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哥哥怎麽還不來
一場驟來的變故, 把在場的三個人都幹懵了。
茫然地看向襲紅蕊:嗯?
襲紅蕊微笑。
雖然她完全不介意,惡心女主一下。
那麽喜歡讓別人當平妻,自己就被平個夠吧。
但那可是國公府哎。
為了和女主置個氣, 把國公府的助力, 白白讓給男主, 她瘋了?
和人學吃飯,和狗學吃屎。
她雖然沒有絕頂聰明的腦子, 但和好人學還不會嗎?
男主前世能成為皇帝, 成為笑到最後的人生贏家, 肯定不是全憑運氣。
他的智商和眼光, 肯定是不容置疑的。
他選擇的每一條路, 肯定都是有意義的。
那麽他在原本的籌謀落空後,還不放棄白憐兒這顆棋子。
就代表白憐兒, 非常有價值。
某種程度來說, 她和男主的處境,也有相同的地方。
男主身為不受器重的宗室子,需要強力的助力, 又不能引起皇帝的忌憚, 她也一樣。
國公府就是男主篩選下來, 最優選擇, 而現在,她完全可以把成果直接搶過來。
聯姻,永遠是結盟的最快捷方式。
她雖是個女人,娶不了白憐兒,但她弟可以啊!
前世白憐兒嫁給老皇帝後, 雖然還想著她表哥。
但那不是因為她嫁的,是個老頭子嘛。
白憐兒二八年華, 有才有貌,雖然是個庶女,也是國公府小姐。
身份低,也隻是相較於身邊的嫡姐妹而言,正兒八經論起來,她可不低,怎麽著,都輪不到嫁一個死老頭。
她家老頭,要是年輕個幾歲,吹拉彈唱,書寫繪畫,啥啥都會,還會生孩子。
那白憐兒肯定半隻眼睛都想不起她表哥來,蕭貴妃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但當時的白憐兒,滿心滿眼,都想著算計他英俊瀟灑,“溫柔善良”,青梅竹馬的表哥。
一下子進了一個老頭子懷裏,整個人都傻眼了吧。
要是她處在白憐兒的位置,不提前看劇透的話,也得稀裏糊塗,被男主忽悠得團團轉。
但她弟可不一樣。
她弟過了年十五,和白憐兒比差一歲,算是同齡人。
長相上隨了她娘,男女相宜的長相,非常拿得出去手。
雖然和男主那種驚世駭俗,人神共憤的長相相比,稍微落了點下風,身高氣質上,也差了那麽一丟丟。
但她弟那不是還沒長開呢嗎。
老話說了,男孩子二十三,還能竄一竄,他弟才十五,以前是沒飯吃,從現在起好好吃飯,且竄著呢!
就算是不竄,她弟腿腳好好的,站起來肯定也比一個瘸子高啊。
預知未來的她,知道男主是裝的,白憐兒可不知道。
這個愛情,真的有那麽偉大,就能糊瞎人的雙眼,以至於看男主哪哪都好?
講道理,男主到底為白憐兒做了什麽,讓她那麽死心塌地。
襲紅蕊就是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書裏說她攀上男主,是因為愛慕男主,但她心裏怎麽想的,她自己知道。
書裏又說凝夢和裴三互相喜歡,但凝夢怎麽想的,她自己也知道。
那麽白憐兒呢?
書裏書外,好像總有兩套邏輯。
除了嘴上說著不愛,心裏超愛的女主,其她惡毒女配,愛的好像都沒有那麽純粹。
那麽她是不是可以假定,白憐兒是可籠絡單位?
她覺得,如果白憐兒嫁過來,她弟在自身條件方麵,籠絡住白憐兒的心,完全沒問題。
白憐兒籠絡住她弟的心,那就更沒問題了。
開什麽玩笑,書中最強惡毒女配,僅次於女主的巔峰配置。
降維打擊一個襲綠柳,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這麽一想,真是美死他小柳子了。
他姐擱那嫁老頭呢,倒給他娶了一個美嬌娘,嗬。
如此一來,倆小夫妻之間,其實完全沒有問題。
問題出在,如何讓白憐兒,心甘情願地嫁過去。
於是在說完那句驚世駭俗的話後,襲紅蕊立刻歎了一口氣——
“哎,隻是國公府的門楣,我襲家如何高攀得起。”
“國公府祖上陪著太祖打天下的時候,我襲家還不知在哪個泥溝裏呢。”
“白七小姐是金尊玉貴,才貌雙絕的公府小姐,我弟弟卻隻是一個與人牽馬墜鐙的下人。”
“一個是天上的雲彩,一個是地裏的泥巴,二者如何能相提並論。”
“我就是想提,也沒那個臉啊,哈哈哈。”
聽她這麽說,一旁的琳琅頓時不幹了:“娘娘,話可不是這麽說的。”
“今時不同往日,國公府雖然是萬人敬仰的累世榮耀,咱們的二老爺,也不是昔日的奴仆了呀。”
“他被陛下親封為壽昌伯,又任命為左督鹽提監,前途可光明著呢!”
“雖然還是比不上國公府的榮光,但二老爺年紀也還小,正是青年才俊,焉知以後不能闖出一番大名堂來呢?”
襲紅蕊立刻止住了她:“哎,你知道些什麽。”
“我弟弟配不上的,又哪裏隻是門楣啊。”
說罷,拿起白憐兒寫的那厚厚一遝紙張,滿是讚歎和惋惜道——
“白姑娘的尊貴,豈獨國公府的榮耀?”
“文章學問,原是丈夫們才能鑽研透的,白姑娘卻以女子之身,成此奇文,如何不算得個女中豪傑?”
“她這一身驚世之才,都可以躋身男兒列了,便是沒有公府小姐的名頭,如何不能立身。”
“將來就是搏的個一品夫人,也是她自當分的,我弟弟算是個什麽東西。”
“再休要提了,否則我們一家,連帶著祖宗,可都要跟著臊死了!”
眾人:……
你踩自己可是夠狠的啊……
但怎麽說呢,雖然大家心裏都偷偷看不起她的出身,可她自己都這麽踩自己了,別人反而沒話說了。
總不能順杆兒爬,來句啊對對對,你自己知道就好!
真不怕這個最得寵的寵妃,回去吹一下枕頭風,死一戶口本是不是。
於是紛紛勸解起來,哪有,哪有,貴府的公子,非常不錯!
眾人七嘴八舌的跟風吹捧起來,宴席上嘈嘈一片。
襲紅蕊卻力排眾議,止住了眾人的話頭,微笑道:“請諸位不要再說了。”
“白七小姐今天的驚世一文,實在是讓本宮大開眼界。”
“皇上在隔壁,宴請天下才子,妾身便在此小效仿之,宴請第一才女。”
“將皇上賜我的那柄羊脂白玉如意拿來——”
如意聽到立刻領諾,轉身取出如意,捧將出來。
細膩的絲綢上,托著一柄潔白的玉如意,在搖曳的燭火中,散發著細膩溫潤的光。
襲紅蕊捧過如意,將她交到白憐兒手裏,微笑道:“此玉高潔,正襯姑娘,還請姑娘,不要嫌棄。”
白憐兒宛如提線木偶一樣接過,抬頭看向襲紅蕊。
她絕不相信,襲紅蕊是因為那一首駢賦,一眼愛上了她,要死要活就要她當媳婦。
她又沒失憶,在世子府裏,襲紅蕊對她怎麽樣,她還能忘了嗎?
當她第一次進世子府時,那個紅衣小丫頭,就一眼看穿了她的目的。
彼時她勾了一下發間的銅錢,上下掃了她一眼,冷笑了一下。
什麽高潔不高潔。
她高不高潔的,隻能糊弄一下男人,怎麽能糊弄住同為女人的同類?
兩個對彼此心知肚明的女人,何必打這種啞謎,所以她知道,襲紅蕊在“抬轎”。
第一抬,抬國公府。
自認自己出身低,配不上國公府的門楣,既給了國公府臉,又讓國公府下不來轎。
她抬轎是她的事,國公府要順著踩她的臉,那可就成仇了。
第二抬,抬她。
許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頭,稱讚國公爺教女有方,甚至給她不接受這段婚姻的權利。
就算她拒絕,也是她弟弟配不上,無損於她的名聲,因為新娘娘的出身,在上層貴胄圈裏,根本沒有名聲可言。
本來就沒有人會站她,在她前麵全方位雙抬後,別人也隻會覺得,開國功臣之後,京城第一才女,公府貴女,看不上出身低賤的新娘娘,是很理所應當的事。
這不是她的缺點,是她不諂媚俗流的“高潔”。
這份“高潔”,將和“第一才女之名”,一起成為她最好的嫁妝。
隻要她現在立刻開口:“娘娘,多謝您的美意,然而憐兒已經心有所屬,請您為憐兒賜婚吧!”
一切便又回到了正軌。
襲紅蕊把她抬上去後,也把自己抬上去了,她今天必須答應這個要求。
到時候,是什麽情形呢?
她擁有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頭,那麽她嫡不嫡,庶不庶的,就完全無所謂了。
她是在為家族爭光,就是看不上她的嫡母,也不得不為她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她有姨母的支持和寵愛,還有宸妃娘娘的賜婚。
到時候她還可以對瀾哥哥說:就算是娘娘想要娶我,我心裏還是隻想嫁你,哪怕不是平妻,是妾也好。
聽她這麽說,瀾哥哥一定會很心疼,很感動,對她很好吧!
可是她為什麽不僅沒說,還接過了宸妃手裏的如意呢?
握著手中觸手生溫的美玉,看著其上無瑕的蓮花紋,白憐兒彷徨了。
原來被抬起來的感覺,居然有那麽好啊……
她纖細的手指,緊緊攥住這塊無瑕美玉,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也不是隻有一條路可以走。
以前她一心鑽營著往上爬,是因為她身後的根基,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麽牢固。
她總覺得自己需要一些什麽,雖然她也說不清那是什麽,但她沒辦法停下來,隻能讓自己不斷往上爬。
可如今新來的娘娘,踩著自己的臉,給她抬起了轎。
把她捧到一個高台上,讓她看清了腳下的路。
她突然也可以像她的嫡姐一樣,慢悠悠的挑挑揀揀。
因為她現在,也有娘家了。
一個冠譽滿京城的“第一才女”,一個連風頭正勁的新娘娘,都要俯首自認從門第到人品,雙重配不上的女兒,對國公府來說,其價值,遠勝於一個嫡女。
新娘娘把她和國公府一起捧上高台。
那麽就連她的父親,都會看見她的價值,不會再那麽草率的,把她的婚事交給嫡母處理,
隻要有她父親國公爺在背後支持,身為國公府臉麵的她,擁有和嫡姐一樣的資本,她可以嫁給想嫁的任何人!
那她……還要嫁給瀾哥哥嗎……
白憐兒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什麽時候,嫁給瀾哥哥,居然成了一種利益的考量了。
之前之所以跟母親那麽說,隻是騙騙母親罷了。
實際上,她想嫁給瀾哥哥,隻是因為她喜歡他啊!
白憐兒的手指一下子攥緊了。
以前不管怎麽暗地裏算計,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錯的,因為她隻是想要一份愛啊!
一個女人想要一個人愛她,這是什麽錯嗎!
原來她們說的都對,她真的是一個壞女人,她對瀾哥哥的愛,一點不純粹。
她做的一切,隻是為了自己……
一瞬間,白憐兒覺得自己的脊骨都被擊垮了。
她不得不麵對一個現實,那就是她真的是一個麵目可憎,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壞女人。
她之前對嫡姐的算計,對林家女的算計,包括對表哥的算計,原來從來不是因為愛,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白憐兒從自我欺騙中回神後,瞬間被巨大的羞恥感擊潰了,原來她竟然是這樣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
就在她幾乎要撐不住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穩穩地托住了她的手。
襲紅蕊笑吟吟地看向她:“我與白姑娘真是相見恨晚,如意,賜座,讓白姑娘坐到我身邊來。”
白憐兒這才回神。
她突然意識到,在這個宴席上,她已經沒地回了。
如果她繼續回到姨母身邊,那就相當於默認了她的選擇。
而如果她要接受一個新的選擇,就代表著她要回到國公府的陣營中,撿起公府小姐這個身份。
可她轉頭看向國公府的陣營,隻看見嫡母喜怒不形於色,深不可測的臉,以及嫡姐幾乎要從眼睛中流淌出來的惡意。
那裏,沒有她的位置……
白憐兒立在原地怔愣,轉頭看向襲紅蕊。
在那一瞬間,她突然發現,襲紅蕊給她架起來的那個位置,居然是她眼下最好的歸處。
於是她近乎本能地開口——
“臣女謝娘娘……”
“哈哈哈。”襲紅蕊大笑。
親昵地將她拉到自己身邊,說著噓寒問暖的話。
白憐兒第一次沒讓自己去看姨母,因為她在想,瀾哥哥,為什麽不能多為她走一步呢?
明明他們相愛,明明他們青梅竹馬,明明他們說好了,長大了,他就會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她。
可到頭來,為什麽又說話不算數了呢?
姨父的命令就真有那麽重要嗎?
他妻子的心,就真有那麽重要嗎?
她拋棄臉麵,拋棄自尊,拋棄良知,拋棄名節,拋棄一切,甚至願意與他為妾。
一步一步,走了那麽多步,將手腳磨得鮮血淋漓,將麵目折騰得令人厭憎。
她已經不知道走了多少步了,為什麽瀾哥哥,還是不肯為她走一步呢!
為什麽在他的心裏,所有人都那麽重要,所有人都值得他考慮,隻有她,永遠不會被考慮呢!
不知不覺間,白憐兒甚至忍不住落下淚來。
襲紅蕊看見,立刻摘下護甲,將她攏在懷裏,關切地給她擦著眼淚:“這是怎麽了,想起什麽難過的事了嗎?”
白憐兒看向襲紅蕊被精致妝容,遮掩得幾乎看不清表情的臉,心底一片冰冷。
不要試圖欺騙她!
她們兩個是一模一樣的人,什麽把戲,能瞞得過自己!
然而當她看清襲紅蕊眼中,如初見那般,無比清晰的挑釁笑意。
卻順從地靠進她懷裏:“沒有,隻是想到能被娘娘器重,高興得忘乎所以。”
真奇怪啊,為什麽那麽溫暖的愛意,讓她痛徹心扉。
一條毒蛇、蠍子、蜘蛛的懷抱,卻讓她感受到了慰藉。
所以瀾哥哥,請原諒憐兒自私這一次。
求求你了,如果你真的愛我,也請為了我走一步吧!
隻要一步就好了,隻要一步就夠了。
隻要有那一步,不管是風頭正勁的娘娘也好,國公府也好,她都可以背棄!
所以瀾哥哥,求求你了!
把我搶過去吧!
……
襲紅蕊挑眉。
如果她踩下自己的臉皮,來捧白憐兒。
白憐兒還是一股腦的,想當那個見鬼的平妻,啪啪打她大嘴巴子,那她也沒辦法。
這說明,白憐兒是一個銅豌豆式戀愛腦,撿落來也沒屁用。
既然如此,賜唄。
還是原來的套路,賜給女主當平妻,惡心死她,她也沒有什麽損失。
國公府無可避免地踩了她臉一下,要是不想和她撕破臉,肯定要在別的地方對她示好,有了這份“愧疚”,她照樣能在國公府那獲得助力。
至於白憐兒,高高興興地去做她的平妻,有著她的臉麵當嫁妝,她嫁得更風光。
不管她和男主誰贏,她都不會再重蹈前世的悲劇,成了男主的妻子,她已經沒有了必死的必要。
男主那麽能裝,肯定能把她忽悠一輩子。
隻是很多年後,她會發現,她的孩子,不是早夭,就是殘疾,要不就是智障。
在她心力交瘁,仰望上天時,會疑惑,為什麽老天爺要這麽對她!
而預知一切的襲紅蕊知道,老天爺就是在耍她啊。
在她很久之前,就給她埋了一個暗雷,那就是——近親不能結婚。
女主曾經在書裏說過,後世發現,近親是不能結婚的,不然生不下來正常的孩子。
白憐兒一定想著,生一個兒子,徹底改命吧。
但老天爺早就給她判了死刑,兒子是女主的特權,她和男主還是近親結婚。
不要說兒子,連個健康的女兒都生不出來。
如果白憐兒剛剛真的不管不顧,踩著她的臉,也要讓她賜婚,那什麽也別說了。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如果她坐下來——
哈哈,那她就贏定了!
畢竟男主那麽摳,怎麽舍得為她踏出一步呢?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