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玉簪奇緣
話正說著, 王府的馬車也來了,瑞王妃被人簇擁著,從馬車上下來。
國公府雖然尊極貴極, 但王府畢竟是皇室, 天子血親, 就連國公夫人,也得給瑞王妃麵子, 帶著家人一起行禮。
老瑞王妃從馬車上下來, 握著國公夫人的手還禮。
笑道:“妾身要進宮時, 想著憐兒這孩子許久沒見了, 就順路來看看, 想帶著她一同去,不知是否打擾了?”
國公夫人雖然很討厭白憐兒那個娘, 但瑞王妃畢竟是王妃, 還是不能惹的。
於是心平氣和地笑道:“哪裏的話,那孩子能得您疼惜,也是她的福分。”
瑞王妃溫雅一笑, 對著白憐兒伸出手。
白憐兒正被嫡姐挫了心氣, 見狀, 頓時像握住救命稻草一樣撲過去:“姨母!”
瑞王妃將她摟過去, 憐惜地拍了拍她的腦袋,笑著看向國公府一行:“趕巧碰上,不如一起結個伴?”
白沁君快要被氣死了,但瑞王妃在這,也隻能作罷。
目光一瞥, 看到一個人後,眼前突然一亮。
幾步上前, 拉住瑞王妃身後的一個紅衣女子,滿麵含笑道:“這就是瑞王世子妃吧,果然是牡丹花一樣雍容大氣的人,不愧主母風度,路麵的花花草草,想比可比不上啊。”
林綰抬頭,看向容色冶豔,笑容爽朗的白沁君。
從她的穿戴和氣度上看,想必就是白憐兒口中,時時欺負她的嫡姐了。
如今見到真人,才知道這位嫡小姐,居然是這麽開朗爽利的人。
不過也不奇怪,這世間,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白憐兒總是一副柔柔弱弱,仿佛受了欺負的樣子,別人自然先入為主的覺得,是這位嫡姐在欺負人。
就像在相府,林瑤對原主做的那樣,隻要哭一哭,林爹就會瞬間拉偏架。
這天下的庶女,好像都喜歡把自己擺在一個小可憐的位置,讓全世界都知道她們被欺負了。
可庶女被瞧不起,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就是現在社會,誰又能瞧得起小三的孩子。
享受了出身原罪帶來的好處,又不想受一點苛責,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同病相憐的林綰,對這個公府嫡小姐非常有好感,也大大方方地握住她的手。
笑道:“白小姐謬讚了,我不過蒲柳之姿,如何比白小姐英姿勃發,豪氣幹雲。”
白沁君生平最恨別人把她當成女子俗流,聞聽此言,頓時更開心了。
拉著林綰的手就大笑道:“娘,我好喜歡世子妃,就讓她和我乘同一輛車吧!”
隨後看向白憐兒似笑非笑道:“讓你和王妃同乘一輛,約莫也順了你的意。”
白憐兒知她話中羞辱的意思,攥緊了手指,可她確實也有此意。
幸好瑞王妃出來給她解圍,摟著她笑嗬嗬道:“如此甚好,我那兒媳能得白小姐的青眼,也是她的榮幸,你們一路上好好嘮嘮。”
“我也好久沒見憐兒了,正好跟她說一些體己話。”
得到姨母的支持,白憐兒一直煎熬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所幸就算所有人對她都不好,還有姨母,會給她撐腰。
瑞王妃和白憐兒親熱地一起登上馬車,隻把林綰落在原地。
察覺到婆母區別對待的林綰,不禁攥緊了手指。
相比於其她婆婆,瑞王妃已經算很好的了,基本不插手兒子的內務事。
隻一點,就是她太喜歡白憐兒這個外甥女了,一直沒放棄把白憐兒塞給自己兒子的心思。
古代以孝為天,寧瀾也沒辦法反抗,所以才會出現白憐兒一個未出閣姑娘,來已婚表哥府上住著這種事。
瑞王妃就是打著用名節的由頭,逼寧瀾就範的主意。
以前林綰對寧瀾並沒有別的期盼,所以對白憐兒也無所謂。
可如今他們已經是心意相通的真夫妻了,再看到白憐兒的存在,當然會心裏不舒服。
可她該怎麽反抗古代第一重枷:孝道。
難道讓她告訴古人,近親不能結婚?
轉頭看向白沁君,白沁君見瑞王妃對白憐兒露出的偏愛,也露出不忿的表情。
林綰看向這個性烈如火,脾氣暴烈,喜怒皆形於色的公府嫡女,心中一動。
或許,這是一個突破口。
……
白憐兒上車,瑞王妃就看見了她通紅的眼角,不禁撫摸著她的眼角,關切道:“這是怎麽了?”
看著姨母溫柔慈愛的表情,白憐兒終於忍不住,撲進她懷裏,痛哭起來。
自“躍鳳台”那事出來後,瑞王世子被罰禁足,白憐兒也就被家裏人接回了國公府。
從那天起,與白憐兒一母同胞的哥哥白信竹,就開始天天同她吵架。
除夕夜,闔家團圓時,這一架愈發不可收拾。
白信竹氣急敗壞地對著白憐兒咆哮:“你為什麽非要嫁給那個瘸腿世子呢!”
白憐兒聽著兄長疾言厲色的嗬斥,隻能趴到母親懷裏痛哭——
“不然我還能嫁什麽好人家嗎!”
“咱家什麽樣子,三哥你還不知道嗎,要不是靠了姨母的風光,哪能生在這公侯之家。”
“我又沒嫡姐的體麵,也沒有豐厚的嫁妝,如今姨母可憐我,想讓我嫁給表哥,親上加親,這麽好嫁入王府的機會,我為什麽不答應呢!”
白信竹氣急敗壞道:“我也沒不讓你嫁王府啊,我是說你為什麽嫁給瑞王世子!”
“瑞王府不過是個尋常的郡王府,瑞王世子又是一個瘸子,皇位怎麽說都輪不到他頭上。”
“以前因為試藥的事,好歹有在皇上麵前的體麵,現在還不是說禁足就禁足,可見皇上也沒太看重他。”
“如今光王世子側妃有孕,將來皇位屬他,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你幹嗎想不開,去攀持那個瘸子!”
“聽哥的話,去嫁光王世子,你是京中第一才女,又生得這麽漂亮,你一進府,肯定能把光王世子所有姬妾全壓下去。”
“倘若生下一兒半女,咱們這一脈,從此就完全不一樣了!”
聞聽此言,白憐兒爬起來,怒目看向自己的哥哥:“三哥,你說的哪裏話!光王世子已經有了八房姬妾,你讓你妹妹我嫁去做第九房嗎!”
白信竹聽她的話,十分嫌棄地嗤笑一聲:“你嫁給瑞王世子就不是當妾了嗎,都是當妾,有什麽區別,在這假清高。”
“我告訴你,我可見過瑞王世子的正妃,那模樣,那氣度,嘖嘖,說實話,你一根手指頭比不上。”
“你苦心經營你那京城第一才女名頭,又有什麽用,哪個男人不看臉。”
“和光王世子的八房姬妾比,你還能爭一下,和瑞王世子妃比,嗬嗬,人家一個頂你十個。”
“你就這樣的命,可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了。”
一旁摟著白憐兒的白母,原本沒想說什麽,聽到這番話,終於忍不住叱罵起來:“你這兔崽子,說什麽呢!”
白信竹看到母親的怒色,終於停住了話頭。
忘了,他娘也是妾了……
可要不是因為他娘是妾……他又怎麽會比嫡兄們差那麽多!
白信竹停在原地,忿忿不平,白憐兒則被戳中痛腳,瞬間淚崩。
她哭得全沒了昔日那副柔柔弱弱的做派,指著親哥怒罵起來——
“我自去別府當妾,也是掙的我自己的出路,管你不著!”
“你要是真厲害,就去考個狀元回來,讓我和娘親跟著沾光!”
“學問學問你不成,經濟經濟你不成,管妹妹的私**你倒是成了!”
“也就你妹妹我是個女兒身,但凡我是個男人,憑我的學問,我自去考個狀元回來!”
“你別管我經營京城第一才女的名頭有什麽用,我至少搞出了些名頭,你幹成了什麽!”
“這天下哪個哥哥像你這樣,隻敢在母親妹妹那使厲害!”
白信竹目瞪口呆,萬沒想到隻會嬌滴滴對花流淚,對鳥悲歌的妹妹,居然會這麽嗆他。
被戳中痛腳的他,不由惱怒起來。
“你在閨閣中寫幾篇傷春悲秋,迎風流淚的詩,被一些紈絝子弟捧一捧,就覺得能看不起你哥哥了是嗎!”
“你以為我不想考狀元嗎,可千軍萬馬,那麽多人,就隻出這一個狀元,你以為是那麽簡單的事嗎!”
“別的兄弟全靠恩蔭入仕,升官發財去了,隻我還在這考那勞什子狀元!”
“但凡我投身到嫡母懷中,哪用受這般罪啊!”
這一下不隻白憐兒,白母都跳起來了。
白憐兒胸膛劇烈起伏著,將案子上的茶盞摔在地上,對著白信竹哭罵道——
“那你滾!你滾!你找你的嫡母嫡姐妹去搖尾巴吧!我和娘攀不上你了!”
“我倒要看看你的好母親、好姐姐、好妹妹,會不會賞你一根骨頭!”
“你這個廢物點心!”
白信竹胸膛劇烈起伏著,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一直乖巧懂事的妹妹,其實在心裏有這麽瞧不上他!
不由冷笑道:“好好好!那我就看你攀的上個什麽高枝吧!”
白信竹怒氣衝衝的走後,白憐兒一下子趴進母親懷裏,號啕大哭起來:“娘!娘!娘!”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麽不心疼,白母摟著她,一聲聲哄著:“好啦,好啦,你哥什麽強驢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氣頭上的話,當不得真的。”
白憐兒卻一點沒緩過氣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哪裏當不得真,可見他平時就這麽想的,現在說出來而已!”
“我是他親妹妹,他卻和別人一樣,往我心窩子裏戳!”
“世上哪有他這樣當哥哥的!嗚嗚嗚!”
白母也不知道怎麽辦好了,隻是摟著她,一下一下拍她脊背。
等看她情緒穩定下來,才小心翼翼道:“你哥確實有不對的地方,可要我說,也不全是錯。”
“要是能嫁給光王世子,確實比瑞王世子強一些,別的不說,要是他真的中了大運,那你以後可就大不一樣了。”
白憐兒抬起頭,雙眼泛紅道:“娘,怎麽你也有這種想法……”
被女兒這麽看,白母也有點不好意思,隻能訕訕道:“我這不是為了你的前途著想嗎……”
白憐兒努力擦幹眼淚,從母親身上起來,抽噎道:“娘,哥那個三兩腦子這麽想也就罷了,你不能這麽想啊!”
“陛下沒有孩子,大家便都覺得他可能會過繼個侄子。”
“可若光王世子生了一個兒子,皇上要過繼這個小兒子呢?”
“陛下如今的身體也還好著呢,他不著急立儲的!”
白母瞬間瞪大了眼睛,這倒是她從沒想到的角度……
見母親反應過來了,白憐兒就擦擦眼睛,盡力平複呼吸道:“皇上這麽久都沒說立儲的事,就是他哪個侄子都不想要的意思。”
“不想要侄子,那自然會想在宗世裏,抱養一個幼子。”
“皇上隻想要個孩子,是哪個宗室的,又有什麽區別?”
“隻要生下兒子,都有被選擇過繼的可能,既然如此,我為什麽非要嫁給光王世子,做他的第九房妾室!”
“嫁給瀾哥哥,也是一樣的啊!”
“嘶——”白母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倒真是一回事。
興奮地看向白憐兒:“我兒,你真不愧讀了那麽多書,就是比娘聰明啊!”
白憐兒冷哼了一聲,這麽簡單的事,還用讀書明白嗎。
她哥這都看不明白,還想對她指手畫腳!
知道女兒的良苦用心後,白母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要是嫁給瑞王世子,生了一個兒子,被皇上過繼,那不就成了下一任皇帝的母親!
雖說被過繼給皇帝,就再和原來的家沒關係了。
可那畢竟還是皇帝的生母啊!
皇帝的生母,自然不可能再做妾了,就算瑞王世子先前有妻子,也要提拔上來。
想瑞王世子人品出眾,不好拈花惹草,身邊沒有什麽鶯鶯燕燕。
若真的是她外孫被選中了,以後她女兒在府裏,日子得過的多麽暢快啊!
想到這,白母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
突然,又想到了什麽,趕緊將女兒拉過來:“可是……瑞王世子的腿……他還能不能……”
聽到這,白憐兒臉頰爆紅,嗔道:“表哥當然能了!”
白母一聽,眼睛瞪得溜圓:“你怎麽知道,你該不會……”
白憐兒趕緊把她娘的嘴捂住:“娘,你想什麽呢,我怎麽會做那種事!”
白母快被嚇死了:“那你怎麽知道……”
白憐兒低下頭,沉默了許久,囁喏道:“我買通世子府一個奴婢,去試了試。”
白母瞬間瞪大了眼睛。
白憐兒趕緊按住她:“放心!表哥不知道是我幹的,他還以為是自己喝醉了忘情呢!”
隨後又有點嬌羞道:“反正,肯定沒問題啦……”
白母睜目結舌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她這個女兒真行啊!
不過還是有點顧慮:“那世子妃嫁進府這麽些時日了,肚子怎麽還沒個動靜呢?”
白憐兒聞聽此言,頓時嗤笑了一聲:“那是因為表哥根本不喜歡她,從沒碰過她,她哪裏來的孩子。”
很快又抿起唇,眼神炯炯道:“我覺得,表哥心裏真正喜歡的,還是我。”
白憐兒和寧瀾青梅竹馬的情誼,白母自然知道。
聽到這,徹底放下心來。
興高采烈道:“那當然,我的女兒這麽聰明又漂亮,誰不喜歡呢!”
“等我和你哥說清楚,他肯定再不會幹涉你了……”
……
白憐兒撲進姨母懷裏,淚流滿麵地將和哥哥爭吵的前半段,講給姨母聽。
雖然姨母看似很支持她,但從未給過她確切指婚的承諾,她不放心。
她需要一個確切的態度,再不想像之前那樣不清不楚,模棱兩可。
瑞王妃聽著,立刻將她摟在懷裏。
“憐兒,你放心,我是絕不會讓你嫁給光王世子,當他九房小妾的。”
“你一直是姨母唯一認定的兒媳,不管怎麽樣,我都要讓瀾兒娶你進門!”
得到肯定答複的白憐兒,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就說嗎,姨母最疼她,肯定會幫她的。
這麽一想,她之前居然有一點懷疑姨母的心,真是不應該啊……
瑞王妃徹底說開了後,就不藏著掖著了,歎口氣道:“不過我雖然非常想讓你進門,可你表哥那個人,你也知道,心地善良,誰都不忍心傷害。”
“如今林家女對他用情至深,又沒什麽過錯,他怎麽會做那種,會讓她傷心的事呢。”
“我想和他說,又不知怎麽說啊。”
白憐兒擦幹眼淚起來,對著瑞王妃笑了一下:“姨母放心,憐兒隻要有您的支持就夠了。”
至於如何嫁進去嘛……
白憐兒想起那場鬧劇般的婚禮上,瑞王世子妃說的那句平妻,忍不住勾起一個微笑。
誰想到一個微不足道的奴婢,搖身一變,就成了娘娘呢?
她見到了皇帝之後,才知道落水那天,岸上那老頭,就是皇帝。
這麽說,宸妃娘娘當上娘娘的機緣,還是因為她呢。
那天,她還送過還是奴婢的宸妃娘娘,一根白玉簪子。
有了這份機緣,現在她想成為瑞王世子的平妻,娘娘會幫她嗎?