眾人見她談吐得體,寵辱不驚的樣子,卻更喜歡了。
一時間,越來越多的貴夫人,牽著她的手,和她說起了話。
和幾個焦點中心的人相比,其她人那就冷清多了。
白沁君看著被圍繞在眾人中心的庶妹,整個人快氣死了!
什麽!什麽!什麽女中豪傑!
就白憐兒那天天哭哭啼啼,矯揉造作的樣子,也配稱為女中豪傑嗎!
這些人眼睛都瞎了是不是!
國公夫人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安靜,別在宴席上失態,傳出嫉妒妹妹的名聲。
可看著都圍在白憐兒身邊的那些人,怎麽能不生氣。
那些都是她給她小幺兒預備好的姻緣,就算別人想挑,也隻能挑她女兒剩下的,哪輪得到那個賤女人生的女兒先挑!
果然,母女倆一樣的狐狸精,從來都愛鑽研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以往不至於冷落的國公府,因為白憐兒的分流,被冷落了。
瑞王府在諸王府中,原本就不溫不火,就算要討好,也是討好光王府的人多,所以自然而然被冷落了。
林綰抬頭,發現別人都站在燈火輝煌下,隻有她站在陰影裏。
這種感覺,為什麽這麽讓人失落……
……
酒宴越辦越酣,眾人話也說完了,歌舞也看膩了,不禁有些疲憊。
襲紅蕊邀眾命婦於園中夜賞梅花,許她們走時折一枝留念。
年輕的貴女們頓時開懷,踩著新雪進入園中,爭搶著最好看的梅枝,獻給家裏的長輩。
廊下被爐火悶了許久的老夫人們,也舒了一口氣,笑吟吟地接過晚輩的花枝。
襲紅蕊精力無限地應付著每個來打招呼的人,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襲綠煙呢?
今天這個場合,襲綠煙當然也要參加了。
大梁城最頂尖的家族,如今都聚集在這個宴會上,襲綠煙將來要找婆家,肯定要在這裏邊挑。
這個世道,男人還有立身之本,女人卻隻有嫁人這一條出路,所以襲綠煙的婚事,當然要比襲綠柳更慎重。
其實襲紅蕊心裏有一個完美的人選,但她不敢說,因為那個人是——秦行朝。
如今左相這個年紀,是必然要放權的了,所有人都盯著這個位子,但無論是她,還是皇上,心裏想的人選,都是秦行朝。
宰相,群臣之首,皇帝之副,掌握大半個朝堂,門生遍地,就算是皇帝更替,都沒有辦法瞬間扳倒。
這是真正中流砥柱般的靠山,如果她當太後鬥失敗了,那麽襲綠煙跟著秦行朝,最差不過是被貶謫。
如果幸運的話,將來甚至有機會複起,幾貶幾召的宰相,那可多了。
但是——
秦行朝怎麽還克妻呢?
他年齡大一點,娶過三門老婆,襲紅蕊都捏著鼻子,能忍就忍了。
畢竟他這個人,是真可靠啊。
在所有男人把吸女人血,視為理所應當的大環境下,他稱得上男子漢大丈夫,寧願自己去考武舉謀出路,也不拖累家人。
對母親妹妹很好,對老婆應該也挺好的吧。
畢竟一般男人,是不會承認自己“克妻”的,他們隻會認為是那個女人福薄。
隻有秦行朝,說不娶,就真不娶了,就算後來當了大官,也沒再娶,還挺有公德心的。
他越有良心,襲紅蕊越感到心痛,因為他克妻啊!
這件事說起來,真就有點太邪乎了。
他的第一任妻子剛抬進去,堂還沒拜完呢,還在那笑呢,一口氣沒喘上來,瞬間就嘎了,喜事變喪事。
第二任妻子,好不容易順順利利地拜完堂,新婚第二天美滋滋出門,結果腳下一滑,後腦勺嗑門檻上,當場磕死了。
好不容易第三任妻子,戰戰兢兢的,渡過了每一個生死關,終於熬到有孩子了,剛要樂,生孩子的時候就難產了,一屍兩命。
雖然……好像……也不能全賴他吧……
但怎麽聽著,那麽讓人心裏打突突呢?
襲紅蕊很想安慰自己,什麽克妻!全是假的!不能信的!
但是……她妹妹……最好還是不要嫁了吧……
這麽一想,老天爺是不是故意針對女人,好不容易有個百年難得一遇的,適合結婚的,可以托付終生的男人,還讓他克妻。
真就不給一點活路了。
襲紅蕊一想到這個,就有點煩躁。
算了,如今她已經今非昔比,宴席上那麽多頂尖家族的優秀男子,可著勁供她挑選,難道還挑不出第二個不克妻的秦行朝嗎?
挑男人,是一件曠日持久的工作,不必急在一時。
就是不知道,好不容易帶襲綠煙出來,讓她在世婦麵前混個臉熟,她幹嘛去了?
……
作為新娘娘的妹妹,襲綠煙自然受到了熱切的追捧。
襲綠煙在其中,微笑,對著每個來的人致意。
來來往往的臉,一個記不住,來來往往的話,也聽個亂七八糟。
等到出去賞梅時,襲綠煙忙不迭地衝過去,長舒一口,她真是應付不了這種場麵……
身邊的臘梅見她這個樣子,微笑道:“姑娘,要不咱們離遠點透透氣?”
襲綠煙回頭:“可是……”
臘梅頓時笑道:“她們且要玩一陣子呢,等散了,我們就回來。”
襲綠煙一聽,眼前一亮,頓時點點頭。
流光園隔壁,就是瓊林苑,也在彌漫著宴飲的歡樂。
襲綠煙踩過梅林的雪,在一個角落蹲下,看著地上潔白的雪,一時起了心思,掰起一根樹枝,比著手指,截成長短不一的三段,在地上筆畫起來。
“大姐五天一回……二姐四天一回……三姐三天一回……”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男子輕笑,襲綠煙一驚,猛然回頭,站起身,差點跌在地上。
那人頓時有些焦急:“哎,是我嚇到你了嗎?”
聲音有些好聽,襲綠煙想。
回頭時,眼睛微微瞪大。
那是一個男人,和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
她第一次知道,男人也可以這麽幹淨。
回過神來,襲綠煙趕忙將自己藏在梅樹後,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你是誰?”
不過在問出這句話後,襲綠煙就知道他是誰了。
因為他坐在輪椅上。
這麽好看,又坐輪椅的人,肯定是瑞王世子,她姐姐以前的姑爺。
果然,那人也如預想般開口:“我是瑞王世子寧瀾,你一個人在角落裏,念叨什麽呢?”
襲綠煙有點不知怎麽回好,就順著他的話,小聲道:“我在想一個問題……”
寧瀾饒有興致地問:“什麽問題?”
襲綠煙小心翼翼地開口:“就是有一個家,大姐五天回娘家一次,二姐四天回娘家一次,三姐三天回娘家一次,她們在第幾天能遇到。”
寧瀾低頭沉思一下:“六十天是嗎?”
襲綠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
寧瀾嗬嗬一笑:“因為這是算經上的問題,我看過答案。”
襲綠煙頓時找到了知音:“我也是!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是六十天呢?”
寧瀾偏頭看向她,有些好奇地問:“你為什麽想知道這個答案呢?”
襲綠煙低下頭,小聲道:“也沒什麽,就是覺得挺有意思的……”
寧瀾嗬嗬一笑:“你真是一個很特別的姑娘。”
襲綠煙:……
抬頭偷偷看寧瀾的臉,耳朵悄悄紅了:他也是個很特別的男人。
寧瀾說完這些話,就準備走了:“宴席上人太吵了,本想來這躲躲清淨,沒想到恰好遇到姑娘,真是打擾了。”
襲綠煙靦腆地低下頭去,小聲道:“我也是……”
臨走時,寧瀾回頭,微笑著問:“能冒昧請問,姑娘的芳名嗎?”
襲綠煙當了這麽多天的縣主,也大概知道,名字很重要,不能隨便告訴別人。
但看著寧瀾笑意盈盈的臉,本來就不擅長拒絕的她,頓時更不擅長拒絕了,小聲道:“我叫襲綠煙……”
聽到這,寧瀾猛然停住動作,回頭看向她:“你是宸妃娘娘的妹妹?”
襲綠煙聞言輕輕點頭,有些好奇,她怎麽知道的。
不過很快意識到了,她曾經是姐姐的姑爺,知道她很正常。
寧瀾轉頭仔細看了她一會,突然露出一個微笑:“難怪你這麽特別,原來是宸妃娘娘的妹妹,你的姐姐也是個很特別的人,你們很像。”
襲綠煙歪頭:很像?
是說她像姐姐嗎?
聽到這,襲綠煙頓時開心起來,難道在外人看來,她很像姐姐嗎?
其實她覺得自己完全比不上姐姐,但聽人這麽說,還是很開心啦。
於是對著寧瀾微笑起來。
襲紅蕊循著一串非常不走尋常路的腳印,找到襲綠煙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情形。
“哢吧”一聲,手裏的梅枝一斷兩半——
這隻不知死活的公蜘蛛,居然狩獵到她的地盤上了!
襲紅蕊有一瞬間,幾乎失去了理智,立刻想衝上去。
然而當她抬腳的瞬間,一種奇妙的感覺,瞬間擊穿了她的腦海——
她呆呆的愣在原地。
燈火下,梅樹間,那對“璧人”,花前月下的場景,越來越清晰。
以至於她想起了一個問題,那就是——
“百分百必生兒子”這個超級金手指,到底是女主的,還是男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